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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粹德国史

_18 威廉·夏伊勒(英)
70岁的国王,虽然表面上还装得很镇静,并且在接见时保持了绝对的尊严,但内心显然已经支持不住了。他全身颤抖。他宣称他和他的政府一定会尽可能地维持国内的和平和秩序,消除德军和他的国家之间的一切摩擦。他希望使自己的国家免遭进一步的不幸和苦难。希麦尔将军回答说,作为个人,他对于负着这样一种使命来拜访国王,感到非常遗憾,但他只是在执行一个军人的任务……我们是作为朋友到这里来的等等。当国王问他是否可以保留卫队的时候,希麦尔将军回答说……元首无疑会允许他保留卫队的。他毫不怀疑这一点。国王听了,显然感到颇为宽慰。在接见的过程中……国王渐渐放下心来了,最后他对希麦尔将军说了这样的话:“将军,作为一个老军人,我可以向你说几句话呜?说几句军人对军人说的话吗?你们德国人又做出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人们必须承认,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差不多在4 年之中,直到战争的形势终于转变时,丹麦国王和他的人民——一个脾气好、讲文明、乐天知命的民族——一直没有给德国人制造什么麻烦。丹麦成了“模范保护国”了,起初,征服者给予国王、政府、法院、甚至议会和新闻界的自由大得令人惊异。甚至丹麦的7000犹太人也没有受到什么侵犯,至少有一个时期是如此。但是,虽然较其他大多数被征服的人民为迟,丹麦人后来也终于认识到,当他们的条顿暴君的暴行随着战争形势的恶化一年比一年变本加厉的时候,进一步和这些暴君进行他们所谓的“忠诚合作”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还想保留一点自尊和荣誉的话。他们也开始看到,德国终究未必能得到胜利,小小的丹麦也并不是像许多人起初所担心的那样,无可挽回地注定要作希特勒的恶劣到无法形容的新秩序下的一个附庸国。于是,抵抗运动就开始了。
挪威人的抵抗
挪威从一开始就进行了抵抗,虽然肯定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在进行抵抗。在瑞典铁矿砂运输铁道线终点纳尔维克港口,驻军司[701] 令康拉德·孙德洛上校,我们前已知道,是一个吉斯林的热烈追随者,他一枪不发就投降了德国。海军指挥官却是另外一种有骨气的人。当10艘德国驱逐舰向着长长的峡湾迫近时,港内的两艘古老的装甲舰之一艾得斯伏尔德号发了一炮作为警告,并且用信号通知驱逐舰,叫它们说明身份,德国驱逐舰队的指挥官弗里茨·邦迪海军少将,以派遣一名军官乘汽艇向挪威舰艇招降作为答复。接着德国就玩弄了一下诡计,德国海军军官后来还以战时只问需要无须遵守什么法律为辞,为这种行为辩解。当汽艇上的军官用信号通知德国海军少将,说挪威人表示他们要进行抵抗的时候。邦迪等到汽艇一离开,马上就用鱼雷把艾得斯伏尔德号炸毁了。第二艘挪威装甲舰挪奇号于是就开了火,但也很快就给解决了。
300 名挪威水兵,几乎是这两艘船的全部船员,全部阵亡。到上午8 时,纳尔维克就落入德国人之手,把它攻下来的是偷偷溜过强大的英国舰队的防线的10艘驱逐舰,占领它的是由爱德华·狄特尔准将指挥的纳粹军队中的仅仅两营兵力。这位准将是希特勒在啤酒馆政变时结交的一个巴伐利亚老友,当第二天在纳尔维克的工作开始感到棘手的时候,他的行为表明他不愧是个足智多谋、心狠手辣的指挥官。
德国人夺取漫长的挪威西部海岸中部的特隆赫姆,也几乎是同样地轻而易举。港口的炮台在德国重巡洋舰希伯尔号率领的海军舰艇驶近峡湾时,已来不及向它们开炮。这艘舰上和4 艘驱逐舰上的军队很顺利地在市内码头登陆,没有受到一点阻难。有些要塞支持了几小时,在附近的瓦尔纳斯机场则支持了两天,但这种抵抗并没有影响到德国对这个良港的占领。这个港口可供最大舰只和潜艇的停泊,同时又是横跨挪威中北部到达瑞典的铁路的起点站。德国人有充分理由希望,万一英国把他们的海道截断,仍可以从这里获得给养。
沿海岸往南,离特隆赫姆约300 英里,与首都奥斯陆有铁道相通的挪威第二大港口城市卑尔根,曾进行了一些抵抗。守卫港口的炮台,使柯尼斯堡号巡洋舰和一艘辅助舰受到重伤,但其他舰艇上的军队却安全地登了陆,在午前占领了这个城市。英国第一次直接对吓坏了的挪威人的援助,就是在卑尔根开始的。下午,15架海军俯冲轰炸机炸沉了柯尼斯堡号,这样大的舰只在空袭中被炸沉还是第一艘。在港外,英国有一个很强大的舰队,由4 艘巡洋舰、7 艘驱逐舰编成,本来是足以制服比较小的德国海军的。
但是当这支舰队快要开入港口的时候,它接到海军部的命令,由[702] 于有可能遭到水雷和空中轰炸的危险,取消了进攻。这个决定是丘吉尔批准的,但是后来他后悔不置。这是以后那些关系重大的日子里,将使英国付出昂贵代价的过分谨慎和迟疑不决态度的第一个征象。
在西南海岸斯塔瓦格尔港附近的索拉机场,则是在挪威机关枪阵地——那里并没有真正的防空设备——被炸毁以后才被德国伞兵部队攻占的。这里是挪威最大的机场,在战略上对德国空军非常重要,因为从这里起飞的轰炸机不仅可以攻击挪威海岸沿线的英国舰队,而且也可以袭击英国北部的主要海军基地。德国人攻占了它,就在挪威获得直接的空军优势,使英国的大规模部队登陆的任何企图都无法实现。
南部海岸的克里斯丁散对德国人进行了相当规模的抵抗。那里的海岸炮台两次击退了由轻巡洋舰卡尔斯卢合号率领的德国舰队的进攻。但是这些要塞很快地就被德国空军炸毁了,港口也于午后3 时左右陷落。但卡尔斯卢合号在当天晚上离开港口的时候,也被英国潜艇用鱼雷击中,损伤严重,终于沉没。
这样,到了当天中午或稍晚的一些时候,沿挪威西部和南部海岸,从斯卡格拉克到北极圈长达1500英里地区的5 个主要城市和1 个大机场,都陷入了德国人之手。这些地方都是由力量远较英国海军为弱的德国海军输送的少数军队所攻占的。大胆、欺诈和突袭,使希特勒以很小的代价取得了煊赫一时的胜利。
但是,在奥斯陆这个主要目的地,他的军事力量和外交手段都遇到了意外困难。
在4 月8 日寒冷的夜里,从德国公使馆里派出的一个兴高采烈的欢迎团,由海军武官施莱勃上校率领[ 忙碌的公使勃劳耶博士有时也参加一下] ,彻夜站在奥斯陆港的码头上,等待德国舰队和运输舰的到来。一个低级的德国海军武官则驾着汽艇在港里游弋,准备当舰队的领港。这个舰队是以袖珍战舰卢佐夫号和这个舰队的旗舰崭新的重巡洋舰勃吕彻尔号率领的。卢佐夫号原名德意志号,因为希特勒不愿意轻易丢失用这个名称的舰只。
但他们白等了一场。这些大军舰一直没有到达。它们在50英里长的奥斯陆峡湾入口的地方遭到了挪威布雷舰奥拉夫·特里格佛逊号的拦截。后者打沉了1 艘德国鱼雷艇,打伤了轻巡洋舰埃姆登号。在派了一小股兵力登陆压制了岸上的炮台以后,德国舰队继续向峡湾前进。在奥斯陆以南约15英里的地方,海面狭隘,只有15英里宽,它们又遇到了困难,那里有古代的奥斯卡斯堡炮台,它的守军十分机警,出乎德国人的意料。天亮之前,炮台上28厘米口径的克虏伯大炮对卢佐夫号和勃吕彻尔号开了火,还从岸上发射了鱼雷。1 万吨的勃吕彻尔号,由于舰上弹药的爆炸,着[703] 火燃烧起来,船身碎裂,终于沉没,损失1600名官兵,其中包括好几名秘密警察和行政官员以及他们所带的全部文件,他们是去逮捕国王和政府人员,接管首都行政工作的。卢佐夫号也受了伤,但没有完全失去战斗力。在勃吕彻尔号上面的舰队司令奥斯卡·孔末茨海军少将和率领第一六三步兵师的埃尔温·恩格尔布莱希特将军勉强游到岸上,成了挪威人的俘虏。于是这个残缺不全的德国舰队只好暂时退回去医治自己的创伤。它的夺取德国的主要目标挪威首都的任务没有完成。直到第二天它才到达那里。
事实上,奥斯陆是陷于一支空降到当地未加防御的机场上的近似象征性的德军部队之手的。从别的海港传来的不幸消息和15英里外奥斯陆峡湾外传来的炮声,使挪威王室、政府和议会议员匆匆坐上专车于上午9 时半由首都逃向奥斯陆以北80英里的哈马尔。20辆载着挪威银行的黄金和3 辆载着外交部秘密文件的卡车,也同时开出。这样,奥斯卡斯堡守军的英勇抵抗就挫败了希特勒企图俘虏挪威国王、政府和黄金的计划。
但是奥斯陆却已完全陷于仓皇失措的状态之中了。那里还留下一些挪威部队,可是对他们并没有作什么防御的安排。尤其是没有把附近的福纳布机场封锁起来,这本来用一些旧汽车停在跑道上和机场周围就能做到的。前一天的深夜,德国驻奥斯陆空军武官斯比勒上尉就已经驻在那里,准备欢迎预定于海军到达以后到达的空运部队。当舰队不能到达的时候,公使馆赶忙向柏林发去一封无线电报,报告了这个意外的不幸局势。柏林方面立即采取了措施。不多久,伞兵和空运步兵部队就在福纳布着陆了。到了中午,已经集中了大约5 个连的兵力。这些部队都只是轻装,留在首都的挪威军队本来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消灭掉的。但由于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的原因——当时奥斯陆已乱成一团——挪威军队没有被召集起来,更没有开入阵地,而那个象征性的德国步兵部队就以一支大声吹吹打打、临时拼凑的军乐队为前导,开进了首都。这样,挪威的最后一个城市就陷落了。但这并不是整个挪威的陷落;整个挪威还没有陷落。
4 月9 日下午,挪威的议会在哈马尔开会,200 名议员中,只有5 名缺席。但是在7 时半接到德军已逼近的消息时,议会就休会,向艾耳佛鲁姆转移,该地离东面的瑞典边境只有几英里。勃劳那博士在里宾特洛甫的催促下要求马上谒见国王,挪威首相以[704] 德军向南撤退到安全距离为条件才同意接见。德国公使不肯接受这个条件。
实际上纳粹这时正在耍弄新的花招。空军武官斯比勒上尉率领两连德国伞兵从福纳布机场向哈马尔出发,企图俘虏顽抗的国王和政府。在他们看来,这事轻而易举,仿佛一场游戏。挪威军队在德国军队进入奥斯陆的时候既然一枪未发,因此斯比勒料想在哈马尔也不会遇到什么抵抗。这两连伞兵坐在征用来的公共汽车上,真像在作一次愉快的观光旅行。但他们没有估计到会有一个挪威军官干了同其他许多军官完全不同的事。原来护送国王北上的步兵总监卢格上校,坚持要设法掩护逃亡的政府,以临走时匆匆集合起来的两营步兵,在哈马尔附近设下了一个路障。德国人的汽车被迫停下来了,接着在一场小小的伏击中,斯比勒受了致命的重伤。德军在遭受到更多伤亡以后,一路退回奥斯陆去了。
次日,勃劳耶博士单枪匹马从臭斯陆沿着原路去看国王。这个公使是一个旧派的职业外交家,他并不喜欢担任这个角色,但里宾特洛甫硬逼着他去说服国王和政府投降。勃劳那的困难任务由于奥斯陆刚刚发生的某些政治事件而变得更加复杂了。原来前一天晚上,在首都牢牢地落入德国人的手中之后,吉斯林就开始露面活跃起来,他闯入电台,广播了一个公告,任命自己是新政府的首脑,命令所有挪威人立即停止对德军的抵抗。这个叛国的行为反而使德国向挪威诱降的企图归于完全失败,虽然勃劳耶并没有领悟到这一点,而柏林方面是从来不会甚至后来也没有了解这一点的。这看起来似乎很矛盾:挪威人民国耻当头的时候,吉斯林的叛国反而激励了原来吓呆了的挪威人起来从事抵抗,这种抵抗后来发展得十分英勇和不可轻侮。
勃劳耶博士在4 月10日下午3 时在艾耳佛鲁姆小镇的一间小学校里,会见了哈康六世。哈康七世是20世纪唯一由人民投票选举登极的国王,也是5 个世纪以来第一个属于挪威自己的国王。本书作者后来与国王进行过一次谈话,又阅读了挪威的记录和缴获的德国外交部文件中的勃劳那博士的秘密报告,因此有可[705] 能在此追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国王十分勉强地同意在外交大臣哈尔夫丹·科特博士随侍下接见德国公使。但是当勃劳耶坚持先单独谒见哈康的时候,国王在取得科特同意之后终于应允了。
德国公使遵照训令行事,对国王施行了馅媚和威胁并用的手法。他说,德国希望保持王朝,它所要求的只不过是哈康做他的哥哥前一天在哥本哈根做过的事情而已。对德国武装部队进行抵抗是愚蠢的,这只会造成对挪威人的无益的屠杀。他要求国王批准吉斯林政府,回到奥斯陆去,哈康是一个正直的、有民主作风的人,即使在这危难的时刻,仍然严格遵守宪法手续。他企图向这位德国外交官说明,在挪威,政治上的决定不是由国王来作的;这完全是政府的事情,因此他现在得要和政府商议。这时,科特参加了会谈,结果商定:政府一经作出决定,就将用电话答复在返奥斯陆途中的勃劳耶。哈康虽然无权作出政治上的决定,但是肯定会起影响。对他来说,对德国人的答复只能有一个。为了防备德国人在勃劳耶走后再来一次奇袭而俘虏他,他退到艾耳佛鲁姆附近纽伯格宋村子的一家简陋旅店里,召集政府的成员,举行了国务会议。
[ 他告诉他们] ……至于我,我不能接受德国人的要求。这是与我来到这个国家近35年来一贯认为作为挪成国王的一切责任不能相容的……我并不要求政府的决定受我这个声明的影响,或者以它作为基础。但是……我不能任命吉斯林,一个我知道为我国人民……以及人民在议会的代表所完全不信任的人为首相。
因此,如果政府决定接受德国人的要求——我充分理解主张接受的理由,因为我考虑到迫在眉睫的战争危险,将使许许多多的挪威青年不能不牺牲自己的生命——如果这样,邀位就是我的唯一道潞。
到了这时,政府中虽然也许有几个人还在犹疑不决,但政府的勇气并不比国王小,它马上表示支持国王,到勃劳耶在返回奥斯陆的途中到达艾得斯伏尔德时,科特就用电话把挪威的答复告诉他。这位德国公使立即打电话给奥斯陆的公使馆,再从那里急速转告柏林。
国王不肯任命以吉斯林为首的政府,这个决定是根据政府全体一致的意见作出的。外交大巨科特在回答我特别提出的问题时说:“抵抗将尽可能继续下去。”那天晚上,从附近乡村的一个电力微弱的小电台——那是与[706] 外部世界保持联系的唯一工具——上发出了挪威政府对强大的第三帝国的挑战。它宣告挪威决定不接受德国的要求,并号召为数只有300 万的人民起来抵抗侵略。国王正式出面发出了这个呼吁。
但纳粹征服者并不十分相信挪威人真会说到做到。他们又作了两次尝试,企图劝阻国王。4 月11日早晨,吉斯林的一个密使伊尔根斯上尉,前来劝说国王返回首都。他保证吉斯林一定会效忠国王。但国王以无言的轻蔑拒绝了他的建议。
下午,勃劳耶拍来了一份急电,要求再见国王,商谈“某些建议”。这位被上面追得很紧的德国公使,接到里宾特洛甫的指示,要他告诉国王:他“想给挪威人民最后一次达成合理的协议的机会”。”这一次,科特博士在请示国王以后回答说,如果德国公使有“一定的建议”,他可以用电报向外交大臣提出。
纳粹在这样一个现已陷于绝境的小国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以后,马上采取不脱强盗本色的还击。德国人要想俘虏国王和政府人员的企图既失败在先,要想说服他们投降的尝试又碰壁在后,于是现在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们杀掉了事。4 月11日很晚的时候,德国空军奉命出动炸平纽伯格宋村,纳粹飞行员先用炸弹和燃烧弹炸毁该村,又用机枪扫射那些企图从烈焰中逃生的人。德国人显然以为这样一来,他们已经把国王和政府人员都杀光了。后来在挪威北部俘虏的一名德国空军人员在4 月11日记上有这样的记载:“纽伯格宋。奥斯陆政府,己被完全消灭。”
村子的确是消灭了,但国王和政府人员却安然无恙。纳粹的飞机快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躲到附近的森林里了。他们站在深可没膝的雪地里,看着德国空军把这个小村庄里那些简朴的农舍夷为平地。他们现在面临着一个抉择,是向附近的瑞典边境转移,到保持中立的瑞典去避难;还是向北退到本国境内依然积满春雪的山区去。他们终于决定沿着崎岖的古德勃兰德斯山谷北上,经过哈马尔和利勒哈默尔,越过高山峻岭到达西北海岸的昂达耳斯内斯,这地方在特隆赫姆西南100 英里。沿途他们还可以把那些失[707] 散了的、茫然不知所措的军队组织起来,继续抗战。而且有一些希望,英国军队可能会来援助他们。
争夺挪威的几次战役
远在北方纳尔维克的英国海军,对于德国突然占领的反应是十分强烈的。海军领导者丘吉尔承认,他们当初“根本没有想到”德国人会有这一手。现在,至少在德国以陆上为基地的轰炸机的航程难以到达的北方,英国海军转而采取攻势了。4 月10日清晨,在德国10艘驱逐舰占领了纳尔维克而让狄恃尔的部队登陆以后24小时,5艘英国驱逐舰组成的一支舰队开人纳尔维克港,把当时港内的5艘德国驱逐舰击沉了两艘,击伤其余的3 艘,并击沉几乎所有的德国货船[1艘除外].在这次行动中,德国的海军司令邦迪海军少将也被击毙。但是英国舰队离港以后,遭遇到在附近峡湾出来的其余5 艘德国驱逐舰。德国舰队的火力比英国舰队的火力强大一些,打沉了1 艘英国驱逐舰,迫使另1 艘搁浅,舰上的英国司令瓦尔伯顿一李上校受了致命重伤,此外,还击伤了另外1 艘。这样5 艘英国驱逐舰中有3 艘设法退到了外洋,在撤退的途中,打沉了1 艘满载军火驶向纳尔维克港口的德国大货轮。4 月13日中午,英国派第一次大战时身经日德兰半岛之役而安然无恙的战舰瓦斯巴特号率领的一个驱逐舰队,回到了纳尔维克,把残余的德国军舰都歼灭了。指挥官w·J·惠特沃思海军中将打无线电报给海军部报告战果,他极力主张,既然岸上的德国军队已经仓皇失措,土崩瓦解——狄特尔和他的人马事实上已经逃到山上去了——马上就应该“用主力登陆部队”占领纳尔维克。不幸的是,英国陆军指挥官P·J·麦克赛少将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第二天带了3 个步兵营的先遣部队到达之后,决定不在纳尔维克冒险登陆,而在纳尔维克以北30英里还留在挪威人手里的哈尔斯塔登陆。这是一个需要付出很高代价的错误。
英国早已准备好要派一支小规模的远征军到挪威去,因此,他们行动这么迟缓是毫无理由的。4 月8 日下午,英国海军接到德国舰队向挪威海岸调动的消息以后,又以一切船只必须用于海军作战为理由,急急忙忙地把那些已经上船准备占领斯塔瓦格尔、卑尔根、特隆赫姆和纳尔维克的部队打发下船,等到英国地面部队[708] 重新登船时,那些港口已经陷入德军手中了。等到他们到达挪威中部时,他们就像那些掩护他们的英国海军舰只一样,命运已操在握有制空权的德国空军之手了。
到了4 月20日,1 个英国旅,在法国阿尔卑斯轻骑兵3 个营的增援下,在特隆赫姆东北80英里的小港纳姆索斯登陆。另外1 个旅则在特隆赫姆西南100 英里的昂达耳斯内斯登陆,这就形成了南北两面夹攻特隆赫姆的形势。可是,由于缺乏野战炮、高射炮和空军的支援,他们的基地日以继夜地受到德国空军的轰炸,补给品或增援部队的继续登陆也受到了妨碍,因此,这两支部队都没有给特隆赫姆以严重威胁。在昂达耳斯内斯登陆的1 个旅,在向东60英里的铁路交叉点顿巴斯同1 支挪威部队会合以后,放弃了向北进攻特隆赫姆的预定计划,转而向西南推进,到古德勃兰德斯山谷去增援挪威军队了。那儿的挪威军队在卢格上校的有力指挥下,已经使德国主力从奥斯陆向山谷推进的速度减缓下来。
4 月21日,在哈马尔以北的利勒哈默尔,英德两国部队进行了第一次交战。但这次战斗并不是势均力敌的。载有英军大炮的船只已被击沉,这1 旅军队只得用步枪和机关枪同有大炮和轻型坦克装备的强大德军对抗。[奇+书+网]更糟糕的是,英国步兵没有空军支援,不断地受到从附近挪威机场起飞的德国空军的轰炸。经过24小时战斗以后,利勒哈默尔陷落了,英国和挪威军队开始了140 英里的退却,从山谷铁路沿线撤到昂达耳斯内斯,边走边停地打后卫战,使德国人进展迟缓,但始终没有能把他们阻挡住。4 月30日夜间,英国军队从昂达耳斯内斯撤退。5 月2 日,英法军队从纳姆索斯撤退。这两次撤退,就其本身来说,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因为这两个港口已经由于德国不断的轰炸成了一片火海。4 月29日夜间,挪威国王和他的政府人员在莫耳德[ 莫耳德同昂达耳斯内斯只隔一个罗姆斯达尔斯峡湾,这时也被德国空军炸成瓦砾场] 登上了英国巡洋舰格拉斯哥号,到纳尔维克以北、北极圈上的特罗姆索,5 月1 日在该地建立了临时首都。
这时挪威的南半部,包括一切城市和主要市镇,都已无可挽救地失陷了。但挪威北部似乎还安全。5 月28日,一支25000 人的盟军,包括2 旅挪威军队、1 旅波兰军队和两营法国外籍军团,把数量上大大处于劣势的德国军队赶出了纳尔维克。看来没有理由可以怀疑,希特勒是既得不到铁矿砂,也实现不了他占领整个挪威并使挪威政府投降的目标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德国军队已开始以惊人的力量进击西线,盟军需要以全部兵力堵塞这个漏洞。纳尔维克终于放弃了,盟军又急急忙忙地上了船。坚守在瑞[709] 典边境附近的荒野山区的狄特尔将军,于6 月8 日重新占领了这个港口,4 天以后接受了英勇顽强的卢格上校和他的由于觉得被英国在患难中遗弃而感到迷惑和愤懑的军队的投降。哈康国王和他的政府于6 月7 日从特罗姆索乘巡洋舰得文郡号去伦敦,在那里过了5 年辛酸的流亡生活。在柏林,狄特尔被擢升为少将,得到骑士十字勋章,被希特勒赞为纳尔维克的征服者。
在挪威战役中,希特勒尽管取得了惊人的胜利,但还是有他的不好过的日子。在约德尔将军的日记里,充满了有关这个统帅一再表现出神经紧张不安的简短记述。4月14 日,在接到纳尔维克德国海军部队全部覆没的消息以后,他记述希特勒“非常激动”。4 月17日,希特勒对于纳尔维克的失陷又发作了一阵歇斯底里;他要求把狄特尔将军的部队用空运撤出来,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约德尔那一天在日记里写道,“每一个坏消息都非常令人可怕”。两天以后他又写道:“危机重演,政治行动已经失败了。勃劳那公使被召回国。据元首的意思,必须运用武力……”4 月19日那天,在柏林总理府里召开的会议上,大家情绪很忿懑,三军首脑相互埋怨误了军机,甚至连专会奉迎拍马的凯特尔也愤然退[710] 出会议室。“领导方面又有发生混乱的危险”,约德尔写道。4 月22日,他又补充说:“元首对于英国人的登陆愈来愈担心。”
4 月23日,由于德军从奥斯陆向特隆赫姆和昂达耳斯内斯进展迟缓,“激动情绪越发增长”[ 这是用约德尔的话] ,但第二天情况有些好转,从此以后就愈来愈令人乐观了。到26日,希特勒精神奕奕,和他的军事顾问举行了通宵会议,到凌晨3点半钟,他对他们说,他想在5月1 日到7 日开始实行“黄色方案”。所谓“黄色方案”是越过荷兰和比利时在西欧进攻计划的代号。希特勒虽然在4 月29日仍然“为特隆赫姆担忧”,但第二天,他接到有一支战斗部队已从奥斯陆赶到这个城市的消息,他又“高兴起来了”。现在,他终于能够再度把注意力放到西欧来了。5 月1 日,他下令在5 月5 日以前完成在西欧发动一场强大攻势的准备工作。
在挪威战役中,德国武装部队的司令官们——戈林、勃劳希契、哈尔德、凯特尔、约德尔、雷德尔等等——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凶神恶煞的领袖在战斗中碰到一点点挫折也会垂头丧气的情况。在经过一系列惊人的胜利以后,当战争局势逆转的时候,他的这个弱点就越发显著,而且有力地促成了第三帝国的最后崩溃。
不过不论人们看法如何,丹麦和挪威的迅速征服,仍然是希特勒的一个重大的胜利,仍然是英国的令人沮丧的失败。它使德国得到冬季运输铁矿砂的道路,进一步保护通往波罗的海的进出口,使得大胆的德国海军能够打开一个缺口进入北大西洋,并为它们的潜艇和海面舰只在对英作战中提供优良的港口设备。它还使希特勒的空军基地与主要敌人之间缩短了几百英国的距离。而最重要的恐怕是它大大地增加了第三帝国的军事威望,相应地减低了西方盟国的军事威望。纳粹德国好像是不可战胜的。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现在又加上丹麦和挪威,都很轻易地屈服于希特勒的武力或武力威胁之下,而在丹麦和挪威事件中,甚至两个西方大国的帮助也没有起一点作用。正如一个著名的美国妇女所说,未来的潮流看来是属于希特勒和纳粹主义了。
希特勒的最近的征服,对于其余的中立国家来说,也是一个令人胆寒的教训。中立显然已不再能够为那些企图在一个极权主义占优势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民主小国提供什么保护。芬兰在不久以前刚刚明白了这一点,现在又轮到了挪威和丹麦。它们在还有充分时间的时候,在实际遭到侵略以前,竟然谢绝世界强国的友好援助,这种盲目态度只能责怪它们自己。
[ 丘吉尔在4 月11日对下院说] 我相信,这个事实将会得到其他国家的反复思量,这些国家也许在明天,也许在1 星期之后,也许在1 个月之后,会[711] 发现自己已成为一个同样处心积虑制订出来要毁灭它们和奴役它们的军事计划的受害者。
显然,他心中指的是荷兰和比利时。但是它们虽然有1 个月的时限,却并没有开始作什么思量。”
人们从希特勒用闪电方式征服斯堪的纳维亚两个国家的事件中,也可以在军事方面得到一些教训。最重要的是空军的重要意义,以及当轰炸机和战斗机的陆上基地就在附近的时候空军对海军的优势的重要意义。还有一个其重要意义不亚于这个教训的老教训是,胜利常常属于胆大心狠、出奇制胜的一方。德国的海军和空军具有这两个特点,而狄特尔在纳尔维克则显示了德国陆军具有盟军所缺少的机智谋略。
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冒险中,有一个军事上的后果当时不能立即判定,这也许是因为谁也不能看到遥远的未来。在挪威的战争中,双方人员的损失都是轻微的。德国方面死1317人,失踪2375人,负伤1604人,总共伤亡5296人;挪威、法国和英国方面的伤亡约近5000人。英国损失航空母舰1 艘、巡洋舰1 艘和驱逐舰7 艘,波兰和法国则各损失驱逐舰1 艘。德国海军的损失比较严重得多:20艘驱逐舰中损失了10艘,8 艘巡洋舰中损失了3 艘,主力巡洋舰夏恩霍尔斯特号和格奈斯脑号及袖珍战舰卢佐夫号都负了重伤,结果几个月都不能参加作战。希特勒在即将到来的夏季战役中,已经没有值得一提的舰队可以使用了。当不久之后入侵英国的时候到来时,这就成了一个不能克服的困难。[712] 但是,到了丹麦、挪威已经列进他一长列征服名单中的5 月初,希特勒和他的热心的将军们——将军们去年秋天的疑惧情绪如今已一扫而光——正为他们确信将成为最大征讨的军事行动进行最后准备的时候,希特勒丝毫也没有考虑到德国海军严重失去战斗力所可能造成的后果。
维德孔·吉斯林的出现
吉斯林在开始他的生涯之初还是相当体面的。他于1887年出生在一个世代务农的家庭里,他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在挪威军事学院毕业。当他还是20多岁的时候,就被派到彼得格勒担任陆军武官,由于他在英国和布尔什维克政府断绝关系期间,曾代为照料英国的利益,英国政府授给他大英帝国勋章。这时他既对英亲善,也对布尔什维克亲善。他作为挪威著名探险家和慈善家弗里德托夫·南森的助手,曾在苏俄呆了一个时期从事救济工作。共产党人在俄国的成功,使这位年轻的挪威军官颇为心折;因此,当他回到奥斯陆的时候,他就向工党毛遂自荐,愿意效劳,当时工党还是共产国际的成员之一。他曾建议由他来组织一支“赤卫队”,但是工党对于他和他的计划并不信任,拒绝了他。于是,他就掉转方向,走到另一极端去了。他在1931年至1933年期间担任国防大臣之后,就在1933年5 月,剽窃刚在德国获得了政权[676] 的纳粹党的理论和策略,创立了一个叫做“国家统一党”的法西斯政党。但是纳粹主义在挪威富饶的民主土地上吃不开,吉斯林自己甚至连一个议员的席位也没有弄到手。他在选举中被本国人民唾弃以后,就转而投靠纳粹德国去了。
他和德国纳粹运动的官方哲学家、头脑糊涂的阿尔弗雷德·罗森堡建立了关系。这个哲学家曾担任过许多职位,其中之一就是纳粹党的外交事务办公室主任,这个希特勒启蒙导师之一,波罗的海来的白痴,以为他已在这个挪威军官的身上找到了机会,因为罗森堡醉心的幻想之一就是建立一个排除犹太人和一切“不纯”种族的北欧大帝国,在纳粹德国领导之下,最后统治全世界。从1933年以后,他一直和吉斯林保持联系,给吉斯林灌输了自己的荒谬的哲学和宣传。
1939年6 月,当欧洲正是战云密布的时候,吉斯林乘出席在卢伯克举行的北欧协会会议的机会,要求罗森堡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其他方面给予支持。根据在纽伦堡公开出来的罗森堡的秘密报告,吉斯林曾就战争一旦爆发时英国有控制挪威的危险这个问题警告过罗森堡,并且提到德国占领挪威的好处。他要求对于他的党和报纸给予实质上的援助。罗森堡是个打报告的能手,他写了3 份报告,分送给希特勒、戈林和里宾特洛甫,但是,并未得到这3 个头领的重视——在德国没有一个人把这个“官方哲学家”当作一回事,罗森堡总算为吉斯林的25个强壮的冲锋队员安排好于8 月间在德国进行两周训练。
在战争的最初几个月中,雷德尔海军元帅——至少他在纽伦堡是这样供认的——同罗森堡和吉斯林都没有什么接触。他同前者不甚相识,至于后者,他根本没有听到过名字,但在俄国进攻芬兰以后,雷德尔立即就开始从驻奥斯陆的海军武官理查德·施莱勃上校那里得到关于盟军就要在挪威登陆的消息。他在12月8 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希特勒,并且直率地提出意见说,“必须占领挪威”。
不久,罗森堡写了一份《关于挪威枢密顾问吉斯林来访》一事的备忘录[ 没有日期] 给雷德尔。这个挪威阴谋家已经到了柏林,罗森堡认为应该告诉雷德尔他是怎么样一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他说,在挪威陆军的主要军官之中,有许多人同情吉斯林。为了证明这一点,吉斯林给他看了纳尔维克驻军司令康拉德。孙德洛上校一封最近的信。这封信把挪威首相说成是“一个呆木头”;把他的一个主要大臣说成是“一个老盾鬼”;并且宣告他自己愿意“粉身碎骨,举行全国起义”。但是,孙德洛上校后来临到要保卫国家、抵抗侵略时却没有粉身碎骨。
罗森堡告诉雷德尔说,实际上吉斯林有一个政变计划。这个[677] 计划想来一定得到柏林的重视,因为它是从德奥合并事件抄袭过来的。吉斯林的一些冲锋队员将在德国由“有经验的、顽强的、善于这种活动的国社党人”施以紧急训练。这些人受过训练回到挪威之后,将占领奥斯陆的战略据点,同时,德国海军和德国陆军分遣队,应挪威新政府的特别要求,将在奥斯陆附近的一个预定的港湾出现。
这是德奥合并策略的全部重演,只是由吉斯林担任赛斯—英夸特的角色而已。
[ 罗森堡又说] 吉斯林认为这样一种政变……会得到陆军中现在和他有联系的那一派人的赞同……至于国王,他相信会接受这种既成事实的。
吉斯林对于需要使用多少德国部队来支持这一行动的估计,与德国方面所作的估计是一致的。雷德尔海军元帅在12月11日和吉斯林见了面。这次会见是由一个叫做维拉姆·哈格林的挪威商人通过罗森堡安排的,这个商人由于业务关系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德国,他是吉斯林在德国的主要联络员,哈格林和吉斯林告诉雷德尔许多消息,他都及时记录在海军的机密档案里。
吉斯林说……英国计划在斯塔瓦格尔附近登陆,而克里斯丁散则被提出可能作为英国的基地。挪威的现政府、议会以及整个外交政策都控制在霍尔—贝利夏的亲密友人、著名的扰太人哈姆勃罗[ 卡尔·哈姆勃罗是挪威议会主席] 手中……关于英国占领后对德国所造成的危险,他作了详尽的叙述……为了在英国行动之前先发制人,吉斯林建议“把必要的基地交由德国武装部队自由处理。在整个沿海地区的铁路、邮政和交通的重要岗位上的人员,已经为这一目的而被收买过来了”。他和哈格林来到柏林是为了建立“将来和德国的明确关系……希望能召集会议讨论有关联合行动和把部队运到奥斯陆去等等问题”
雷德尔被深深地打动了,后来他在纽伦堡供认了这一点。他对他的两个客人说,他要和元首商量一下,然后把结果通知他们。第二天他就这样办了,开会的时候,凯特尔和约德尔也在场。这个海军总司令[ 在缴获的文件中有他的关于这次会议的报告] 对希特勒说,吉斯林已经给他“一个可靠的印象”。然后他就摘要[678] 叙述了这个挪威人所订的计划,强调吉斯林“和挪威陆军军官们的密切关系”,以及他为了“举行一次政变以接管政府并请求德国援助”所作的准备工作。所有出席的人一致认为,不能让英国占领挪威,但是雷德尔却忽然谨慎起来。他指出,德国对挪威的占领,“自然会招致英国采取有力的对策……而德国海军还没有充分的准备,足以作长期的对抗。万一要实行占领的话,这是一个弱点”。另一方面,雷德尔又建议准许最高统帅部与吉斯林一起制定计划,以进行准备工作和按下列两种方法之一实行占领:甲、通过友好方法,即由挪威要求德国军队协助;乙、通过武力。
希特勒并没有准备好在这个时候走这一着。他回答说,他首先要亲自和吉斯林谈一谈,“以便对他有所了解”。
就在第二天,即12月14日,他和吉斯林谈了话。雷德尔亲自把这两个挪威卖国贼送到总理府。这次会见的记录虽然没有找到,但是吉斯林,正如他给那位海军首领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样,显然也给这位德国独裁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就在当天晚上,希特勒即命令最高统帅部和吉斯林会商,草拟一项计划。哈尔德听说这个计划也将把对丹麦的进攻包括在内。12月16、18两日,尽管希特勒由于忙于应付有关斯比伯爵号的坏消息,但他还是连续两次接见了吉斯林。可是,海军的受挫看来使他对于主要依靠海军进行的斯堪的纳维亚冒险更加小心起来。据罗森堡说,元首对吉斯林强调,“挪威的态度最好是……完全中立”。但是如果英国人准备入侵挪威,德国人就不能不抢先占领。同时,他也将供给吉斯林一些经费,以对付英国的宣传和加强他自己的亲德活动。1 月间,先拨给了他20万金马克,并答应从3 月15日开始每月给1 万英镑,连续3 个月。
圣诞节前不久,罗森堡派了一个名字叫作汉斯一威廉·夏特的特务到挪威去和吉斯林一道工作。圣诞假期中,有少数参与内幕的最高统帅部军官,开始考虑最初定名为“北方研究”的计划。[679] 海军方面,对此是有意见分歧的。雷德尔确信英国想在不久的将来进入挪威,但海军作战参谋部的作战处却不同意这种看法,在它的1940年1 月13日的秘密作战日志里,透露了他们的不同意见。
作战处不相信英国有可能马上占领挪威……[ 它] 认为如果没有英国进攻的成胁,德国占领挪成就将是一个危险的行动。
因此,海军作战参谋部得出结论说,“最有利的解决办法,无疑地就是维持现状”,并且强调说这样就可以继续利用挪威的领海,使铁矿砂的运输“完全安全”。
希特勒对于海军的迟疑和最高统帅部在1 月中旬向他提出的“北方研究”,的结果报告都感到不满。1 月27日,他要凯特尔发出一道绝密的指令,说明“北方研究”的下一步工作将在元首“本人的直接监督之下,’继续进行,并指示凯特尔负责准备一切。于是在最高统帅部成立了一个由海、陆、空三军各派一名代表组成的工作小组。这一军事行动计划以后就用“威塞演习”的代号。
这一步骤,似乎表明希特勒对于占领挪威不再犹疑不决了。如果在他的思想上还有任何怀疑的话,那么,经过2 月17日在挪威领海上发生的事件,他的任何疑团都完全驱散了。
原来斯比伯爵号的一艘辅助供应舰阿尔特马克号,设法通过了英国封锁线偷偷地向德国开回来。2 月14日在挪威领海内向南朝德国航行时,被一架英国侦察机发现了。英国政府知道,舰上装有被斯比伯爵号击沉的英国船只被俘船员三百人,他们是被当作战俘运到德国去的。挪威海军军官曾对阿尔特马克号供应舰作了一次马马虎虎的检查,发现舰上并没有俘虏,也不是武装舰只,于是发给通行证,准予开回德国,但是丘吉尔了解到的情况,却不是这样,他亲自命令一个英国驱逐舰队开人挪威领海去登上德国船解救俘虏。
英国驱逐舰哥萨克号在舰长菲力普·维安海军上校的指挥下,于2 月16日夜间在阿尔特马克号隐藏地点约新峡湾去执行它的任务。经过一阵混战之后,德国人死亡4 人,受伤5 人,英国上船的人员解救了299 名海员,这些人原来都被关在货仓里和一个空油槽内,为的是避免被挪威人发现。挪威政府就英国侵犯挪威领海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但张伯伦[680] 在下院作答说,挪威准许德国人使用自己的领海,运输英国俘虏到德国俘虏营去,本身就已经违反了国际法。
对于希特勒来说,这使他最后打定了主意。他由此认为,挪威不会认真反对英国在自己的领海内使用武力。从约德尔的日记中可以看出,阿尔特马克号舰上的斯比伯爵号船员没有作更顽强的战斗——“没有抵抗,英国未受损失”——也使希特勒非常愤怒。据约德尔的日记透露,2 月19日希特勒极力催促完成“威塞演习”的计划。他对约德尔说,“把舰只装备好,把部队准备好”。他们还缺一个领导这整个行动的军官,因此,约德尔就提醒希特勒,已经到了指派一位将军和参谋人员的时候了。
凯特尔提出一个军官,他就是曾在第一次大战末期随冯·德·戈尔茨将军的师团在芬兰作战过的尼古拉斯·冯·福肯霍斯特将军,他现在正在统率西线的一个军。希特勒对于指派一个指挥官来从事北方冒险这样的小事过去一直没有放在心上,这时,马上就把他召回来了,这位将军虽然出身于原来叫做雅茨仁伯斯基而现在又改称为福肯霍斯特[ 德文的意思是“鹰巢”] 的西里西亚的军人世家,但元首并不认识他。
福肯霍斯特在纽伦堡的一次提审中,曾谈起2 月21日清晨他们第一次在总理府见面时的情况,这次会见是很耐人寻味的,福肯霍斯特从来也没有听见过什么“北方研究”计划,而且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纳粹统帅,希特勒显然没有能使他像所有其他将领那样产生敬畏的情绪。
[ 他在纽伦堡说] 我听命坐下。后来我又遵命把1918年芬兰作战的情况告诉元首……他说:“坐下,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我就说了。
后来,我们站了起来,他把我带到铺满了地图的一张桌子旁边。他说:“德国政府已经知道英国人企图在挪威登陆……”
福肯霍斯特说,他从希特勒那里得到的印象是:阿尔特马克号事件对领袖的“立即执行计划”起了最大的影响。使这位将军感到惊奇的是,他当场立即就被指派为执行这个计划的总司令。希特勒还说,陆军将交给他5 个师由他指挥,目的是占领挪威几个主要的港口。
希特勒在中午时分叫福肯霍斯特退去,并且要他在下午5 时带着他的占领挪威的计划回来报告。
[ 福肯霍斯特在纽伦堡说] 我出去买了一本旅行指南,想看看挪威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对它一点也不了解……后来,我回到了我的旅馆的房间里,根据旅行指南进行工作……下午5 时,我回到元首那里去。
最高统帅部制定的计划从来也没有给这位将军看过,因此他[681] 根据一本旧旅行指南制定出来的计划可以想象得到,是相当粗糙的,但看来却已经使希特勒满意了。计划预定在奥斯陆、斯塔瓦格尔、卑尔根、特隆赫姆和纳尔维克5 个挪威港口各分配1 个师的兵力。福肯霍斯特后来说:“你所能做的也就是如此而已,因为它们都是大港口。”这位将军在宣誓保守秘密和受到“赶快进行”的催促以后,就辞退出来,开始进行工作了。
正在忙于准备进攻西线的勃劳希契和哈尔德对于这些工作的进行,基本上是不知道的。直到2 月26日福肯霍斯特谒见陆军参谋总长并请求派一些部队、尤其是山地作战部队来执行他的任务,到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哈尔德并不怎么积极合作;实际上他很为恼火,他要求更多的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什么需要。哈尔德在日记里叹息说:“这些事情,元首和勃劳希契从来没有商量过,这种情况必须在这次的战争史上记载下来!”然而,对这些旧派将领、尤其是对他的参谋总长异常瞧不起的希特勒,是不能推三阻四的。他在3 月29日热心地批准了福肯霍斯特的计划,包括增加两个山地作战师,并且宣称还需要更多的部队,因为他要“在哥本哈根摆下重兵”。丹麦肯定地成了希特勒的进攻对象;因为空军想得到那里的基地,以便进攻英国。
第二天,3 月1 日,希特勒为“威塞演习”发出了一道正式指令。
绝密斯堪的纳维亚局势的发展,要求作占领丹麦和挪威的一切准备。这一作战行动,可以防止英国对斯堪的纳维亚和波罗的海的侵犯。此外,它还可以保证我们在瑞典的铁矿基地,并为我们的海军和空军提供进攻英国的更为广阔的出发线……
从我们的军事、政治力量和斯堪的纳维亚各国的军事、政治力量的对比来看,使用于“威塞演习”的兵力,越少越好。数量上的弱点,应以大胆行动和出奇制胜来弥补。在原则上,我们应当竭力使这一行动像是一次和平占领。它的目的是以武力维护斯堪的纳维亚各国的中立。相应的要求将于占领之初递交给这些国家的政府。必要时将举行海、空军示威,以便为这些要求提供必要的压力。如果示威不行,遇到抵抗,就用一切军事手段加以击溃……越过丹麦国界和在挪威登陆,必须同时进行……
[682] 最重要的是,对于斯堪的纳维亚各国和西方的敌人,应该用奇兵袭击……只有在从海上出发的时候,才让部队知道实际的目标。
据约德尔报告,就在3 月1 日那天晚上,陆军总司令部由于希特勒要求抽调军队到北方作战而“大为生气”。第二天戈林又对凯特尔“发了一顿脾气”,并且跑到希特勒那里去诉苦。这位肥胖的元帅,由于长期以来未得参与机密,并且由于空军已经置于福肯霍斯特的指挥之下而感到愤怒。希特勒在一场严重的互争权力的威胁之下,于3 月5 日召集三军领袖到总理府,企图平息这场纠纷,但是也无济干事。
[ 约德尔在日记里写道] 元帅[ 戈林] 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事先没有跟他商量。这次讨论几乎是他一人在说话,他并且试图证明所有以前的准备都毫无用处。
希特勒为了安抚他,稍微作了一些让步,计划仍迅速进行。根据哈尔德的日记,他早在2 月21日就有这样的印象:对丹麦和挪威的进攻,要在对西方发动了进攻并取得一定的成就以后才开始。究竟先开始哪一个行动,希特勒自己是犹豫不决的,并且在2 月26日向约德尔提出这个问题。约德尔建议把这两个行动完全错开,希特勒同意说,“如果可能的话,就这样办”。3 月3 日,他决定“威塞演习”应该在“黄色方案”[ 进攻西方的代号] 之前执行,并且“很严厉地”对约德尔说:“必须在挪威迅速采取强而有力的行动。”这时,勇敢的但是在人力上寡不敌众和武器上弱不敌强的芬兰军队,遭到俄国的强大进攻正面临着覆灭的灾祸,据可靠的报告,英法的远征军即将从苏格兰基地开往挪威登陆,准备通过挪威和瑞典到芬兰去援救芬兰人。这一威胁就是希特勒急于行动的主要原因。[683] 但是,3 月12日,俄芬战争突然以芬兰接受俄国苛刻的请和条件而停止了。这在柏林受到了普遍的欢迎,因为它使德国不用再不得人心地支持俄国进攻芬兰,而且也使苏联接管波罗的海的企图暂时中止下来,但是,就希特勒自己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冒险来说,俄芬战争的停止使他感到很为难。正如约德尔在日记中所吐露的那样,这使占领挪威和丹麦的“动机”“难子解释”。他在3 月12日写道:“芬兰和俄国的请和,使英国而且也使我们失去占领挪威的任何政治依据。”
希特勒现在确实很难找到借口。3 月13日,忠实的约德尔写道:元首“还在找寻理由”。第二天,他又写道:“元首对于如何为‘威塞演习’辩解,还没有拿定主意。”更糟糕的是,雷德尔开始泄气了。他“怀疑在挪威搞预防性战争[ ?] 是不是还有重要意义”。
现在希特勒踌躇起来了。这时,又遇到了另外两个问题:[1] 怎样应付美国副国务卿塞姆纳尔·威尔斯。他是奉罗斯福总统之命于3 月1 日到达柏林,企图试探在西线开始大屠杀以前是否有终止战争的可能性的;[2] 怎样取得由于受到忽视而被激怒了的意大利盟国的谅解。希特勒还没有考虑怎样答复墨索里尼1 月3 日的一封盛气凌人的来信。柏林和罗马的关系显然已经冷淡下来了。德国人有一定的理由相信,塞姆纳尔·威尔斯现在到欧洲来,是想把意大利从已经有裂痕的轴心拉开,并且说服它:如果战争继续下去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要和德国一起作战。各种警告从罗马传到柏林,说明现在已经是采取措施使这位怀恨在心的意大利领袖保持联合的时候了。
希特勒会晤塞姆纳尔·威尔斯和墨索里尼
希特勒、戈林和里宾特洛甫对于美国情况的愚昧无知,简直[684] 达于极点。虽然他们这个时候的政策是企图使美国置身于战争之外,但他们却像1914年他们的柏林前辈一样,并不认真地把美国看成是一个有强大军事潜力的国家。早在1939年10月1 日,德国驻华盛顿的陆军武官弗雷德里希·冯·波提彻尔将军就曾经劝告柏林的最高统帅部用不着担心美国会派远征军到欧洲来。12月1 日,他又进一步通知他在柏林的陆军上司说,美国的军事装备完全不足以执行“进攻性的战争政策”,并且还说,“国务院的不起作用的仇恨政策和罗斯福的一时冲动的政策常常是以对美国军事力量估计过高为依据而制定出来的,与这些政策相反”,华盛顿的参谋总部,“对于德国和它从事战争的原因还是有所了解的”。在他的第一次报告里,波提彻尔写道,“林白和著名飞行家里肯巴克”都主张美国置身干战争之外。但是,到了12月1 日,尽管他低估美国的军事力量,他仍然警告最高统帅部说,“如果美国认为西半球受到威胁,它还是会参战的”。
德国驻华盛顿代办汉斯·托姆森曾尽最大努力向他在柏林的无知的外交部长提供美国的一些事实。9 月18日,当波兰战争将近结束的时候,他警告德国外交部说,“美国绝大多数人民都同情我们的敌人,美国深信德国是犯有战争罪行的”。在同一份报告里,他还指出,德国想在美国进行破坏活动的任何企图都会引起可怕的结果。他要求不要以“任何方式”进行这一类破坏活动。
这个要求显然没有得到柏林方面的重视,因为在1940年1 月25日,托姆森又打电报给柏林说:我得知纽约的一个美籍德人冯·霍斯伯格和一个德国公民华尔特,据说在德国谍报局的指使之下,计划对美国军事工业进行破坏。据信冯·霍斯伯[685]格家里藏有雷管。托姆森要求柏林停止这种做法。他说:要使美国参战,再也没有比重复采用上次世界大战时驱使美国参加我们敌人行列的那种行动更加可靠了,再说,那种行动并不能对美国的战争工业造成丝毫破坏。此外,他又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两个人都不适宜做谍报局的特工人员”。”
从1938年11月罗斯福召回美国驻柏林大使以抗议纳粹对犹太人的公开屠杀以来,两国都没有大使驻在对方了。贸易已减少到最小数额,这主要是由于美国的抵制,而现在又被英国的封锁完全截断了。1939年11月4 日,参众两院表决解除了禁止军火出口令,这就打开了美国向西欧盟国供应军火的道路。塞姆纳尔·威尔斯就是在这种两国关系迅速恶化的情况下于1940年3 且1 日到达柏林的。
塞姆纳尔·威尔斯到达柏林的前一天,即2 月29日——这一年是闰年——希特勒采取了非常的步骤,发出一道秘密的“如何和威尔斯先生谈话的指令”。指令要求德国方面持“保留态度”,并且告诫要“尽量让威尔斯先生发言”。这个指令为接待美国特使的全体高级官员规定了5 点准则。德国的主要论点是,德国并没有对英法两国宣战,而是英法两国向德国宣战;元首曾于10月间向它们提出和平的建议,但它们拒绝了;德国接受了挑战;英法进行战争的目的是想“毁灭德意志国家”,因此,德国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继续战争,等等。
[ 希特勒最后说] 应当尽量回避具体政治问题的讨论,例如未来的波兰国家等问题。如果[ 他] 提出这类问题,可以说这种问题要由我作决定。不言[686] 而喻,奥地利问题和波希米亚及摩拉维亚保护国的问题,是完全没有讨论余地的……
凡是可以被解释为……德国对于现在讨论和平的可能性表露有任何兴趣的话,都应避免,说得更恰当一点,我要求不要让塞姆纳尔·威尔斯先生有丝毫理由怀疑德国要胜利结束这场战争的决心……不仅里宾特洛甫和戈林,连希特勒自己分别在3月1日、3 日和2 日先后接见威尔斯的时候,也是极其严格地按指令行事的。根据缴获文件中施密特博士所作的长篇谈话记录来判断,这位有些沉默寡言、老于世故的美国外交官必然会以为他到了一所疯人院,如果他还相信自己的耳朵的话。这3 个纳粹巨头,个个都对威尔斯大肆曲解历史,他们极其荒谬地歪曲事实,甚至连最简单的字都失去了原来意义。“希特勒在3 月1 日发出他的“威塞演习”的指令,第二天接见威尔斯时却坚持说,盟国的战争目的是“消灭”,而德国的战争目的是“和平”。他向他的来客大谈其为了与英、法保持和平所做的一切努力。
在战争爆发前不久,英国大使曾坐在塞姆纳尔·威尔斯现在所坐的地方,元首向他提出他一生中最大的建议。
他对那个英国人所提的建议都被拒绝了,英国现在一心一意要毁灭德国。因此,希特勒认为:“这场战争将不得不打到底……除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之外,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这就难怪威尔斯向威兹萨克老实说并又向戈林重复:如果德国决心要在西方取得军事胜利,那么,他的欧洲之行“就毫无意义……而他也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687] 虽然威尔斯在与德国人谈话时强调说,他在这次旅希特勒指令文,见同上,第817 —19页。
施密特博士所记的塞姆纳尔·威尔斯同希特勒、戈林和里宾特洛甫会谈记录载《德国外交政策文件汇编》,第8 卷;另见威兹萨克关于他同威尔斯会谈的两份报告。这个美国使节也会见过沙赫特博士,而在这以前希特勒曾召见了这个失宠的银行家并指示他应采取什么态度。见哈塞尔著上引书,第121 页。威尔斯自己行中从欧洲政治家那里所听到的话都是为了传达给罗斯福一个人听的,但是他却认为不妨自作主张告诉希特勒和戈林:他曾和墨索里尼作过“长时间的、建设性的、有益的”谈话;墨索里尼认为“在欧洲实现持久的巩固的和平,还是有可能的”。德国人这时看到,如果意大利独裁者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么,现在就是纠正它们的时候了。和平肯定是要的,但那只能在德国取得四线辉煌的胜利之后。
希特勒没有答复墨索里尼1 月3 日的信,使这位意大利领袖愈来愈感烦恼。在整整一个月之中,阿托利科大使不断询问里宾特洛甫,什么时候可以得到答复,并且暗示意大利和英、法的关系正在改进,而且贸易也在增加。这种贸易内容之一是意大利出售战争物资,这使德国人十分恼火。他们在罗马不断提出抗议,指责意大利帮助西方盟国是不适当的。冯·马肯森大使向他的朋友威兹萨克一再叙说自己的“严重焦虑”,而后者也害怕墨索里尼的那封没有得到答复的信如果再“置之不理”,这位意大利领袖就要采取“自由行动”了——德国也许会永远失去墨索里尼和意大利了。3 月1 日希特勒得到了一个机会。英国宣布切断德国由海道通过鹿特丹运往意大利的煤炭运输。这对意大利经济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位意大利领袖对英国大为愤怒,同时对于马上答应设法用火车运煤的德国又热情起来。希特勒趁热打铁,在3 月8 日写了一封长信给墨索里尼,两天以后由里宾特洛甫在罗马亲自递交。
信里并没有对迟迟未复前信表示歉意,但是语气是亲切的。在这封信中,希特勒比以前写给他的这个意大利伙伴的信中说的话都要多。他把几乎所有可以想到的问题的看法和政策都作了相当详细的说明。这封信还对纳粹与俄国的联盟问题,抛弃芬兰人问题,以及连一个残存的波兰也没有留下的问题都作了辩解。
如果我把德国部队从总督辖区[ 波兰] 撤走,这并不能使它得到绥靖,而只会带来可怕的混乱。教会将不能执行它赞美上帝的职能!而神甫的脑袋也要被砍掉……希特勒继续写道,至于塞姆纳尔·威尔斯的访问,并没有什[688] 么结果。他仍然决定在西方发动进攻。他认识到“未来的战争不会轻易得胜,而将是德国历史上一场最残酷的斗争……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接着,希特勒就向墨索里尼示意,劝他参加战争。
领袖,我认为,这次战争的结果无疑也将决定意大利的命运……你终有一天会面对今天与德国作战的这些敌人的……我也看到了我们两国的、两国人民的、我们革命的和我们制度的命运,都已不可分割地联结在一起了……
最后,让我向你保证,不管怎样我总相信,命运迟早会使我们终于并肩作战。这就是说,不管局势中的个别情况现在会怎样发展,你将同样地无法逃避这场武装冲突。我还相信,届时你将比以往更加贴近我们一边,正如同我将更加贴近你们一边一样。
墨索里尼给这封信奉承得飘飘然了。他马上向里宾特洛甫保证,他同意“在火线上”站在希特勒这一边。这位纳粹外交部长不失时机地把他的主人恭维一番。他说,元首“对于最近英国对德国从海道运煤到意大利采取封锁措施,感到异常愤慨”。他问意大利需要多么煤,墨索里尼回答说,每月50万吨到70万吨。里宾特洛甫爽快地说,德国现在准备每月供应100 万吨,而且提供运煤用的大部分车皮。
在3 月11日、12日两天,他们两人举行了两次长时间的会谈,在场的有齐亚诺。据施密特博士的速记记录透露,里宾特洛甫当时极其浮夸。虽然要商谈的还有更加重大的问题,他却把缴获到的波兰驻西方一些首都的使节发回的一些外交电报拿出来给墨索里尼看,来表明“美国的滔天的战争罪行”。
这位外交部长解释说,这些文件明确地表明,美国大使布立特[ 驻巴黎] 、肯尼迪[ 驻伦敦] 、德莱西尔·比德尔[ 驻华沙] 所起的罪恶作用……从这些文件可以看出犹太富豪集团的阴谋,这个集团的影响通过摩根和洛克菲勒一直达到罗斯福那里。
这位妄自尊大的纳粹外交部长胡吹了几个小时,这只有显示他一贯的对于世界大事的无知。他强调两个法西斯国家的共同命运,并且强调说,希特勒马上就会进攻西线,“在夏天打败法国军队”,在“秋天以前”把英国人赶出大陆。墨索里尼多半时间在听他说话,偶而插上一两句话,这个纳粹部长显然没有注意到话里的讽刺意味。例如,根据施密特的记录,当里宾特洛甫夸口说“斯大林已经放弃世界革命的想法”时,墨索里尼就反驳说,“你真相[689] 信这个说法吗?”当里宾特洛甫说,“每一个德国士兵都相信肯定会在今年取得胜利”时,墨索里尼就插嘴说,“这句话很有意思”。这天晚上,齐亚诺在日记里写道:会见以后,在没有别人在旁的时候,墨索里尼告诉我,他不相信德国的攻势,也不相信德国会完全成功。
意大利领袖答应在第二天会谈时表示自己的意见,里宾特洛甫对于他可能发表怎样的意见多少有些不安。他在给希特勒的电报里说,他还得不到一点“有关这个领袖的想法的暗示”。
他其实是用不着担心的。第二天,墨索里尼的态度完全改变了。施密特写道,他十分突然地“转变为完全赞成战争”。他告诉客人说,问题不在于意大利是否与德国一起作战,而在于什么时候一起作战。时间的配合是“需要十分慎重考虑的。因为他在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以前,不应该参战,以免加重他的伙伴的负担”。
这一回,他不得不非常明确地说明,意大利的经济情况不能长期作战。他不能像英法两国那样,可以每天花费10亿里拉。
这些话看来使里宾特洛甫愣了一会儿。他想逼着这个独裁者确定意大利参战的日期,但后者却不肯把话说死,他说,“在意大利确定对英、法的关系的时候,也就是和这两个国家决裂的时候,意大利参战的日期就会到来”。他补充说,“挑起”这种破裂是极容易的事。里宾特洛甫虽然坚持,但他并没有能够得到一个确定日期。显然这件事情须由希特勒来亲自过问了。因此,纳粹外交部长建议他们两人在3 月下半月即19日以后在勃伦纳会晤。墨索里尼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这里要附带说明一下,里宾特洛甫对于希特勒打算占领丹麦和挪威的计划,并没有透露过一个字。有些机密,即使你迫切需要一个盟国和你搭伙,也还是不能向他说的。
里宾特洛甫虽然没有能够使墨索里尼同意规定一个日期,但他已经诱使意大利领袖同意参战了。齐亚诺在日记里哀叹说:“如果他希望增强轴心,那么,他是成功了。”当塞姆纳尔·威尔斯访问柏林,巴黎、伦敦之后回到罗马,在3 月16日与墨索里尼再度会见的时候,他发现后者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
[ 威尔斯后来写道] 他看来如释重负……我一直在奇怪,在我第一次访问罗马之后的两个星期之中,他是不是还没有下定重大的决心,在里宾特洛甫[690] 访问他时,他是不是还没有决定把意大利拖入战争。
威尔斯其实用不着奇怪。
里宾特洛甫坐着专车离开罗马不久,这个心里烦恼的意大利独裁者又反复犹豫起来。齐亚诺在3 月12日的日记里写道:“他生怕答应对盟国作战这一步走得太远了。他现在想劝阻希特勒发动大陆攻势,并且希望在勃伦纳会谈时能够实现这个愿望。”齐亚诺虽然是一个才能有限的人,却知道得更清楚。他在日记里补充说:“不能否认,领袖被希特勒迷住了,被他的性格之中的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所形成的魅力迷住了。元首将得到比里宾特洛甫能得到的更多的东西。”这话不错——但也有些保留,下面就要谈到。里宾特洛甫一回到柏林就在3 月13日给齐亚诺打电报,要求勃伦纳会议提前于3 月18日举行。“德国人真教人受不了,”墨索里尼气愤地说,“他们不给人一点喘息或者考虑的时间。”尽管如此,他还是同意了这个日期。[齐亚诺在那一天的日记里写道]领袖有点担心。直到现在他还生活在以为一场真正的战争不会爆发的幻想中。现在,冲突已迫在眉睫,而他可能处在局外人的地位,这种可能性使他感到不安,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使他感到屈辱。
1940年3 月18日清晨,这两个独裁者各自的专车徐徐驶入坐落在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下的勃伦纳隘口车站,这时空中正飘着雪花。作为对墨索里尼的一个让步,会谈是在这位意大利领袖的私人车厢里举行的,但是,发言的几乎只是希特勒一个人。齐亚诺当天晚上在日记里概述这次会谈的情况:会谈简直像独白……全部时间只有希特勒在讲话……墨索里尼根感兴趣地、怀着敬意地倾听着。他说得很少,确切表明了他与德国采取一致行动的意图。他给自己保留的,只是适当时刻的选择而已。
墨索里尼在终于能够插上一句的时候说,他认识到,“保持中立一直到战争终了是不可能的”。与英、法两国合作是“不可想象的。我们恨他们,因此,意大利的参战是不可避免的”。为了使他相信这一点,希特勒已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后还加了一句:如果意大利不愿受到摈弃并且变成“一个二等国家”的话。但墨索里尼在这个主要的问题上使元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以后,马上又留一个退路。
[691]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日期……有一个条件必须得到满足。意大利必须要有“很好的准备”……意大利的经济情况不允许它进行一场长期的战争……
他问元首,如果进攻推迟,是否会对德国有什么危险,而他则不认为这有这样的危险……[ 这样] 他在三、四个月之后,可以完成他的军事准备,才不致于处在眼看着自己的战友作战而自己只限于摇旗呐喊这种为难的地位。他愿意做更多的事情,但不是现在就能做。希特勒不打算推迟他在西线的进攻,他把这个想法也谈出来了。但他有“一些理论上的计划”,也许可以解决墨索里尼从正面进攻峰峦起伏的法国南部的困难,因为他知道,这一战役“将造成大量的伤亡”。他建议意大利提供一支强有力的部队,协同德国的部队沿着瑞士的边境向罗尼河流域挺进,“以便从背后绕过法一意边界上的阿尔卑斯山前线”。当然,在这之前,德国的主力部队应该已经在北线把英国人和法国人打退。希特勒显然试图使意大利于起来容易一些。
[ 希特勒继续说] 敌人[ 在法国北部] 被击溃时,意大利积极参战的时刻就来到了,不过参战不是在阿尔卑斯山前线最困难的地方,而是在别处……
战争将在法国决定胜负,只要把法国收拾掉,意大利就将称霸地中海,英国就不能不求和了。这里必须说明,墨索里尼看到,自己可以在德国人进行了最艰苦的战斗以后坐享其成地得到这么多的收获,对于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他当然是不肯放过的。
领袖回答说,一旦德国胜利地向前推进,他将立即参战……当盟国遭到德国进攻,已经无法支持,只要再打一拳就可以使他们投降时……他决不拖延。
但是,在另一方面,领袖说,如果德国的进展迟缓,他就要等一等再说了。
这种露骨的、怯懦的讨价还价,似乎并没有使希特勒过分恼火。如果墨索里尼真的如齐亚诺所说的那样,被“希特勒的性格中的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吸引住了的话,那么也许可以说,基于同样的神秘理由,这种吸引力是双方面的。希特勒对于某些最亲近的同僚曾经背信弃义,其中有些人像罗姆和施特拉塞都已遭他杀害;但他对于他的滑稽可笑的意大利伙伴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异乎寻常的忠诚,甚至当这个趾高气扬、外强中干的罗马恺[692] 撒遭遇到困难和灾难的时候,这种忠诚也并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了。本书有不少令人感到兴趣的不可解的谜,这就是其中之一。
总之,意大利的参战,不管其价值如何,现在终于庄严地承诺下来了。除了希特勒之外,没有什么德国人,认为这会有多大价值,纳粹将领有这种看法的则更少。现在,希特勒又可以打主意进行新的、迫切的征服了。他对于其中最迫切的一个——在北方——没有对他的盟友透露过半点风声。
第二十一章 西线的胜利
1940年5 月10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天刚破晓不久,驻柏林的比利时大使和荷兰公使被召到外交部。他们得到里宾特洛甫的通知,德国部队即将开人他们的国家,以保卫他们的中立,抵御英法军队即将进行的进攻——这正是一个月以前对丹麦和挪威所提出的同一个站不住脚的借口。德国发出的一份正式最后通牒,要求两国政府不要进行任何抵抗。若有抵抗,一定会遭到粉碎,而流血的责任,“完全要由比利时王国和荷兰王国的政府负责”。
在布鲁塞尔和海牙,正如以前在哥本哈根和奥斯陆一样,德国使节分别将同样内容的电报送交各驻在国的外交部。十分有讽刺意义的是,在海牙递交最后通碟的是德国公使尤利乌斯·冯·齐希一布尔克斯罗达伯爵,此人就是曾在1914年公开地把霍亨佐伦帝国刚刚破坏了的德国对比利时中立的保证叫作“一张废纸”的德皇首相贝特曼一霍尔维格的女婿。
在布鲁塞尔的外交部,当德国轰炸机在头上呼啸,炸弹在附近机场爆炸,把窗户震得咯咯作响的时候,德国大使贝劳一许汪特踏进外交大臣的办公室,正从自己的衣袋里取出一张纸来。保罗一亨利·斯巴克阻止了他。“我请你原谅,大使先生,让我先说。”
德国军队刚刚进攻了我们的国家[ 斯巴克一点也不打算压住他的愤怒感情说].德国对中立的忠实的比利时进行罪恶的侵略,这在25年之中,已经是第二次了。目前发生的事情,较之1914年的侵略,也许甚至更加可恶,既没有向比利时政府提出最后通牒,也没有提出照会或任何抗议。比利时是通[741] 过进攻本身才知道德国已经违反了它自己承担义务的……历史将追究德国的责任。比利时已下定决心要保卫自己。
接着,这个为难的德国外交官开始宣读德国正式的最后通碟,但是斯巴克打断了他的话。“把文件交给我,”他说,“我愿意免掉你这个痛苦的任务。”
第三帝国对于这两个低地小国的中立曾作过无数次保证。比利时的独立和中立,曾经在1839年得到欧洲5 大强国“永久”保证,到1914年德国撕毁为止,这个条约被遵守了75年。魏玛共和国曾答应决不进攻比利时,希特勒在上台以后也继续重申过这个政策,并且也给了荷兰同样的保证。1937年1 月30日,这位纳粹总理在废除了洛迦诺条约以后公开宣称:德国政府已经向比利时和荷兰进一步保证,它愿意承认和保证这两国领土的不可侵犯和中立。比利时在1918年以后曾明智地放弃过中立。到了1936年,由于第三帝国的重新武装和它在1936年春天重新占领莱因兰,比利时感到恐慌,又要用中立来保护自己了。
1937年4 月24日,英法两国解除了它对洛迦诺条约承担的义务,同年10月13日,德国也庄严地正式肯定它的决心,它在任何情况下,都下会破坏[ 比利时的] 不可侵犯和领土完整,它在任何时候都将尊重比利时的领土……如果比利时受到进攻,就准备给予援助……从那一天起,在希特勒对于低地国家的庄严的公开保证与他对将领们的私下谈话之中,就出现了一种我们现在已很熟悉的口是心非现象。1938年8月24 日,他在谈到为他草拟的进攻捷克斯洛伐克的“绿色方案”的一个文件时说,如果占领比利时和荷兰,那对德国就“非常有利”,他并向军方征求意见:“在什么条件下才可以完成占领这个地区以及需要多长时间。”1939年4 月28日,希特勒在答复罗斯福时,再次强调他给予荷兰和比利时的“有约束力的声明”。但是,我们前面谈到,过了不到一个月,5 月23日,元首却对他的将领们说:“必须以闪电的速度……用武装力量占领荷兰和比利时的空军基地。无需考虑中立声明。”
他当时虽然还没有发动战争,但计划已经准备好了。8 月22日,在他开始进攻波兰从而挑起战争的前一个星期,他和将领们商量了破坏荷兰和比利时中立的“可能性”问题。他说,“英国和法国是不会破坏这两个国家的中立的”。4 天以后,8月26 日,他命令他的驻在布鲁塞尔和海牙的使节通知各驻在国政府,一旦爆[715]发战争,“德国绝不会破坏比利时和荷兰的不可侵犯性”。波兰战争结束之后,他在10月6 日又曾公开重申过这个保证。第二天,10月7 日,冯·勃劳希契将军在希特勒的推动下,指示他的各个集团军司令,作好立刻进攻荷兰和比利时领土的一切准备,如果政治形势有此要求的活。两天以后,10月9 日,希特勒在第六号指令中说:作好……通过卢森堡、比利时和荷兰发动进攻的准备。这次进攻必须尽可能迅速有力地进行……目标在于尽量夺取荷兰、比利时和法国北部的广大地区。
当然,比利时人和荷兰人并不知道希特勒的秘密命令。但是,关于未来将会发生怎样的事件,他们还是接到过一些警告的。有一些警告,本书前章已经谈到过:密谋反纳粹分子奥斯特上校曾于11月5 日向荷兰和比利时驻柏林武官提出警告,德国将于11月12日开始进攻,这是当时预定的日期。10月底,另一个密谋分子戈台勒在威兹萨克的指使下到布鲁塞尔去警告比利时人,德国的进攻已迫在眉睫。
1940年新年后不久的1 月10日,一名携带希特勒西线进攻计划的军官在比利时紧急降落,这个计划于是落到比利时人的手中。
这时,荷兰和比利时参谋总部也已从自己边境来的情报中得知,德国人正在他们的边境集中大约50个师的兵力。他们在德国首都还有一个不寻常的情报来源。这个“来源”就是荷兰驻柏林的武官G·J·沙斯上校,沙斯是奥斯特上校的好友,经常在偏僻的齐仑道夫郊区奥斯特家里吃饭。战争爆发以后,由于灯火管制,这就更加方便了,灯火管制的掩护使当时在柏林的不少德国人和外国人能够进行各种隐秘活动而用不着担心被人发现。沙斯就是早在11月间从奥斯特那里得知德国定于11月12日发动进攻的情报的人,奥斯特在1 月间又向这位武官提出新的警告。但德国人的两次进攻都没有如期举行,这就使海牙和布鲁塞尔对沙斯的情报的信赖多少有些减低。当时海牙和布鲁塞尔自然都不知道,希特勒的确两次安排了进攻的日期,只不过后来推迟了而已。但是,沙斯通过奥斯特得来的关于侵犯丹麦和挪威的10天前的警告和[716] 他预言的准确日期,似乎又恢复了他在国内的信誉。
5 月3 日,奥斯特直率地告诉沙斯,德国人将在5 月10日开始通过荷兰和比利时在西线发动进攻,这位陆军武官立即通知了他的政府。第二天,海牙又从它驻梵蒂冈公使那里得到证实这个消息的情报。荷兰人立刻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比利时人。5月5日是星期天,这个星期一开始,我们在柏林的人就都清楚看出,对西线的攻击在几天之内就要发生了,首都的紧张气氛日益增长。5 月8 日,我打电报给我的纽约办事处,要求把我们的记者留一个在阿姆斯特丹,而不要派他到挪威去,因为反正那里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当天晚上,军方新闻检查官允许我在广播中暗示,西线即将开始有军事行动,荷兰和比利时也算在内。
5 月9 日晚上,奥斯特和沙斯在一起吃最后一次晚饭。这个德国军官肯定他说,第二天拂晓向西线发动进攻的最后命令已经下达。奥斯特在晚饭后到班德勒街的最高统帅部去了一次,以便弄清楚是否会有最后一分钟的变更。结果并没有变更。“猪猡已经到西线去了”,奥斯特告诉沙斯。“猪猡”指的是希特勒,沙斯通知了比利时陆军武官,随即到自己的公使馆,接通了海牙的电话。在这种时候适用的密码早就安排好了。沙斯说了一些听起来似乎极普通的话,把消息传了过去:“明天拂晓。抓紧!”
奇怪得很,西方两大强国英国和法国,这时却在睡大觉。它们的参谋总部不相信布鲁塞尔和海牙传来的警报。伦敦方面当时正忙于应付持续了3 天的内阁危机,这个危机到5 月10日晚才由丘吉尔接替张伯伦出任首相而得到解决。英法两国的总部一直等到德国轰炸机在头上的咆哮声和施图卡式俯冲轰炸机的刺耳尖叫声冲破了春天黎明前的宁静的时候,才得知德国的进攻。过了一会儿,天大亮了,又从荷兰和比利时政府那里收到拼命求救的呼吁,后者曾把盟国疏远了8 个月之久,而没有同它们采取一致步调,进行共同的防御措施。
尽管如此,盟国在比利时境内迎击德国主力的计划,在最初两天进行得相当顺利。一支强大的英法联军从法比边境向东北方向推进,以便在布鲁塞尔以东代尔和缨斯两河沿岸的比利时主要防线上部署兵力。结果表明,这种部署恰好正是德国最高统帅部所求之不得的。这支庞大盟军的迂回运动,正好帮了它的大忙。虽然英法联军自己并不知道,但是他们正好迅速投入了陷阱,只要机关一动,就要遭到全军覆没之祸。
征服荷兰
德国人只能腾出一个装甲师的兵力用于征服荷兰的战役。这次战役主要是由伞兵和空运部队降落到广大的洪水防线后面而取得成功的。这些防线,柏林方面许多人士曾经认为可以抵抗几个星期。吓得惊惶失措的荷兰人所经历的是战争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空运部队的进攻。他们对于这样一种严峻的考验事前毫无准备,对于这次袭击也完全没有料到,从这些情况看来,他们的表现比人们当时设想的要好一些。
德国人的第一个目标是以一支强大的部队从天而降,在海牙附近的机场着陆,立即占领首都,俘虏女王和政府人员,跟1 个月前进攻挪威的计划一样。但是,在海牙,正如在奥斯陆一样,这个计划失败了,虽然原因有所不同。荷兰的步兵从初期的惊惶和混乱中清醒过来,到5 月10日晚上,在炮兵的配合下,终于能够把德国两团之众的军队驱逐出海牙周围的3 个机场。这样就暂时挽救了首都和政府,但却使后备部队牵制住,不能调到其他迫切需要的地方去。
德国计划的关键在于用空运部队夺取鹿特丹正南尼维·马斯河上和东南方马斯[缪斯]河在多德莱希特和莫尔狄克两处出海口上的几座桥梁。从大约100 英里之外的德国边境向前推进的格奥尔格·冯·库希勒将军的第十八军团,就是希望通过这些桥梁攻入设防的“荷兰要塞”。“荷兰要塞”包括海牙、阿姆斯特丹、乌德勒支、鹿侍丹和菜伊登在内,设有重重水道防线,如不通过这些重要桥梁,是不可能轻易迅速地夺取这个“要塞”的。5 月10日清晨,空运部队包括从旧式水上飞机降落在鹿特丹河上的1 个连在内,在那些冷不及防的荷兰守军还来不及炸毁以前,就夺下了这些桥梁。临时拼凑起来的荷兰部队曾奋不顾身地企图击退德军,他们眼看就要成功了。但是德国人竭力撑持到5 月12日早晨,这时,库希勒的一个装甲师,在突破了格莱伯—彼尔防线以后赶到这里。格荣伯—彼尔防线是荷兰东部一条用许多条[722] 水道所加固的阵地,荷兰人原来希望在这条战线上固守几天。再一个希望是:法国季劳德将军的第七军团可能会把德国人阻止在莫尔狄克的桥头。第七军团正从英吉利海峡兼程前进,5 月11日下午抵达提尔堡。但是这支法军,也像被围困的荷兰人一样,没有空军支援,缺少装甲车、反坦克炮和高射炮,一下子就被击退到布雷达去了。这就给德国第九装甲师让开一条通道,使他们得以通过莫尔狄克和多德莱希特的桥梁,在5 月12日下午进抵鹿特丹对面的尼维·马斯河南岸。鹿特丹那里的桥梁,还一直掌握在德国空降部队的手里。
但是,坦克通不过鹿特丹的那些桥梁。原来荷兰人这时已经封锁了桥梁的北端。5月14 日清晨,荷兰人的情况非常危急,但还没有绝望。“荷兰要塞”还没有被突破。海牙周围的德国强大空降部队,不是被俘就是溃散到附近的村庄里去了。鹿特丹还未失守。德军最高统帅部急于想从荷兰撤出装甲师和支援部队,以便利用刚在南方法国那里出现的新的机会,他们对于这种情况并不感到如意。因此,希特勒在14日早晨发出第十一号指令:“荷兰军队的抵抗力已经证明比预料为强,由于军事上和政治上的考虑,必须迅速粉碎这种抵抗。”办法何在?他命令从比利时前线的第六军团调来一些空军部队,“以便加速夺取‘荷兰要塞’”。
他和戈林发布特别命令,猛炸鹿特丹。荷兰人尝到了纳粹的恐怖滋味后一定会被迫投降的。去年秋天围攻华沙时使用的就是这个法宝。
5 月14日早晨,德国第三十九军的1 个参谋军官,打着1 面白旗跨过鹿特丹桥,要求该市投降。他警告说,如不投降,就要遭到轰炸。当投降谈判还在进行的时候——1 名荷兰军官到了离桥不远的德军司令部讨论详细条款并且正把德军条件带回来的时候,轰炸机就出现了,炸平了这个大城市的中心。大约800 人死于非命,几乎全是平民,几千人受伤,78000 人无家可归。这种背信弃义的举动,这种蓄意的残暴行为,荷兰人是不会忘怀的,虽然在纽伦堡审判中,负责空军的戈林和凯塞林都以鹿特丹并非不设防的城市而是在荷兰人坚守之下的城市为理由,替这种行为进行辩护。他们两人都否认,当他们派遣轰炸机队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投降谈判正在进行,虽然在德军的档案中,有充分的证据,[723] 证明他们是知情的。总之,德军最高统帅部当时并未加以辩解。我本人就曾在5 月14日晚上柏林电台上听到过最高统帅部的特别公报:在德国俯冲轰炸机的攻击和德国坦克即将进攻的巨大压力下,鹿特丹市已经投降,从而使该市免于被毁。
鹿特丹投降了,接着就是荷兰武装部队的投降。威廉敏娜女王和政府成员乘坐两艘英国驱逐舰逃往伦敦。5 月14日黄昏时分,荷兰武装部队总司令H·G·温克尔曼将军命令他的部队放下武器,次日上午11时,他签署了正式降书。只5 天的工夫,就一切都结束了。但是结束的只是战斗,此后5 年,野蛮的德国恐怖统治的黑夜将一直笼罩着这个惨遭浩劫的文明小国。
比利时的陷落和英法联军的落入陷阱
荷兰既已投降,比利时和法国以及英国远征军的命运也就决定了。5 月14日,离发动进攻虽然还只有5 天,这一天却是决定命运的一天。前一天的晚上,德军夺取了迪囊到色当之间的河岸峻峭、林木繁茂的缨斯河对岸的4 个桥头堡,并且进占了色当。这是1870年拿破仑三世向毛奇投降的场所,也是结束法兰西第二帝国的地方。这样,盟军防线的中央部分和英法两军的精锐迅速转移到比利时去的重要枢纽地点,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次日,5 月14日,大规模的袭击开始了,5 月10日,一支在数量、集中程度、机动性和打击力量等方面都是空前未有的坦克部队,由德国边境通过阿登森林出发,其队伍之长,即使分了三路纵队还延展到莱因河后面100 英里。现在它突破了法国第九军团和第二军团的防线,迅速地向在比利时的盟军背后的英吉利海峡推进。这是一股令人胆寒的巨大力量。一批又一批的施图卡式俯冲轰炸机首先削弱了法军的防御阵地;大批的战斗工兵布置橡皮船下水,架搭浮桥,准备渡河;接着就是配备有自动推进炮的装甲师,每个装甲师都有1 个摩托化步兵旅;装甲师的后面紧跟着摩托化步兵师,占领坦克开辟出来的阵地。这个钢与火的密集[724] 队伍,不是惊慌失措的守军手中的任何武器所能阻挡得住的。在缪斯河上迪囊的两侧,法军被赫尔曼·霍特将军的第十五装甲军击败了。这个军的两个坦克师之中,有一个坦克师是由一个名叫埃尔温·隆美尔的年轻大胆的准将指挥的。在河的南面的蒙丹梅,格奥尔格—汉斯·莱因哈特将军的两个坦克师组成的第四十一装甲军,也采取同样战术。
但是,法军受到的打击以在色当四郊最为沉重,这对他们来说,真是一个悲惨的记忆。5 月14日晨,海因兹·古德里安将军的第十九装甲军的两个坦克师,一拥而过当晚才在缪斯河上匆促地搭起来的浮桥,向西挺进。法国军队和英国的轰炸机虽然拼命企图炸毁这座桥梁,但是,皇家空军71架轰炸机在一次攻击中就给打落了40架,大部分都是给高射炮火击落的,法国坦克则被击毁了70辆,结果并没有炸毁这座桥梁。到了傍晚时分,德军在色当的桥头堡已经扩展到30英里宽、15英里深,防守在盟军关系重大的中央防线上的法军已被击溃了。没有被围和被俘的队伍在仓皇后撤。北部的英法联军和比利时的22个师,都已陷于被截断后路的极端危险的境地。最初两天盟军打得还相当顺利,至少他们是这样想的。在怀着新的热情投入首相新职务的丘吉尔看来,“直到12日晚上[ 他后来写道] ,还没有什么理由认为战争进行得不好”。盟军最高统帅甘未林对于当时的情况十分乐观。前一天晚上,法军的大部精锐部队第一、第七和第九军团与英国远征军哥特勋爵指挥下的九个师,根据预定计划,已与比利时部队会合。他们沿代尔河设置了一条坚固的防线:从安特卫普经过鲁文到伐佛尔,然后跨过昂布鲁缺口到纳缪尔,再沿着缪斯河向南到达色当。在比利时的坚强的纳缪尔要塞和安特卫普之间,在短短60英里的战线上,盟军的数量实际上已超过来犯的德军,约为36个师对菜希瑙的第六军团的20个师。
比利时军队虽然在他们的东北边境沿线上打得不坏,但并没有支持得像预期的那么长久,更没有像1914年那么长久。他们也像在他们北面的荷兰人一样,简直无法对付德国武装部队的崭新战术。德国人在这里,也如在荷兰一样,大胆地使用了经过特殊训练的小股部队在黎明时由滑翔机上悄悄地着陆,去夺取重要的桥梁。在马斯特里赫特后面的艾伯特运河上有3 座桥梁,他们制服了其中两座桥的守军,后者连扳动电钮炸掉桥梁都没有来得及。他们在夺取埃本·埃马尔炮台一役中,甚至取得了更大的成[725] 就。这个炮台控制着缪斯河和艾伯特运河的交叉点。盟军和德军双方都认为这一个现代化的、具有战略地位的要塞是欧洲最难攻克的工事,它比法国在马奇诺防线或德国在西壁防线建筑的任何工事都更为坚固。它是由一系列深入地下的钢筋混凝土的交通壕所构成,它的炮楼有厚甲板保护,共有1200个人防守。原来预计它可以无限期地抵抗住威力最大的炸弹和炮弹的连续不断轰击,但是却在30小时之内就落入由1 名上士指挥的80名德国士兵之手了。他们乘坐9 架滑翔机,降落在工事的顶部,结果只有6 人死亡,19人受伤。我记得,柏林的德国最高统帅部曾给这场战斗蒙上一层十分神秘的色彩,他们在5 月11日晚发表特别公报宣称,埃本·埃马尔炮台已经被“一种新式进攻方法”攻克了。这个声明引起了不少谣传,戈培尔博士也乐于乘机到处散布,说什么德国发明了一种非常厉害的新的“秘密武器”,可能是一种能够使防守的人暂时麻痹的神经毒气。
其实,实际情况却要平凡得多。德国人以他们一贯的缜密作风,在1939—1940年间的冬天,在希耳德斯海姆建筑了艾伯特运河的桥梁和要塞的复制品,训练了大约400 名滑翔部队,教他们怎样攻取的战术。有3 个小组负责攻打3 座桥梁,第四小组去攻打埃本·埃马尔炮台。这第四小组的80个人后来在炮台的顶上着陆,把一个特制的“空心”弹安放在装甲的炮楼里,这不仅使炮楼失去作战能力,并且使下面屋内满布火焰和瓦斯。在炮门和了望口还使用了手提的火焰喷射器。1 小时之内,德国人就进入炮台的上层,使这个巨大炮台的所有轻炮和重炮都失去了作用,使它的了望台烟雾密布。要塞后面的比利时步兵无法打退这一小股进攻者,自己反而被施图卡式轰炸机和增援的伞兵打退了。5 月11日早晨,跨过北方两座完好的桥梁疾驰而来的装甲兵先头部队到达炮台,包围了它。经过施图卡的继续轰炸和地道白刃战之后,到中午时分,一面白旗扯起了,1200名惊惶失措的比利时守军鱼贯走出炮台投降。
这次奇袭的成功,桥梁的被夺取以及冯·莱希瑙将军的第六军团在霍普纳将军的两个坦克师、1 个机械化步兵师编成的第十六装甲军支援下所进行的攻势之猛烈,使盟军最高统帅部深信,这次战役跟1914年一样,德军攻势的主要锋芒是在右翼;他们也认为为了制止这个进攻,他们已经采取了适当的措施。结果,直到5 月15日晚上,比利时、英国和法国的部队还坚守在从安特卫普到纳缪尔的代尔河防线上。
这恰恰是德军最高统帅部所求之不得的事。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实现曼施坦因计划,而在中路进行沉重的打击。陆军参谋总[726] 长哈尔德将军,在5 月13日晚上,就已经清楚看到这种形势以及他的机会了。
[ 他在日记里写道] 我们可以指望24个师左右的英法军队和15个师的比利时军队,在纳缪尔以北完成集中。为了应付这种局面,我们的第六军团在前线有15个师,还有6 个师的后备军……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击退敌人的任何进攻。用不着配备更多的部队。在纳缪尔以南,敌人的力量较弱,大约只有我们兵力的一半,对缪斯河的进攻的结果,将决定我们是不是能够利用这种优势,在什么时候利用以及在什么地方利用。在这条战线的后面,敌人并没有一支值得一提的兵力。在这条次日就被攻破的战线的后面,真的没有一支值得一提的兵力吗?5 月16日,丘吉尔首相飞往巴黎去探明这一点。下午,当他驱车到法国政府办公处访问雷诺总理和甘未林将军的时候,德国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色当以西60英里的地方,在毫无防御的平地上驰骋前进。在他们和巴黎之间,也可以说在他们与英吉利海峡之间,并没有多少障碍。但是丘吉尔却不知道这种情况。“战略后备部队在哪里?”他问甘未林,还插进一句法语:“什么地方有大量的人力?”盟军总司令甘未林向他摇了摇头,耸了耸肩回答说:“没有!”
“我奇怪得说不出话来”,丘吉尔后来追述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支大军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会不留些后备部队的。“我承认,”丘吉尔说,“这是我一生中所碰到的最令我吃惊的事之一。”
德国最高统帅部也同样感到吃惊,至少对于希特勒和最高统帅部的将军们来说是如此,也许哈尔德是例外。这次西线战役是元首亲自指挥的,他曾有过两次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第一次是5 月17日,他忽然神经极度紧张起来。那天早上,带着他的装甲军到英吉利海峡去已经走了1/3 路程的古德里安,奉令停止前进。因为空军发来情报说,法国人即将大举反攻,企图截断从色当楔入向西前进的力量薄弱的德国装甲部队。希特勒急忙同他的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契和哈尔德会商。他肯定地认为南面会出现法军的严重威胁,突破缪斯河的主力、A集团军司令伦斯德,在那天晚些时候会见他时支持他的这种看法。伦斯德说,他估计“强大的法军会从凡尔登和马恩河畔夏龙地区发动一次出人意料的有力反攻”。希特勒忽然担心起来,生怕出现第二次马恩河事件。“我[727] 正在注意这件事,”第二天他写信给墨索里尼说,“1914年马恩的奇迹决不能重演!”
[5月17日晚上,哈尔德在日记里写道] 一个非常不愉快的日子。元首神经紧张透了。他担心自己能否取得成功,不愿冒什么险,坚决抑制我们。他为自己辩解说,这都是由于他担心左翼……他带来的只是惶恐和怀疑。
尽管第二天法军崩溃的消息不断传来,这个纳粹统帅的神经紧张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哈尔德在5 月18日的日记中记录了这种神经紧张的情况:元首对于南翼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他大发雷霆,叫喊着说,我们会使整个行动毁掉,我们有遭到失败的危险。他不愿继续西迸,更不必说西南方面,只是坚持向西北推进。这就是以元首为一方同勃劳希契和我为另一方之间所发生的最不愉快的争论的问题。最高统帅部的约德尔将军差不多总是认为元首是对的,他也记录了最高领导间的分歧。
[ 他在18日写道] 极度紧张的一日。陆军总司令[ 勃劳希契] 没有执行尽快在南方建立一个新的侧翼阵地的意图……把勃劳希契和哈尔德立刻召来,严命他们立即采取必要的措施。但哈尔德是对的:法国并没有可以从南方进行反攻的部队。这时装甲师正等得手痒难耐,一接到只许进行“大规模侦察”的命令,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向英吉利海峡推进。一支由7 个装甲师组成的强大楔形队伍,无情地在松姆河北岸向西挺进,经过第一次大战的著名战场,于5 月19日早晨进抵离英吉利海峡只有50英里的地方。使希特勒总部惊讶的是,第二装甲师已于5 月20日晚上到达松姆河口的阿布维尔了。比利时军队、英国远征军和法国的3 个军团已经陷入了重围。
[ 约德尔那天晚上在日记上写道] 元首高兴得忘乎所以。他对德军和它的领导备加赞扬。他已在准备和约,主要内容为:归还最近400 年来从德国人[728] 民手中夺去的领土和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一份特别的备忘录已存入档案中,内容有元首接到陆军总司令关于攻下阿布维尔的电话报告时激动得语不成声的话。
盟军从这个后果不堪设想的包围圈逃出来的唯一希望在于,在比利时的军队立即转向西南,摆脱正在向自己进攻的德国第六军团,突破那伸入法国北部到达海边的德国楔形装甲部队,杀出一条血路,从而与从松姆河向北推进的法国生力军会合。这实际上正是甘未林将军在5 月19日晨下达的命令。但是那天晚上,马克西姆·魏刚将军接替了他的职务,立即取消了这道命令。魏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在军事上获得很高的声誉。他希望在同比利时的盟军指挥官进行会商之后再决定采取行动。结果,等到魏刚决定采取与他的前任完全相同的计划时,3 天的时间已经错过了。这样延误军机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此时法国、英国和比利时还有40师有作战经验的部队在北部,如果他们遵照甘末林的命令,于5 月19日向南突进,冲过兵力薄弱的德国装甲部队的防线,突围可能已经成功了。但是到他们转移的时候,盟国各指挥部之间的交通陷于一片混乱,各军在遭到压力之下,行动也乱成一团。总之,魏刚将军的计划只存在于他自己的心中;实际上法国部队并没有从松姆河北上。
同时,德军最高统帅部已把所有能用得上的步兵都投入战斗,以巩固并扩大装甲部队突破的缺口。5 月24日,从阿布维尔向英吉利海峡推进的古德里安坦克部队,分别攻占布伦,包围加莱这两个主要港口,并进抵格腊夫林,这个地方在离开敦刻尔克约20英里的海岸上。比利时战线已经向西南转移了,因为盟军试图在那里脱身出来。24日,英国、法国和比利时在北部的军队被迫退到一个很小的三角形地带,这个三角形的底部在从格腊夫林到特纳曾的英吉利海峡沿岸,顶端在距海岸约70英里的发隆西纳。现在突围的希望已经没有了,唯一的希望——这看来是微乎其微的——就是由敦刻尔克从海上撤退。
5 月24日,德国装甲部队已经望见敦刻尔克,并且沿阿运河在格腊夫林和圣奥麦尔之间摆好阵势,准备投入最后厮杀。正在这个时候,接到一个奇怪的命令,要他们停止前进,这对于在战场上的士兵来说是费解的。这是第二次大战中德军最高统帅部犯的第一个大错误。在谁应负责和究竟为什么原因的问题上,不仅在德国将领们之间,而且在军事历史家们之间,都曾引起剧烈的争论。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后边将根据目前拥有的大量资料谈[729] 到。这道停止进攻的命令,不论是根据什么理由发出的,都给盟军,尤其是英军,一个意外的喘息机会,导致了敦刻尔克的奇迹。
但比利时军队并没有因此获救。
利奥波德国王的投降
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三世于5 月28日清晨投降。这位刚愎自用的年轻统治者,曾经使自己的国家退出同英法的联盟,采取愚蠢的中立,甚至当他获悉德国准备越过自己边界大举进攻的时候,还拒绝恢复联盟的关系;直到希特勒进攻以后,他才在最后一分钟向英法呼吁军事援助,并接受了援助。现在他又在绝望的时刻,抛弃了英法,打开了大门,让德国军队在已经受很大压力的英法部队侧翼长驱直入。再说,他这样做的时候,正如丘吉尔6 月4 日在下院所说,“事先未经协商,临时才片面通知,也没有和他的大臣们商量,只凭他个人自作主张”。
实际上,他是不顾政府的一致劝告这么做的,虽然他曾经按照宪法宣誓要听从政府的意见。5 月25日上午5 时,在国王的大本营里,举行了一次国王和包括首相、外交大臣在内的3 个阁员的摊牌会议,他们最后一次劝告国王自己不要投降,做德国人的俘虏,因为他如果这么做,“就会落到像布拉格的哈查那样的地位”。他们还提醒他,他不但是总司令,还是国家的元首,万不得已时,他可以像荷兰女王和挪威国王那样,在流亡中执行他的国王职务,直到盟国取得最后胜利。
“我已决定留下来,”利奥波德回答,“盟国的事业已经没有指望了。”5 月27日下午5 时,他派遣比利时参谋总部的副参谋长德罗骚将军到德军那里,要求休战。10时,这位将军带回德军的条件:“元首要求无条件放下武器。”下午11时,国王决定无条件投降,并建议于上午4 时停止战斗,结果就在那时候停止了战斗。
法国总理雷诺发表了一篇言词激烈的广播,愤怒谴责利奥波德的投降。比利时首相皮埃洛特也在巴黎作了广播,不过语气比较得体一些,他对比利时人民说,国王的行动是违反政府的一致意见的,他这样做是自绝于人民,他已不可能继续执政,比利时流亡政府将继续奋斗。5 月28日,丘吉尔在下院发言的时候,对利奥波德的行动未加判断,但在6 月4 日也同大家一起批评他的不当。[730] 直到战争结束以后很久,争论还是很激烈的。在比利时国内外,替利奥波德辩护的人为数都很多,他们相信他在与比利时军民患难与共这一点上,做了一件正确而光荣的事情。他们一再声称,他并不是作为国家的元首而是作为比利时军队的总司令投降的。
到5 月27日,被打得焦头烂额的比利时军队已经陷于绝境,这一点是无可争辩的。他们为了使英法军队可以脱身向南突围,曾英勇地同意延长自己的战线。比利时军队虽顽强奋战,但是所延长的战线还是迅速崩溃了。利奥波德也没有得悉关于哥特勋爵在5 月26日已经从伦敦接到向敦刻尔克撤退并尽量挽救英国远征军的命令的消息。这是一方面的论点,但另一方面也有他们的论据。他们说,比利时军队是由盟军统一指挥的,而利奥波德进行单独媾和,事先并没有与盟军协商过。有人替他辩护时指出:在5 月27日中午12时半,他曾打电报告诉哥特,他马上就“得被迫投降,以避免崩溃”。但是这位英军司令官正忙得不可开交,而且时常在移动,因此没有接到这个电报。他后来证实他是在5 月27日晚上11时以后不久才第一次听到投降的消息,发现自己“在伊普莱斯和大海之间突然面临一个20英里宽的缺口,敌人的装甲部队可以通过这里到达海滨”。至于国王的上级军事指挥官魏刚将军,则是在下午6 时以后从法国驻比利时大本营的联络官发来的电报中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后来说,这个消息对于他“像晴天霹雳,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最后,利奥波德虽然身为武装部队的总司令,但在这个立宪民主的王国,是有义务接受政府的意见的。他不论作为总司令或作为国家元首,都无权擅自投降。最后还是比利时人民通过了对自己的君主的判决,他们这样做是正确的。那就是一直没有请他从他在战争结尾时在那里避难的瑞士回来复位。战争结束后过了5 年到1950年7 月20日举行公民投票,57%的票赞成他回来的时候,在群众中还引起了十分激烈的反响,几乎爆发了内战。他于是立即让位给他的儿子。
不论对利奥波德的行为有怎样的评价,对于他的军队的英勇战斗却是不应该有什么不同意见的——虽然也曾经有过不同意见。”5 月间,我曾有几天跟随莱希瑙的第六军团经过比利时,我亲自看到比利时人在敌我力量极为悬殊的条件下顽强作战的情况,在德国空军残酷无情、肆无忌惮的轰炸下,或者当德国装甲部队企图截断他们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屈服过。对于这次战役[731] 中其他一些盟国部队,就不能这么说了。比利时军队坚持了18天,如果他们没有同英国远征军和法国的北部军队一起陷入重围,他们本来是可以支持得更久的,何况陷入重围并不是他们的过失。
敦刻尔克的奇迹
自从5 月20日古德里安的坦克部队突破盟军防线进抵海边的阿布维尔以后,英国海军部就根据丘吉尔亲自下的命令调集船只,为英国远征军和其他盟国军队可能撤出海峡上的各处港口做准备。非战斗人员和其他“用不着的人”立即开始渡过这个狭窄的海面前往英国。到5 月24日,我们上面已经谈到,北面的比利时前线已接近崩溃,在南方,从阿布维尔沿海岸向北猛扑的德国装甲部队,在攻克布伦包围加莱以后,已经到达距离敦刻尔克只有20英里的阿运河。比利时军队、英国远征军9 个师和法国第一军团的10个师都被夹在中间了。虽然在包围圈南端,运河、沟渠和泛滥地区纵横交错,地形不利于坦克的行动,但古德里安和莱因哈特的装甲军已经在海岸上的格腊夫林和圣奥麦尔之间主要障碍之—阿运河彼岸建立了5 座桥头堡,准备给盟军以彻底打击,使他们受到从东北方推进过来的德国第六军团和第十八军团的夹攻,从而完全消灭他们。
5 月24日晚上,最高统帅部突然发来紧急命令,这道命令是在伦斯德和戈林怂恿之下,不顾勃劳希契和哈尔德的激烈反对,由希特勒坚持发出的。命令要坦克部队停在运河一线,不要再向前推进,这就给了哥特勋爵一个意外的、重要的喘息机会,他和英国海军及空军都充分利用了这个机会。伦斯德后来体会到这一点,他说,这个喘息机会导致了“战事中几个重大转折点之一”。
德国在眼看就要取得这次战役中最大胜利的时候,怎么会发出这道难于解释的命令呢?下这个命令的原因是什么?谁应该负这个责任?这些问题在有关的德国将领中和历史学家中,曾引起过一场大辩论。以伦斯德和哈尔德为首的将领,把责任完全推在希特勒身上。丘吉尔在大战回忆录第2 卷中,为这场争论火上加油,他认为这个命令出自伦斯德,而不是希特勒,他引述了伦斯德司令部的战争日志作为论证。在一大堆互相矛盾、众说纷坛的证词之中,要弄清楚事实真相是很难的。在准备写这一章的过程中,作者曾写信给哈尔德将军本人请他阐明,不久就接到一封有礼貌的详细的回信。根据这封信和其他许多现在能够得到的证据,[732] 也许可以得出一定的结论平息争论,即使这不是最后的结论,但至少也是有相当说服力的。
说到这道著名的命令的责任问题,不管伦斯德后来怎样辩解,他必须与希特勒分担责任。元首在5 月24日早晨,曾到伦斯德将军设在查理维尔的A集团军总司令部去过,伦斯德建议在离敦刻尔克不远的运河一线上的装甲师应当停止前进,等候更多的步兵部队的接应。希特勒同意了这个建议,并且认为装甲部队应当保存下来,留待进攻松姆河以南的法国军队时使用。他还说,如果盟军陷入的袋形地带缩得大小,就会妨碍空军的活动。停止前进的命令可能是伦斯德获得元首的批准以后立即发出的。因为据丘吉尔说,英国远征军曾截获到德国那天早晨11点42分下达那个命令的无线电报。希特勒和伦斯德当时正在开会。
总之,那天晚上希恃勒从最高统帅部发出了正式的命令,这在约德尔和哈尔德两人的日记上都有记载。参谋总长极感不快。
[ 他在日记里写道] 我们的由装甲部队和摩托化部队组成的左翼,由于元首的直接命令,都将因此完全停止下来!消灭包围中的敌军,要留给空军去干!
这个表示轻蔑的惊叹号表明,戈林参与了希特勒的决定,现在我们知道他的确是参与了的。他曾建议由他的空军单独来消灭被包围的敌军!哈尔德在1957年7 月19日给作者的信中举出了[733] 他所以作出这个野心勃勃、不自量力的建议的理由。
在以后的几天中[ 即5 月24日以后] ,终于弄明白希特勒的决定,主要是受戈林的影响。陆军的迅速行动,对于这个独裁者说来,几乎变成了不祥的事情,因为他缺乏军事训练,毫不了解这一行动究竟有多少危险性和它的成功的可能性。他常常有一种忧虑的情绪,觉得会出现不利的情况……戈林很了解他的元首,因此就利用了这种忧虑情绪。他建议单独用他的空军来收拾这一个大包围战的残局,这样就可以毋须冒必须使用宝贵的装甲部队的风险。他提出这个建议……有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说明了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戈林的特性。在陆军一帆风顺的作战以后,他要为他自己的空军在这次大战役中取得最后决战的机会,从而在整个世界面前获得成功的荣誉。哈尔德将军接着在来信中谈到了勃劳希契1946年1 月在纽伦堡监狱中同空军将领米尔契和凯塞林谈话以后,对他所作的一个说明。据说这些空军军官宣称:戈林当时[1940 年5 月] 对希特勒强调说,如果当时快要到手的战斗中的伟大胜利的功劳完全被陆军将领得去的话,那么元首在德国国内的威望就会遭到无法弥补的损失。只有一个方法可以防止这一情况,那就是由空军而不是由陆军来完成决战。
事实至此已很清楚:希特勒在戈林和伦斯德的怂恿下,但遭到勃劳希契和哈尔德竭力反对的计划,是让空军和包克的B集团军去扫荡陷入重围的敌军。B集团军谈不上有什么装甲部队,他们这时正在慢慢地把比利时军队和英国军队驱到海峡西南地区。而拥有7 个坦克师在敦刻尔克西面和南面的运河线上停止前进的伦斯德的A集团军却要在原地不动围住敌人。结果是,不论空军或包克的集团军都没有达到他们的目标。5 月26日早晨,哈尔德在日记中愤怒地说:“从最高统帅部发来的这些命令真是莫名其妙……坦克都像瘫痪似地停在那里不动。”
最后,5 月26日夜间,希特勒取消了停止前进的命令,并同意这样的意见:由于包克的部队在比利时进展迟缓和海岸附近运输舰活动频繁,装甲部队可以继续向敦刻尔克前进。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太迟了;被围的敌人已经得到加强自己的防务的时间,一边抵御,一边开始偷偷地逃到海里去了。现在我们知道希特勒所以发出这个命运攸关的命令,也是有[734] 其政治原因的。5 月25日,据哈尔德说,这一天一开始,“勃劳希契和元首之间在包围战中下一步行动的问题上就发生了一次令人痛心的争吵”,他在这一天日记中写道:现在政治当局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的观念,认为决战要在法国北部而不应在佛兰德斯一带进行。
这一则日记曾使我感到大惑不解。因此我写信给这位前参谋总长,问他是否能够回忆一下希特勒要求在法国北部而不在比利时结束这一战役的政治原因是什么。哈尔德记得很清楚。“根据我现在还是栩栩如生的记忆,”他回答道,“在当时我们的谈话中,希特勒用两个主要考虑来支持他的停止前进的命令。第一个考虑是军事上的理由:地形不适干坦克的活动,由此而造成很大的损失,将会削弱即将对法国其他地方进行的进攻,等等。”然后,哈尔德写道,元首举出了第二个理由,他知道,我们作为军人是不能反驳这个理由的,因为这是政治上的,而不是军事上的理由。
这第二个理由是,为了政治的理由,他不希望这个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居民重大损失的最后决战,发生在佛兰德斯人居住的地方。他说,他想把这个日耳曼后代佛兰德斯人居住的地方变成一个独立的国家社会主义的区域,从而使他们和德国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他在佛兰德斯地区的支持者,为此已经作了长期的活动。他已经答应他们,使他们的国土不致遭到战争的破坏。如果他现在不实践诺言,那就会严重损害他们对他的信任。这对于德国将是一件政治上的损失,这是他作为政治上负责的领袖所必须尽力避免的。
荒唐吗?如果说这看来好像是希特勒又一次突然发生神经错乱[ 哈尔德写道,他和勃劳希契“没有被这种理由说服”] ,那么,他对另一些将领透露的另一个政治上的考虑,却是比较合理而且重要的。伦斯德的作战处长古恩特·勃鲁门特里特将军在战后对英国军事作家利德尔·哈特追述希特勒5 月24日和伦斯德的会晤时说:希特勒当时的心情很好……并且告诉我们,他认为战争在6 个星期之后就可以结束。他希望战事结束后,能和法国缔结一个合理的和约,这样和英国达成协议的道路就打开了……后来,使我们觉得惊异的是,他竟用钦佩的口吻谈到大英帝国,谈到它的存在的必要,谈到英国给世界带来的文明……他说,他所要求于英国的,不过是它应当承认德国在大陆的地位。德国如果能够重新获得它的殖民地,那[735] 当然最好,但也并不是非如此不可……他最后说,他的目的是能和英国在一个英国认为可以接受而并不有损自己的尊严的基础上媾和。希特勒在以后的几个星期中常常向他的将领们、向齐亚诺和墨索里尼表示这种想法,并且最后公开地作了表示。齐亚诺在1 个月以后发现,这个纳粹独裁者当时正处在成功的顶点,竟反反复复地提到保持大英帝国作为“世界均势的一个因素”的重要意义,他不禁感到惊异。7 月13日,哈尔德在日记中谈到元首对于英国没有接受和平感到非常迷惑不解。那一天,他对他的将领说,用武力迫使英国投降,“对德国没有什么好处……只对日本、美国和别的国家有好处”。
因此,可能是[ 虽然还有人怀疑] 希特勒把他的装甲部队遏止在敦刻尔克的前面,目的在于想使英国避免一场奇耻大辱,从而促进和平解决。而这个和平解决,照他的说法,必须是这样的:英国让德国放心地重新掉头东向,这一次是进攻俄国。他还说,伦敦必须承认第三帝国独霸大陆的地位。在以后两个月之中,希特勒深信,这种和平已在他的股掌之中了。他现在和过去几年一样不了解英国民族的特性,不了解它的领袖和它的人民要不惜牺性作战到底加以保卫的是哪种世界。
过去和现在对于海洋都缺乏了解的希特勒和他的将领们,做梦也想不到熟习海洋的英国人竟能够从一个设备已荡然无存的小小港口和暴露在他们鼻尖下面的沙滩上撤退了30多万人。
5 月26日晚上7 时差3 分,在希特勒取消停止前进的命令以后不久,英国海军部发出通知,开始执行“发电机计划”,这是敦刻尔克撤退计划的代号。那天晚上,德国装甲部队恢复了从西面和南面对这个海港的进攻,但现在装甲部队发现进攻很困难。哥特勋爵已经有时间部署了3 个步兵师,在重炮的配合下,抵抗他们的进攻。坦克的进展迟缓。就在这个时候,撤退工作开始了。由850 艘各种类型、各种动力的大小船只编成的舰队,从巡洋舰、驱逐舰到小帆船和荷兰小船[ 其中有许多都是由英国滨海城市的人民志愿驾驶的] 集中在敦刻尔克。第一天,5 月27日,他们撤走了7669人,第二天17804 人,第三天47310 人;5 月30日53823 人,头4 天总共撤退了126606人。这大大超过了海军部原来希望撤出的人数。当撤退开始的时候,海军部以为只能有两天的时间,只指望能撤退45000 人。
一直到“发电机计划”执行到第四天即5 月30日的时候,德军最高统帅部才发现发生了什么事情。4 天来,德军最高统帅部的公报一直在重申,被围敌军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我的日记中记录的5 月29日的一份公报断然说道:“在阿托瓦的法军的命运已经[736] 决定了……被迫退入敦刻尔克周围地区的英军在我们的集中进攻之下也在走向毁灭。”
但英国军队并没有走向毁灭,他们是在走向海上去。当然,他们没有带走重武器和装备,但是可以肯定,这些人将会活下来,有朝一日再投入战斗。一直到5 月30日早晨,哈尔德还在日记中满有信心地写道,“我们所包围的敌人正在继续崩溃”。他承认,有的英国人“打得很猛”。其他的人则“逃至海滨,想用不管是什么漂浮在海上的东西渡过英吉利海峡。《LeDebacle》[ 《崩溃》] ,他最后这么说,指的显然是左拉描写普法战争中法国崩溃的著名小说。
下午,在与勃劳希契会议以后,参谋总长终于发觉这许多运载英军逃跑的小得可怜的船只的意义。
勃劳希契很为恼火……要是我们的装甲部队没有被阻止的话,早已在海岸边把袋形阵地的口封上了。恶劣的天气使空军无法出动,现在我们只有站在一旁,眼看成千上万的敌人在我们鼻尖底下逃到英国去。
事实上,这就是他们所看到的情况。不管德国人在袋形阵地各边立即增加多么大的压力,英国的防线还是屹然不动,撤退的部队更多了。第二天,5 月31日,是撤退人数最多的一天,有68000 人上了船到英国去,其中1/3 是从海摊撤退的,2/3是从敦刻尔克港撤退的。现在总共已经撤退了194620人,较原来估计能撤出的人数多出3 倍多。
著名的德国空军到哪里去了呢?据哈尔德记述,它有一部分时间是由于恶劣的天气不能出动。其余的时间则是遭到英国皇家空军意外的抗击,后者从海峡对面的基地起飞,第一次成功地向德国空军挑战。英国新式的喷火式飞机虽然在数量上居于劣势,但证明胜过麦塞施米特式,他们击落了笨重的德国轰炸机。有少数几次,戈林的飞机乘英机未来的间隙时间飞到敦刻尔克上空,使这个港口受到很大的损失,一时无法使用,部队不得不完全依靠从海滩上船。德国空军对船只也进行了几次强袭,在861 艘中有[237]243艘沉没,其中大部分是德国空军炸沉的。但戈林向希特勒许下的歼灭英国远征军的诺言,却没有实现。6 月1 日,德国空军进行最大的一次攻击[ 也受到最沉重的一次损失——双方都损失飞机30架] ,炸沉了英国驱逐舰3艘和一些小型运输舰,但这一天撤退人数仅次于最高的那一天,共撤退了64429人。到第二天黎明时分,只有4000名英国部队还留在包围圈中,由当时守住防线的10万名法国部队保护着他们。
这时德军中程炮已到达射程以内,白天不得不停止撤退工作。当时德国空军在天黑之后并不进行活动,6 月2 日、3 日夜间,余下的英国远征军和60000 名法军成功地撤出来了。一直到6 月4 日早晨,敦刻尔克仍在40000 名法军的固守之中。到那一天为止,一共有338226名英法士兵逃出了德军的虎口。他们已经溃不成军。绝大部分部队当时的狼狈情况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但他们都经历了战斗的考验;他们知道,他们如果得到适当的装备和充分的空军掩护,是能够抵抗德国人的。他们大多数人,当装备方面能与德军并驾齐驱的时候,终于证明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就是在离他们被救出来的沙滩上不远的英吉利海峡海岸上。
敦刻尔克救了英国部队。但是丘吉尔6 月4 日在下院提醒他们说,“战争不是靠撤退来打赢的”。英国的处境的确是严重的,比较近1000年前诺曼人登陆以来任何时候都要危险。它没有陆军保卫岛屿,空军力量在法国已受到很大的削弱。剩下的只有海军。挪威战役已经表明,大型战舰是很容易遭到以陆地为基地的空军的攻击的。现在德国轰炸机从基地飞过狭窄的英吉利海峡,只需5 分钟到10分钟的时间。当然,法国还坚守在松姆河和安纳河以南的地方,但是,它的最精锐的部队和最精良的装备已经在比利时和法国北部损失殆尽,它的数量不多、陈旧过时的空军也已大部分被毁了。它的两个最著名的将军——现在开始领导那个摇摇欲坠的政府的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已经不再想和这样一个优势的敌人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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