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又一次反突击
9月5日拂晓,朱可夫组织苏军在城北进行了一次进攻。进攻前,朱可夫显得信心不足。他觉得兵力太少,准备也过于仓促。果然在炮火准备之后,苏三个集团军的进攻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可有什么办法呢?再不发动反击,城市就危险了。
二天前,一份密电送到朱可夫手里:
“朱可夫:
斯大林格勒的形势恶化了,敌人距斯大林格勒3俄里(1俄里等于1.06公里,笔者注)。如果北部集团部队不立即援助,斯大林格勒可能在今天或明天被攻占。应要求位于斯大林格勒以北和西北的各部队司令员立即突击敌人和援助斯大林格勒的军民。
不得有任何迟延。现在迟延就等于犯罪。应将全部飞机都用于援助斯大林格勒。斯大林格勒剩下的飞机很少下。
最高统帅部
N·斯大林
1942年9月3日
朱可夫接到电报,立刻与莫斯科联系。斯大林格勒遭到空袭后,部队给养遇到困难。原定9月5日发起的反攻要提前2天无论如何不行:“三个集团军缺少弹药,最快在明晚黄昏时才能把弹药送到炮兵阵地。部队无组织进入战斗会遭到无谓损失。”
电话那一端的斯大林叱责道:“你是不是以为敌人会等你慢腾腾地弄好了再干?..叶廖缅科断定,如果你们不立即由北面实施突击,敌人只要用一次猛攻就可以拿下斯大林格勒。”
朱可夫不同意这一判断。斯大林格勒是万分危急,但在一、两天内敌人还不可能占领它。他也提不出什么证据,只是相信他的预感不会错。他甚至想一个被硝烟和炮火所包围的战土对战斗态势的预感,往往会比在司令部地图上作出的判断更贴近战场实际状况。
最后,斯大林让步了,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声名显赫的朱可夫:“那好吧。9月5日发起攻击。如果敌人对市区发起总攻,你应不待部队做好准备就迅速向敌人冲击。你的主要任务是把德寇的兵力由斯大林格勒引开,如果办得到,还应消除隔开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和东南方面军的德军走廊。”
朱可夫放下电话,觉得斯大林对反击的期望过高。
战局发展证实了朱可夫的判断。
苏军24 集团军、近卫第1 集团军、第66 集团军发起冲锋后,立即遭到德军强有力的回击。德军集中了大量的坦克、炮兵和摩托化部队阻止苏军进攻,德军轰炸机不断轰炸运动中的苏军队形。第一天结束时,苏军才前进2——4 公里,而第24 集团军仍在出发阵地上。
第2 天苏军航空兵大规模参战,取得了一定进展。但德军立刻从斯大林格勒地域调集新的部队。交战的三、四天,进攻已停止了,主要是各种火器和空战。
当斯大林获悉战斗的结果时,颇为失望,只得说:“你们的主要任务是把尽可能多的敌人调开斯大林格勒市区。”
这次战役成功的地方,是阻缓了德军进攻的势头。事后朱可夫总结道,这与一个多月前华西列夫斯基组织的7.25 反突击多么相似啊,唯一值得夸耀的是苏军战士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C· N·鲁坚科少将指挥的新建航空兵16 集团军,从9 月4 日起编入斯大林格勒方面军。9 月6 日,两个歼击机团已从伏尔加河流域和沃罗涅夫方面军飞往斯大林格勒,参加了苏军的反击。
阿列柳欣才跃出机舱,第268 歼击机航空师师长西德涅夫上校就把他叫去。站在师长面前,他还沉浸在刚结束的激烈的空战中,半小时前一架德国轰炸机被他击落了。
西德涅夫打开地图,把图上用红铅笔标出的卡拉奇地域的顿河渡口指给他看:“德寇在不停轰炸,需要掩护。”
一小时后,阿列柳欣航空大队的小伙子们已坐进战斗机座舱。信号升起来了,一架架“拉格—3”式飞机呼啸着升上了天空。
飞到了指定空域,阿列柳欣发现了两组各有6 架“容克——88 式”德机的机群。德机没有掩护,“太狂妄了”,阿列柳欣心想,就用无线电向僚机发出攻击的命令。
阳光下,苏机开足油门冲了上去。嘿,德机没有察觉,以为是自己人。阿列柳欣轻松地把一架德机捕捉到,随着一声炮响,“容克”在空中爆炸了,又有两架德机也起火向地面栽去。
第二大战斗就激烈得多。那是为了掩护地面部队的突击。阿列柳欣大队接到警报后就升向空中,发现有三组各九架轰炸机群在战斗机护航下接近我军地面目标。阿列柳欣大队投入了一场悬殊的战斗。德“麦谢尔施密特”战斗机迎了上来。富有经验的阿列柳欣驾机一个转弯占领有利空域,向第一组轰炸机长机俯冲。只剩400 米了,阿列柳欣在瞄准具里已看得清敌驾驶员惊慌失措的脸。随着一串曳光,德机爆炸了。但他的飞机也被三架德机盯住了,他们在空中追逐着,展开格斗。阿列柳欣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突然一个急转弯做了一个惊险动作,一瞬间,他就捕捉到战机,把从他头上飞过的一架德机揍了下来。不幸的是他的飞机也中弹了,敌机打中了他的座舱,血从军服中汩汩流出,他强忍住痛跳了伞,失去了知觉。
阿列柳欣后来被苏联集体农庄的庄员发现送到了医院,因作战勇敢,曾两次荣膺苏联英雄称号。
当阿列柳欣跳伞时,朱可夫还不认识这位英雄,但他清楚空军大规模参战在这次作战中的巨大作用。当这次反击战结束时,朱可夫从内心感觉到凭现有的兵力是无法彻底扭转战局,要消灭敌人,必须另外寻找出路。
如果说朱可夫有什么高明的地方,那就是他对战局准确判断和战机捕捉比别人要准确和及时,面对地图,他总是目光炯炯,地图上的红、蓝线条在他面前是活的生动世界,他从中找到自己的部队,也默默思考着敌人在做什么、想什么,他很奇怪自己在地图前会涌现出无穷的灵感。1941年7月,他准确预计敌人计划,提出放弃基辅。他的意见没被采纳,引起莫斯科危机。这一次,当他决定向最高统帅汇报他对目前战局的判断时,心里产生了一丝犹豫。
但这一次他根幸运。斯大林已不是一年前的斯大林,他在听了朱可夫对形势的分析后,没有轻率否定,而是思考了一会,对他说,如果你能亲自飞到莫斯科阐述自己的看法,可能更好一些。
这是9月10日的事。两天后,一架“利—2”,飞机穿越密密云层,在莫斯科中央机场降落。巧的是,这一天,斯大林格勒另一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保卢斯将军也飞向了希特勒战时大本营——乌克兰境内代号“狼人”的暗堡。
4.保卢斯如释重负
苏军9月5日的猛烈反击,使保卢斯大吃一惊。他属于智慧型的军人。贬抑他的人总认为他是参谋军官出身,言外之意象斯大林格勒这类攻坚作战于他并不合适。这一说法有些根据,因为直到八个月前他才出任第6军团司令官。起初,第6军团内部对这位新任司令员有些瞧不起,但不久他们就心悦诚服了,先是在夏季作战中,面对铁木辛哥元帅猛烈进攻,保卢斯采用以攻对攻,以精锐部队突击苏军防线,尔后分割围歼。接着在伏尔加河,保卢斯又娴熟地运用了经典战法,采用两路突击,穿插迂回战术,因为德军在飞机、坦克上占很大优势,这一战法屡获成功。然而,同任何智慧型军人一样,他们的长处是以谋略见长,思虑周详;但有时又容易患得患夫,缺少果断勇猛作风。保卢斯意志还不够坚强。尽管他喜欢思考的习性弥补了经验不足,但他没有料到苏军的抵抗会越来越激烈,他的心情也时好时坏。使他感触最深的是冯·维特尔斯盖伊姆的变化。坦克14军军长维特尔斯盖伊姆将军素以作战勇猛著称,每次进攻,他总是积极请战。8月23日,德军从南、北两个方向向苏军发起冲击。担任北部作战的坦克14军冲锋陷阵,很快突破苏军防线,穿越小罗索什卡——137 高地——康内会让站地区以北的一排小岗冲向伏尔加河。当参谋在地图上标出坦克14军进攻路线时,司令部内充满乐欢情绪。14军的纵深突破,已把苏军防线切割得支零破碎,在苏军阵地内形成一条长60公里、宽8公里的走廊。
可是没等兴奋异常的保卢斯平静下来,科瓦连科指挥的突击集群已猛扑过来。坦克14军由于进军过快,两翼步兵师没有跟上,立刻陷入了困境。
保卢斯接通了与维特尔斯盖伊姆的联系。
“司令官,我军已陷入重围,后勤供应线路已被切断。”
“沉住气,我立刻派飞机空投弹药和粮食,援兵立刻就到。”
电话里维持尔斯盖伊姆的声音有点惊慌:“苏军炮火很猛,请援军快点到达,形势很危急。”
援军也遇到麻烦,步兵第8 军紧跟着坦克14 军突击,刚渡过顿河,指挥部就遭到空袭,几名参谋当场炸死。原本掩护坦克14 军右翼的步兵51 军伤亡也很大。该军在苏军反击下,行动迟缓,陷入进退维谷境地。直到一星期后,保卢斯从登陆场又调来几个步兵师,才使14 军冲出重围。
当晚,维特尔斯盖伊姆丧魂落魄地出现在第6 军团司令部。与7 天前相比,保卢斯简直认不出他来了。维特尔斯盖伊姆情绪低落,在汇报完战况后,他没马上离开,呆滞的目光忧郁地望了保卢斯一眼,心事重重。
“有话就说嘛”。过去保卢斯对他一向很客气,见他这副沮丧神态,也有些不耐烦。
维特尔斯盖伊姆终于鼓足勇气:“报告司令,这是一座巨人般的城市,我们攻不下来。我知道元首要攻下它的全部意义,但是俄国人太可怕了。与我们作战的不仅仅是军队,还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他们象野兽一样哇哇叫着冲上来,一批又一批,啊,这些穿着工作服的敌人作战勇猛,战死了僵硬的手中还握着步枪,简直太可怕了。”维特尔斯盖伊姆生怕被打断,急急地说道:“我建议第6 军团撤出伏尔加河,否则..”
保卢斯再也沉不住气了:“住嘴,你是帝国的将军,别忘了军人的荣誉。”
维特尔斯盖伊姆垂下了头。保卢斯伶悯地看着他,不忍心再责骂,挥挥手道:“你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望着维特尔斯盖伊姆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保卢斯心想:完了,这个人吓破了胆,已经没救了。
两天后,维特尔斯盖伊姆被解除了职务。
这一事件后,德军凭着优势兵力,终于在苏军阵地上站稳脚跟,将苏军赶到内郭(市区)一线。可没等保卢斯松一口气,苏军在北部又出人意料地发起反击,使保卢斯不得不减弱进攻节奏,把市区的部分兵力抽调到郊外应急。保卢斯觉得再这样下去,对德军士气会受影响,一定要尽快拿下斯大林格勒,否则的话,又会冒出象维特尔斯盖伊姆这类吓破胆的军人。
正沉思着,参谋长施密特少将手拿电报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好消息,前线传来捷报,苏军9 月5 日发起的进攻已被击退了。”
保卢斯如释重负,情绪又高涨起来。他一把抓住施密特:“通知各部队指挥官马上开会,研究新一轮进攻计划。”
次日晨,保卢斯带着作战计划心情轻松地登上飞机,参加元首召开的大本营会议。临行前,他对送行的施密特说:“苏军被打垮了,这一回我们不会让元首再次失望了。”
9 月12 日中午,希特勒在“狼人”大本营召开军事会议。希特勒对保卢斯的报告很满意,立即批准了他带去的作战计划。
该计划决定由第6 集团军作为主力分两路突击,进攻斯大林格勒市中心,第一路由步兵71、94、295 个师和坦克24 师组成,从亚历山大罗夫卡向东突击。第二路由摩托步兵291 师、坦克第141 师、罗马尼亚步兵20 师组成,从萨多瓦亚向东北突击。两路兵力应分割围歼苏防御正面第62 集团军,迅捷占领斯大林格勒市。
在城南和城西北作战的德军任务是钳制与其对峙的苏军。
会议结束时,希特勒下令要在最短时间内攻下斯大林格勒,不许再拖延了,“把他们统统赶入伏尔加河”。
第六章浴血苦战1.“我们决不离开这个地方”
一辆涂着绿色伪装的“艾姆”牌越野车,在斯大林格勒市内公路上急驰。小车忽而绕过一个个弹坑,忽而为躲避空袭紧急刹车。车上坐着挂着中将肩牌的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崔可夫。当车子上下颠簸时,他身子微微前倾,手扶车杆,如脚踩马蹬纵马飞奔。此刻他望着车外已成废墟的城市,脸色阴沉。两个月前这里还是繁华的景象,如今到处是烧毁的建筑物,烤焦的树干上冒着浓浓黑烟,不时响起炸弹、炮弹的爆炸声。在渡口边拥挤着一群群急于疏散的妇孺和伤员,他们的脸上挂着泥痕。崔可夫的心揪紧了,喉咙象被一团苦涩的东西堵往数小时前,方面军司令员叶廖缅科将他召去,出人意料地对他宣布了一个决定:让他接替洛帕京将军担任第62集团军司令,负责守卫斯大林格勒市区的重任。叶廖缅科告诉他,他的前任认为没有把握顶住德国人的进攻,然后两眼专注地望着他:“崔可夫同志,你怎么理解这项任务?”崔可夫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们不能把城市交给敌人。我发誓要么守住这座城市,要么就战死在那里!”
司令员很满意他的答复,拍着他的肩说:“方面军会尽力帮助你的。”
此刻,在风驰电掣车上,崔可夫想,我是不是过高估计了自己,过高估计了我们的力量?两个月来,双方在斯大林格勒郊外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尽管苏军进行了顽强抵抗,不断组织反突击,从侧翼重创突入防御纵深的敌军,但德国人还是一步步逼近了伏尔加河,逼近了斯大林格勒,眼下,他们已从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冲入市区,斯大林格勒已危在旦夕。
当崔可夫意识到第62集团军已是这座城市最后一道屏障时,他有些心惊肉跳,一个劲催促司机向马马耶夫岗驶去。
斯大林格勒依伏尔加河而建,南北长50公里,东西宽仅5公里。东北地势略低,都是工厂和工厂住宅区。西南地势稍高,几个大的火车会让站和仓库都集中于此。第62 集团军承担着斯大林格勒市的主要防守任务,它的防御正面从伏尔加何右岸的雷诺克村,经奥尔洛夫卡、戈罗吉什和拉兹古利亚耶夫卡以东地域,再经实验站、萨多瓦亚火车站到库波罗斯纳亚。整个防线距伏尔加河仅十数公里。62 集团军司令部设在城中制高点马马耶夫岗的山脚下。
9月12日傍晚,崔可夫走进这所被灌木丛遮掩着的简陋的指挥所。
集团军参谋长克雷洛夫铁青着脸在电话里大声训斥道:“不能再往后撤了,同志,再撤就撤到伏尔加河里去了。”放下电话,看见新任司令员崔可夫,立刻象熟人般叹起苦来:“将军同志,欢迎你。你瞧,情况糟透了。敌人在加紧进攻,我们的人却擅自把指挥所撤向后方。”
“谁?”崔可夫问。“坦克兵团的司令员。”
崔可夫立刻叫接线员接通了坦克兵团司令部。他拿起听筒:“我是新任集团军司令员崔可夫中将。你为什么把指挥所撤向后方?什么?炮火太猛,伤亡太大?谁允许你这么做?作为一名将军,如果你的下属也象你一样擅自行动,你怎么处理?我认为你的行为违反了国防人民委员227号命令。限你立刻把指挥所迁往原地。今后再有类似事件,要受到军法处置。”
坦克兵团司令羞愧得无地自容,连连称是,当夜将指挥所迁回前沿阵地。
上任第1 天就遇上下称心的事,崔可夫开始理解了他的前任的苦衷。
当夜,克雷洛夫向崔可夫介绍前线形势。进攻第62 集团军的德国人约有9 个加强师,空中有近千架飞机掩护。而62 集团军在郊外作战时已减员大半,有的师只剩200 多人,有2 个坦克旅连一辆坦克也没有。
讨论结束时,疲惫不堪的克雷洛夫用一只手撑着地图:“预计明天在马马耶夫岗和中央车站会有一场激战。集团军快要顶不住了,而我却无能为力。”说着热泪涌了出来。
崔可夫一阵心酸,他一下子了解了这位才结识一天的伙伴,感动地说:“就是剩下我们俩,也要战斗到最后一粒子弹。”
9 月13 日,双方直接争夺斯大林格勒市的战斗打响了。
德军以一个师的兵力向马马耶夫岗和中央车站推进。炮弹和炸弹如雨点般落在马马耶夫岗上,指挥所与前沿部队通讯失去了联系,崔可夫被迫将指挥所迁移到察里察河谷一个坑道内。
坏消息接踵而至。苏62 集团军北面奥尔洛夫卡防线被突破,126.3 高地被德军占领。左翼,苏62 集团军一混成团在德军进逼下被迫放弃了萨多瓦亚车站东边的拖拉机站。在马马耶夫岗和中央车站,德军凭着优势兵力也突破了苏军防线。14 日下午,德军攻占马马耶夫岗,中央车站和专家楼,沿察里察河向东扑向伏尔加河。
冲入市区的德国兵以为苏军已经溃退了,高兴得手舞足蹈。纷纷从汽车、坦克和装甲运兵车上跳下来,象醉汉般狂呼大叫,有的还吹起口琴,在大街上跳起舞来。隐蔽在地下室的苏军战士气得咬牙切齿,端起枪向德国人瞄准。
随着一阵枪响,德国人纷纷倒了下来。但后续部队仍象潮水般涌来。德国人开炮了,那幢地下室的楼房燃烧了起来。
14 日下午2 时,第62 集团军司令部。
告急电话纷纷打来,崔可夫显得焦虑万分。他手头已没有预备队。根据地图上的标志,德国人的坦克只需再推进10 公里,就要夺占这座城市了。
“近卫步兵第13 师怎么还没到?”克雷洛夫把目光从桌上军用地图上挪开,踱步来到崔可夫跟前问。
崔可夫也不清楚。他看了一下手表,快10 个小时过去了。今天凌晨三点,方面军司令员告诉他,将派近卫13 师增援,部队已在途中,可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司令部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崔可夫身上。他意识到下属们都在焦急地期待着。今天凌晨,62 集团军曾发起反攻,但在敌空军猛烈轰炸下,效果不大。如果援兵不到,整条防线就要瓦解了。
指挥所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满身尘土的人闯了进来。
“近卫13 师师长亚历山大·伊里奇·罗季姆采夫少将向您报到。全师一万名官兵经过四昼夜急行军,现已全部集结在伏尔加河岸边待命。”
崔可夫和在场的人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一下子围了上去。
“我命令你,今夜率全师渡河,明晨3 时投入战斗。用1 个团攻占马马耶夫岗,用2 个团消灭市中心、专家大楼和车站一带法西斯,一个步兵营目作预备队。指挥所设在码头附近的伏尔加河岸上,不准后退一步。”
“是,司令员同志。我是共产党员,我不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也绝不离开这个地方”。罗季姆采夫说完,举了个行手礼,指挥部队去了。
真象童话中的一样,奇迹发生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2.近卫13师——利箭出击
罗季姆采夫奉崔可夫命令,连夜返回部队召开军人大会,进行战前动员。部队求战心切,发誓要守住斯大林格勒。
13师是一支英雄部队,1941年11月在空降兵第3军所属部队基础上组建。组建之初,德军已深入苏联腹地,进逼莫斯科。全师立即开赴沃罗涅夫阻击德军。在艰苦的防御作战中,全师重创德军,荣获列宁勋章,于1942年1月19日改称近卫步兵13师。
晚9时,部队悄悄进抵伏尔加河边。河对岸德军已占据好几座高大建筑物。虽是无阴无月,但离渡口不远,有一艘被炸毁的驳船在燃烧。在火光映照下,河对岸德军不停向河道开枪开炮。
先遣队42团第1营出发了,战士们登上2艘快艇,冒着弹雨前进。曾参加渡河作战的近卫13师老战士N·A,萨姆丘光回忆道:
“快艇离右岸越来越近时,敌人的炮火更加猛烈。炮弹不时在快艇周围爆炸,掀起根根巨大水柱,伏尔加河水象开了锅似的。不能再迟疑了,营长费多谢耶夫上尉一声令下,快艇迎着炮火疾速驶向岸边。战士们没等船靠稳就纷纷跳入水中,涉过浅水,登岸投入战斗。”
由于情况紧急,13师官兵一上岸就一营一营地投入到连天的炮火和呼啸的弹雨之中,他们消失在市中心的大街小巷里,使德军如潮水般的攻势受到阻击。
罗季姆采夫近卫军的出击有效地影响了战局,经一天血战,消灭德军2000余人,尔后他们扑向德军在城西和市中心的两个主要据点——中央火车站和马马耶夫岗,在那里与德国人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
从中央火车站到马马耶夫岗——皿染的风采之一、之二中央火车站是市内交通枢纽,它是通向伏尔加河河岸的主要通道,62集团军防线也由此穿插而过。那天晚上崔可夫在街头指挥作战,发现火车站被德军占领后,将集团军防线一分为二,部队处于分割围歼境地。正焦急时,只见一位个子不高、动作敏捷的战士迎面走来,崔可夫示意他停下。
“报告将军同志,42团1营1连连长安东·库兹米奇德拉甘上尉正带领全连去市中心执行任务。”
“那好,我命令你带领全连占领这个车站。”
“是”,德拉甘接受任务后,迅速拉开队形,在夜幕中冲向车站方向。几分钟后密集的枪炮声在车站上空骤然响起。
车站周围的建筑物已被德军控制,他们躲在厚墙和掩体后面,居高临下,从四面八方射出的密集的枪弹,在苏军前进的道路上织成了一道道火网。
德拉甘决定避开正面突击,采用迂回战术,抄后路攻占车站大楼。他将战士分成若干小组,借着断壁残垣,悄悄绕到楼后。然后让战士们每人准备好三、四枚手榴弹,德拉甘一声喊,手榴弹冰雹似地砸了过去。乘着硝烟,德拉甘率战士们冲了进去。大楼里敌人猝不及防,不知苏军底细,仓皇出逃。
就这样,一连顺利地拿下了车站大楼,在德军进攻的主要方向,筑起了一座坚强的堡垒。
然而,这只是一场大血战的前奏。
德军对车站失守大为惊慌,很快查明占领车站的苏军只有一个连,便调集重兵反扑过来。
16 日拂晓,猛烈的枪炮声重又响起。
德军俯冲轰炸机几乎擦着对面工厂的烟囱从车站上空呼啸飞来,疯狂地扫射,投下了几百枚炸弹。轰炸之后,炮击又开始了。大火在车站的大楼里熊熊燃烧,房屋倒塌,连钢筋都扭曲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
经过狂轰滥炸,德军以为车站里边的苏联人已炸得差不多了,又呼啦啦地拥了上来。等到德军刚接近车站,从断壁残垣的废墟中飞来了一阵手榴弹和密集的子弹,双方距离太近了,德国人成了挨打的靶子,一拨拨地倒了下来。
战斗持续了一天,车站大楼仍岿然不动。
正当车站的战斗日趋激烈之时,叶林指挥的42 回2 个营与步兵第112师416 混成团余部对马马耶夫岗发起了勇猛进攻。
马马耶夫岗位于斯大林格勒市中部的西侧,它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市区。站在山岗上,城北的码头、大型工矿企业,如“红十月”厂、“街垒”厂、拖拉机厂以及城东宛如一条宽宽飘带的伏尔加河尽收眼底。此处阵地得夫对市区战斗胜负有重大影响,交战双方投入大量兵力展开争夺。
9 月16 日拂晓,42 团团长叶林带领两个营潜伏在山脚下。苏军战士伏身于枯草里,仰望着山顶,心想只等一声令下,高地就是我们的了。
马马耶夫岗响起了隆隆炮声,浓烟四起,弹片横飞。红色信号弹升起来了,战士们一跃而起。冲在最前面的是政治指导员帕坚科,他在敌人机枪阵地前扔出了几颗手榴弹,与此同时,他也中弹倒了下来。战士们奋勇冲了上去,许多人倒了下来,鲜血染红了发烫的土地。
战士们终于冲进了堑壕,与德军展开了白刃搏斗。双方用刺刀、枪托混战一场。战士皮沃瓦罗夫原先跟在帕坚科身后,当帕坚科倒下后,他一直冲在前面,用反坦克枪向山顶扫射。冲进德军阵地时,他又操起一支自动步枪左冲右突,接连杀死了4 个德国鬼子。这时有个德国兵躲在石头后向他射击,他中弹倒下了,但立刻又站起来,用一只负伤的手艰难地托着枪射山了仇恨的火焰。
苏军终于占领了马马耶夫岗。然而未等他们喘过气来,德国的轰炸机飞来了,整个高地被炸弹翻了个儿,笼罩在一片硝烟中。叶林团长发现德机来时,急忙呼叫战士们撤退,但已来不及了。
17 日,车站大楼前的枪炮声稀落下来。原先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突然间减弱了,使德甘拉感到惊奇。德国人不会撤退,因为火车站现在已成汪洋大海中的孤岛,德国人非欲除之而后快。原来进攻的敌人改变了策略,正向车站后楼的制钉厂室结。
这制钉厂是广场右边靠近车站大楼的一栋两层楼房,它与车站大楼成90度,德甘拉皱起眉头,心想:鬼子真狠毒哇。德国人占据它,可以从侧面向大楼突击,也可以打通各房间隔断墙后,迂回到大楼后面,对大楼进行前后夹击。看来死守是不行了。想到这,德甘拉便对周围的战士们喊:
“乌拉弟兄们!”
带着一个排战士主动出击。这是一场短兵相接的恶战,他们冲进制钉厂的一个车间,把里面德国人消灭了,但相邻车间和楼上房间却被德国人牢牢占据着。
敌人从外面将手榴弹往里扔,车间里硝烟弥漫,德国兵乘烟雾冲了进来。
这时苏军从角落里、从机床后面爬起来投入搏斗。车间里只听到扭打声、喘气声以及夹杂其间的愤怒叫骂和哀叫声。
好不容易把敌人打退,战士们还未坐下休息。外面的敌人又开始进攻了。手榴弹又扔了进来,德军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战士们强忍着饥渴又投入了战斗。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战士们也在烟尘中熏呛了一天,嗓子冒烟,滴水未进。可他们知道这里不可能弄到水,只得把干裂的嘴唇贴在冰冷的机器上。
“连长,有水啦”。随着一声枪响,一位战士惊喜地欢叫起来。原来他找到一根自来水管,用子弹把它击穿,残存在水管中的水正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众人欢呼一声,一个个围了上德甘拉有些伤感地看着这个场面,经过两天激战,全连伤亡严重,他已向营长请求支援,可是援兵还未到。
外面又响起一阵激烈的枪炮声,德甘拉以为德军又要进攻了,只见正在门口放哨的战士搀着一位头上缠着绷带的少尉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3 连代理连长科列加诺夫少尉向你报告,..全连还剩20 人。”
原来营长接到德甘拉报告立刻派3 连增援。在路上,这个连遭到密集的炮火袭击,遭到德军多次进攻,他本人也受了伤。但科列加诺夫在给营里报告时写道:“营长,我们已到达‘制钉厂’,情况极为严重。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任何恶棍也休想胡来。”
9 月18 日。德军飞机又开始了狂轰滥炸,飞机在车站附近扔下了大量的炸弹和燃烧弹。德甘拉据守的“制钉厂”车间与其它建筑物围墙已被炸开,苏军中受伤的越来越多,整个车间已被熊熊大火包围了。在敌人强攻下,德甘拉被迫放弃了车站制钉厂阵地,向伏尔加河岸边撤去。在撤退的路上,每一个残存的建筑物,都成了苏军抵抗的据点。
马马耶夫岗的拉锯战仍在激烈地进行着。事实上这场殊死的搏斗一直持续到1943 年的一月底。精明强干的叶林上校当时不可能预见到这一点。他坚决执行着崔可夫的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一制高点。
整个62 集团军仅有80 辆坦克,在这场拉锯战中,42 团得不到坦克支援,叶林团长指挥官兵用仅有的几门反坦克炮打击敌人。
炮手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当德国人一拨一拨冲来时,他们沉着地把坦克放到100 米以内才猛烈开火。身材魁梧的炮兵狙击兵普罗托季亚科诺夫在17 日一天的激战中就让德军十多辆坦克变成废铁。最后,阵地上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仍沉着地操纵一门45 毫米加农炮单独战斗。
普罗托季亚科诺夫巧妙地把炮安置在马马耶夫岗北坡的一个凹地里,瞄准敌坦克连续射击。德国坦克手直到坦克被炸才知附近有苏军。最后德军根据炮声测出了他的炮位。一批密集的炮弹飞来,但大炮却安然无恙,直到把德军打退了,普罗托季亚科诺夫还活蹦乱跳地在阵地上收集弹药,准备下一次战斗。
德军并不甘心失败,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轮番进攻,马马耶夫岗的山顶凡易其手,浮土都被炸弹炸遍了。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后德军才占领了半个岗。
从此苏德军队各自占据着半个岗对峙着,交战部队换了无数批,一直到会战结束。
德拉甘上尉带领余部向伏尔加河撤退途中,占领了红色彼得堡街和共青团街交叉道上的一座三层楼房,这座楼房有效地控制着所有接近的道路,也是1 营最后一道防线了。1 营营长费多谢耶夫已阵亡,德拉甘上尉自告奋勇
接替了他的指挥,全营现在只剩40人。德拉甘下令在所有的出口构筑防栅,在窗口和墙洞裂口架起机关枪。
德军又开始了进攻,每次打退德军进攻后,德拉甘都以为下一次再也无法顶住德国人的进攻了。可德军再次进攻时,那些疲惫不堪的、负伤的战士又都神奇地承担了残酷战斗的重担。
战斗持续了5 天5 夜,地下室里的重伤员愈来愈多,能作战的只有19个人了。没有水,只剩下一些被大火烤焦的干饼。德国人不明白就是这些憔悴不堪、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几十名俄国人,竟然会弄得他们无法越雷池一步。他们停止了进攻,想把他们困死在孤立无援的破楼里。
德同人开始了攻心战,他们用扩音器向楼里喊话:
“俄国人,快投降吧,要不就死路一条。”
“投降吧!你们会受到优待..你们会吃得大大的好!”嘶哑的声音在黄昏中扩散着。
“笨蛋,想用一片面包收买我们,也太小瞧我们了。”
“瞧,法西斯除了吃饱外,其它什么都没有了。”
楼里的苏军战士听到喊声轻蔑地议论着。
德拉甘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摘下身上的挎包,让大家把党证和团证放在里面,安置在地下室的一角。“同志们,我们决不屈服,让我们在楼顶上升起我们的红旗。”在德甘拉建议下,一位重伤员脱下一件血迹斑斑的白衬衫。浸透着战士鲜血的红旗被德甘拉绑在一节铁管上,插在了屋顶上,在弹雨中迎风招展。
德军恼羞成怒又发动了进攻,回答他们的是子弹、石块和最后一批手榴弹。最后的时刻到了。德军的坦克出现在苏军后方。反坦克手别尔德舍夫带着一支只剩三颗子弹的反坦克枪,打算从暗道去拐角处,从背后袭击这辆坦克。然而德甘拉不愿看见的事情发生了。别尔德舍大刚冲到拐角,却被一个德国兵抓住了。
在一刹那间,他手中那支坦克枪响了,击毁了德国人的一辆坦克。德国兵把他推倒在瓦砾上射杀了。
这一幕让楼内的苏军看得一清二楚,德甘拉痛苦地闭上眼睛。通讯兵科茹什科用刺刀在墙上刻着“罗季姆采夫的近卫军军人在此地为祖国战斗、献身”,这一行字刚刻完,德军又开始炮击,大楼轰地一声倒塌了,德甘拉他们被压在三层楼的废墟里。
经过7天激战,火车站附近的枪声平息了。崔可夫得到消息:42团1营全部阵亡,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15年后,崔可夫的预感被证实了。原来那天德拉甘等人被压在地下室里,黑暗中他们苏醒过来。开始用手挖掘废墟,扒呀扒,数小时过去了,他们眼前闪现出星星光亮,一股清新的空气从小洞口飘了进来。他们从废墟中爬出时,只剩下6个人,而且全部有伤,只有科茹什科伤势较轻。他们在德军后方冒死突围,趁夜色掩护,干掉了两个德国巡逻兵,抵达伏尔加河边。当晚他们用木头扎了一只木筏,顺流而下。天快亮时,他们被冲向沙滩。沙滩上的苏军费了好大劲才认出眼前几个衣衫褴楼的人是自己人,6名勇士终于回到自己队伍里。1958年,崔可夫元帅找到了当年的幸存者德甘拉上尉,他们的英勇事迹才流传开来。
3.德军第一次突进到伏尔加河
崔可夫彻夜不眠睁大眼睛注视着集团军阵地的态势。集团军右翼:从雷诺克至马马耶夫岗形势稳定,德军的几次进攻都被击退了。在中央防线,马马耶夫岗仍然是争夺焦点,双方各自对峙着,呈胶着状态,中央车站守军陷入了围困。德国人开始向伏尔加河中心渡口突击。防线左翼,在德军4 个师兵力的进攻下,驻守该地的巴特拉科夫独立第42 坦克旅被迫退向察里察河北岸一线。
形势在恶化,由于不断遭到德军炮火袭击,崔可夫把集团军指挥所从察里津河谷迁往缺少防御的伏尔加河一段陡峭的岸边。
崔可夫预计德军攻势还将增强,而他手上已没有预备兵力,请求方面军火速增援。
援兵来了。坦克第137 旅派往近卫13 师右翼,步兵第92 旅则护卫该师左翼,阻止德军沿察里察河扑向伏尔加河。
新锐部队到来减缓了近卫13 师压力。尤其是第92 旅,在察里察河以南设立了一个个据点。他们据守着一排排高耸的粮仓。德军虽然把粮仓炸坏烧毁了,但这些粮仓从底仓到顶层,每一层都由苏军层层把守着,德国人无法将其夷为平地,反而丢下了一批批尸体和烧毁的坦克。
但保卢斯的军队仍不顾一切地向市中心和城南进攻,把整团、整师的部队投了进来。
此时,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指挥所里灯火通明。最高副统帅朱可夫、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刚从莫斯科飞到前沿,正与叶廖缅科、戈尔多夫商议着减轻斯大林格勒守军主要是第62 集团军的压力。
戈尔多夫说:“斯大林格勒地域的形势越来越紧张,无休止的空中轰炸造成了大破坏,全城已成一片废墟。9 月13、14、15 日三天,德国人正不顾一切一步步逼近伏尔加河,第62 和第64 集团军的压力太大了。”
叶廖缅科接着通报了第62、64 集团军近日战况。
崔可夫听着他们的议论,把目光长时间留在地图上,良久,对众人说:“应该实施反突击,不把德军兵力从斯大林格勒引开,就无法遏制形势恶化。”想了想,他说:“向最高统帅报告我们的决定。”
反突击计划很快得到斯大林同意。
计划从18 日起,斯大林格勒方面军近卫第1 和第24、60 集团军在古姆拉克、戈罗季谢方向对敌实施反突击,迫使保卢斯从斯大林格勒市内抽调兵力。同时,命令第62 集团军在马马耶夫岗和城市西北郊组织反击。
9 月19 日12 时,崔可夫奉命实施突击。突击达到了一定目的,但到了当日下午17 时,城内德军力量增强了,双方开展遭遇战。
20 日,罗季姆采夫师形势恶化,近卫35 师亦严重减员,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击。马马耶夫岗仍处于恶战之中。
晌午第95 师师长戈里什内上校坚定沉着的声音通过电话在崔可夫耳边响起:“马马耶夫岗局势稳定,双方防线一天内只有100 公尺变化。”
崔可夫警告说:“此处关系全局。要注意,哪怕是100 公尺变化,也会导致阵地丢失。”
“宁死,我也不放弃马马耶夫岗。”
戈里什内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使崔可夫十分满意。
午后,德军再次对近卫13 师发起进攻。德军小股部队己悄悄渗透到苏军稀疏防线,来到伏尔加河中心渡口。罗季姆采夫赶紧派叶林团增援,半途中遭到敌机轰炸,迟迟未能到达指定地域。
21 日深夜2 时,崔可夫有过一小会儿心情舒畅,他接到方面军司令员电话,通知他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一个坦克旅已从北面冲过德军阵地,将与62集团军会师。崔可夫狂喜,立刻把睡下的司令部人员叫起来,大家守着电话机不时与前沿部队联系,整整一晚上毫无音讯。第二天消息传来,希德贾耶夫上校指挥的坦克第67 旅在敌防线纵深处陷入重围,全部阵这时又传来了中央车站失守噩耗,近卫13 师42 团1 营已全营覆没。崔可夫这才预感到德国人将涌向中央码头渡口,第62 集团军已被切割成两半,处于危急之中。
即使在形势最危急的时刻,崔可夫也没想到要撤退。一次,集团军政委古罗夫悄悄告诉他,为防万一,他已为集团军军事委员会留了几条船。崔可夫说:“这与我毫无关系,我不会撤到伏尔加河左岸去。”古罗夫激动地紧紧拥抱了他。参谋长克雷洛夫在一旁建议道,在最后时刻,“我们将一起清洗好自己的手枪,把最后一粒子弹留给自己脑袋。”为了稳定部队情绪,他们经常离开指挥所,到前沿部队主,为的是让战士看一看集团军首长没有离开他们,与他们同生死共患难,部队士气也就更加高涨。
大批德军突破近卫13 师防线,第1 次来到伏尔加河边,向中心码头挺进,这一招颇出乎崔可夫预料。他立刻意识到,敌人如果占领了中心码头,就会控制伏尔加河,切断第62 集团军可提供增援和补给的生命线,并将威胁城北工厂区。崔可夫当即命令巴秋科师沿伏尔加河向中心码头反攻,同时罗季姆采夫师也得到了2000 人兵员的补充。
激战持续了两昼夜,终于挡住了德军进攻的势头。崔可夫舒了一口气,对第62 集团军来说,危机暂时已经过去,他也用不着为自己留一颗子弹了。苏军虽然损失很大。但在大街上也趴着敌几十辆燃烧着的坦克和数以千计的德国士兵的尸体。
第七章燃烧的母亲河1.希特勒撤换了陆军总参谋长
秋天了。希特勒大本营周围漂亮的橡树林中香气浓郁起来,罂粟黑了,谷穗黄了,圆鼓鼓的西瓜堆满了地头。躲在“狼人”的希特勒对满目秋光没有丝毫感觉,他对眼下的战局十分失望。
一个月前东线的胜利似乎已成定局。在高加索,李斯特的部队已占领了迈科普的油田,他的坦克大军正打算穿过山岭向图阿普谢和苏呼米港进军;中央战线上,陆军元帅冯·克鲁格军团刮起的“旋风行动”进展顺利,德军象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苏希尼契,希特勒盼望他再来一次哈尔科夫式的大捷。北方的列宁格勒也已陷入德军重围,曼施坦因这位塞瓦斯托波尔的征服者想故伎重演,在城外集结了1000门大炮,富有想象力地要组织一次自瓦尔登以来未曾有过的大炮重奏曲。伏尔加河畔的战役也逐渐取得进展,苏军的防线已越缩越小。希特勒兴高采烈的情绪也影响了身边的部属,大本营里竟然讨论起“俄国被解决后”的话题。
谁也没想到战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先是在高加索,李斯特的军队在穿越崇山峻岭途中遭到了苏军顽强抵抗;那过山的路只有一条,而且狭窄险要,德军装甲车无法大范围迂回穿插,眼睁睁看着庞大的军团被阻挡在二道道山谷隘口间难以动弹。俄国人甚至动用了3000 多架飞机进行轰炸。到8月末,李斯特的攻击力减退了——那不可逾越的道路、毁坏的吊桥、浓浓的大雾、猛烈的暴雨、大雪和俄国人殊死抵抗,把这个剽悍蛮横的日耳曼元帅击垮了。
冯·克鲁格的“旋风行动”也遇到了麻烦。本来克鲁格对元首组织的这次战役就怀有成见,现在他的军队面对的是一片沼泽地和雷区,德国士兵的伤亡出人意料的沉重。
现在轮到了曼施坦因。他想用大炮把一座城市夷平的奇招,竟被俄国人识破了。他们早有防备,几十万工人一听到炮响就扔下工具,拿起步枪,涌到战壕工事里去了。大炮把城市大部分建筑毁坏了,可要占领它,德军要被迫在斗折蛇行的街道和杂乱的瓦砾间展开巷战,所需的兵力远远超出他的第11军团范围,他不得不推迟了对列宁格勒的进攻。
唯独伏尔加河边出现了一线曙光,经过两个多月血战,保卢斯终于撕开了苏军顽强的防线,冲向了市区。里希特霍芬的第4 航空大队每天把1000吨炸弹扔向这座城市。从飞机上望下去,地面情况令人胆寒,到处是熊熊烈火,战场上空弥漫的灰尘有两英里之厚。希特勒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保卢斯身上了,他对将军们说,只要占领了这座城市,其它战线的僵局势必打破,到时候,“战争也就百分之百打赢了”。9月13日,对斯大林格勒有计划的进攻开始了,希特勒告诉总参谋长哈尔德上将,他要保卢斯把这座城市中男性居民“处理”掉,把妇女运走。这一年乌克兰气候热得出奇。九月的太阳还把地面照得裂开了一道道不规则的大口子,草也晒得发蔫变黄,大树小树上积满了尘土,道路上空热浪滚滚,尘埃翻腾,使人难以呼吸。希特勒的速记员格雷纳在“狼人”写道:“我们都渴望下雨,也希望来几个凉爽天气。但是又怕下雨,因为下了雨,条条小巷几分钟之内就会变成泥潭。”当他写下这几行字时,雨点开始在暗堡木头屋顶上敲打起来,树丛中也升起了层层蒸气,“狼人”快要被泥潭围住了。
9 月中旬,当德军的坦克隆隆驶进斯大林格勒市区后,遭到了苏第62 集团军的顽强狙击。离开了顿河辽阔的草原,德军机动作战的优势减弱了。当坦克进入两边都是残破建筑物的狭窄街道后,很容易遭到在它们头顶上发射出的反坦克枪和手榴弹的袭击。保卢斯只能改变战术,把部队折成小股,整营、整营地向四面八方投入兵力,去争夺每一条街、每一个坍塌的建筑物,每一寸毁坏的城市。
苏军的战术变得高明起来。在优势敌人的冲击下,苏联人开始两三人一组,或独自作战,他们隐蔽在地下室、被炸毁的瓦砾里,甚至弹坑中,出其不意地向德军射击。当德军摆开阵势围攻时,要么久攻不下,要么对手已消失了。结果形成这样一种格局:德军可以凭借优势的兵力占领一个大的区域,但区域中总有几座建筑物被苏军士兵占据着。在另一些地方,德国·99·人的楔形攻势将小股部队渗透进了苏军防线,并建立了稳固的“滩头阵地”;而有些地方的争夺更为激烈,在一栋大楼里、在一条街道内、在一座山岗上,双方各据一半互相对峙着,谁也无法如愿地消灭对方。
进入巷战的斯大林格勒已无战线可言,城市的每一条街、每一栋楼甚至每一楼层每一房间都成了两军交战的场所,斯城60 万老百姓和苏军与几十万德军陷入了一场真正的大混战之中。
在乌克兰境内的维尼察,现在已被秋色笼罩。9 月底一天,阿道夫·希特勒独自一人在矮树环绕的小径上散步。这几天,斯大林格勒战况令他烦躁不安,难以忍受。俄国人竟然一次次地阻缓了第三帝国士兵的进攻,简直不可思议。毛病出在哪里呢?他怀疑是周围的将军们背叛了他,使他的伟大的战略一次次落空。当然保卢斯他是绝对信任的,这是一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问题出在总参谋部的军官身上。
希特勒对总参谋部不信任是有缘由的。战争初期,是他,阿道夫·希特勒决心要改变世界,可在他的军事顾问们看来,1g39 年进攻波兰的决定是匆忙作出和不现实的,他们以德军准备不足来搪塞,结果德军闪电突击使世界吃了一惊。后来,在作出于1940 年开始进攻法国和在1941 年进攻俄国的决定时,总参谋部也表示反对,认为德军无法完成希特勒不断提出的要求,可事实上希特勒又一次赢了。从此希特勒对他身边的将军们很瞧不起,他把那些反对他的军事决策的将军除掉,让那些愿意执行命令的将军留在身边。
现在又有人开始反对他了,那就是总参谋长哈尔德上将。希特勒厌恶地想,这个人仪表威严、反应灵敏,他的知识和机敏没有人怀疑,可就是缺少一点勇气。他想起在最近的战务会议上,他总是与这个专家出身的将军发生争执,有时甚至面红耳赤,双方都很难堪。
那是在八月末,德军在高加索和中央战线进攻陷于停顿。在大本营例行的战务会议上,希特勒对克鲁格大加训斥:“我们的将军们能进攻几个方面,就进攻几个方面,却没有掌握住进攻一要快、二要面窄。他们都干什么啦?”弄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过一会儿,哈尔德报告说,高加索的德军也陷入困境,燃料短缺、兵力不足,看来只能收缩战线,把部队往后撤。希特勒闻言大发雷霆:“你好象总是这样建议——撤退”,他突然咆哮起来:“这个想法必须从陆军中铲除,永远铲除。”在结束讲话时,希特勒强调说:“我必须要求指挥官和士兵一样顽强。”说着瞥了哈尔德一眼,在场的人都领会了希特勒话的含义,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尔德,这个对元首一向唯唯诺诺的将军这次可受不了了,他争辩道:“我是很顽强的,我的元首。可是在那里,我们的步兵和尉官正数以千计的死亡,而这只是因为他们的司令官拒绝唯一可行的决定——他们的手脚被束傅住了”。没等他说完,希特勒按捺不住地嘲笑道:“什么,哈尔德先生,你在第一次大战中是坐办公室的,这次也是这样,关于士兵,你认为能给我一些什么见教呢?你这个甚至在军服上连一道弯杠都没有得到过的人!”他敲敲自己胸前的黑色杠杠。
希特勒对参谋总长哈尔德将军的反感与日俱增。私下里他抱怨哈尔德处处作对,象哈尔德“这类专家,只会向我精确解释某件事为什么不能那样作,士兵有点伤亡,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似乎为了验证希特勒的话,一星期后,哈尔德向元首作每日一次例行战况报告时,又一次与希特勒产生分歧。这次争论的焦点是斯大林格勒。哈尔德竟然说,保卢斯军团在那里进行逐屋逐街的争夺,牺牲太大,“从军事战略考察,占领这座已成废墟城市价值不大了。”这一次希特勒终于忍无可忍了,把哈尔德职务免除了。由47岁的库特·蔡茨勒接替了他。
希特勒散步回来,新任参谋总长蔡茨勒在他办公室已恭候多时了。希特勒对他说:“你告诉保卢斯,红军已被打垮,他们没有预备队了,因此没力量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我英勇的第六军团士兵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就是打到天上也能办到。”希特勒下达完指示,就乘飞机返回柏林,国内有一大堆事等着呢。
9月30日,希特勒在随从的前呼后拥下出现在德国国会大厦,好几十月来这是第一次他公开露面。面对国会大厦内狂热欢呼的议员们,他开始保证道:“你们可以相信,我们将进攻斯大林格勒并将占领它,..如果我们占领了某个地方,那谁也休想把我们从哪里赶出来。”
希特勒确信斯大林格勒现在已是囊中之物了,整个柏林都相信了他的话,恭候着佳音,期待着斯大林格勒陷落的消息。
2.斯大林格勒象一座燃烧的大火炉
接到大本营要尽快结束战局的指令,保卢斯明白眼下已到攻城的最后关头。
9月13日德军夫人斯大林格勒城区后,战斗就变得异常激烈。敌我双方为争夺每一座房屋、车间、水塔,甚至为争夺一堵墙、一个地下室、一堆瓦砾展开激烈交战,其激烈程度是开战以来所未有的。经过13天的血战,德军终于占领了该城城南和市中心大部分区域。本来保卢斯打算让参战部队休整一下,补充弹药和人员再继续作战,岂料大本营一再催促,口气一次比一次严厉,甚至把对斯城作战有不同看法的总参谋长哈尔德上将的职务都免除了,这使保卢斯意识到大本营把此项战役看作关系到第三帝国的整个战局,已容不得有丝毫闪失。
要重新进攻必须补充兵力,大本营立刻满足了他的要求。从其它战线已陆续抽调部队开往斯城,同时将霍特坦克第4集团军的2个师调拨给他,又给他增派6个师的兵力。元首通过电话告诉他:“你带领你的集团军,你将所向无敌。”
保卢斯心情亢奋起来,他立刻调兵遣将,对战线作了重大调整,除了攻占马马耶夫岗外,将进攻重点转向城市北部,摧毁仍在源源不断生产坦克、大炮的“红十月”厂、拖拉机厂、“街垒”厂,将苏62 集团军彻底消灭。在一次作战会议上,保卢斯对心有疑虑的部属点拨道:“考虑战事首先要从第三帝国整体利益出发,无论如何要攻占斯大林格勒,即使第6 军团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从9 月27 日到10 月上旬,德军精心准备的新一轮攻势打响了。
德军在拉兹古利亚耶夫卡和戈罗季谢一带的大量集结,使崔可夫立刻觉察了保卢斯要将战斗重点转向城北的意图,他开始为马马耶夫岗忧虑起来。
上文说到马马耶夫岗是全城制高点,它也是通向城北工厂区的咽喉。当时的形势是,马马耶夫岗顶部由苏95 师控制,而其南坡和西坡则在德军手里。这些天,德军已加强了在马马耶夫岗的兵力,崔可夫想:与其坐以待毙,莫如先敌下手。9 月26 日下午18 时,他给守军下达了反击命令。次日清晨,苏军集中了150 门大炮和3 个火箭炮团,对马马耶夫岗南坡施行猛烈炮击,尔后戈里什内上校指挥第95 师发起冲锋。战斗进行得很顺利,只用一个小时就把德军赶出了山岗西坡和南坡。
那天早晨,保卢斯也签署了进攻命令,只是苏军反击提早了两个小时,接下来的战斗变得十分激烈。早有准备的德军3 个师向马马耶夫岗发起冲击,空中有数十架飞机参战。在一阵狂轰滥炸几乎把山岗顶部削掉半米后,德军的坦克和士兵就涌了上来。傍晚,苏95 师顶不住了,从山岗西面和南面溃退下来。
德军开始冲向城北“红十月”工人新村、“街垒”工人新村和拖拉机厂,占领了沙赫京斯基大街、热尔杰夫斯基大街和107.5 高地。在德军疯狂进攻时,崔可夫未能及时作出反应,原因是他与前沿部队失去了联系,无法洞察战场的变化。
那天中午,德军轰炸机袭击了苏62 集团军指挥部,大地在不停地抽搐、颤抖,附近的油槽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无情地烧毁了一切,使指挥所与集团军部队的联系突然中断。崔可夫只得奔赴前沿,这一来就失去了对战场全面了解。而在前沿阵地前,隆隆的炮声和不停的进攻与反击,使人无法准确判断敌情,这一天对崔可夫来说长得似乎熬不到头。
深夜,崔可夫回到指挥所,发现又失去了不少战友。更可怕的是形势不能再糟了:“再有一次这样的战斗,我们就落到伏尔加河里了。”
在莫斯科,斯大林望着地图上标出的苏军日益缩小的防区,陷入了忧虑之中。这一天他与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讨论了前线形势,作出了影响战局的两项决策:第一,迅速向被包围的苏第62 集团军增派部队;第二,改组斯大林格勒战区的指挥系统。
以后的日子崔可夫是在焦虑不安和期待中渡过的,苏军的顽强抵抗和源源不断的援军使他松了口气,对战局日益充满信心。从9 月27 日夜到10 月2 日,短短六天,最高统帅部派来了5 个师的兵力,它们是9 月27 日夜参战的步兵193 师;9 月30 日参战的近卫39 师;10 月2 日参战的步兵308 师和近卫37 师以及拥有12 个机炮营的第159 筑垒地域。苏军的顽强抵抗和援军到来,终于遏制住了德军狂潮般的进攻势头。
斯大林格勒的指挥系统也得到显著改善。9 月28 日,最高统帅部命令:将正在保卫斯大林格勒的东南方面军更名为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叶廖缅科上将继续任方面军司令员,编成内有第62、64、57、51 和28 集团军。原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改名为顿河方面军(含第63、21、24、66 和近卫第1 集团军),由罗科索夫斯基中将任司令员。各方面军直接受大本营指挥。同时指派最高副统帅朱可夫大将、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上将作为统帅部代表亲临前线指挥。这次改组,为苏军一个月后的反攻打下了基础。
a.保卢斯进攻受挫保卢斯的进攻,受到守军层层阻击,交战双方陷入了一场大混战。在奥尔洛夫卡。守卫该地区的苏军直接威胁着德军部队侧翼,为消除隐患,保卢斯的进攻首先在此打响。9 月29 日,德坦克16 师、步兵389 师和“施塔赫尔”突击集群向防守在该地区突出部的苏步兵115 旅、149 旅和摩托步兵第2 旅发起进攻。在德军强大攻势面前,守军陷入重围,德军原以为很快会结束战斗,没料到竟打了7 天7 夜。
以奥尔洛夫卡山谷之战为例,苏115 旅第3 营被德军围了整整六天,但他们仍一次次击退德军进攻,最后在弹尽粮绝下才被迫突围,全营400 余人只剩下20 多人。
参加过那次战斗的原德军T·P·丁勒上校战后在描述这一战役时,仍对苏军的顽强作战感到不可理解,他说:
“我们想一切办法把在沟里的(指奥尔洛夫卡山谷,苏第115 旅第3 营防御阵地)俄国人的反抗压下去,但都是徒劳的。我们的轰炸机向山沟投下许多炸弹,炮兵对其进行猛烈的炮击。我们还派出一队队精锐分队进行冲击,但他们总是丢盔卸甲地往后退。俄国人荫蔽战壕里是多么牢靠啊..。最后,俄国人完全与外部世界断绝了联系。他们已经指望不上由空中供应食品,因为我们的航空兵这时完全掌握着空中优势。但也别想以饿死来威胁敌人投降,..这个沟简直就是我们的眼中钉,阻碍着我们前进。”
9 月末10 月初的日子里,苏62 集团军的防线上,到处进行着激烈的交战,类似苏115 旅第3 营的例子实在太多。德军占领了奥尔洛夫卡后,就对靠近伏尔加河边的“红十月”厂、“街垒”厂和“拖拉机”厂发起进攻。
守卫“红十月”厂的是古里耶夫少将指挥的近卫39 师,这个师把工厂的各个车间都变成了攻不克的保垒,而工人们竟然在密集的枪声中坚守着岗位。
德国人的进攻开始了,密密麻麻炮弹把工厂围墙轰坍了,但德国士兵一接近工厂区就遭到苏军猛烈炮火的还击。战斗呈胶着状态。几天后德军发现在“红十月”厂和“街垒”厂之间,有一条从伏尔加河一直向西延伸的冲沟,沟里堆满了炉灰渣。他们打算利用冲沟发起进攻。
其实,苏军早已发现了冲沟的秘密,彼得·扎伊采夫中尉率领一个机枪排守卫在冲沟后面。当德军悄悄逼近时扎伊采夫用准确的点射回敬着他们。偷袭不成,就来强攻。德军的炮兵压得阵地后的苏军抬不起头,但炮火一停德军开始冲锋时,苏军的机枪就响了起来,忽然一机枪手被敌炮火击中倒下了,列兵叶梅利扬诺夫立刻冲上去,用机枪不停扫射着。机枪开始发烫,枪筒里的水也沸腾了,苏军仍不停扫射着。这一天德国轮番冲锋数十次,扎伊采夫受伤了,排长也倒在机枪旁,最后是卡拉肖夫中士指挥作战。黄昏时,那条沟里横七竖八躺着400 多具德军尸体。
十月初,整个斯大林格勒象一座熊熊燃烧的大火炉。城北作战异常激烈,市中心枪炮声也从未停止。经过不停的轰炸,城市建筑早已倒坍。但行进在瓦砾间的德军依然心惊肉跳,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什么方向射出一串子弹,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流血的代价。即使是德军完全占领的区域,也总有几座楼房成为德军难以攻克的堡垒,消耗着德军力量。保卢斯不得不分散力量,去对付来自四面八方苏军的威胁。德军的进攻也就从开始的狂潮怒涛,渐渐变成平缓的细流碎浪最终走向枯竭。“巴甫洛夫楼”就是苏军在这场巷战中的典范战例。
“巴甫洛夫楼”——血染的风采之三
在战后的斯大林格勒市列宁广场旁,矗立着一座暗红色的四屋楼房,近卫步兵第13 师第42 团3 营7 连的战士曾用生命和灵魂在这里铸造了一座不朽的丰碑,这就是著名的“巴甫洛夫楼”。9 月底的一个夜晚,7 连战士巴甫洛夫中士奉连长命令,带领3 名战士前往“1 月9 日”广场旁一座四层楼房侦察。四个人身上挂满手榴弹,拿着冲锋枪悄悄逼近那座楼房,发现守楼德军躲在一个房间内谈话,于是他们在投掷一颗手榴弹后趁着硝烟,冲进屋内用冲锋枪一阵狂扫。德军被消灭了,苏军四名战士占领了大楼。
这幢大楼是周围地区的最高点,从这里往西一公里都在大楼的观察范围和射程之内。它还能与附近的“扎鲍洛特诺伊楼”、面粉厂四号楼、铁路员工大楼的各支撑点互相支援,形成交叉火力。
德军被赶出这幢大楼后,立刻进行凶猛反扑。整整两昼夜,苏军四勇士击退了数倍于己的敌人进攻。德军用飞机轰炸,迫击炮轰击,机枪扫射,大楼的墙倒塌了,大楼内苏军仍顽强抵抗着,正在弹尽粮绝之际,增援部队赶到了,来了一个机枪排和一个反坦克枪小组,几天后,又有4 人带着两门50毫米迫击炮赶来。“巴甫洛夫楼”的守备部队,是一个多民族的集体,其中有俄罗斯人、乌克兰人、格鲁吉亚人、哈萨克人、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和鞑靼、犹太人,还有一名战士的姓名至今尚未查明。
在此后50 多个日日夜夜里,守楼的勇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沐浴着枪林弹雨,夜以继日地与德军进行殊死搏斗。清晨,德军用火饱和迫击炮对大楼实施密集轰击,接着便开始进攻。坦克后面的德军喳喳叫着从三面逼了上来。守楼的勇士用反坦克枪先把领头的坦克击退,尔后用机枪狂扫德军士兵,机枪不停扫射着,一位机枪手倒下了,另一名战士立刻冲上去。德军的火力也很凶猛,他们对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掩体都进行扫射,用砖和木头建成的大楼因炮火袭击损坏严重。
一天夜里,德国航空兵停止了空袭,但四周仍然炮声隆隆、枪声不断。对于久经阵战的守楼勇士,除了值班放哨的,正抓紧时间吃饭休息。尽管周围爆炸声此起彼伏,忽明忽暗的炮火照亮了城市的废墟、岸边的石油库和工厂烟囱,但战士们不为所动,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还有更残酷的战斗等着他们。
门口出现了一位30 多岁青年人,大家眼前一亮,是团长叶林上校来看望大家。团长望着眼前因缺少睡眠而眼睛红肿的勇士,勉励一番,尔后说:“德寇什么手法都用尽了,最后它肯定会穷凶极恶地烧掉这幢大楼。”
“上校同志,我们一定不让他们烧楼”,战士们回答说。
上校笑了,严肃地说:
“你们要记住,重要的不是楼房,而是有利的阵地,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离开这里”。
团长走后,大家纷纷想办法。决定在楼外修建火力点,距大楼20—30米处,有一座废弃的钢筋水泥储油库,勇士们挖了一条地下交通壕通向那里,设置了机枪。他们还按照3 营营长命令,开掘了通往面粉厂大楼100 米的交通壕。在楼内,对阵地进行了加固,又开凿了不少枪眼,使一位射手可以在三、四个地方射击。这样,当德军炮轰时,楼内除留下观察的战士外,其他人都进入掩蔽所。炮击一停,战士们又出现在楼里,继续歼灭德军。
整幢楼房已被炮火炸得千孔百疮,有一堵墙已倒了下来,但在58 天里,7 连战士击退了德军无数次进攻。没让敌人穿过列宁广场向伏尔加河推进。直到苏军大反击,把德军赶出列宁广场及附近地区前,“巴甫洛夫楼”始终是42 团的一个重要据点。这座攻不破的堡垒不仅具有军事价值,还具有远大的精神价值。“巴甫洛夫楼”是一种象征,它代表着苏军英勇无畏的精神,正是靠这一点,苏军才能在劣势的处境下,挡住德军进攻,并最终将其消灭。
在9 月底、10 月初,苏62 集团军主要据守在伏尔加河西岸25 公里狭长的地带上,阵地伸入到被摧毁的城市半公里至两公里,苏军依河背阵,防御缺少纵深,而德军则占据了市中心大部分地区并前出到中心码头区的伏尔加河岸、德军凭着优势兵力,一次次试图把苏军赶下伏尔加河,但均未奏效。一个重要原因是苏军在巷战中血战到底的决心和气概,使斯大林格勒的焦土废墟成了德军无处逃生、处处是火力网的迷魂阵。正如苏军前沿流传的一首《献给守卫城市的英雄》歌曲所唱的那样:爆炸声震颤着大街小巷,马达声日夜不停地咆哮。坚如磐石般的红军战士,誓死保卫伏尔加河两岸。同志临牺牲时说:让敌人永远记住,第62 集团军从不后退,哪怕是一步!
3.巷战喋血
斯大林格勒守军最艰苦的日子来临了。城内展开着激烈的巷战,冲锋和反冲锋、突破与反突破、包围与反包围混作一团,双方交战阵势犬牙交错着,为争夺每一条大街、每一幢房屋、每一个广场、每一家工厂而奋力拼杀着、搏斗着、鲜血染红了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但是,在10 月上旬的日子里,德军凭着人多势众,逐渐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德军占领了城南和市中心,他们插入城北叶尔曼区、捷尔任斯基区、红十月区、街垒区和拖拉机厂区的楔形攻势在不断地扩大,隐蔽在河边的德军机枪在不断地朝着伏尔加河左岸扫射。德军轰炸机从日出到日落不停地向大地俯冲着,发出低沉的怪叫,连续不断地轰炸着苏军阵地。躲在战壕里的苏军战士脑中在闪现着一个令人心悸的念头:我们的条状防御地带会不会被德军冲破呢?
这一念头也在崔可夫的脑中闪现。这几天,他焦虑地发现,指挥所地图上标示战线的位置变化很大,蓝色铅笔标着的战线在持续推进,红铅笔标示的苏军防钱在逐渐缩小,变得越来越窄。
从10 月3 日起,德军向“红十月”厂、“街垒”厂、拖拉机厂发起猛攻。守卫这一地域的苏近卫37 师、近卫39 师和步兵第308、95、195 师奋起反击。德军在进攻前,先以飞机狂轰滥炸,尤其在拖拉机厂区战斗异常激烈。从9月底起德机每天出动数百架次对拖拉机厂不停轰炸,工厂已陷入了一片火海。
工人参战了。10 月5 日62 集团军决定将斯大林格勒各工厂的工人武装总队编入集团军,发给武器和给养,与士兵协同作战,保卫自己的工厂。
工人们表现得十分勇敢,他们虽然是第一次拿起武器,但对炮轰和空袭早已习惯了,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在密集的枪炮声中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现在他们在车间里已听得见德国人皮靴的脚步声、听得见口令的喊叫声,甚至子弹上膛的声音,他们立刻拿起武器,埋伏在马丁炉旁、昏暗的机器旁,瞄准着德军射击着。
工厂成了战场、成了堡垒,不时有火光闪动,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忽而又传来阵阵爆破声。
然而德国人还是一步步向前推进。
1942 年10 月14 日,希特勒向德军下达命令,在整个苏德战场上转入战略防御,而在斯大林格勒方向发动更猛烈的进攻。这一天,保卢斯调集了5个步兵师和2 个装甲师向城北工厂区只有5 公里深的狭长防线猛扑过来。在经过5 个多小时昏天黑地的轰炸之后,德军突破了拖拉机厂防线,冲向伏尔加河边。炮弹和炸弹使苏军遭到重大伤亡,仅在崔可夫设在地下坑道的指挥所;竟有61 人牺牲。崔可夫后来写道:“10 月14 日将作为整个斯大林格动战役中最为血腥、最为残酷的一天而被载入史册。”
这天清晨,崔可夫就预感到了危险。德国轰炸机在空中隆隆作响,炸弹雨点般地纷纷落下,高射炮弹的曳光划破长空。62 集团军指挥所的掩蔽部象发疟疾般颤抖着,四周是一片轰吗、爆炸声,那一天,崔可夫走出掩蔽部,没有发现一丝阳光,空中只有一个栗色的亮点高悬,火光和烟雾笼罩着整个城市。
事后查明,进攻的德军有9 万人,2,300 门大炮,约300 辆坦克,1000余架飞机。而62 集团军只有5 万5 千人,1,400 门火炮,80 辆坦克,180多架飞机。
清晨8 时,德军在拖拉机厂、街垒厂发起进攻。守卫该地域的近卫37师、步兵95、308 师在10 月初的激战中减员严重,德军以优势兵力发起攻击。
在近卫37 师109 团阵地上,德军的三次进攻都被击退了,阵地前有20余辆坦克被击毁,德军丢下了300 多具尸体。但德国人在进攻被击退后,又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德军的大炮压着109 团苏军抬不起头。10 时整,109团阵地被德国人夺走了。
但战斗没有结束,苏军士兵钻入地下室和残破的楼房内。当德国人以为敌人已被消灭、大摇大摆行进在座座倒塌的建筑物时,立刻遭到迎头痛击。手榴弹、燃烧瓶从瓦砾堆里飞了出来。最后德军使用喷火器,烧一段攻一段,苏军一边还击、一边撤退。经过4 个小时激战,37 师防线被突破。
这一天,崔可夫指挥所一片忙乱。电话员们向各通信线路拼命呼叫着,通信参谋在向集团军参谋长报告不断收到的战况,打字机也在噼噼啪啪响着,掩蔽所上空炮弹和炸弹呼啸着,棚屋上的尘土不停洒落下来。久经阵战的崔可夫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打电话给空军集团军司令员赫留金将军,请求他设法让德国人的飞机安份点。赫罔金回答说,爱莫能助,德军已封锁了苏军各个机场。
接下来是一连串不幸的消息:
11 时,德军突破近卫37 师和步兵112 师左翼阵地;
11 时50 分,德军占领拖拉机厂的体育场,守军一个营与敌陷入混战。37 师报告:被敌包围的114 团固守在楼房和废墟里。呵纳尼耶沃营6 连官兵全部阵亡。
12 时,无线电传来近卫第117 团报告。“团长安德烈耶夫牺牲,敌人包围了我们,我们宁死不降”。
12 时30 分,近卫37 师指挥部被炸。数小时后,师长若卢杰夫将军从废墟中爬出,跑到集团军指挥所,向崔可夫报告:“近卫37 师仍在战斗,我们决不后退。”说完,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滚了下来,全师大部分官兵已经阵亡。
指挥所气氛越来越凝重,14 时,指挥所掩蔽部被炸,与部队的联系中断了。
对于被围困的步兵95 师某团第3 炮兵连来说,那一天是漫长而又可怕的。在一阵山崩地裂的轰炸中迎来了这天的早晨。上百架德机在空中盘旋,到处响着炸弹和炮弹的爆炸声,一团团的烟云笼罩天空。在数小时的天昏地暗的轰炸过后,德军发起了猛烈进攻。第3 炮连战士沉着地把一发发炮弹填入炮膛,一声令下,炮弹呼啸着扑向德军阵中。德国人象镰刀前的草一样成排地刈倒。整整一天,炮连在连长雅西科指挥下打退了德国人一次次进攻。黄昏时,炮连的每门炮前只剩2—3 人了,许多人被埋在尘土里,仍不停地射击、射击。最后全连弹药打完了,剩下的20 余人把心爱的大炮砸了,端起刺刀和手榴弹冲向敌阵,除3 人突围外,全部阵亡。
这一天62 集团军防线被德军再一次拦腰切断,德国人在拖拉机厂和街垒厂间打通了一条约105 公里的走廊。到处发生着雅西科炮连的战斗。当德国人将苏军阵地围得水泄不通、弹尽粮绝时,苏军士兵要么与敌展开白刃搏斗、要么要求指挥所向阵地开炮。在意志顽强的守军面前,德军的进攻势头逐渐减弱了。从15 日到18 日,德军继续向苏军猛攻,战斗转向了“街垒”厂和“红十月”厂。守卫这两个厂的苏军,在一片七高八低的工厂残骸中殊死抵抗,使德国人的元气也渐渐丧尽、到了10 月底,进攻已停顿下来。“危机过去了”。崔可夫向方面军司令员叶廖缅科将军汇报战况,并分析说敌人在11月初已无力组织象14 日那般重大进攻时,叶廖缅科同意崔可夫的判断。
对于苏军顽强不屈的牺牲精神,一向以骁勇著称的德国人也十分佩服。战后当年战斗的参加者格拉姆斯回忆说,10 月14 日那天,我所在的坦克14师运气不错,在强大的炮兵和轰炸机支援下,占领了拖拉机厂。半夜时分,该师2 个营已抵达伏尔加河岸。但没料到防守比进攻更困难。“这场惊心动魄,令人疲惫不堪的战斗,不分地上地下,废墟、地下室,大城市的壕沟和工业区都成了激战的场所。..坦克爬过垃圾山和废墟,吱吱呀呀地冲入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工厂、车间,顺着堵塞的街道和狭窄的工厂庭院进行近距离扫射。有辆装甲车突然震动起来,敌人的地雷轰隆一声,把它炸得粉碎。这一切毕竟还能经得住。可再往前便是伏尔加河的断岩峭壁,它好象一个无底洞一样,恰恰在这里展开一场最残酷的厮杀”。一旦德国人占领了伏尔加河岸边,那么到夜间,苏联军人好象从地缝里钻出来一样,常常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们的翼侧和后方。“往往是晚上在激烈的战斗中夺回了的地方,第二干早上又给丢掉了。在低洼多林的河对岸,看不到敌人,他们的炮兵连和步兵都不显形迹,但它们是隐蔽在那里,并从那里进行炮击。每晚成百只小船穿过宽阔的激流,将增援部队运往成为废墟的斯大林格勒。于是,一切又从头开始了:狂风般的炮击,俯冲轰炸的飞机,长时间的硝烟弥漫,暗无天日。但局势并没有改观。我军战斗力如同大阳下的油一样,变得软弱无力”。
许多年之后,德国人才醒悟到他们输掉了这场会战是由于背靠伏尔加河的苏军无路可退,才十分勇猛顽强,也是由于德军没有集中力量轰炸伏尔加河渡口,使发发可危的斯大林格勒守军不断得到补充,终于转危为安,反败为胜。
伏尔加河是俄罗斯大地的母亲河;
伏尔加河是苏军力量的源泉,是生命线;宽阔的优尔加河紧紧护卫着斯大林格勒,最终把凶残的入侵者冲入波浪翻滚的激流中。
第八章强弩之末1.保卢斯心神不宁
10月初,一位德国士兵在战斗间隙给住在莱比锡的亲人写信:
“亲爱的露丝:我们正在进行着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巷战。命运宽怒和佑护了我,使我免遭人世最可怕的苦难。十天内,我失去了所有的同伴。我们连打得只剩9个人时,被解散了。现在,我是一会儿编到这个连,一会儿又编到另一个连。我在摩托车排呆了好几天,可这个排现在已不存在了。斯大林格勒城郊的阵地,成了我们许多人的坟墓。的确,斯大林格勒是一块只有铁牙才敢啃的硬骨,在这里打过仗的人才会明白,胜利对我们来说,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渺茫。”
这位名叫崔尔特·萨尔夫的士兵参加了斯大林格勒的巷战,面对苏军坚韧不拔、勇于牺牲的战斗,已变得有些魂不附体、胆战心惊。当他写这封信的时候,保卢斯的首席副官亚当上校正在远离战场的一所野战医院看望第六军团的伤员。
这是一幢利用一所普通庄园改建的简陋的医院。室内并排放着一张张床位,拥挤嘈杂,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亚当走进病房就感到心情压抑。一位全身被纱布包裹着的重伤员在不停地呻吟,他的邻床,胳膊上吊着绷带的军士正倚靠在床头听收音机。亚当走上前去,俯身问那位躺着的重伤号:他是怎么负伤的,那位神情冷漠的军士插话道:“长官,这并不重要。我们不是在那里打仗,而是进了屠宰场。斯大林格勒没有真正的阵地,到处是废墟,俄国人就躲在那一堆堆石头后面还击我们。我们在那里只有死亡。猛攻猛打更不行,脑袋会丢得更快。”
他的话引起全室伤员共呜。一位胸前挂着一级铁十字勋章、两颊深陷的士兵补充说:“是的,长官。在这点上我们应该向俄国人学习。他们是巷战的老手,善于利用每堆石头、墙上的每个突击部和每处地道。这些都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伤员们沮丧的情绪使亚当大吃一惊,在几个月前这简直不可想象。第6军团历来以敢打硬仗、士气高涨著称,连元首有一次都对保卢斯说:“你有这样一个集团军,可以向天空冲击。”哪里料到短短两个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亚当想打断士兵们的议论,但又有些同情他们,看来他们不仅肉体负了伤,精神上也受到了沉重打击。这时周围已围了一群伤员,一位40多岁的老兵看见他脸上不悦的神情,彬彬有礼地开腔道:
“上校先生,我只能证明他俩讲的是事实。军队报纸宣扬说:‘俄国人完全没有力量了,他们已无力进行抵抗了’,这简直是笑话,应该让编辑先生到我们这里呆上一、二天,这样,他们就会停止撒谎。”
“直到现在我们还嘲笑俄国人”,那位军士接着说:“这已成为历史了。在斯大林格勒,我们一个个呆若木鸡,根本无喜笑两字可言。我们最害怕的是夜战。如果白天我们还能占领一些废墟或半条街道的话,那么到了晚上,敌人就一定会向我们发起进攻,把我们赶出去。我担心,即使我们能拿下全城,恐怕也得好几个月了。”
亚当注意到病房里的人都赞许地点着头。这次病房经历给亚当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致在战后的回忆录里他辽清晰地忆起当年谈话的场景,颇为感慨地说:“我们又一次低估了俄国人。”
亚当从医院里回来,心情十分沉重。他没敢向保卢斯提起病房中的这段插曲。此刻保卢斯已变得越来越心神不宁。
德国第6 集团军司令部设在顿河边的戈卢比茨卡亚。这些日子里,军官们出出进进地汇报着战场动态,表面上一切如故,那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打字声,军官们皮靴发出的吱吱嘎嘎声响,以及保卢斯冷静沉着地发出的一道道指令,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大家的内心已发生了很大变化。
亚当较早地发现了司令官身上的微小的变化。与交战初期相比他变得更加沉默了,有时在与人谈话中会突然走神,陷入沉思,他在想什么呢?
这一秘密很快就揭开了。10 月18 日,亚当从国内休假回来,保卢斯把他召去打听一些国内的情况。亚当谈了很多,保卢斯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直到他说:“我在国内不止一次听到,第6 集团军司令官很快就能战胜俄国人,那时战争就将结束。”
这时,保卢斯才作出反应。他带着倦意地笑了一下,叹息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亚当先生。但我们现在离这一天遥遥无期。我们军团在斯大林格勒付出了极大的牺牲。陆军总部一方面下允许我停止对城市的进攻,另一方面又不派兵来。”说着神情忧郁地又陷入了沉思。
亚当没料到保卢斯会说出这番话来。如果说当初在医院里听到伤员的悲观的议论吃了一惊的话,那么出自司令官口中的这番话,不仅使他大吃一惊,而且心里也受到极大震动,他简直有些目瞪口呆了,情绪直落千丈,再也没兴趣叙说国内的见闻了。
保卢斯这些天确实有些心神不宁。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顶感,但又不知道祸从何来。起先他认为攻占斯大林格勒不会有什么麻烦,俄国人夏季的惨败已没有力量进行有力的进攻了,岂料仗越打越激烈,越打越残酷,战场从顿河草原开阔地转到被大大小小沟壑分割的、有许多小树林和山谷的伏尔加河沿岸,又打到斯大林格勒坑洼不平的工厂区。整整4 个月,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每一次进攻都觉得胜利该到手了,但每一次又总差那么一点,元首一次次下命令规定攻占的日期,又一次次落空。一个马马耶夫岗、一个巴甫洛夫楼,居然炮轰火烧久攻不下。不,他保卢斯决不是胆小如鼠之辈,他有顽强的意志和决心,他决不怜悯士兵的流血牺牲,曾一次又一次把部队投进去,把城市炸得成了废墟、成了一片焦土,把苏军挤压到仅仅只剩25 公里长的阵地上,可偏偏这时攻不动、打不了、炸不垮,他百思不得其解。
从军事上分析,他保卢斯采用的战术完全符合作战准则,楔形攻势、两翼包抄、纵深穿插,每次进攻只选一个方向重点突破,天上地下立体作战,德军已占领了这座城市大部分了。仗打到这种程度,抵抗已失去意义,一般来说守军不是全线崩溃就是缴械投降了。偏偏俄国人抵抗会变得越来越猛烈,如醉如狂一般。炮轰、射击、枪刺、刀劈,甚至拳打脚踢、牙咬手抓,直到苏军士兵的生命消失,阵地才被深沉恐怖的寂静笼罩。多么可怕的战场啊,不要说德军士兵受不了,他保卢斯过去也闻所未闻,这仗该怎么打啊!
每当作战受挫,保卢斯就会想起被他撤职的冯·维特尔斯盖伊姆将军,想起他说的话,现在他有些理解这个倒霉的将军了,但他不能步他的后尘。他明白他的命运是牵在千里之遥的元首手中。想到这里,保卢斯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他心神不宁的根本原因是怕元首追究责任。德国人几十万大军从夏天打到秋天,现在冬天也快到了,居然还不能占领这座城市,元首会怎么想,会不会象对待哈尔德那样被撤职?眼下看还没这种危险,但仗再拖延下去就难说了。到时候即使元首不愿意也不行,前些日子,那个可恶的空军将军里希特霍芬就在元首面前说什么保卢斯如果精神振作一点,早该拿下斯大林格勒了,真是混帐,让他来试试。
冬天到了,奔腾不息的伏尔加河上漂流起大大小小的冰块,这正是河上运输的最危险的时期。苏军不少装载弹药的小船在夜色中被夹在冰块问、或撞向冰块而漏水沉没,来往于两岸间的不少航道开始停航。保卢斯正是选择这一时机开始对苏军发起进攻。进攻之前他心中有些不安,因为他刚刚收到驻扎在顿河弯曲部的步兵第44 师报告,宣称那里发现了大批苏军。步兵第376 师随后也反映有大量苏军集结,难道俄国人想以纵深包围的方式对第6集团军的翼侧实施突击?正当他心里揣测不安时,却接到元首大本营发来的进攻命令。元首对形势的判断远没有他那么悲观,11月9日希特勒在慕尼黑洛恩布伦凯勒出席纳粹元老周年纪念的大会上发表演讲,他充满自信地说:“我要到伏尔加去——到一个特殊地方,一个特殊城市去。凑巧,该城有福气取了斯大林的名字..的确这是个重要城市,因为在那儿可以截住3000万吨河运,包括900万吨石抽,浩大的乌克兰和库班地区的粮食也是运到那儿,再向北方运输的,那儿有锰矿——它有一个巨大的装运企业。这就是我要夺得的,而且,你知道吗,尽管我们谦虚——我们已经把它夺到手了!仅剩下几小块孤立的地区了!现在,有人会说,‘那么你为什么不打得再快一点呢?’因为我不想有第二个凡尔登,原因就在于此。”两天后,保卢斯发动了对斯大林格勒守军的最后一次进攻。此刻,他想或许苏军真的山穷水尽,这一次他大概能旗开得胜、大功告成。
2.崔可夫扰敌之计
10月底,斯大林格勒城内的枪炮声渐渐地稀疏起来,紧张的局势得到缓解。
从7月17日顿河草原上第一声枪响起,三个多月来炮击和轰炸是一日响过一日,一时甚过一时。大地在炸弹的撞击下发疟疾似地抽搐颤抖,天空中布满了血腥,焦糊的气息。人们已习惯在死亡的恐怖下生活,这时忽然枪炮声稀少了,战斗减少了。蹲在战壕里每天被震昏数次的苏军战士顿时产生一种轻松欣慰的感觉,时间变得充裕了。人们开始写信、刮脸、谈笑、睡觉,战争似乎在悄悄地从日常生活中走开。
战场上还是有小规模的战斗,德军轰炸机一天也没停止过向大地倾泻炸弹,只是与10月中旬异常激烈、残酷的战事相比较,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崔可夫身边的参谋们笑着说,是不是希特勒要逃跑了?各部队在向集团军报告中称:目前阵地正面没有大量敌军集结,也没有发动攻势的迹象。
崔可夫接到报告,很理解众人的心情,但他明白德国人是不会主动撤退的。伏尔加河畔这场旷日持久的血战已愈益引起世人的关注,希特勒已经孤注一掷,不断地增加兵力。7月,德B集团军群在向斯大林格勒突击时才拥有38个师的兵力,到10月底兵力已增至81个师。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现在已不仅从军事上,还从政治、宣传上考虑这场战事。于是崔可夫立即通知部队加强警戒,片刻的沉寂意味着德军在调整部署,酝酿新的进攻。目前要广泛开展狙击手运动,扰乱敌人,使之不得安宁。
接到崔可夫命令后,各部队立即加以贯彻,充实了狙击手队伍,让他们埋伏在废墟中或战壕一侧,不分昼夜地向阵地前的德军射击。
于是相对沉寂的战场上狙击手零星的枪声不时响起,德国人防不胜防,日夜得不到休息。
在斯大林格勒会战期间,守军常处于劣势。面对优势德军死打硬挤是莽撞的行为,苏军战士就常常躲在暗处,利用各种废墟作伪装向行进中的德国人射击,等德国人展开进攻时又找不到目标。这样日积月累,竟也夺走了不少德军士兵的生命,于是狙击手运动在苏军中推广开来。
在狙击手活动搞得较好的第62 集团军步兵第284 师,三个月来共歼灭德军3166 人,相当于两个团。其中最出色的狙击手是该师的战士瓦西里·扎伊采夫,他使德国人闻之丧胆。
种枪手扎伊采夫—血染的风采之四出生在普里乌拉利那的瓦西里·扎伊采夫是第284 师狙击手运动的发起人。他的童年是在切里亚宾斯克州阿加波夫斯基地区的乡镇中度过的。12 岁时,他就学会了打枪,与父亲、哥哥一起经常进山打猎,练就了一手好枪法。1937 年扎伊采夫应征入伍,在太平洋舰队服役。战争爆发后,他主动要求上前线,1942 年7 月跟随步兵第284 师来到伏尔加河畔,从此他有了用武之地。
10 月,马马耶夫岗被切割成两半,苏军占领着东部的斜坡,西部由德军占领着。德军控制着一个被称作“鬼领”的高地,上有一水塔,德军在那里安置一观察所,指挥炮兵向苏军轰击。争夺水塔战斗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马马耶夫岗上的两军胜负。
一天,扎伊采夫发现德军一通信兵出现在水塔附近,扎伊采夫端起步枪就把他撂倒了。从水塔上奔出一个德国人向他同伙走去,他猫着腰一溜小跑,扎伊采夫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把他击倒。第三个德军吓得赶紧趴在地上,等了有半小时,见没有动静,先探出头瞧瞧又马上缩回去,扎伊采夫没动。又过一会,那家伙再次探出头,慢慢地朝两具下动的尸体爬去。等到那家伙一不留神,上半身稍微露了露,只一瞬间,扎伊采夫的枪响了,德国人瘫倒在地。
扎伊采夫弹不虚发的射技出了名,团长梅捷廖夫中校亲自授予他一支带瞄准镜的狙击手步枪,并要他挑了十来个战士组成狙击手小组,活跃在阵地上。
扎伊采夫小组枪法越打越神,他们在德军经常出没的伙房、厕所附近打埋伏,有时又潜伏到德军阵地前,专打德军炮兵的观察仪、坦克的了望镜和德军军官,一天之内竟能消灭几十名敌人。这一来闹得敌人十分恼怒,他们发誓要除掉扎伊采夫。
德国人从国内召来了神枪千考宁斯少校,他是柏林狙击学校校长,出身于射击世家,从小就学得一手好枪法。有一次与人打赌。存百步之遥,往一枚直径5 厘米的硬币连打5 枪,结果枪枪命中,更令人叫绝的是硬币上留下的枪孔正好把硬币圆周五等分了。考宁斯一到马马耶夫岗,果然就先射杀了几名苏军官兵,然后写了一封挑战书,让人送给扎伊采夫。
扎伊采夫也不示弱,让人回了一信,带着他的伙伴乘夜色掩护悄悄潜伏至距敌阵地百十米处,埋伏起来。这一埋伏就是4 天4 夜。到了第5 天晚上,阵地上还毫无动静。天快亮时突然一声枪响,从敌人阵地传来,一名战士嘴巴上挨了一枪。
“萨福诺夫,你怎么搞的?是不是打瞌睡枪走火了?”
萨福诺夫痛得直咧嘴,他向人借来纸笔写道:“我想抽支烟,刚划亮火柴就中了一枪。”
几个人赶快替他包扎。扎伊采夫明白碰上了强劲的对手了,肯定是考宁斯。
第二天,德军阵地前一片忙碌,战壕里的人跑来跑去,这正是狙击兵理想的猎物。没等扎伊采夫细想,报仇心切的萨福诺夫瞅准机会就要开枪,这时,“叭”的一声,萨福诺夫头往后一仰,人躺倒在地不动了,原来是中了考宁斯诱敌之计。
这一天,扎伊采夫不吃不喝,在战友的墓前许下诺言:一定要向法西斯讨还血债。
以后几天,扎伊采夫都在观察德军阵地,以便发现考宁斯。一天黄昏时分,在敌人的掩体里出乎意料地露出一个钢盔,并慢慢地沿堑壕移动。射击?不行,这是诡计。肯定是考宁斯的助手拿着钢盔移动,而他本人在等待扎伊采夫射击时暴露自己。
他会藏在哪里呢,扎伊采夫和他的助手仔细搜索着。“那不是他吗?”丹尼洛夫一激动用手指着阵地前沿,这就够了,考宁斯的枪又响了,丹尼洛夫身负重伤。
扎伊采夫循着枪声望去,没发现目标。根据射速,德国人就在附近。左边是一辆损坏的坦克,右边是一个土木发射点。在坦克里?不,考宁斯不会那么傻,土木发射点枪眼也堵上了,它们之间有一块铁板。对,他可能躲在铁板下面的掩体里。为了证实一下,扎伊采夫用一块木板套上手套,把它举起来,考宁斯上钩了,直接命中目标,他肯定就在铁板下。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扎伊采夫让助手先盲目射击,以吸引敌人注意。早饭后,德军阵地在阳光照射下,铁板边有个东西闪烁了一下,扎伊采夫意识到这是光学瞄准镜在发亮。他让助手举起钢盔,德国人开火了。他以为他终于把大名鼎鼎的扎伊采夫打死了,就悄悄地从铁板下露出半个头探看究竟。扎伊采夫抓住这一机会,手指轻扣扳机“叭”,一声枪响,考宁斯眼睁得大大的向后倒去,他那支步枪的光学瞄准镜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扎伊采夫勇斗考宁斯的事迹在部队中流传开来,苏军中掀起了学习扎伊采夫的热潮。方面军司令员叶廖缅科发布命令,要向著名狙击手学习,在部队中广泛开展狙击手运动。命令要求每个排至少要有2—3 名狙击手,每个连不少于5 名机枪和冲锋枪狙击手,每个反坦克枪连至少要有5 个反坦克枪狙击手小组,野战炮兵营和反坦克炮兵营至少要有2 个狙击手小组。
狙击手运动在苏军中蓬勃开展起来,仅第62 集团军就涌现出340 名著名狙击手,至11 月底,共消灭德军6,250 名。闻名全军的狙击手还有戈尔季因科、佳特洛夫、马卡罗夫,与扎伊采夫齐名的还有57 集团军的副政治指导员伊利英,他一人消灭了494 名德军。报纸上登载了一首诗称颂狙击手:
有时,迫击炮弹寻不着匪徒的踪影。
炮弹打不着,
炸弹也击不中。
这时,在火线上空响起熟悉的枪声。
狙击手的子弹呼啸而过——
法西斯匪徒顿时丧命。
第62 集团军以狙击运动骚扰敌人,使保卢斯的进攻一再推迟。但保卢斯不会放弃进攻,他想趁冬天来临前占领斯城。11月10日晚,他把集团军师以上军官召集开会,会上他回顾了斯城作战以来取得的战果,宣称苏军已筋疲力竭。如此这般一番鼓动后,他以沉重的语调说,现在摆在第6军团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进攻,元首正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会议在一片赌咒般的誓言中结束,再过数小时,一场血腥屠杀又开始了。
3.德军最后一次进攻
11日6时30分,马马耶夫岗和城北工厂区又响起激烈的枪炮声。德军的炮人猛烈轰炸着苏军阵地、大批助攻的飞机也飞临上空,从腹部不断抖落出重磅炸弹、燃烧弹,城北陷入了火海中。
参加进攻的德军有5个步兵师、2个坦克师,还有从后方调来善打巷战的工兵营。
11时30分,德军击溃了苏戈里什内师的防线,包围了柳德尼科夫师,第62集团军的防御被切割成三个孤立的部分:雷诺克至斯帕尔塔诺夫卡、街垒厂东部和“红十月”工厂至码头。到了16日,第62集团军的形势恶化。德军已把守军赶至伏尔加河边。
苏军顽强战斗着,保卢斯的进攻开始呈现衰退之势。这一点从首次参战的德军工兵营的进攻就显露了出来。
11日,德工兵营营长韦利茨大尉接到第79师师长冯·施韦林将军的命令:
“1.敌以重兵守卫着‘红十月’工厂的部分地区。主要的抵抗基点是平炉车间(4号车间)。夺取该车间便意味着斯大林格勒的陷落。
2.第179加强工兵营应于11月11日占领4号车间,并向优尔加河突破。”韦利茨大尉是名富有经验的指挥官,接到命令后他立即组织了4支强击队,每队30—40人,配备有自动枪、喷火器、手榴弹、集束弹药和炸药块、烟雾弹,打算炸开车间一角,由强击队从缺口冲进,第二梯队立即占领并防守夺下来的阵地。
计划很周密,但出师不利。苏军早有防备,在通向“红十月”厂的道路上,苏军用炮火拦截成一道封锁网,韦利茨率领强击队好不容易穿过一团团炮击的火网,来到大楼的围墙下。
4号车间只剩50米,那里耸立着一座大楼和很多高大的烟囱。满脸尘士的韦利茨转身对匍匐在墙边的司务长费策尔说:“你带上15O公斤炸药,把车间右边的那个角炸开。记住,明天清晨爆炸,作为总攻的信号。”
费策尔带领一排兵领命而去。韦利茨让霍尔瓦提营作为第二梯队悄悄进入攻击区域。
天快亮了,进攻即将开始。突然从伏尔加河边闪着大炮齐射的火光,苏军的几百发炮弹象大雨一样倾泻在霍尔瓦提营的埋伏地域。这怎么可能?进攻还没打响就遭到苏军炮兵袭击,韦利茨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崔可夫早已料到德国人要重点进攻“红十月”厂。12日,他向斯捷潘·萨韦利那维奇·古里耶夫上校发去一道命令:
“敌人企图在‘红十月’工厂东南部突破我正面,前出至伏尔加河,为加强近卫步兵第39师左翼,肃清工厂里的全部敌人,兹命令近卫步兵第39师师长,使用近卫步兵第112团抽调来的1个营,去加强你师中央和左翼的战斗队形。任务是全面恢复态势,肃清工厂之敌。”
古里耶夫接到命令,立即将新增的一个营部署在平炉车间,并且让炮兵做好准备,一有动静即向4 号车间前预测之地开火。
苏军的炮火将德军打懵了,但顽强的德国人还是不顾一切地发起进攻。费策尔在炮火中敏捷地跃起,很快接近那栋大楼。
“点着了”,他喊了一声,一阵耀眼的闪光!车间的墙慢慢倒了下来,黑灰色的浓烟四起,第一批强击队冲进了烟雾中。
当烟幕消失后,韦利茨从望远镜里观测到车间的右角己被炸塌,第一批工兵通过10 米宽的缺口,沿着炸碎的石块冲进车间,第二批强击队也已发起攻击。但他立刻发现冲锋的德军的窘境,那一堆堆乱七八槽的钢筋横七竖八躺着,左右是深深的弹坑,德国人只能沿着唯一一条小道鱼贯而行,一种绝望的恐惧潜上了韦利茨心头,因为他发现俄国人的机枪正瞄准那条小道疯狂扫射,在每一个建筑的突出部,都有红军埋伏着,准确地扔出手榴弹。
德国人一批批倒了下来,韦利茨身边的上等兵也被流弹打中了。他立刻跳进弹坑,匍匐到德军前沿,告诉他们用喷火器和集束手榴弹。
战斗进行得紧张激烈,但守军的顽强抵御使韦利茨束手无策。夜幕降临时,他被迫停止进攻,撤出战斗。一天战斗下来,他这个营原有190 人,现已伤亡近半。韦利茨感到不可思议。在战后《被出卖的士兵》一书中,韦利茨哀叹道:
“我们这个营突破过多少坚固的正面和筑垒防线,克服过多少有工事构筑的江河障碍——河川和运河,夺取了多么精心构筑的火力点和抵抗基点,占领了多少城市和乡村..可是在这儿,在伏尔加河面前,连一个工厂也夺不下来!俄国人从哪儿来的这股力量。”
远在文尼察的希特勒密切关注着伏尔加河畔的这场激战。从地图上看,苏62 集团军已彼分割成孤立的三块,四个月来的血战总算到了尽头。这位狂妄的独裁者大需要这一场胜利了,如果让第三帝国的旗帜插在这座以斯大林名字命名的城市,这等于向世人宣告他希特勒征服世界的计划是任何人也无法阻挡的。他的心中早已彼这幅美妙的图景所吸引和陶醉,早就迫不及待地向国人暗示斯大林格勒即将陷落,岂料前线传来的报告总是闪烁其词地暗示战斗异常激烈和残酷,他已经在那里陆续投入了100 多万兵力,现在己看到了曙光。然而此刻却传来了德军攻打“红十月”厂受挫的报告。他感到不可思议,眼下在斯大林格勒的苏军各团队中只剩下憔悴不堪的几十名红军战士了。可那些微不足道的溃败之敌竟然在重重围困中,带着伤痕和病痛,怀着不可动摇的信念,挑起了残酷战斗的重担,使英勇的帝国士兵难以越雷池一步。
红军的顽强抵抗激怒了希特勒,他只有严令保卢斯不顾一切地进攻、进攻,用猛烈的炮火将苏军防线瓦解于一片废墟中,连同红军战士生命一同消失。11 月17 日,热昏的希特勒给保卢斯去电:
“第6 集团军司令部:
我得知夺取斯大林格勒的斗争有许多困难并且损失了大量部队。但是,现在由于伏尔加河结冻,俄国人的困难更多,假如我们利用这段时间,以后我们就能保证少流血。
我期待指挥员们,像过去多次表现得那样,再一次竭尽全力,做好各件工作,而部队也能像它们经常表现出来的作战艺术那样打好仗,至少要冲到炮兵工厂和钢铁企业区附近的伏尔加河岸边,并夺取这一部分城区。
航空兵和炮兵应尽全力为这次进攻开辟道路并坚决支援这次进攻。
阿道夫·希特勒”
这一命令规定向在斯大林格勒的德军团以上指挥官进行口头传达,在命令下面保卢斯又添加一行字勉励他的士兵:“我相信,这一命令会在我们英勇的部队中引起新的精神振奋。”
然而,四个多月血战已使德国人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他们把崔可夫的部队赶到了伏尔加河边,再往下赶却无能为力战场的力量对比开始发生了变化。希特勒要保卢斯不顾一切的进攻,德国第6军团的侧翼防线变得薄弱了。在巷战中德军已耗尽了最后一支预备队,这就为斯大林的反攻创造了条件。就在希特勒发布命令两天之后,一场风暴席卷斯大林格勒。斯大林已悄悄集结了100多万部队,从这座城市的北部和南部发起战略反攻,从而决定了这场会战的命运,也决定了第三帝国走向衰亡。
第九章“天王星”1.历史记住了这一天
1942年11月18日午夜12时,苏第62集团军司令部与方面军司令部相连的电报线路活跃了起来,“博多”电传打字机哒哒地响着,打满字迹的纸带象白色长蛇在蜿蜒伸展。集团军司令员崔可夫、政治委员古罗夫、参谋长克雷洛夫等人早已聚集在电报机旁,望着电报机蹦出的一个个字母、一行行文字,脸上现出异样的光芒,激动得难以自禁。方面军司令员叶廖缅科上将传达最高统帅部命令:
“天王星计划”:
1942年11月19日,西南方面军和顿河方面军1942年11月20日,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向斯大林格勒地区的德国军队发动全面大反攻!”
正在为危在旦夕的集团军命运担忧的崔可夫等人,见到命令没立刻弄清即将发生的事件的意义,尔后才醒悟到斯大林格勒的血战结束了。一想到再过七个小时进攻就要开始了,大家高兴得击掌祝贺,不约而同地涌向问口,遥望城北被火光映红的夜空。“真守够了”,崔可夫想:“62集团军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的口号:‘决不后退一步’,现在该换成‘我们勇猛前进’11月18日午夜时分,在斯大林格勒城北,从顿河左岸巴甫洛夫斯克至那尔佐夫卡宽约400公里的地带上,苏西南和顿河两个方面军在森林和夜幕的掩护下已全部进入最后的攻击阵地。这两个方面军是新近组建的,西南方面军拥有40万人的兵力,火炮5900门,坦克700多辆,司令员是瓦图京将军。他们要对付的是意大利军弟8集团军和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虽然意大利人和罗马尼亚人的兵力与西南方面军相差无几,但士兵素质与装备处于明显的劣势。顿河方面军由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指挥,拥有30万人,4700门人炮和280辆坦克。在阵地另一侧,是德军第6集团军的10个师,无论数量和装备都不如苏军。
此刻,两个方面军各部队正召开军人大会,宣读最高统帅部的进攻令,以及阐述这次进攻行动重大意义的二位司令官各自签署的动员令,号召红军给敌人以坚决有力的打击:
“红军战士们、指挥员和政治工作者们!严酷、但正义地惩罚卑鄙的敌人——德国法西斯占领者的时刻来到了。
德国法西斯强盗背信弃义进攻我们和平的家园,破坏它和欺辱我们伟大的人民。..敌人推进到了斯大林格勒城下。在伏尔加河旁的这座坚固城堡的城下,我们阻止了敌军。由于我军英勇作战,敌人在斯大林格勒城下的战斗中,遭到极大损失。
现在向敌人发动强大进攻的光荣使命落到了我们肩上。
为向杀害我们妻儿的法西斯暴徒讨还血债,为流血牺牲的官兵讨还血债,我们应无情地消灭敌人。
同志们,要英勇进攻!
我们要把希特勒奴役者从我国的国土上赶出去,给万恶的敌人以毁灭性的打击。
同志们,向着胜利前进,消灭德国侵略者。”
类似这样的命令在部队中宣读后,做起了强烈反响。苏军士气旺盛,急不可耐地等待着进攻时刻的到来。
在阵地另一边,无论是意大利人、罗马尼亚人还是德国人对苏军即将发动的大规模进攻并不了解。几十月来,斯大林从后方调集了大批部队,他们沿着伏尔加河左岸,绕过荒芜人烟的盐碱草原,绕过浓烟滚滚、炮声隆隆的斯大林格勒,在夜幕的掩护下,秘密集结于斯大林格勒西北和顿河中游地区。苏军大规模的集结,也曾引起敌军的觉察,但他们不清楚苏军的意图。德国人太自信了。毕竟经过几个月血战,他们已占领了斯大林格勒的大部分地区,他们始终在进攻。从没有想到苏军也会进攻,而且是一场扭转整个战局的大规模的进攻。他们只以为苏军的调动是为了弥补百孔千疮的防御地带,决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包围。11 月18 日夜晚,在苏军大规模进攻前夕,德国人,上至元首、将军,下至普通士兵都毫无戒备地沉睡着,第二天早上,等他们醒来时,不幸已将临了。
11 月19 日,注定要成为斯大林格勒会战中最重要的日子。7 时30 分,沿西南方面军和顿河方面一线,3000 多门苏军大炮开始轰鸣,炮击持续了80分钟,在罗马尼亚第3 集团军阵地上倾泻了数百吨炸弹。
8 时50 分,步兵和坦克兵团投入战斗。强大的炮人尽管破坏了罗军的防御,但敌人没有束手就擒,而是拼死抵抗。直到下午,苏军波浪式的进攻,才导致罗军的渍败。与此同时,在顿河方面军进攻的方向,德军的防线也被突破。战斗在广大地域上展开,罗马尼亚集团军第4 军被消灭了,第11 罗马尼亚骑兵师被分割包围,失去了与罗马尼亚第3 集团军的联系。
苏第5 坦克集团军从谢拉菲宫维支西南30 公里处的高地发起进攻,突破了罗马尼亚方面军第2 军的阵地,迅速向南挺进,在中午时占领了别列拉佐夫斯卡姬以北的高地。苏军坦克军和骑兵转向东南,于傍晚抵达卡尔梅科夫,插入罗马尼亚第3 集团军纵深达60 公里。
经过一昼夜激战,两个方面军重创了敌军,一切按计划进行。20 日拂晓,集结于斯大林格勒南部卡尔梅草原的斯大林格勤部队也转入进攻。
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斯大林正等待着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司令员的报告。一小时前,他与罗科索夫斯基和瓦图京通了电话,顿河和西南方面军进展顺利,先头部队已进抵奇尔河上游,深入到敌军后方的茫茫草原上。此刻,斯大林有一种自豪和自信,已经没有了战争爆发的最初几天、以及1942 年夏天时那种震惊、失态、烦忧与不安,德军已进入了他和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共同设下的陷饼里。他想起了8 月伏尔加河激战之际丘吉尔的来访,对他的盟友关键时刻背信弃义既愤怒又轻视,让西方资本家瞧瞧吧,没有他们我们照样干得挺好。这一战役不仅决定列宁创建的国家的命运,也将决定被希特勒奴役的欧洲国家的命运,决定希特勒战犯的命运。他甚至预计到战后苏联必然以强国的姿态出现在国际舞台上,这一切都取决于眼下的这场大反攻。
叶廖缅科的电话接通了,他获悉由于大雾进攻被推迟2 小时,现在坦克已投入战斗。
20 日清晨,卡尔梅克草原上飘着一层薄薄的晨雾,在芦苇和水草丛生的湖间地带,埋伏着苏军坦克和炮兵部队。预计8 时开始的炮火准备由于能见度过低,到10 时才开始。火炮射击了75 分钟,第51、57 和64 集团军从三个地段上突破敌军防御,象一把利刃将罗马尼亚第4 集团军进行切割、包围。
苏51 集团军的坦克进入察察湖、巴尔曼察克湖之间的突破口,迅速向西北方向的卡拉奇推进,准备与顿河和西南方面军的坦克兵团与骑兵部队会合。
21 日下午,从谢拉菲莒维支发起进攻的苏军部队挺进至苏罗维吉诺以北,构成对保卢斯集团军交通线的威胁。当时德军尚未感觉到会被包围。德军急忙调动部队进行拦阻,但被苏军的进攻击退了。
21 日,从克列茨卡娅和谢拉菲莒维支出发的苏军改变了方向,转弯90度,两军会合后向北部的顿河进发,直插德军在斯大林格勒正面防线的后方,苏军在行进间占领了顿河大桥,切割了保卢斯集团的退路,进入卡拉奇地区,按原定计划形成对德军第6 集团军和第4 坦克集团军的包围。同时,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击溃了德军第29 机械化师和罗马尼亚第6 步兵军,从契尔符林河与顿河皇后河之间向卡拉奇至斯大林格勒的铁路挺进。11 月22 日上午,苏军进至布齐诺夫卡,成南北夹击之势的苏军三个方面军会师于距斯大林格勒以西仅60 公里的卡拉奇。11 月23 日前,苏步兵兵团向契尔河和阿克赛河挺进,加强了突击集团的外翼。23 日,苏军在顿河河曲和顿河右岸的卡拉奇将德军第6 集团军和第4 坦克集团军形成钳形包围之势,将其与德军的B 集团军群隔开。
从19 日至23 日,苏军完成了预定的战术突破,德军第6 集团军成为苏军囊中之物。
“天王星”计划第一步获得巨大成功,它是苏军在卫国战争中实施第一次大规模的战略反击,从而扭转了战争中的被动局面。11 月19 日这一天也就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重要日子而被载入史册。
2.“寻找别的解决办法”
11 月19 日苏军的大反攻——正如历史学家所说,是整个会战的转折和高潮。一支长期遭受围困的军队,已经到了朝不保夕、山穷水尽的地步,但组织者居然不动声色地集聚了三个方面军100 万人的力量,正确地选择了出击时机,从南、北两个方向巧妙地运动兵力,掠过德军的左、右两翼,在卡拉奇会师。只用4 天时间,居然将数十万敌人实行包围,将它围得铁桶一般、水泄下通。包围者反而遭到包围,这一结局令所有人大感意外。作为战役指导,苏军采用的包围原理并不新鲜,但其规模之大、实施手段巧妙、出击时机的把握令人深深折服。苏方最高统帅部的这一战役决策是怎样产生的?从准备到实施又如何蒙骗住了狡诈成性的德国人,从而保证了战役突然性。要揭开这些奥秘,我们应该从两个月前苏军大本营中一次高层三人会晤谈起。
9 月12 日,朱可夫飞往莫斯科,与华西列夫斯基一起向最高统帅汇报前线战况。
这一天,在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办公室,似乎同往常一样,处理着与战争有关的各种事务。倦容满面的斯大林每天要听取汇报、批阅作战电文报表,查看地图上标示的前线态势。这几天,斯大林格勒万分危急,德军已在苏军阵地上打开了一条走廊,将两个方面军分割开来。这使他们三人心情压抑,都在苦思冥想破敌良策。
先是华西列夫斯基发言,他提供了一条令人不安的消息,希特勒还在向保卢斯调派新的部队。
“看来希特勒要不惜一切代价占领这座城市。”斯大林忧郁地说,然后间朱可夫,9 月5 日苏军发起的反突击为什么没取得预想的战果?
朱可夫早有准备,答道,主要是我军力量不足,“那里地形也不利进攻,
地势开阔,橄军又占领制高点,能向所有方向机动火力。”
斯大林叹口气,拿出苏军预备队配置图,聚精会神地研究着。
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在一旁悄声议论起来。如果说10 天前,朱可夫前往斯城组织防御,整个事态还蒙着一层迷雾,那么现在迷雾已消失了,根据现有苏军力量,是难以打破僵局的。他皱着眉对华西列夫斯基说:“必须寻找别的解决办法。”
斯大林也在一直思索着同样的问题,他研究预备队配置图,就想在斯大林格勒发起进攻,现在听到他们俩的议论,突然抬起头:“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这样吧,你们好好再想一想,明晚9 时我们碰头。”
三人最后的这几句平平常常的话,却使这一天战务会议不同往常,一场大规模的反攻计划开始酝酿。
第二天晚上,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向斯大林作了一次特别报告。两人分析了战场形势。今年夏天以来,德军在苏德战场南翼展开攻势,掌握了战略主动权,敌人已推进到沃罗涅日、斯大林格勒和高加索山脉的山前地带,对苏军构成严重威胁。
但这时希特勒犯了错误,战线过长,兵力分散,同时从斯大林格勒和高加索方向进攻。结果在高加索的德A 集团军群(约27 个师)被苏高加索方面军阻击在1000公里长的战线上。B集团军群在沃罗涅日、斯大林格勒方向130O公里的战线作战,虽拥有70 多个师,仍显兵力不足。其中第6 集团军和坦克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地区陷入了苦战。
基于上述分析,两人得出结论,在斯大林格勒继续以积极防御疲惫敌人外,应组织大规模的战役反攻,使南方战线形势发生有利于苏军的变化。
那一天,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把一份草拟的进攻方案交给斯大林。这份计划在斯大林格勒地域发动一次扭转战局的进攻其规模不能太小,这就需要考虑两个因素。首先是庞大的兵员需求。在斯大林格勒地域的德B 集团军群大约有100 万的兵力,而在这一地区的苏军才60 多万,故需重新组建一个方面军。而在苏联后方,已经组建了大量的坦克兵团和炮兵、航空兵部队,可弥补兵员不足。另一个必须考虑的因素是时间。大规模的反攻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完成,从军队集结,弹药、物资供应、各兵种的配合协调都预示着这一进攻不得早于在11 月之前进行。
斯大林对这一方案提了两个关键性的问题,一是能否有那么多的力量实施进攻?其次是为什么采用南北夹击战术,“只限于沿顿河由北向南或由南向北是否风险小一些?”对前一个问题,朱可夫十分自信地回答:“根据计算,再过45 天即11 月初,我们能得到必要的兵力和兵器保障。”第二个问题涉及到这次战役的规模,是以收复地盘把敌人赶走还是打一场歼灭战?诚然全歼敌军尤其是几十万人的兵团是具有很大风险,但成功了就能扭转战局。在这次会上,反攻计划已初具雏形,整个战役分成两个阶段:1.突破防御,合围德军斯大林格勒集团井建立牢固的对外正面,隔绝被围之敌与外部敌人联系;2.歼灭被围敌人并制止敌人解围的企图。
斯大林明白这样一次进攻必然能改变战场局势,临结束时,他反复叮嘱道:“要注意保密,除我们三人,目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在后来的两个星期里,三人对这一计划又进行了不断的充实与完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B 集团军群在斯大林格勒战线的兵力和部署。B 集团军群在顿河一线由匈牙利第2 集团军防御,该集团军有12 个师,盘踞在190 公里的地带上。紧接着的是意大利第8 集团军和罗马尼亚第3 集团军,共拥有20个师的兵力,作战范围在350 公里宽的地带上。往下便是德国军团,由16个师组成的第6 集团军,驻扎在140 公里宽的地段上,尔后是坦克第4 集团军,防线约50 公里。其毗邻部队是罗马尼亚7 个师兵力,沿顿河弯曲部,部署在斯大林格勒城南径向南延伸的丘陵地带,宽度约200 公里。显然,希特勒为尽快占领斯大林格勒,把德军第6 集团军和坦克第4 集团军投入到斯城狭窄的空间,进行残酷的巷战,而机动能力和装备低劣的罗马尼亚军则承担保卢斯军团两翼的重任。斯大林推测德国人缺少机动预备队,才让他的盟国防守战线过长的阵地。
这一推测是正确的。显然,这次进攻首先要避开德军主力,把主要突击方向定在战斗力较弱的顿河中游及城南的罗马尼亚、意大利、匈牙利的部队,这些仆从国军队与德国人貌合神离,他们远离家乡,怎么可能为“大日耳曼帝国”拚命呢?斯大林和他的将军们为这次进攻规定了四条准则:
(1)对敌力量薄弱地段实施强有力的突击;(2)对敌主要集团后方进行打击;(3)从各登陆场实施进攻,不强渡顿河;(4)利用对进攻部队的有利地形。准备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9 月底,斯大林采取了一项具体步骤,他下令将斯大林格勒方面军改称顿河方面军,由罗科索夫斯基,一位经验丰富的将军指挥;东南方面军改称斯大林格勒方面军,仍由叶廖缅科指挥;同时组建西南方面军,由瓦图京中将任司令员。为防止德军过早警觉,直到10月才·142·宣布新成立的方面军。
此刻,斯大林认为反攻计划已经成熟,在9 月份的最后两天,由最高副统帅朱可夫大将、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上将签署、斯大林签字批准了这份计划,代号是“天王星”。
现在到了必须让战地的将军们参与计划的时候了。为了保密,直到最后一刻斯大林才让方面军司令员知晓详尽的计划。这期间他让朱可夫到顿河、西南方面军帮助司令员制订各自具体的计划,让华西列夫斯基负责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联络、指导工作。从10 月份起一直到反攻开始,两位统帅部代表穿梭于莫斯科与斯城之间。计划不是一下子透露的,而是一点点地让方面军知晓,征询他们的意见。与此同时,后方的预备队开始源源不断地向伏尔加河进发。集结的部队选择在夜间秘密进行,采取了许多保密措施。白天部队停止行动,夜间悄悄向前推进。登上征程的指挥官并不知道行进路线和所要到达的地域,一切都在最后一刻才被告知。甚至将三个方面军的士兵与他们家庭之间的邮政通信联系都切断了。为了加强隐蔽,苏军还利用了顿河两岸弯曲的河道及岸上茂密的灌木丛,一望无际的树林,便于大规模部队集结。就这样在德军的眼皮底下,大批苏军悄悄进入了最后攻击阵地。
对最高统帅部的作战计划,方面军没有提出原则性的不同意见,但在进攻的范围、规模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到了10 月底,同最初的方案相比,增加了实施反攻的兵力、兵器,并扩大了战役范围。在斯大林格勒西北实施重要突击的方向扩大至谢拉菲莫维奇西南地域。这样做是为了以后消灭合围德军时,能建立牢固的对外防御。战役开始的时间现在也确定了下来,西南、顿河方面军于11 月9 日,斯大林格勒方面军于11 月10 日。日期差异是因为各方面军实施战役的纵深不同决定的,南北方向的方面军同时抵达卡拉奇会台。而在实施过程中,进攻日期的交错反而扰乱了德军对苏军意图的判断。
直到最后一刻,苏军统帅部还在对希特勒实施欺骗行动。10月份,苏西方面军和加里宁方面军奉命组织一次进攻,对德中央集团军实施进攻。这样做一箭双雕,一方面阻止德军从中央集团军中抽调部队增援斯大林格勒,另一方面给希特勒造成假象,苏军将在战场的中央而不是南翼开展进攻。这一欺骗获得极大成功,使希特勒对苏军在斯大林格勒地域的频繁调动视而下见。
10月份的战事差一点使“天王星”砸锅。希特勒命令保卢斯尽快攻下斯大林格勒,不断地把精锐部队投入斯城。10月中旬,保卢斯的进攻越来越猛,苏62集团军的防线已被多次冲垮。这时候斯大林面临一个两难问题,一方面他不能过早暴露集结的大部队和预定中的反攻,同时他又要让崔可夫尽可能地把德军主力拖在城内。如果德军警觉过早撤离斯大林格勒,或者在苏军反攻前拿下该城,都会影响“夭王星”实施。于是斯大林一面源源不断地派出小股部队增援城内守军。让德国人造成锗觉,俄国人预备队已快枯竭了,一面又命令郊外的苏军反复买施反突击,减轻城内守军的压力。结果德国人的胃口吊了上来,把防守翼侧的德军投入到城内作战,而让罗马尼亚军队守住第6集团军的两翼。从7月到11月,希特勒在顿河、伏尔加河和斯大林格勒地域,逐渐丧失了70万兵力,1000余辆坦克、2000门大炮,双方的优劣开始转化,反攻的条件愈益成熟。随着“天王星”最后日期的临近,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进攻部队的准备上。在11 月的第1 个星期里,他们两人分别在三个方面军,帮助方面军最后审查、修订计划。这一次朱可夫特别强调炮火准备和立体作战。在莫斯科战役后期,苏军由于缺少协同作战和猛烈的炮火,而使德军缓过劲来。这一次他特别强调炮兵、坦克军、空军与步兵协同配合,事先让指挥官在沙盘上进行演练。然而,还是出了差错,西南方面军和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弹药供应和航空兵准备在最后一刻还没完全准备好,原定11月10日的进攻日期不得不延期。斯大林把最后日期的确定权限交给了朱可夫。朱可夫发现日期越往后拖延,有可能增大夫密的危险。但为了保证成功,他毫不迟疑地把进攻日期确定了下来:11月19日,顿河、西南方面军发动进攻;11月20日,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反攻。
这一次进攻日期再也没有更改,强大的苏军南北突击集团已变得不可阻挡了。
3.德军情报机构受骗
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在二战中说过一句名言:“战争时期,真实的东西太可贵了,以至于总要扯起谎言做护身。”他的这番话是切肤之谈。许多次战斗的结局都取决于情报侦察部门工作。交战各国为了获得胜利,都想更多地保住自己的秘密,紧追不舍地探明敌人计划,并布下弥天大谎迷惑敌方,到头来使敌方发现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卷入了一场必败无疑的战斗。
希特勒是善搞欺骗的老手。大战爆发前,他利用西方与苏联的矛盾,逼迫英法签署了幕尼黑协定,当英国首相纳维尔·张伯伦结束同希特勒会谈,从慕尼黑返回伦敦并洋洋得意宣称:“我们的时代是和平的时代”时,希特勒正加紧入侵波兰的战争准备。从1939年到1940年,希特勒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他的军队攻占了挪威、丹麦、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并成功地把英国人赶到英伦三岛上。在这期间,希特勒损失微乎其微,而军事上的胜利,却盖过了德国历史上的毛奇,可与腓德烈大帝及拿破仑媲美。希特勒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自于陆军情报机构提供的准确情报,并施展了战略欺骗,从而使全世男大惊失色。
与对欧洲的了解相比,德国人对东方俄国认识却浅薄得多。负责俄国情报的德国陆军参谋总部东方外军处在“巴巴罗莎”进攻前夕,甚至还没有一份象样的对苏联军队、经济、资源作出估计的资料。多亏希特勒的“闪电”突击,弥补了情报的不足,三个月内就深入到俄国腹地,兵逼莫斯科。这时候希特勒洋洋得意,沉浸在征服世界的幻想中,而他的情报机构居然没有发现斯大林正从远东将军队源源不断调到前线,最后德军不可避免地在莫斯科城下遭到惨败。
莫斯科战役后,德军情报机构改组。有一阵子,东方外军处似乎洗心革面,也取得了一些成就。比如1942 年春季,外军处通过无线电和各种渠道炮制了大量假情报,策划了子虚乌有的进攻“克里姆林官”计划,使斯大林仍将大量军队集结到莫斯科一线,希特勒夏季攻势获得意外成功。
1942 年7 月,德军情报机构沉浸在乐观情绪之中。领导该处的盖伦上校被认为是一个传统的悲观主义者,他告诫部下:“情报官的预测没有成为现实不会受到人们过分指责,但是,谁要是没有提醒元首注意敌人的能力是不能容忍的。”现在他也成了一个乐观主义者,因为所收到的情报都是好消息。尤其是前线部队纷纷报告俄军在溃退,士兵中出现了逃亡现象,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红军濒临灭亡的美妙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