他来到一个小阳台上,那阳台位于大厅一半高的地方。厅内三边都陈列着一排排的书,一直摞到天花板。大厅两头靠墙有两个螺旋形的铁楼梯。
靠楼梯的铁栏杆处也堆满了书。这些栏杆是为了保护书廊的,在这里帕特里斯正好被逮住,下面离他三四米远的那一伙人看不见他。
他轻轻地挪开两堆书,这时,说话声突然一下子变成激烈的叫喊,并且他一眼就瞧见那五个人正朝一个男人扑过去,那人没来得及抵挡,就被疯狂地推倒在地。
最初,上尉想冲下去救那个人。他把亚邦叫了来,有亚邦帮忙,他肯定可以制服他们。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们并没有使用武器,似乎并不想把他弄死。他们只不过抓着那人的脖子,肩膀和脚腕。准备干什么呢?
他们其中的一个人猛然站起,以头头的口气命令道:
“把他捆起来……把嘴塞住……让他叫去,没人听见。”
上尉很快就听出是早上在餐馆谈话人中的一个,这人又矮又瘦,却显得风流,皮肤黄褐色,一脸凶相。
“我们终于把这家伙逮着了!”那人说,“我看,这回他可得说说啰。你们都有决心吗,朋友们?”
其中一个恨恨地说:
“都有决心!不要拖延,赶快,不管发生什么事!”
说这话的人留着浓密的小胡子,帕特里斯认出他就是餐馆里的另一个谈话人,也就是劫持柯拉丽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事后他逃走了。他的灰毡帽搁在一张椅子上。
“都有决心,嗯,布尔赖夫,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呢?”那头头冷笑道,“好吧,行动吧!啊!埃萨莱斯老家伙,你拒绝供出秘密!可笑!”
所有的行动都是事先商量好的,都有严格的分工,他们做起来令人难以想象的迅捷。
他们把埃萨莱斯捆好,举起来扔到一把翻倒的靠背椅里,再用绳子把他捆在椅子上。
两条腿也用绳子捆在另一张一样高的椅子上,脚伸在外面,然后脱去鞋袜。头头命令道,“开始!”
在两扇朝花园开的窗户之间,有一个大壁炉,里面燃烧着通红的,甚至白炽的炭火,那些人把捆着埃萨莱斯的两张椅子推到壁炉前,把他的脚朝前靠在离炉膛只有十厘米的地方。虽然嘴被堵住,他还是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被捆住的腿也极力向后缩。
“往前!往前!再靠近些!”头头愤怒地吼着。
帕特里斯握住手枪。
“啊!我要冲上去,”他在心里想,“我不会让他们为非作歹的……”
可就在这时,当他就要站起来采取行动时,他突然看到了最出乎意外的场面。
在他的对面,即大厅的另一头,与他所在的阳台对称的地方,一个女人的头靠在铁栏杆上,由于惧怕而脸色苍白,两只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凝视着下边炽热的炉膛前发生的恐怖场面。上尉认出是柯拉丽妈妈。
四、炉火面前
柯拉丽妈妈!柯拉丽妈妈隐居在这幢房子里,强盗们袭击了这里,上尉也莫名其妙地赶到了这里。
他立刻想到——可能,至少有一个谜团解开了——她也是走小路来的,她从台阶进入室内,是她把门打开的。然而她怎么能打开呢?特别是她来干什么呢?
一连串的疑问闪过他的脑海,但并不急于寻找答案。柯拉丽神思恍惚的脸庞使他怦然心动。这时下边又叫了一声,比第一次更惨。她看见受害者的脚在通红的炉火前挣扎。
然而这次,上尉只注意着柯拉丽,而没有急于去救援。他决定与柯拉丽保持一致行动,一动不动,专心地静待时机。
“停!”那头子命令道。“后退。受够了吧?”
他走向前去又说:
“喂,我亲爱的埃萨莱斯,你感到怎么样?你对这个故事满意吗?要知道,这还只是开始。如果你不说,我们最后就要真正采用大革命时期用火焚脚的方法,执行者就是我们。那么,说定了,你说不说?”
那头子骂了一句粗话。
“嗯?你想说什么?你拒绝?你这顽固的家伙,你难道没看清形势?或许你还存有一线希望?什么希望!你疯了。准会来救你呢?你的仆人?那些看门人,贴身男仆和总管都听我的,我给了他们放了假,他们都赶紧走了。女佣人?女厨子吗?她们住在房子的另一头,你自己说的,她们一点也听不到这头的声音。那还有谁呢?你的妻子吗?她也睡在离这间房子很远的地方,她也什么都听不到。你的秘书西蒙?他刚才给我们开门的时候,就被捆上了。而且也将如此这般处理,布尔顿夫!”
那个扶着椅子的大胡子站起来问:
“什么事?”
“布尔顿夫,把秘书关在什么地方了?”
“关在门房的屋里。”
“你知道夫人的卧室吗?”
“知道,您曾经指给我看过。”
“你们四个人都去,把夫人和秘书带到这里来!”
四个汉子从柯拉丽呆着的地方下边的门出来,他们还没有走远,那头子就急忙俯身到埃萨莱斯身边说:
“埃萨莱斯,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这是我的主意。我们利用这个机会谈谈。”
他把身子弯得更低,说话声很小,以致帕特里斯都听不清楚。
“这些人都是蠢驴,我随便找来的,我只对他们透露了我计划中很少的一些情况。只要我们,埃萨莱斯,我们两人谈妥就行了。你不愿意说,这样会有什么结果,你很清楚。好啦,埃萨莱斯,你不要顽固,不要同我耍花招。你已身陷囹圄,你不能不服从我的意志。你与其这样受苦,还不如明智一点接受和解办法。一人一半好吗?我们和平解决,平均分配来解决。把我的一半给你,把你的一半给我,合在一起,我们就取得最后胜利了。谁知道对手们是不是也将扫平为他们设置的一切障碍呢?因此我再说一遍,平分秋色。回答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把塞在埃萨莱斯口里的东西抽出来,侧着耳朵听。帕特里斯这回没听到受害者说什么。可是那头子立刻站起身来变得恼羞成怒了。
“嗯!什么?你给我什么?真是的,亏你说得出口!这样的建议给我!给布尔顿夫或他的伙伴还差不多。他们会理解的。可是我?我?我是法克西上校。啊!不行,乖乖,我的胃口比他们大,我!我同意平分秋色。等到秋天,决不!”
帕特里斯一字一句都听得明白,同时他也留神到柯拉丽妈妈,她的脸忧伤得变了形,说明她也听到了。
上尉又看了看受害者,壁炉上的镜子照见了一部分。受害者穿着配有饰物的丝绒睡袍和一条栗色法兰绒裤,年纪约五十来岁,头全部秃了,脸上油光发亮,鼻子肥大弯曲,深邃的眼睛嵌在浓眉下边,面颊肿胀,长着一脸灰白胡须。帕特里斯还从壁炉左侧第一和第二个窗户之间挂的镜子里清楚地看到,这是一张坚毅、有力的脸,同时极富表情。
“一张东方人的脸,”帕特里斯心想,“我在埃及和土耳其看见过这样的面孔。”
这些人的名字,法克西上校、穆斯塔法、布尔顿夫、埃萨莱斯等,他们的口音、举止、身形和面貌,无不使他想起在亚历山大旅馆或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或在安德里诺普尔集市以及在爱琴海的希腊船上所见到过的人,他们都是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人,而且都定居在巴黎。埃萨莱斯是帕特里斯熟悉的一位银行家的名字,而这位法克西上校说话的语音、语调倒像个老巴黎人。
门口又响起了说话声。门砰地一下打开了,四个汉子拖着一个被捆绑的男人走进来,又把他扔在门边。
“这就是西蒙,”叫布尔顿夫的人大声说。
“那女人呢?”头头急忙问,“我满以为你们把她抓来了!”
“真的没抓到。”
“嗯?怎么!她逃跑了?”
“她从窗户逃走的。”
“应当去追呀!她一定在花园里……你们记得吧,刚才,那条看门狗在叫……”
“要是她跑了呢?”
“怎么可能?”
“从小街的门逃走?”
“不可能?”
“为什么?”
“多少年了,这扇门都不用了,也没有钥匙呀。”
“那么,”布尔顿夫又说,“我们总不能打着灯笼去搜捕,为了找一个女人而惊扰四邻。”
“那倒是,可这女人……”
上校很生气,他转向埃萨莱斯。
“你真运气,老家伙。今天她两次从我手指缝里溜走了,你那鬼女人!她刚才同你说过这事吗?嗨!不是那个该死的上尉插手……我早抓到手了,我会报复他的……”
帕特里斯把拳头捏得紧紧的。他明白了。柯拉丽妈妈藏在她自己的房里。突然五个歹徒破门而入。她可能费了很大的劲才从窗户里跳下来,沿着平台走上台阶,来到对面的空房子,躲在这间图书室的走廊里,看到了折磨她丈夫的可怕场面。
“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帕特里斯心里想着,不觉颤抖起来。
如果他对这点还有怀疑的话,那么急剧发展的事态,很快就使他完全明白过来,那头子讥讽地说:
“是的,埃萨莱斯,我承认,我非常喜欢你的妻子,而今天的下午我让她溜走了,我本想,今天晚上解决了同你的问题之后,即刻就去同她寻欢。她一旦落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人质,等你全部履行我们的协议之后,我将还给你,我保证。你是规规矩矩的,埃萨莱斯,你那样爱着你的柯拉丽!令我赞叹!”
他走到壁炉的右边,打开了第三和第四个窗户之间的电灯。
那里挂着埃萨莱斯的肖像,肖像下面是一个遮着布帘的画框,那头子拉开布帘,柯拉丽就出现在亮光之下了。
“她是当今的王后!迷人的魔女!偶像!明珠中的明珠!埃萨莱斯银行家王冠上的钻石!她是多么美丽!请看她秀气的脸部,椭圆形的脸蛋洁白无瑕,妩媚的脖子和优美的双肩,埃萨莱斯,我们那里的国家,没有一位贵妃比得上你的柯拉丽!不要多久,她就是我的了!我一定能找到她。啊!柯拉丽!柯拉丽!……”
帕特里斯看了一眼柯拉丽,她羞得满脸通红。
每句话都使帕特里斯气得发抖。他听说柯拉丽要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已经十分痛苦,加上把她像个猎物一样摆在这帮男人面前展示,就更使他愤怒。
他在想,柯拉丽为什么这时还呆在厅里。她即便逃不出花园,也可以到这头随便哪间房里,打开一扇窗户呼救。谁会阻止她呢?她肯定不爱她的丈夫。如果她爱他的话,她就会不惜冒一切危险去保护他。而且怎么能让他去受刑,而目睹这最可怕的场面,听着他痛苦的叫喊呢?
“都是些蠢货!”头子一边把布帘拉上,一边嚷道:“柯拉丽,我会叫你付出最高的代价,那是你必须做的。干吧,伙计们,同我们的朋友了结一下吧!开始!向前十公分。烫吗,嗯!埃萨莱斯?不管怎样,还能忍受。等着,好朋友,等着。”
他解开俘虏的右手,并在他旁边放一张小圆桌,上面放一支铅笔和一张纸。他说:
“这是供你书写用的,因为你的嘴堵住了,不能说,不能叫。你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吗?草草地写几个字,你就自由了。你答应吗?不?伙计们,再向前十公分。”
他又走到秘书跟前,弯腰去看了看,帕特里斯也借着很强的灯光,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有时陪柯拉丽到医院的那个老头。这时头子对秘书说:
“你,西蒙,我不让你受罪。我知道你忠心耿耿地对待主子,而主子却什么也不让你知道。另外,我相信,你会对一切保持沉默,因为只要你泄露一点情况,你的主子就会比我们的主子更糟糕。明白吗?喂!怎么你不回答?是不是他们把你的脖子勒得太紧了?等等,我来给你松……”
壁炉前,酷刑还在继续。那里两只脚烧得通红,好像透明的,在火焰中闪闪发亮,受刑者用力使劲地把腿向后燃缩,并不断地从堵住的嘴中发出低沉的呻吟声。
“啊!该死的,”帕特里斯想,“难道我们就让他像烤小鸡一样吗?”
他看着柯拉丽。她一动也不动,脸上抽搐得变了形,叫人辨认不出来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那惨景。
“再推近五公分,”头子在房子的一头吼着,他在给西蒙老头松绑。
手下的人照办了。受刑者大叫了一声,帕特里斯感到心里很矛盾。可这时,他发觉一件并不令他惊奇的事,或者至少他以为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受刑者的手由于抽搐,一点一点地移动着,抓着桌子边,胳膊撑在大理石上。这只手则慢慢地转动着装在一个轴上的抽屉,把手伸进去抽出一支枪,迅速地藏在椅背里,而这时候,那帮人正在用力地按住他的脚,那个头子正在忙着同西蒙说话。
他的行动或者不如说他的企图简直是发疯,他的这种处境,一个人无法战胜五个行动自由又有武器的歹徒。然而上尉从镜子里看见了那张脸上所表现的决心。
“再向前推进五公分,”法克西回到壁炉前命令道。
他看了看烧焦的皮肉,笑着说:
“有些地方的皮烤得发胀了,血管也快爆裂了。埃萨莱斯,你很痛苦,我不再怀疑你有坚强的意志。你开始写了,是吗?没写?你不愿意?你还抱着希望是吗?你妻子能帮助你吗?算了吧,你要明白,即使她逃出去了,她也什么都不会说。怎么样?你嘲弄我吗?……”
他突然大发雷霆地吼道:
“把他的脚放到火里去!让他烧出焦味来!啊!你不在乎我?好吧,你等着,老先生,让我来收拾你,我亲自来割掉你一只或两只耳朵……你听到了吗?就像我的国家那样做。”
他从背心里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光。他的脸上露出兽性的凶残。他嚎叫一声举起了手,毫不留情地站在他跟前。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埃萨莱斯先下手了。
手枪瞄准了猛一扣扳机,上校手中的匕首掉了。他站了一会儿,做了个威胁的动作,吃惊地睁着眼睛,仿佛他还没有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然后倒在了受害者的身上,以全身的重量压住了埃萨莱斯的胳膊。这时候埃萨莱斯正在瞄准上校的一个同伙。
上校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啊!野蛮的家伙……野蛮的家伙……你杀我……你失算了,埃萨莱斯……我早已料到。如果我今晚回不去,将会有封信送到警察局……人们就会知道你背信弃义的丑行,埃萨莱斯……你全部的历史……你的企图……啊!卑鄙……这是愚蠢!……我们两个人本来可以达成协议……”
他又嘀咕了几句听不清的话,滚到地上咽气了。比这个场面更令人恐怖的是上校临终前说的话,以及无疑是控告歹徒和埃萨莱斯的信。布尔赖夫下掉了埃萨莱斯的武器。埃萨莱斯趁没人扶住椅子的机会,把腿往回缩,没有任何人阻拦。
然而寂静增加了恐怖。躺在地上的尸体还在继续流血。不远处是一动不动的西蒙。受刑者仍然在那里,火苗随时都可能吞噬他的皮肉。站在他旁边的四个刽子手不知所措,但他们的脸上表现出对敌手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心。
他们的目光都探向布尔赖夫,而他似乎决心干一场。这人身材矮胖,很有力气,上唇留着八字须。帕特里斯已经注意到,这人表面上没有头子残忍,也没有那么风流和威风,但他显得更沉着和冷酷。
至于上校,没人理他。他们所干的这行是不讲感情的。
最后布尔赖夫像决策人那样下定决心了。他走过去拿起放在门边的灰毡帽,把它弄平了,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小团东西,帕特里斯傻眼了。这是一根红绳子,同套在亚邦抓的那个同伙穆斯塔法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布尔赖夫把它展开来,捏着两个环扣,在膝盖上试试它的牢度,然后又走到埃萨莱斯眼前,把绳子套在受刑者脖子上,把嘴里塞的东西弄出来。
“埃萨莱斯,”他说,他的镇静自若比上校的粗暴和讥讽更使人感到惊讶,“埃萨莱斯,我不会使你难受。我讨厌严刑拷打,我不愿这样做。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办。你说一个字,我做一件事,就得了。只要你说‘是’或‘不’,我就将根据‘是’或‘不’来回答你,‘自由’或……”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
“或者‘死’。”
话说得很干脆,很坚决,意味着这是一次不可撤销的判决。很明显,埃萨莱斯面对着一个结局,那就是绝对地服从。要么一下子说出来,要么就是死。
帕特里斯准备出来干预,他又一次看了看柯拉丽妈妈,看她除了恐怖还有什么别的表情。可是柯拉丽的态度没变,她容许最坏的情况威胁她的丈夫?帕特里斯克制着。
“我们意见一致吗?”布尔赖夫问他的同伙。
“完全一致,”一个人回答。
“你们都负责吗?”
“是的,我们负责。”
布尔赖夫把两手靠拢,把脖子上的绳子打结,轻轻地拉紧,然后简单地说:
“是还是不?”
“是。”
众人都喜孜孜的。同伙们松了口气,布尔赖夫赞许地点点头。
“啊!你同意了?……正是时候……我看,没有人比你离死神更近了,埃萨莱斯。”
还没解绳子,布尔赖夫又说:
“好,你说。不过,我了解你,你的回答使我惊讶,我对上校说过,你在死到临头的时候也不会吐出你的秘密,难道是我错了?”
埃萨莱斯答道:
“不,我既不怕死,也不怕用刑……”
“那么,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是。”
“有什么价值吗?”
“是的。刚才你们出去了的时候,我同上校说过,如果他肯背叛你们,可以同我私下里分享整个秘密,他拒绝了这件事。”
“那我为什么又要接受呢?”
“因为这是关系到要么接受,要末放弃的事,你懂,他不懂。”
“那么,是作一笔交易吗?”
“是的。”
“钱吗?”
“是的。”
布尔赖夫耸耸肩说:
“肯定是给几张千元的支票吧?你以为,布尔赖夫和他的伙伴们是傻瓜吗?……喏,埃萨莱斯,为什么你想同我们和解呢?你的秘密,我们差不多全知道了……”
“你们知道秘密,但你们对使用方法一无所知。你们根本不知道秘密的地方,就这样。”
“我们会发现的。”
“永远不可能。”
“你死了,我们会去搜查。”
“我死了?由于上校的告发,几小时后,你们将受到追捕,可能被抓获,你们根本不可能进行什么搜查。因此你们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了。要么我给你们钱,要么入狱。”
“要是我们接受和解,”布尔赖夫感到他说得有理,“什么时候付款呢?”
“立即就付。”
“在这儿吗?”
“是。”
“不会很少吧,我再说一遍。”
“不会,比你希望的多得多,无限的多。”
“多少?”
“四百万。”
五、丈夫和妻子
这伙人像触了电一样,身子一振。布尔赖夫急忙走过来。
“嗯?你说什么?”
“我说四百万,你们每人一百万。”
“什么!……什么!……你保证吗?……四百万?……”
“是四百万。”
这数字太大了,太出乎人们的意外,不但那伙人感到意外,帕特里斯也感到吃惊。他们以为是个陷阱,布尔赖夫不得不说:
“你的这个建议超过了我们的预计……因而我在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乐意要少一点,是吗?”
“是,”布尔赖夫坦率地说。
“可惜,不能再少。为了逃脱死亡,我只有一个办法,打开我的保险箱。里面正好放着四捆千元的钞票。”
布尔赖夫还不明白,而且越来越怀疑。
“谁能担保,我们得到四百万后,不会要求更多呢?”
“要求什么?藏金的秘密?”
“是的。”
“不会的,因为你们知道我宁愿死。四百万是我的最大限度。你要吗?我不要求你们的任何承诺,任何誓言,一旦你们腰包装满,就会只想着溜之大吉,你们不会杀我,因为你杀了我,你们就完蛋了。”
道理说得无可置疑,布尔赖夫没有反驳。
“保险箱在这间房里吗?”
“是的,在第一和第二扇窗子之间,我的肖像后面。”
布尔赖夫取掉画框,说:
“没看见。”
“保险箱固定在槽板中,中间有一块盖板。盖板中央有一朵花饰,是用生铁制作的,四角也有四朵花,按字母CORA顺序分别向右转动四朵花,这是密钥。”
“这四个字母就是柯拉丽名字的头四个字吗?”布尔赖夫一边接埃萨莱斯所说的去做,一边问着。
“不是的,是可兰经名字的前四个字母。你好了没有?”
一会儿功夫,布尔赖夫就说:
“好了,钥匙呢?”
“没有钥匙。第五个字母N是中间那朵花。”
布尔赖夫转动第五朵花,里面的松锁机关响了一下。
“你只要把它抽出来,”埃萨莱斯指挥着,“保险箱不大。它就嵌在墙上的一块石头里,把手伸进去,你就能拿到四个文件夹。”
真的,帕特里斯这时总以为会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使布尔赖夫无法找到,让他陷入埃萨莱斯设置的圈套。布尔赖夫的同伙也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们脸色刷白,布尔赖夫也是小心翼翼地,心怀疑虑地做着。
最后,布尔赖夫转过身来,回到埃萨莱斯身边,手里拿着用带子捆在一起的四个文件夹,厚厚的一摞。他解开绳结,拿出一叠,放在膝盖上,他的膝盖在发抖。当他从里面抽出一扎大面值钞票时,他像一个发烧的老人一样,全身都在发抖。他喃喃地说:
“千元一张的钞票……共有十包。”
那伙人像抢劫一样地,一人拿了一扎,翻了翻里面,嘀咕着:
“十包……对了……十包千元钞票。”
一会儿,他们中的一个人惊叫道:
“快走……快走……”
他们突然感到害怕了。他们无法想象,埃萨莱斯怎么会给他们这样一大笔钱,他一定会在他们离开房子之前又把钱追回去。这是肯定的。天花板会掉在他们头上。墙壁会合拢来夹住他们,把他们憋死。这倒使他们的敌人省了心。
帕特里斯·贝尔瓦也这样认为。灾难即将来临,埃萨莱斯的报复是不可避免的。像他这样勇于斗争的人,如果不是脑子里又打了什么主意,是决不会轻易抛出四百万巨款的。帕特里斯感到很紧张,气都喘不过来了。从他目睹这场悲剧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得全身发抖,同时他注意到柯拉丽妈妈也表现得越来越不安。然而布尔赖夫却恢复了冷静,他拦着他的伙伴们说:
“别傻了!他同西蒙老头会挣脱绳索来追我们的。”
而这四个人都是一手捏着钞票,另一只手空着的,于是他们四个人一起把埃萨莱斯的胳膊捆在椅子上。埃萨莱斯骂道:
“蠢货!你们是为盗取秘密而来,你们知道它的无比重要性,你们为了区区四百万法郎而丧失理智,上校比你们有胆量。”
他们又把他的嘴塞住,而布尔赖夫朝他头上重重地击了一拳,把他打晕过去了。
“这样我们便可以放心撤退了。”布尔赖夫说。
有一个人问:
“那么上校就留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