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法】莫里斯·勒布朗 双面笑佳人

_13 莫里斯·勒布朗(法)
  这一次,侯爵忍不住了,身子一挺,勃然大怒地说:
  “谎话!在我之前,伊丽莎白没爱过任何人!这样一个女人,我会让人把她杀死?我爱这个女人,从未忘记她!什么!我买下这座城堡,难道不是为了她,为了纪念她,为了让她死难的地方不落到别人手里?我不时来这里,难道不是在废墟上为她祈祷?假如是我让人杀了她,难道会在心中保留这种可怕的回忆么?瞧,这样的指控是多么荒谬!”
  “答得好,先生!”拉乌尔搓着两手赞道,“唉!要是二十五天以前,您也是这样冲动地回答我,那我们可以避免多少不幸的事件呵!我再说一遍,答得好,先生!请您相信,瓦尔泰克斯那可恶家伙的指控,他搜集的假材料,我个人是一刻也没当过真。至于加西尤,还有那投石器,统统是笑话!这一切都是敲诈,不过这敲诈做得很巧妙,会给您造成很大压力,我们得小心提防才是。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拿出事实真相,百分之百的事实真相,无法改变的事实真相。我们今天就把它交给司法当局,来反击那个指控。”
  “事实真相,可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走到这一步,您只需明确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可以查明真相了。失去的那几串项链是真的还是假的?”
  侯爵不再犹豫,明确回答:
  “真的。”
  “它们是属于您的,对吗?您让一家私人侦探社去秘密调查过一笔失落的遗产。我记得德·埃勒蒙家的财产来自一位在印度作过大富豪的先人,便推测这位先人把巨额财产换成了珍贵的宝石,对吗?”
  “对。”
  “我还推测埃勒蒙大富豪的继承人从不提到用这些宝石做成的项链.是为了免付继承遗产税,对吧?”
  “我想是这样。”侯爵说。
  “大概,您把它们借给伊丽莎白·奥尔南佩戴?”
  “对。她只要一离婚,就会嫁给我。我出于爱情,出于自豪,乐于看到她戴着那几串项链。”
  “她知道它们是真的?她那天戴的珠宝都是您的,无一例外?”
  “不,有一串珍珠项链,是我送给她的。那串珍珠价值连城,完全归她所有了。”
  “您是亲手交给她的吗?”
  “我是让一个珠宝商送去的。”
  拉乌尔点点头。
  “您瞧,先生,瓦尔泰克斯对您构成了多大的威胁呀。只要他搜集一份文件,证明那串珍珠是他姑妈的,那您就吃不消了。那样一份文件该有多大的分量啊!”
  拉乌尔又补充道:
  “现在要干的事,就是发现那串珍珠项链和其他项链的下落了。我再问几句,发生惨案那天,您把伊丽莎白·奥尔南领到通往废墟的坡道下边,对吗?”
  “甚至领到稍上边一点。”
  “对。领到桃叶珊瑚中间的那条横路上,这里见得到的那条对吧?”
  “不错。”
  “有一段时间,大家都没看见你们。走那么一截路,是用不了那么多时间的。”
  “不错。有两星期我没有机会与伊丽莎白单独见面。我们吻了很久。”
  “后来呢?”
  “后来,由于她想唱的几支歌都很凄伤,她觉得衣着打扮应该朴素,就要把项链交给我。我没有同意。伊丽莎白没有坚持。她目送我离开。我走到桃叶珊瑚中的小路尽头时,她还站在那儿没动。”
  “她来到废墟顶部的土台上时,还戴着项链吗?”
  “作为我个人来说,我不知道。这一点所有宾客都没有明确地指出来。只是在惨案发生后大家才注意到项链不见了。”
  “好吧。可是瓦尔泰克斯的材料里有相反的证词。在惨案发生当时,伊丽莎白·奥尔南的项链已经不见了。”
  侯爵便问:
  “这就是说,它们是在桃叶珊瑚中的小路和废墟顶部的土台之间被抢走的,对吗?”
  大家都没作声。过了一会,拉乌尔一字一顿缓缓地说:
  “项链没被抢走。”
  “怎么,它们没被抢走!可伊丽莎白·奥尔南为什么又遭了暗杀呢?”
  “伊丽莎白·奥尔南不是遭的暗杀。”
  作出这样惊人的肯定,拉乌尔得意极了。他的快乐从他炯炯有神的眼光里看得出来。
  侯爵惊叫起来:
  “什么?我可是亲眼见了伤口……那是一桩凶杀案,从来没人怀疑过。那案子是谁干的呢?”
  拉乌尔举起手,伸出食指,说:
  “英仙座。”
  “什么意思?”
  “您问是谁犯下的案子,我就十分郑重地回答,是英仙座!”
  他把话说完:
  “现在,请陪我去废墟上看看吧。”
第二十二章 英仙座凶杀案
  让·德·埃勒蒙并没有立即答应拉乌尔的要求。他仍有些犹豫,看得出内心十分激动。
  “这么说,”他说,“我们就要达到目的了?……我作了那么多的调查,为不能替伊丽莎白报仇而那么痛苦!……是真的吗,我们就要知道她的死的真相了?”
  “这个真相,我已经知道了。”拉乌尔肯定道,“其余的事,比如丢失的项链,我相信可以证实……”
  昂托尼娜深信不疑,她明朗的面容表明她对拉乌尔毫无保留地信任。她抓起让·德·埃勒蒙的手,把自己的愉悦和信任传达给他。
  至于戈热莱,他脸上每一股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牙巴骨咬得铁紧。他也不能不承认,他费了那么多功夫调查的问题,现在被这可恶的对手解决了。他既希望又害怕对手成功,因为这成功毕竟让他脸上无光。
  让·德·埃勒蒙又走上了十五年前领那位女歌唱家走过的路。昂托尼娜紧跟着他。后面是拉乌尔和戈热莱。
  四个人当中,最从容的当然是拉乌尔。他欣喜地看着昂托尼娜在自己前面行走,并注意到她与克拉拉的不同的几个细微之处:腰肢没有那样柔软,步态没有那样起伏,但更有节奏,更见纯朴,那里面少了几分得意,多了一些自豪;少了几分养成的妩媚,多了一些天然的风韵。他明白,他从昂托尼娜步态上发现的这些特点,在她的神态甚至面盘上也能见到。小路上杂草丛生。有两次她不得不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行走。他发现姑娘的脸红了。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从凹处的花园里,有一道石梯往上延伸。侯爵步上石阶,来到第二层平台。平台左右两侧都栽着一行行桃叶珊瑚。在开裂的长满苔藓的基座上,摆着一只只古老的花盆。他往左走,来到通往废墟的坡道台阶上。拉乌尔拉他停下。
  “你们就是在这儿亲吻的吧。”
  “对。”
  “在哪个确切地点?”
  “就在我站的地方。”
  “从城堡见得到吗?”
  “见不到。这些小灌木未经剪枝和照料,叶子都落了。可从前不是这样。它们从上到下构成一道厚厚的屏障。”
  “那么,您走到树篱尽头回头的时候,伊丽莎白·奥尔南是站在这儿喽?”
  “对。我还清楚地记得她那模样儿。她向我送来飞吻。我好像又看到了她充满激情的动作、她的神态,这古老的基座在这儿,周围一片绿色。我什么也没忘记。”
  “您下到花园以后,又再次回头望了吗?”
  “望了,想看到她走出小路。”
  “看到了吗?”
  “没有马上看到。但只等了一会儿。”
  “按正常情况,您应该马上见到她?她应该走出了小道?”
  “对。”
  拉乌尔微微笑起来。
  “您为什么笑?”德·埃勒蒙问。
  昂托尼娜也朝他倾过身子,用她的身体向他发问。
  “我所以笑,是因为案子越显得复杂,人们就希望情节也同样复杂。人们从不寻求简单的想法,总是追求荒诞的拐弯抹角的情节。您后来作了搜查,您来找什么呢?项链?”
  “不是,既然它们已经被抢走了。我来找的是可以使我们追查出凶手的痕迹。”
  “您就没有一次问过自己,项链是否没被抢走呢?”
  “没有。”
  “戈热莱和他手下也没有这样问过。人们总不向自己提出真正的问题,而是热衷于把同一个问题提了又提。”
  “什么是真正的问题呢?”
  “您迫使我回答的问题真是幼稚极了:伊丽莎白·奥尔南既然不愿意戴着项链唱歌,就不会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吗?”
  “不可能!人家不会把如此贵重的财物放在什么地方,让路过的人去打主意的。”
  “有谁路过?您很清楚,她也很清楚,大家都聚在城堡周围。”
  “那么,照您的意思,她把项链放在什么地方了?”
  “对,准备十分钟后下来时再戴上。”
  “可是惨案发生后,我们跑来时应该看到。”
  “为什么……如果放在看不到的地方呢?”
  “哪儿?”
  “比如说在这个花盆里。它就在她手边。当时这花盆和别的花盆一样,种了一些肉质植物,或者一些喜阴植物。她只要踞起脚,伸出手,把项链放在花盆的泥土里即可。这动作很自然,而且只是暂时存放。只是后来由于偶然,也由于人们的愚蠢,这种存放才变成永久性的了。”
  “怎么……永久性的?”
  “对呀!植物枯萎了,叶子掉落,也同样腐烂了,形成了一层腐殖土,盖住了存放的项链,就像是一个最安全的藏物处。”
  德·埃勒蒙和昂托尼娜都不作声。拉乌尔从容不迫的自信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您说得多么肯定!”德·埃勒蒙说。
  “我这么肯定,是因为这是事实。您很容易弄清是否如此。”
  侯爵有些迟疑。他脸色极为苍白。过了一会儿,他才做出伊丽莎白·奥尔南当年做过的动作,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在花盆里多年堆积成的湿润腐殖土里摸索,不一会儿,便战抖着低声说:
  “对……它们在这儿……摸到了项链……宝石的表面……宝石的托座……上帝啊!我一想起她当年戴着这些东西的样子,就难受得很!”
  他十分激动,简直支持不住,几乎不敢再摸下去。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把项链一条一条抽出来。一共五条。尽管上面沾满了泥垢,可是鲜红的红宝石,碧绿的祖母绿,深蓝的蓝宝石依然晶莹夺目,那小块小块的黄金依然闪烁生辉。他嗫嚅道:
  “少了一条……本来有六条……”
  他想了想,又说:
  “不错……是少了一条……少了我给她的那条珍珠项链……这很奇怪,对不对?难道在这些项链放在这儿之前它就被盗走了?”
  他只是随意提出这个问题,并没有太看重,因为在他看来,这最后一个谜是无法解开的了。可是这时拉乌尔的目光碰上了戈热莱的目光。侦探心想:
  “是他窃走了珍珠……他给我们表演了巫师的戏法,其实在今早,或在昨日,他就把一切都翻过了,预先就把他那份战利品提走了……”
  拉乌尔点点头,微微笑着,似乎在说:
  “是这样,老伙计……你发现了秘密……可有什么办法呢?总得过日子呀!”
  天真的昂托尼娜没有作任何猜测。她帮侯爵把宝石项链理清,包好。完事之后,侯爵拖着拉乌尔朝废墟走去。
  “往下说吧。”他说,“跟我说说她,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她死得那么惨,我永远也忘不掉……我的痛苦一直未消……我多想弄清这些谜呀!”
  他连声问着拉乌尔,就好像拉乌尔掌握了所有事实真相,就好像真相是一块布蒙着的东西,人们可以随意把市揭开。大概,拉乌尔只要愿意,就可以使黑暗充满光明,就可揭示出最为隐秘的真相。
  他们来到废墟顶上的平台,在伊丽莎白·奥尔南殒命的土丘旁站住。在那儿看得见整个城堡、花园和入口的塔楼。
  昂托尼娜离拉乌尔很近,小声对他说:
  “我为教父感到欣慰,谢谢您……可是我怕……”
  “您怕……?”
  “是啊……怕戈热莱……您应该走!”
  他温和地回答。
  “您让我多么快乐呵!可是,只要我没把所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戈热莱很想知道那些情况。您说,我应该在这之前走吗?”
  拉乌尔感觉到她放了心。这时候爵又连连向他发问,于是他说:
  “惨案是怎么发生的?先生,您看,为了达到目的,我走的路与我让您走的路截然相反。是啊,我的思考出自于一个相反的出发点。我所以说也许没有抢劫项链的强盗,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推测也许没有杀人凶手。而我所以作这种假设,是因为如果有杀人凶手,大家不可能看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四十个人的面杀人,不可能逃过众人的眼睛。若是开枪杀的,应该听到枪响;若是棒子打的,应该看到棒子;若是石头击的,应该看到投石的动作。然而,什么也没见到,什么也没听到。这一来,就应该考虑,那次死亡,也许不是人为的,也就是说,不是由某人的意志造成的。”
  侯爵问道:
  “难道那次死亡是一次事故吗?”
  “那次死亡是一次事故,因而是偶然造成的。偶然的出现是不受限制的,可能具有最异常最特别的形式。我从前卷入过一个冒险事件,那里面一个男人的名誉和财产取决于一份文件。那文件藏在一个高高的没有楼梯可上的塔顶上。有一天早上,有人看见塔楼每面墙上,都有一条极长的绳子,它中间揽在塔尖上,两头垂下来。我发现那绳子是从一个热气球上扔下来的。原来夜里有一只热气球从那里飘过。球上的乘客为了减轻重量,就把球上带的器材扔下来,正好落在塔上,这样就给某些人提供了一个十分方便的攀登办法。当然这是奇迹。但世界是由无数事物组合而成的,这就使得大自然每时每刻都产生出成千上万个奇迹。”
  “因此……?”
  “因此,伊丽莎白·奥尔南的死是由一个物理现象引起的。这个物理现象十分常见,但是置人于死地的后果却是极为少有。我作出这种假设是在听到瓦尔泰克斯指控羊倌加西龙之后。他说伊丽莎白·奥尔南是被加西尤用投石器掷石子击死的。我却认为加西尤可能不在现场,而伊丽莎白·奥尔南却是被石子击死的。而且我认为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是从天上扔下来的石子吧?”侯爵不无讽刺意味地说。
  “为什么不是呢?”
  “算了吧!是谁扔的呢,那块石子?”
  “亲爱的先生,我刚才告诉您了,是英仙座!”
  侯爵好话央求道:
  “我求求您,说正经的吧。”
  “可我正经得很。”拉乌尔肯定道,“而且我说话极有分寸,并不是以假设,而是以无可争辩的事实为依据。每天,有成百万上千万这样的石头,如火流星、陨石、陨星、解体的行星碎片等等,以极高的速度穿过太空,进入大气层时发热燃烧,落到地球上。每天,这样的石子有好多吨。这样的石子人们拾到几百万块,大大小小各种形状都有。只要其中一枚,出于可怕但可能的,而且已被证实的偶然,击中一个人,就会引起死亡,无缘无故,有时不可思议的死亡。这种……”
  拉乌尔停顿一下,又说:
  “这种陨石雨虽然一年到头都有,但在一些固定的时期尤为经常、密集。最著名的就是八月份,确切地说八月九日至十四日这段时间的陨石雨。它似乎来自英仙座。英仙座流星群就是得名于此。它指的就是八月这段时间的流星群。我戏称英仙座是杀人凶手,原因也在这里。”
  拉乌尔不给侯爵质疑和提出异议的时间,马上接着说:
  “我手下一个忠诚能干的人,四天前的夜里翻过围墙缺口,来到废墟,一早就在这土丘周围寻找。我本人昨天和今天早上也来这里寻找。”
  “找着了。”
  “对。”
  拉乌尔拿出一颗核桃大小的圆石子,上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不过棱角都被高温烧平了,在表面留下一层黑亮的釉质。
  拉乌尔刚刚停住话,又说开了:
  “这颗陨石,我相信最初调查的警察也看见了,只是他们没有留心。因为他们找的是枪弹或者某种人造的投掷物。在我看来,这颗陨石在这儿无可争议地证明了事实。我还有别的证据。首先,是惨案发生的日子。八月十三日,正处在地球从英仙座流星群下经过的时期。而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日子是我首先想到的一点理由。
  “其次,我有无可否认的证据。它不但是合情合理的,而且是合乎科学原理的证据。昨天,我把这块石头带到维希,送到一家化学与生物学实验室。科学家在表层发现了碳化的人体组织碎片……是的,人体皮肉的碎片,一个活人身上的细胞。它们一接触燃烧的陨石就碳化了,紧紧地附着在石头表面,岁月的流逝也未能将它们销蚀。这些提取物保存在化学家那儿。他将写成一份正式报告,交给您,德·埃勒蒙先生,也交给戈热莱先生,如果他感兴趣的话。”
  拉乌尔朝戈热莱先生转过身:
  “再说,这个案子,司法当局已经搁置十五年了,也不会再捡起来。戈热莱先生可能注意到有些巧合,并发现您在其中也起过一些作用。他没有别的证据,只有瓦尔泰克斯交给他的假证据。在这样一个案件里,他表现得那样可怜,他也不敢坚持办下去。对吗,戈热莱先生?”
  拉乌尔完全转过身,面对着侦探,似乎突然一下看见了他,对他说:
  “老伙计,你说怎么样?我的解释,你觉得站得住脚吗?是否符合事实?没有抢劫,没有谋杀。这么一来,什么,你起不了任何作用了?司法当局……警察……都成了摆设了?你们陷在这个案子里,摸呀滚呀,理头绪,找弹头没找到,把那些珍贵的项链扔在那儿不管,就当它们是一些石头串起来的似的……然后你们昂首挺胸,面含微笑,完成了差使,心安理得地走了。而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头脑虽简单,人却很热心,居然把这个案子拿下来了。再见吧,胖伙计。请向戈热莱夫人问好。把这件事说给她听。她听了会开心的,也会更加敬佩我。你应该帮我做这事。”
  戈热莱缓缓地举起手,重重地拍在拉乌尔的肩膀上。拉乌尔似乎大吃一惊,叫道:
  “咹?你要干什么?你就这样把我逮住了。好家伙,你真有胆子!怎么,我帮你解决了难题,你却要拿手铐来感谢我?……如果你面前的不是一位绅士,而是一个大盗,你又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戈热莱一直咬紧牙关,越来越装出控制全局的大人物派头,对旁的事不闻不同,不屑一顾,对于别人会怎么想怎么说,也一概不管。拉乌尔爱饶舌就让他饶舌好了……再说这是多便宜的事!拉乌尔的话,戈热莱大可利用,可以记下他透露的情况,对他的论据作出判断取舍,只用在脑子里来一番加工,就成了自己的东西。
  最后,他捏住一只金属大口哨,不慌不忙地送到嘴边,吹出一声尖厉的的啸叫。哨音碰到周围的山岩,纷纷发出回音,在山谷间久久地回荡。
  拉乌尔面露惊愕之色。
  “这么说是来真的?”
  戈热莱傲慢地冷笑道:
  “你想来真的?”
  “又来规规矩矩地打一场?”
  “对。不过这一次我时间充裕,作了准备。伙计,从昨天起,我就开始监视庄园。今天一早,我就知道你潜藏在里面。城堡的所有入口,左右两边通往废墟,连接陡峭岬角的围墙,我都派人把守。乡警队,巴黎来的侦探,本地警察局的人马,都守在这里。”
  入口塔楼的铃声响了。
  戈热莱宣布:
  “第一次冲击开始了。等这队人马一进城堡,我就吹响第二声哨子,发动进攻。你要企图逃跑,警察就会把你像狗一样乱枪打死。命令是毫不含糊的。”
  侯爵插话道:
  “侦探先生,没有我的准许,那些人不能进我的城堡。这位先生与我有约。他是我的客人。他帮了我的忙。门是不会开的。再说,钥匙在我这里。”
  “侯爵先生,他们会破门而入的!”
  “用什么破?羊角撞锤吗?斧头吗?”拉乌尔冷笑道,“天黑之前你完不了事。等他们进来,还到哪儿去找我?”
  “用炸药!”戈热莱吼道。
  “莫非你口袋里就装了?”
  拉乌尔把他拉到一边。
  “戈热莱,听我说两句。根据我这一个钟头来的表现,我本指望我们可以像两个好伙伴,手挽手从这里走出去。既然你不肯,那我就求你放弃进攻方案,不要毁坏这些有历史价值的大门,也不要当着一位女士的面侮辱我。我是极希望得到她的尊重的。”
  戈热莱拿眼角瞟着他。
  “你在嘲弄我?”
  拉乌尔大惑不解。
  “戈热莱,我没有嘲弄你。只不过,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战斗的后果。”
  “我全考虑过了。”
  “但漏了一条!”
  “哪一条?”
  “你若执迷不悟,那好,过两个月……”
  “过两个月?”
  “我将带佐佐特出门游玩半个月。”
  戈热莱身子一震,一脸气得通红,低声朝他叫道:
  “那我首先宰了你!”
  “那就来吧。”拉乌尔快活地叫道。
  他又对让·德·埃勒蒙说:
  “先生,我求求您,陪戈热莱先生走一趟,叫人把城堡的大门全部打开。我向您保证,一滴血也不会流,一切都会和和平平,体体面面地解决——是绅士之间打交道。”
  拉乌尔对让·德·埃勒蒙很有影响。于是他就接受了这样一个解决办法。其实,这个办法也使他摆脱了困境。
  “你来吗,昂托尼娜?”他边走边问。
  戈热莱要求道:
  “你也来,拉乌尔。”
  “不,我留在这儿。”
  “你也许指望趁我去那边时开溜吧?”
  “戈热莱,你得碰一碰这个运气。”
  “那么,我也留下……我紧盯着你。”
  “那好,我就像上次那样,把你捆起来,堵住嘴巴。由你选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被捕之前,吸最后一支烟。”
  戈热莱有点犹豫。不过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一切都预见到了。对手决不可能逃走。于是他追上了德·埃勒蒙侯爵。
  昂托尼娜想跟他们走,可是没有力气。她一脸苍白,表明她内心极为不安。甚至她嘴唇上那微笑的形状也不见了。
  “小姐,您怎么啦?”拉乌尔温和地问道。
  她绝望地恳求他:
  “您到什么地方躲一躲吧……这里应该有一些安全可靠的隐蔽所。”
  “为什么要躲?”
  “怎么?他们要抓您!”
  “别想。我就要离开。”
  “可是没有出口。”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