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有些混乱,难道我对唐君然真的不是喜欢,而是偏执,我把头埋在臂弯之间,浑身软软的,像棉絮一般,没有着陆感。
我想跑到操场上去,寂静空旷的大操场,我想奋力的奔跑,让激烈的风声和心跳让我感觉窒息,那样,是不是可是摆脱感情上所有的凌乱和杂张。
我想,我在等待命运的发生,然后眼睁睁的看见它不动声色的,把得到的再次夺走。
第 14 章
当独自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徘徊在感情的迷途中,我穿过街道和人群,多少有点落寞,我想,真爱至上,那么只要相信爱,自然就会有答案。我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爱,也需要时间证明,不是吗?——《真爱至上》
从古到今的经验告诉我,年关是最难过的,那时候债主上门,想躲都没法。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外国人的年关就是平安夜前几天,对于如今过洋节日的我们来说,我只能含泪咬住小手帕,可怜兮兮的对着大堆的数据,做悲切状。
李楠师兄的课题——关于机械振动与噪声控制的研究,被老板催的急,拉了我们一干人全部砸在实验室里,连小本科的弟弟妹妹们都拉了过来。
饥不择食到了如此狗急跳墙的地步,这就是工科生的悲哀。
可是难得那些小孩子一点都不拘束,即使对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枯燥数据,他们居然能谈笑风生,从国际政治八卦到原创文学,再以一些比较萝莉、正太的夸张语结束,让我们这些研究生、博士叹为观止。
我跟李楠师兄说搭话,“还是小孩子青春活力,相比之下我们都老了。”
他不睬我,径自跟别人讨论问题,我觉得挫败,旁边有女生抿着嘴笑,“第一次看到李老师那么投入的样子,原来也是六亲不认的类型。”
我撇撇嘴,寒碜他,“我可不是他什么亲,你可别被他这人模人样给骗了,其实前几天他趴在桌子上睡觉还把老板的资料给淋湿了,老板差点灭了他!”
头顶上轻轻的被敲了一下,对上李楠师兄愠怒的眼神,我不由的哆嗦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我在朱佳乐小妹妹面前诋毁了他的光辉形象。
我叹气,继续狡辩,“我说的是事实呀,铁铮铮的事实,你别这样威胁我,怪恐怖的,中国的法律可是保护言论自由的呀。”
他瞪我,恶狠狠的表态,“江止水,你有本事就别有把柄抓在我的手上,不然,我非把你寒碜到不行。”
我刚想接话,那边守在电脑前的师弟大喊一声,“江师姐,你的手机响了,有电话。”
我“哦”了一声,转身走过去拿电话,结果小师弟好死不活的又补充了一句,立刻让在场所有的人,发出了类似于狂喜的喟叹。
“呦——这不是韩晨阳老师的电话,江师姐,这可是铁铮铮的事实!”
在大家欢送的笑声中,我跑出去接电话,韩晨阳有些好奇,“你在哪里,怎么这么热闹?”
我顺口就搪塞了过去,“哎呀,李楠师兄的实验室,我们在做课题,大家开玩笑的。”
他“哦”了一声,也没多问,随即就说,“我说的事,你还考虑好了没有,我不问你还就真的不会自己主动点告诉我?”
我偷偷的笑,存心的茬话题,“唉,韩晨阳,我打给你又算长途又算漫游,当然是等你打个我咯,这点经济意识都没有,国家的资源不是那么浪费的。”
“贫嘴!”他打断我,没有一丝的愠怒,相反的还带着隐隐的笑意,“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的,可不是专门跟你来东拉西扯的。”
“韩晨阳,我打算读博。”
他口气一点都不惊讶,淡淡的,“哦,决定好了是吧,那就读吧。”
反倒是我有些惊讶,还有些不甘,“唉,你好歹也问一下为什么我要读博吧,好像你之前什么都知道,那么有把握的样子,让人很不爽的!”
“我什么都知道?”他反问,“什么意思?”
我挫败,闷闷的指控他,“就是你,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的样子。”
他笑起来,“小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比如一些东西,永远无法把握,好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南京什么时候会下雪?”
我撇撇嘴,“你问我,我问谁去?南京好几年前都是要到春节才下的,今年谁说的准,可能会提早吧,天这么冷。”
沉默了一会,他突然说,“李楠不会那么狠心把你们留到平安夜吧?”
我一愣,然后笑起来,“谁知道呀,韩晨阳,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快圣诞了唉,我问你,你在国外的时候都是怎么过圣诞节的,难道也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不会吧,你这种水仙花一般的人,一定不会那么寂寞的!”
他居然“哼、哼”的笑了两声,让我一阵胆战,“是呀,往年是有不少艳遇的,我说,江止水,你看来很悠闲呀,你的论文结束了没有,我记得deadline是25号。”
我倒吸一口凉气,急急的辩解,“韩晨阳,你不能这样,太过分了,能不能延期一点?”
“是要提前么?”
我连忙打住,“不了、不了,25号就很好,晚上12点之前我交给你。”
他咕哝了一句我没听清楚,似乎还有隐隐的笑意,最后他跟我说,“如果没有完成就乖乖的呆在我的实验室里,不许乱跑,我会不定期的监督你的。”
挂了电话,我垂头丧气的回去,一群人还在兴高采烈的讨论平安夜去哪里度过,李楠师兄也难得松口,说是用经费让我们好好轻松一下。
我懒懒的收拾手上的资料,有人觉得奇怪便问到,“师姐,你准备走了呀,对了,李楠师兄说平安夜请我们吃饭,你说去哪里好?”
我摆摆手,勉强的笑笑,“我不去了,还有paper没有写完呢,马上回去赶工。”
他们“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只是刚才那个快嘴的小师弟马上喊起来,“师姐,你可别打着paper的旗号去跟韩老师约会去,置我们大家于不顾。”
转向李楠师兄,他一脸玩味的看着我,让我更加迷惘,只好期期艾艾的解释,“唉,不骗你,真的,刚才他打电话来就是说paper的事情,我要赶工了,不然赶不上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哦”了一声,尾音拖的老长,脸上挂着叵测的笑容,我佯装生气,拍拍桌子,“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我走了,不管去哪里吃,记得打包一份给我回来。”
“跟韩老师约会还要我们打包?”
“师姐,快去吧,韩老师都走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你们也该好好甜蜜一下了,说出来我们大家都理解的,只是这么蹩脚的谎言,实在是挑战我们的智商!”
我哭笑不得,只好自言自语到,“我宁可相信让我25号交paper是一句谎言,可是怎么没人告诉我呢,韩晨阳,你太过分了!”
晚上,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写论文,唐君然发信息过来说小徐师兄帮我开了几副药要带给我,我顺手回复,我在实验室,现在出去不了,要不改天我自己去拿好了。
他没回复,我也没去追究,直到有人敲实验室的门,我打开一看,唐君然笑眯眯的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包药,跟我解释到,“下班顺便带来的。”
我有些讶然,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你,也帮我谢谢小徐师兄,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赶paper,老板要回来了。”
他还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接过药包,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心,滚烫的一片,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脸上有种不自然的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唐君然,你是不是发烧了?”
大半的身子倚在墙上,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低烧,没事的,最近熬夜累了,抵抗力有些下降,出个汗就好了。”
我连忙穿上外套,拿上钱包,不顾他的反对,“我去药店买点药。”
第一次去唐君然的家,确切的说是他和小徐师兄合租的公寓,很简单的家。
他对我买来的药都很惊讶,“江止水,你什么时候学中医的,桂枝、生姜、紫苏,都是发汗解表的药。”
我淡淡的笑,“以前随便看看的,碗就放在那里我来收拾,等药好了喝完了就去睡觉。”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手指按住太阳穴,闭起眼睛,整个人立刻松懈了下来,屋子里晕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打出很深的阴影,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是平静安详地宛如睡着。
心底流淌过一道温柔而酸楚的心疼,那似乎是近似于本能的反应,他手心里还捏着一份全英文的病历资料,他的侧脸忽然就和爸爸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在我面前毫不掩饰显露疲态的他,安静的像一个熟睡的小孩,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轻轻的把杯子放在他的手边,然后用手给他试温度,手心刚贴了上去,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冲着我笑笑,端起杯子,孩子气的皱皱眉头,“这么难闻,肯定很苦。”
我翻白眼,“谁让你生病的,医生也知道药难吃呀,活该,自己不好好的照顾自己。”
他还是笑的没心没肺的,“唉,医者不自医呀。”然后他端起杯子,环顾四周,“江止水,有没有糖,给我拿点过来,我怕苦。”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去厨房勺了一勺白糖给他,他紧锁眉头,脸别过去咕嘟的喝下去,然后迫不及待的找水漱口,我实在是忍俊不禁,“唐君然,你快去睡一觉吧,出一身汗就退烧了。”
他点点头,倦怠的神情慢慢的浮上,眼睛一瞬间的明亮,随即又沉静下去,他望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试探的问出来,“能不能先不走,陪我一会?”
在我的眸光,投入他的眼中之际,我点点头,他那紧抿的唇角,竟荡漾出一个笑容,眼神也泛起几丝温柔,“呵,真好。”
也许是疲倦到了极点,他几乎是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我默默的凝视了他两秒钟,这一刻我竟然觉得他是这么柔弱,我的心忽然涌上一股热流,酸酸的,好没来由的一阵心软。
从来没有过的,但是却如此的真实的他。
原本想自己静下来仔细想想对他的感情,结果心湖又掀起了一丝涟漪,我不由的自嘲的笑笑,轻轻的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我在客厅里看资料,差不多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小徐师兄回来了,他看到我坐在桌子旁很是意外,揉揉眼睛再三确认,“呦,小江妹妹,我没认错人吧?”
我笑笑,做了一个噤言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唐君然有点发烧,先睡去了。”
“那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候你应该在.....”他“嘿嘿”的笑的诡异,目光望门那里投去,被我狠狠的瞪了回来,“唉,我开玩笑的,他这几天太忙了,身体是不太好的样子。”
“你要不要吃点夜宵,厨房还有点皮蛋瘦肉粥?”
他点点头,一边脱外套一边打呵欠,“累死了,做医生累死累活的,小江妹妹,你不知道,小唐从昨晚到今天下午一直在手术室里,怪不得身体这么差的,唉,我们这种新手最累了,手术要全程跟进,被使唤来使唤去的,没一点地位。”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师兄,我是觉得你比以前沧桑多了。”
“工作压力大,没办法。”他勺了一口粥,“恩,不错,熬的很浓厚,小江妹妹手艺不错呀,呵呵,以后谁娶了你,谁的福气。”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他马上改口,“错了,小唐那个家伙真有福气,唉,你们俩兜兜转转的也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让我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说呢?”
他呵呵的笑,“他是很闷的人,即使心里在乎一个人,也从来不会说出口的,那时候我们都看的出来,他对你不舍得,还是眼睁睁的看你走,当时我们都奇怪,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值得更好的,我们也没多说,不过这回总算是主动了一回。”
这个答案让我有些意外,我轻轻的咬住了嘴唇,目光的不由的投向那扇门,“师兄,我和他之间存在一根刺,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但是如果有一天始料不及的被提及的时候,也许会造成无法愈合的创伤。”
他深深的叹气,“蒋迎熙是吧,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快乐。”
我低低的笑,心里没来由的没过一丝的恐慌,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沉闷的压抑,“恩,快乐就好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小徐师兄送我回学校,我回实验室通宵,楼道里安安静静的,我故意加重脚步声,然后看一盏盏灯,在眼前缓缓的绽放,空荡的回廊里,冷风从呼啸而入,与实验室残存的风息连成气流,将门扇轻轻扯开一线,细长的白光,缓缓的伸展,继而消失不见。
就这样吧,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太累了,真的不能再思考,我有预感,这个故事开始便成错误,便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我究竟在苦苦支撑着什么,也许我只是想证明,我曾经拥有过。
人,真的可以一旦拥有,别无所求吗?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打早饭,恰巧碰见李楠师兄,他越来越跟我较真,也越来越八卦,端盘子取粥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跟我絮叨,“小师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要跟韩晨阳约会才独自守在实验室的?”
我哭笑不得,“我骗你我就是小狗!”
他白我一眼,随即露出狐疑的表情,“真的不是?”
我坐下来剥鸡蛋,耐心的澄清我,“真的不是,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韩晨阳不中听的话,结果触犯了他的龙颜了,让我十万火急的赶paper,没良心的家伙!”
他拔了一口饭,然后用手在桌子上指指划划的,“我看最没良心的人是你吧,韩晨阳的说的也很明确了,他准备回来,你小子安分点的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连个脸色的都不会看。”
我心猛然的跳了两下,决定好好消化一下被“歪曲”的解释,李楠师兄一脸不屑的望着我发呆的样子,不遗余力的继续寒碜我,“唉,女人恋爱时候智商果然是负值。”
他最近春风得意,说话肆无忌惮了许多,可把我气的歪歪的,“我说李楠师兄,你的智商就很高,脸色也白里透红,每天用大宝的吧!”
他还真的摸摸自己的脸,“这么快就看出效果了呀,这国产的还真不错。”
韩晨阳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问自己,呆呆的望着窗台上的那束雏菊,手下轻轻的在桌上划他的名字,然后站起来走到他的桌子前,看他资料上的签名、标注。
我翻开一本毫不起眼的本子,以为只是单纯的数据计数本,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本类似于日记的本子,日期是几年前了,大概是韩晨阳上大学的时候。
“晨琳从美国打电话给我,她生病时候想吃粥,打电话回家问怎么做,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说着说着她就哭出来,让我心里也酸酸的。”
“今天从朋友听到一个好玩的消息,他们学校补考一门15镑,两门20镑,要么别补考,要补考就要多补,有折扣,我想,这个制度真的很人性化,可惜我应该是没机会领略了。”
“遭遇办事效率低而且呆板的英国人是一个大挑战,咨询邮件得不到回复,去办公室预约也很难见上老师,索性换了一个华裔的导师。”
他写的每一页都很简单,寥寥的几句话,我却看的津津有味的,这些话语串联成一个个小小的故事,折射出韩晨阳大学研究生时候的生活,规律简单。
窥探到小小的秘密,我不由的窃喜,可是翻到越后,却发现好几页都被撕了下来,他的记录,从回国开始就中断了,一根线索,戛然而止。
“居然没有八卦!”我重重的叹气,“难道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拜托,好歹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吧!”
再往回翻,都只是寥寥的记事,一点个人感情都不掺杂,韩晨阳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太理智了,面对自己的空间,还是固守秘密,半点都不让以后的自己窥见。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幼稚,干嘛费尽心思的挖掘他的隐私,仅仅是好奇?难道我是真的很在意韩晨阳,想了解更多,再多,才能不让自己迷失?
就像我永远没有办法猜透唐君然一样,韩晨阳对我来说,会不会永远神秘、而且陌生。
因为爱一个人的时候,永远没有办法窥探他的所有,爱情中,往往是我们自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让自己陷入迷局,等一切烟消云散,才幡然悔悟。
手机响起来,我不假思索的接了起来,唐君然的声音传了过来,“江止水,昨晚谢谢你了,我现在已经退烧了,你还好吧?”
“恩,我没事,你工作别太累了。”他的声音在我听起来精神了许多,恢复的不错。
“我是想问你,平安夜晚上有时间吗?”
“呃——”我有半刻的失神,目光落在那本小册子上,然后斟酌了一下,“对不起呀,我有论文还没有做完,老板会来查班的,看来是没空了。”
他的口气隐隐透出一丝的沮丧,语调还是平和,“呵,知道了,那你忙吧。”
我“恩”了一声,就轻轻的按断了电话,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一半的歉疚,还有一半的舒坦,我想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在此之前,只退不进。
大街上人来人往,今晚就是平安夜,然后就是新年,商店里面摆着圣诞树,挂着彩灯,窗户上喷着Merry Christmas!Happy New Year!的字样,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五光十色。小孩子在广场上奔跑欢呼,情侣们手挽手亲密无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我从沃尔玛回来,提着大包小包的往宿舍走,挽着男朋友的女孩子们都打扮的光鲜靓丽,接近零下的天气,只是迷你短裙和长靴,实在是勇气可嘉。
不如躲进有空调的实验室,一杯草莓酸奶,半块芝士蛋糕,美美的望着这个城市的上空,也许有驯鹿飞过,圣诞老人背着大口袋从烟囱里爬到孩子的床头,捎上最美的祝福。
我想要一只润唇膏,实验室太干燥,如此小小的愿望而已。
韩晨阳会回来吗,我问我自己,手里草莓酸奶慢慢的变温了,时钟在雪白的墙面上滴滴答答的行走,一分一秒的敲击在我的心上。
没有心思继续论文,打开电脑专门找小道八卦看,笑完了又觉得空虚,惶惶惴惴的,连起身倒一杯水大半的心思都在门外的动静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人转动门把推门而入。
整个晚上,我都在心有戚戚中度过,好似高考查分的那个晚上,想知道,又拼命的抵制,可是最后结果出来,就骂自己没出息,现在亦然。
空调喷薄出再多的热气,窗台上即将枯萎的雏菊微微的摇晃,时不时宿舍区有欢呼声传来,气流震在窗棂上,嗡嗡作响。
暖即是冷,如果心底一片荒芜。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两手已经被枕的麻到动不了,电脑上刺眼的光亮映在眼底,已经是半夜的2点多,原来这个平安夜是被我睡了过去的。
可是,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然后如空白磁带上,即使倒带也没有任何痕迹,没有任何人来过,在我熟睡的时候时间弹指而过。
我这才恍然,余光瞄到一旁的手机,未接来电上赫然显示的是韩晨阳的名字,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拨了过去,很长时间的音乐,终于一个女孩子接了起来,“您好,找哪位?”
我一愣,不是韩晨阳,难道是我拨错了,口舌一下子乱了起来,“我....我找,那个,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的,我没接到....”
对方笑了,“韩晨阳这个家伙,手机丢在我这里都不知道,你等等我去叫他。”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喊住,“我没事,就是确认一下。”没等她回话,自己就慌忙的把手机给按掉了,然后久久的凝视着手机。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让我的脑袋里有几秒钟的空白,实验室里静悄悄的,我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已经全然没有睡意了。
突然,我觉得一切好可笑、好荒谬,自己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我觉得陌生。
天啊!瞧我让自己落在一种怎样荒唐的闹剧里,我明明喜欢的应该是唐君然,那个温和淡然的人,我怎么会和韩晨阳这样一个心机缜密的、冷酷无情的花花公子纠缠不清,明明知道这种人的心没有岸际,还妄图能停留片刻。
难道他又是一个我得不到不甘心的人,不对,我为什么要得到他?
没一会手机响起来了,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韩晨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有些气喘的厉害,声线还是难得的镇定,“江止水,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我轻轻的“恩”了一声,他继续问到,“是不是在实验室?”还没等我回答,他顿了一下,“江止水,刚才接电话的是我表妹,韩晨琳。”
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跟他说,我笑不由衷,“我的论文写完了,你什么时候要看?”
“江止水,我.....你怎么还在实验室,就为了赶论文?”
我头开始隐隐的作痛,没好气的回答,“论文写完了,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他愣了一下,“恩,江止水,对了,圣诞快乐!”
我礼貌的笑笑,“恩,你也圣诞快乐。”
“对了,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没有任何的喜悦,连自己都惊异于自己的平淡和冷漠,我听见自己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没有了任何声响,我按下手机,身心疲乏的只想好好睡到地老天荒。
如果一个人没有心,对谁都不会动感情,是不是更容易活的快乐一点。
中午的时候,被窗外一阵嘶叫的北风唤醒,睁开惺忪的眼睛,向窗外定神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北风执着的刮了一夜,从我回来一直到睡醒。
记得昨夜睡觉前原本是想看点无聊的小说打发心中的郁积,窗外阵阵的北风,挟着尖锐的呼啸,萦绕在窗外迟迟不肯离去。声声尖叫,仿佛宣泄一种难忍的疼痛,呼唤所有生灵的怜悯。在这尖利的声声中,我的思绪被扯得断断续续,一会一个熟悉的面孔闪过,混沌中困意袭便睡了。
手机里满满的都是别人的祝福,可是唯独少了江风和董安妍的回复,我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也许是他们疏忽之间忘记了,也没做多想。
难得的圣诞节在星期六,平常去的小饭店老板家的机灵的小女儿戴着一顶圣诞帽,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的,逢熟人就问,好不好看,我觉得小孩子喜气极了,把路边散发的宣传小气球扣在她的手指上,她咧了两颗小虎牙冲我笑。
冷不防后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小丫头,你又才起床是吧?”
我意外的转头,对上唐君然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冥冥之中真的是巧遇,于是指指对面的椅子,“我的论文写完了,自然要好好放纵一下咯,你吃什么?我请客!”
“尖椒牛柳一份,少放点辣椒。”
小女孩咯咯的笑,“大哥哥,少放点辣椒就不叫尖椒牛柳了,你这么大人了还怕辣?”
我偷偷告诉她,“大哥哥是医生,小心你生病了栽到他手里,他会公报私仇。”
小女孩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叫菜,“一份尖椒牛柳,少点辣椒,多点辣椒酱!”
唐君然托着脑袋笑,茶杯轻雾淡袅的热气升腾着,掠过他的鼻尖,他漆黑的眼睛仿佛带着水汽,湿漉漉的,看上去生动的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
他告诉我,“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现在不许问,想知道就跟我来。”
在公交车里一路望去,浓浓的节日气氛已经洋溢在这个城市的商场、酒店之中。一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木屋,一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一位身穿红袍飘着大胡子的圣诞老人,一架雪地中等待飞驰的雪橇,节奏明快的圣诞歌作为背景音乐,在反复播放。
他带着我绕过一条长长的街道,我只识得这里是太平南路夫子庙那块地方,可是映入眼前的却是鎏金大字——圣保罗堂。
我兴奋极了,眼睛都闪亮亮的,“唐君然,这个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基督教堂吗?”
他点点头,脸庞在五颜六色的彩灯下生动异常,“今晚有圣诞节的音乐崇拜,你看都来这么多人了,我们快点进去,兴许还能找个好位置。”
教堂已经满满的都是人了,我们找了靠在边口的位置坐下,旁边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手里捧一本圣经,放眼望去还有几个外国人。
我低声问他,“唐君然,我不是基督教徒唉,会不会对上帝不恭,你是么?”
他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在市中医院以前实习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看看,那时候是夏天,外面的常青藤满满墙,一坐进来,安安静静的听唱诗、祷告,心里会很平静。”
我点点头,目光转向五彩斑斓的玻璃窗户,“我也很喜欢这里,那时候听你描述,我就很想去,可是每次都错过了。”
“这不是来了么?”他微微笑,“虽然迟了一点,总算是赶上了。”
从默祷到合唱,然后是英文诗班的合唱,最后是阿门颂,歌声最后传的好远,歌声摇曳着唱诗班孩子手里捧着的莲花灯,温馨安宁。
结束后,我们走在路灯通明的大街上,唐君然转过头问我,“是不是Cranberries也有一首歌叫This is the day?”
我茫然的摇摇头,“我只记得那首never grow old,很迷魂的一首歌。”
“迷魂?”他笑起来,眼睛里面亮闪闪的,在灯火璀璨的秦淮河畔,眸子里荡漾着无限温柔,“想起有一年我在酒吧里听到这首歌,只盼望就此沉睡,永远不要醒来。”
我和他相识一笑,轻轻的吟唱起来,“I had a dream,strange it may seems,it was my perfect day,open my eyes,I realize,this is my perfect day,hope you never grow old......”
简单的几句,然后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见流光溢彩的教堂顶上,有白色的鸟儿在黑幕中飞过,秦淮河的水静静在身边流淌,我听见他对我说,“Well,this his my perfect day。”
第 15 章
对于爱情,有时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了,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就容易变得敏感、脆弱、受伤彼此依赖和需索的爱情,就容易互相折磨,这就像两只刺猬的比喻。可是,你究竟爱我吗?——《我爱你》
我只觉得最近嘴唇干燥的发痒,换了几只润唇膏都无济于事。
我开始想念春暖花开的季节,或是生机蓬勃的夏季,好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阴冷的冬季,可是每个季节都有我不喜欢的因素,我开始嘲笑自己的贪心和挑剔。
忽然喜欢上了The Cranberries,在漆黑的夜晚睁大眼睛,循环着听Dying in the sun,悲壮地把所有悲伤埋葬,Like dying in the sun,也许每个人都会想起那年世界杯上掀起衣服拭泪的巴蒂斯图塔,永远不会幸运的三叶草,千万里以外的情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江风突然来找我吃饭,几天不见他瘦了许多,青灰的下巴,不见了原来的圆润,我总有种错觉,江风看我的眼神,不再那么有神,好像是隔了一层迷雾那样,眸光十分黯淡。
他的心情倒是不错,跟我扯了几句说到小时候我们两在少年宫学美术时候的故事,他用一次性筷子跟我比划,“小妹,那时候老师教我们一笔画老鼠,站在台上十几个孩子,你年龄最小,个头也最矮,画出来那只老鼠倒是最大的,哈哈!”
我也忍俊不禁,“我也想起你学素描的时候,偷工减料,那时候一个瓦罐,一个苹果,一个橘子,两三根葱,你干脆就把全部东西都丢瓦罐里,最后老师问,怎么就一瓦罐,你回答说,都被吃掉了,老师奇怪,葱呢,你说,专门给您留着回家煮鱼呢。”
他哈哈大笑,然后扶了扶眼镜,“小妹,我们以前的美术作业你家还有么,我找了好几天,把家里都翻尽了都没找到。”
我仔细想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知道放在哪里,我家有,对,都在我家!”
和他乘地铁去我家,人不多,他坐在椅子上看新闻,我有些奇怪,“江风,这几次怎么都没见你开那辆那么拉风的陆虎?”
他笑容有些凝滞,“啊,那是朋友借给我的。”
我“哦”了一声,“你家不是还有一辆宝马,总比出门要走上个几里路搭车的好吧?”
他闭起眼睛,头靠在扶栏上,睫毛微微的颤动,然后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都是暴发户开的,你也不想想你哥,我什么档次的。”
我酸他,“那也是你家的,别乱喊暴发户!”
他忽然就睁开眼睛,盯了我两秒钟,然后勉强的扯扯嘴角,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往椅子上一摊,“好累,等下借你床睡睡。”
我伸脚去踢他,他毫不留情的回踢过来,我借机问,“江风,你接一个活能赚多少银子?”
他竖起五个指头,“底价。”
我倒抽一口凉气,见缝插针的轻轻踩了他一脚,然后挤到他身边,撺掇他,“江风,如果我结婚了,你帮我设计首饰好不好?”
“啊——”他瞪大眼睛,然后靠近仔细打量我,就笑了出来,“小妹,不是我说你的,你没耳洞,结婚时候就亏了,起码少了三副耳环,钻石的、黄金的、珍珠的。”
我撇撇嘴,不由自主就摸上了耳朵,“哎呀,江风,说真的,我纠结了好长时间究竟打不打,我怕疼,怕感染,每次想打的时候总是找理由,然后就一直没有打。”
他故意使坏,冷不防扭了一下我的耳朵,气的我哇哇叫,他嘲笑我,“至于吗,就打一个耳洞,还要纠结这么长时间,女人果然比较难以理解!”
“江风,其实,耳洞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纪念。”我的视线转移到不远处一个女孩子的耳朵上,小巧的银质耳钉在车厢乳白色的灯光下亮闪闪的,我不由的微微笑,“呵,我总是想,打一个耳洞,奠基死去的爱情,可是,我发现我的爱情没有那么悲壮,不够刻骨。”
“所以你才让我设计了一个吸铁石的给你。”他瞥了我一眼,“又臭美又怕疼,那个钻石我还没见你戴过,你最好祷告别不小心丢到哪里去了,不然我会把你皮给扒了的!”
我笑的心虚,“怎么会呢,那个好贵的,我都好好珍藏呢。”
算起来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这个名义上的家,只是房子加上一堆家具,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许久没来,江风都有些迷路,东张西望的脚下磕磕绊绊,我只好拉住他,硬是把他拽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家里还是记忆中的摆设,白色长沙发静卧在客厅里,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暖暖的照了进来,地上还散落着几本杂志,除去白色,就是乳白色,空旷,略微有些寂寞的色彩。
江风摇摇头,顺手帮我把杂志给捡起来,“把窗户打开来吧,你究竟多久没回家了?”
“不知道,没印象了。”我轻描淡写的回答,“那些画可能在我房间的柜子的纸箱里,不过拿的时候会麻烦一点,因为有很多个,我也分不清了。”
他笑笑,“不急、不急,慢慢找,我看看你家还有啥能搜刮的东西,一并搬回去。”
我找椅子站上去,江风在下面接东西,我掂着脚尖将箱子拉到手边,一个个打开来,然后把找到的一些有趣的东西递给江风,他边看边笑,还扯我的裤脚,“小妹,你的少女日记,哎呀,这里还有我的素描本,嘿嘿,我小时候就挺有天分的!”
我一个个箱子翻,忽然,小腿抽筋,“哎呦”的就叫起来了,手本能的就松开箱子,想按在痛处,结果一没注意箱子便“砰”的一声砸了下来,只听江风闷哼一声,然后哗啦一下,箱子里的书和本子全都摔在地上。
顾不得小腿抽筋,我吓的连忙转头跳下来,发现江风坐在地板上,眼镜摔到了墙角,身边都是画纸和书本,他的眼神有些呆滞,我有些慌张,走过去仔细看看,发现他脖子上不知道被哪本书蹭的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哼哼,“别碰,疼!”
我吐吐舌头,有些歉意,“刚才腿抽筋,一失手,你别乱摸,我帮你拿棉签和创可贴去。”
在书房里找常用药箱,听见隔壁手机响起来,熟悉的铃声,我想都没想,大喊了一声,“江风,帮我接下电话。”
可是没有人答应,手机铃声越响越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药箱被我翻的乱七八糟,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手机铃声也戛然而止。
隐隐不安的在心底浮出,我找出创可贴和棉签,走进卧室的却发现江风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脚下是摔在地上的手机,他有些不知所措,抓抓脑袋,“小妹,对不起。”然后蹲下身想帮我捡起来,可是让我吃惊的是,他的手在地板上慌乱的摸索,而手机仅仅躺在他的左脚边。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仿佛也觉察到什么,抬起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妹,我的眼镜呢,摔到哪里去了,帮我拿过来好不?”
走到墙角捡起眼镜,然后轻轻的帮他戴上,我的手指尖触过他的脸颊,张口却发现无力,他眼角的边缘微微泛着紫红色,瞳孔看上去很小,我低声的问,“江风,到底怎么回事?”
他手里攥着手机,递给我,目光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先看看是谁的电话,然后再说。”
我接过来,望了一眼是董安妍的,想都没想就直接拨了回去,接通没到五秒钟,董安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似乎还有哭腔,“止水,你知不知道江风去哪了,我快疯掉了。”
“他.....”我刚开口,却被董安妍抢白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告诉你,江风都快瞎了,明明已经让他住院了准备手术了,可是今天中午护士怎么也找不到他,你说他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呢,他现在的矫正视力只有4.6,如果他没了眼镜完全就是一个瞎子,我真的要崩溃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目瞪口呆,拿着手机的手慢慢的冷却,我只是看着江风,董安妍沙哑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他听的一清二楚,我看见他还是一脸的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距,忽然他开口,声音清晰,一字一顿的,“安妍,没事,我在这里,跟止水在一起。”
电话那边忽然变的连呼吸声都细微,不知道过了多久,“喀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耳边只有“嘟嘟”的忙音,然后,江风轻轻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小声的说,“角膜盲,止水,对不起,是我让董安妍瞒着你的,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缓缓地伸出僵硬麻木的手指,静静的伸出,然后又颓然收回,我别过脸去,浑身都在颤抖,连牙关都在打颤,“江风,你不想我知道,那你是不是打算等你全瞎再也治不好的时候再告诉我?”
他没有回答,我只能茫然的看着他,无能为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站起来微微的笑,“走吧,小妹,请我吃院外的最后一顿饭,然后送我去医院,这些画稿,可不可以在我手术前找好,让我看最后一眼,也许有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看了。”
我呆坐在地上,他的话仿若一根根丝弦般的利锯,正不断的折磨我体内的每一条神经,我只是这样对他说,“江风,不会的,你会好的,现代医术那么发达,你没可能那么容易就失明的,我马上就去医院,对了,叔叔和婶婶呢,他们知不知道?”
他笑着摇摇头,“知道了又如何,还不如不知道。”
我伸手牢牢抓住他的衣角,想给他一个宽慰笑,但是勉强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我是不是你唯一的家属了?”
他轻轻的点点头,语气轻松,“所以,你要在我的手术协议书上签字了,那,这几天回去好好练习一下签名吧,别丢了我的脸。”
吃完饭陪他回医院的住院部,他精神倒是很好,面对主管护师的一顿数落也是笑眯眯的保证以后不擅自跑出去,我在病房里问他需要带点什么东西,他皱眉,“住的条件倒是不错,有电视可惜不能看,只是医院的伙食太难吃了。”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那我每天送饭给你吧,反正医院离我家很近的。”
他还没答话,房门就被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董安妍冷冷的看着江风一言不发,然后对我说,“止水,我找你有事。”
我点点头,随她出了病房,然后她领我去值班室,打开一本病历告诉我,“这是江风的病历,多余的我就不多说了,他的角膜炎是细菌性角膜炎,并倒睫,导致视力严重损害,长期治疗不当致使角膜盲,所以需要手术治疗,暂时的方案是角膜上皮移植。”
我接过来,病历上英文缩写一大堆基本看不明白,我问她,“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呢?”
“原则上是异体组织采用得越少,手术创伤越小,手术成功率就越高,术后角膜发生排斥的机会就越少,所以采用新的手术方案。”她拍拍我的肩膀,“这次主刀的是我的老板,他也是我进医院后第一个大病人,也算是我半个哥哥,你放心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心里终于有些平静,我轻轻的叹口气,自己都觉得疲惫异常,“安妍,谢谢你,我马上回学校收拾东西住回家,你一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她在柜子里面翻了一会,拿出一瓶小罐的啤酒,然后气恼的跟我说,“江风这个混蛋,还偷偷的买酒喝,真是气死我了,我有多少精力也伺候不了这一个大爷。”
我哑然失笑,董安妍气鼓鼓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站在无花果树下眼巴巴看江风和我在树上偷吃的那个小女孩,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过去的时光离我很近。
没有再多的言语,我只能很拽的对她坏笑,“安妍,谢谢你,其实我原来很想抱抱你的,不过你白大褂上细菌太多了,还是算了吧!”
出了医院,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走,落叶在地上随风打转,水泥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滴细小的水滴,我伸出手发现皮肤上有凉凉的触感,一个中年人边走边自言自语,“呦,下雨了呀,乖乖,看这天像是要下雪了。”
我仰起头,任冷风灌进我的脖颈里,天空有些泛青色的灰暗,阳光转瞬即逝,这样飘着细雨冷风的天,缠绵的哀怨。
想打个电话给唐君然,他的手机一遍一遍的占线,最后一次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我一个人茫然的站在新街口人来人往的地下道口,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迈出。
因为三年前最后那一天,亦是如此,从此茫茫人海,再见不再认。
我说过我喜欢他,电话那边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很久他才说出来,“对不起,水水,我只当你是我的小妹妹,如果我的举动给你造成了什么误会,我真的很抱歉。”
在雨中淋到透彻,然后一如既往的学习,生活,暑假回家他依然在机场接我,可是再也没有了那份亲密无间,我们彼此都有了芥蒂。
最后一次见到他,班长请我们吃饭,整个暑假我们就见了寥寥的两次面,思念反而越抑制越疯涨,在黑暗的夜,肆无忌惮的吞噬我的心。
我们在新街口分手,我手里捏着第二天飞去广州的机票,和他说再见,等我走到新华书店的时候,再也不能抑制的心痛,拿出手机,我对自己下了一个赌注——最后一次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的电话就是阵阵的关机提示,我终于死心,茫茫人海中,好似天人永隔。
之后慢慢的,也只有信息,最后,就杳无音信。
回到实验室取电脑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几点了,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太早,黑暗迫不及待的把每个人的眼睛蒙上,然后嬉笑着捉弄无知的人们。
熟练的取钥匙开门,可是钥匙卡在锁里,我又急又恼,顺手狠狠的拧了一下门把,出乎意料的是门居然“啪”的一下就开了,韩晨阳的侧脸印在我的眼底,他手边那杯咖啡的浓香弥散在整个实验室,温暖扑面而来。
他正在看我的论文,听到动静他轻轻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去,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你回来了,考试还有几门?”
我听见他熟悉的声音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连心跳都难以抑制,我只能垂下头,背对他收拾书本,小声的回答,“还有两门,设计法和英语。”
他“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我偷偷的斜了眼睛去看他,他的右手端着咖啡杯,左手轻轻揉着额头,仿佛很疲惫的样子,还有他喜欢轻抿嘴唇,略薄的上唇微微翘起,有几缕调皮轻舞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那双薄凉凌冽的眼眸。
忽然,楼下有人大声的喊道,“下雪了,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然后整栋楼的窗户几乎是一瞬间的打开,我听见他们喜悦的欢呼声,还有,黑暗中,雪花簌簌落下的节奏。
我只是隔着窗户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韩晨阳站起来,推开了窗户,冷风夹着雪花片扑面而来,手边的文件被风卷在半空中,然后缓缓的落在脚边,他背对着我,趴在窗台上,伸出手去接雪片,他衬衫上的袖扣是墨蓝色的,乳白色的灯光下,如同深海一般神秘。
轻轻的呢喃出声,“下雪了......”走到窗前,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棉絮一般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旋转,不知疲倦,永无止息。
他却没有做声,好久,等到我的脸和手已经被冷风吹到麻木的时候,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是呀,下雪了,江止水,你还欠我一句,欢迎回来。”
我走过去轻轻的把窗户拉上,只留一个细小的缝隙,但仍可以窥见窗外的景象,我甩甩已经冻僵的手,问他,“你不觉得冷吗?”
他摇摇头,“吹冷风可以清醒一下。”
我不知道说什么,转身去收拾散落在地下的纸张,然后把自己的论文装订好,放在他的手边,他的桌上摊了一大堆经济学的资料,我有些好奇,只是呆呆的注视了一会,然后他抬起头来看我,“你收拾那些东西,让我感觉你要出远门。”
干涩的嘴唇一张开,就舔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勉强的笑笑,“我是打算回家住了,反正也要放假了,下学期也没有什么课,还是家里方便一点。”
他“哦”了一声,指指我的嘴唇,“少待在空调房间里,多喝水。”然后低下头去,继续手下的事情,我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说点什么,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忽然电话响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唐君然的,接起来也不说话,他轻轻的“喂”了两声,我才答应,他的声音有些倦怠无力,“对不起,刚才出了一点事情。”
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呼喊声,“唐医生,ICU叫!”
“没事,你先去忙吧,晚点的时候我再给你电话行不?”
他似乎微微的愣了一下,然后答应,“好的,我有空打给你好吧,先挂了。”
他说的这样轻松,可是我心里的那块阴影越来越大,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勒在我的心口,让我心惊胆战。
似曾相识的场景,所以越发的如履薄冰,不是害怕悲剧重演,而是害怕所有的自尊和信念,再次被摧毁,体无完肤。
恰巧这时候江风发信息给我,“小妹,安妍惩罚我不让我吃饭,你晚上偷偷送点夜宵来吧,不然你哥在手术前就要饿死了。”
我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知道了,你活该,我收拾东西回家做饭,你要吃什么?”
“糖醋排骨,如果再有红烧牛肉那就更好了。”
我不由的莞尔,无奈的摇摇头,准备回去收拾一下就去超市回家做饭,刚转身就看见韩晨阳托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四目相接,他轻轻的哼了一声,“一会脸冻的跟冰一样,一会笑的灿烂,女人果然很善变。”
我刺他,“你管我,自己照照镜子去,你不也是经常一副欠债还钱的表情,别老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顺手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站起来指指门口,“你要出去不?要我送你吗?”
我扭过头去,恶狠狠的反驳,“才不要呢!”
“呵!”他似笑非笑的打量我,“看来我走了一段时间,脾气倔了起来了,我再问一遍,要不要我送,外面下大雪呢!”
我向窗外看去,黑沉沉的天空中雪花越飘越大,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若是在往年的南京,这样的雪转瞬即逝,所以今年,会是一个不寻常的冬天。
立刻没有骨气的倒戈,“要,要,当然要。”
先去超市买了材料,他有些好奇,“怎么买这么多份的,你要请我吃饭也不要这么铺张。”
我瞥他一眼,“我是特意给江风开伙的,要不我就随便在一路边摊要碗盖浇饭或是水饺馄饨的,弄个茶叶蛋,叫个蛋花汤,滋腻滋腻的!”
“江风怎么了?那家伙好长时间都没跟我联系了。”
我指指他的眼睛,“江风,手术,这里,角膜盲,现在倒在省人民医院住院部。”
他眉头一皱,脸上浮起来难言的惋惜,“原来是这样,这么严重,他也不跟我说。”
我叹气,“他也不跟我说,要不是他偷偷跑出院,被医生抓到了我还真的不知道呢,我现在都没恍过神来,太突然了,像是场梦一样。”
他没有立即接话,只是轻轻的叹气,好久才自言的说道,“是呀,像场梦一样。”
超市人很多,也许大家都预计到了这场大雪之后的物价必定上涨,买猪肉的、买蔬菜的、买鸡蛋的地方挤的满满的,韩晨阳很耐心的排队,没有丝毫的不满。
我忽然很好奇他和江风的交集,拉拉他的衣角,“韩晨阳,你和江风怎么认识的?”
“四年前的圣诞party上,其实那时候两个人互相看的不顺眼。”他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后来,呵,居然也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抿嘴笑,“我晓得,那时候你肯定觉得江风太□了,江风又看你的灼灼桃花不爽。”
他居然不生气,很认真的纠正我,“江风一直挺□的,可是,现在没那么碍眼了。”一会儿,他又轻轻的说,“一直很羡慕江风洒脱,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无法启齿的事。”
“恩。”我点点头,“其实,我和他一样,总是选择自己承受,也不愿意别人为自己操心。”
他的眼光静静注视某一个方向,然后焦距在我的身上,“为什么?”
我挑挑眉,笑的没心没肺的,“你傻的,因为遗传!”
第一次到我家,也许是眼前的一片素白,韩晨阳显得很意外,他站在门口环顾四周,指指脚底,然后试探的问,“可以进去看看吗?”
我点点头,“啊——我家是不用换鞋的,我去厨房,你随意。”
我在厨房里忙碌,心思却在外面,等我去叫他吃饭的时候,他站在我的房间里,在我的书柜前静静的站着,我有些好奇,轻轻的戳戳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这个盒子设计很特别。”他指着那个盒子问,“很少见。”
我笑起来,颇有些意外,“那是当然,这是我妈妈的一个朋友送给她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绝版,小时候觉得好看就拿过来了,长大之后才知道是水晶,挺贵的。”
“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一愣,伸手去拿,“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呀,原来是这些小东西!”
盒子里面是我所有的耳饰,从小巧的耳钉到夸张的耳环,水晶的、景泰蓝的、纯银的、锆石的、珍珠的、软陶的,风格从复古到简约,有流苏,有JULIE,有波希米亚,散落在盒子里面,在乳白色的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细软的尽极妩媚、奢华。
他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我耳边略过,再落到那堆耳饰上,“你没有耳洞?”
“恩!”我点点头,然后拾起一枚小巧的锆石耳钉,轻轻的用针划着手面,“所以很可惜呀,这样漂亮的耳钉是不能戴了。”
“为什么不去打一个?”
“不想,不喜欢。”
他饶有兴致的挑挑眉毛,“不喜欢什么?”
“其实我不喜欢耳洞,感觉它是一种残缺,可是这些耳钉却那么漂亮。”
“美丽总是需要代价的,尤其是女孩子。”他笑起来,“比如耳洞,比如高跟鞋。”
我不屑的撇撇嘴,“没必要为了漂亮委屈自己,比如高跟鞋,我也喜欢,可是穿不来,,耳洞,也许我是敏感体质,打了就发炎,很多时候好看的东西不一定适合自己。”
“好看的东西,有时候不一定要拥有,远远的欣赏也是件乐事。”
他没再说话,只是从那些耳饰里面挑出一个小巧的水晶耳钉,很简单心型,做工却是极好,纯净剔透的切工,在灯光下散发夺目的光彩,仿佛夏日清晨的第一颗露珠,镶嵌在出尘的荷叶上,他在我耳朵上比划了一下,认真的告诉我,“很漂亮。”
他的眼睛里透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就像这颗水晶一样纯净透明,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的左耳上,一枚耳钉熠熠生辉,我茫然的闭上眼睛,“的确很漂亮,可惜我不能戴。”
“会有机会的。”他笑着说,“不然你结婚时候就亏了。”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江风的话,也笑了起来,随声附和道,“是呀,亏了,为了不那么吃亏,我还是决定去打一个,可惜,不是现在。”
吃完饭和韩晨阳去人民医院给江风送夜宵,他老人家悠闲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唱着小曲,我把饭盒故意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调侃他,“江风,我看董安妍也没把你饿到哪里去呀,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似乎。”
他一下子就跳起来抗议,“哪有!我这是软抵抗,□裸的软抵抗。”
韩晨阳轻轻的笑笑,江风一下子就转移了话题,脸变的臭臭的,“我说,你倒是回来了,我以为你在北京醒握天下权,坐卧美人膝的日子过的乐不思蜀呢!”
韩晨阳一点都不在意,拉过凳子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江风,通常你的以为,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
江风立刻拉长了脸,指指饭盒,口气恶狠狠的问我,“小妹,你可别告诉我,我今天得跟这个家伙吃一样的夜宵。”
我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当然不是一样的,你的是他吃剩下来的。”
他们俩在屋子里面谈事情,我觉得无聊,便找了借口出去坐在走廊里,医院的晚上很冷清,冷清到有些荒芜,反而有种让人心生寒战的畏惧和忌讳。
而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耳朵上夹着一对珍珠耳环,时间长了便觉得不舒服,顺手取下来放在手心里把玩,这副耳环是唐君然送给我的,他那时候去无锡见习,告诉我,那里有烟波浩渺的太湖,千古流传的范蠡西施泛舟的传说和清晨的薄雾一样,虚幻而且真实。
如月色一般宁静、安详的光泽,镀在一颗颗的珍珠上,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在广州的夜色中,无心手边的书本,关了宿舍所有的灯,让一缕月光轻轻的流泻在手边,前所未有平静。
我忽然很怀念这样的日子,也很想念那个送我珍珠的男人,于是我掏出手机,看了又看时间,没有任何信息和电话,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而他今天有些反常的表现更让我不解。
拨通了唐君然的电话,听着一遍遍的铃声,好长时间一个疲惫无力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有事吗?”
我忽然就失了语言,心中密密麻麻的都是酸楚和委屈,口气不由的带了撒娇的娇嗔,“唐君然,你刚才说要打电话给我的,你到底在忙什么呀?”
他轻轻的叹气,那声“抱歉”在我听起来很是刺耳,“我心情有点不好,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挂了,真的很累。”
“等等!”我急忙叫住他,尽极耐心的问,“唐君然,出了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也不是这个原因,个人问题。”他回答的很干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我先睡觉了,今天真的太累了,不想说话,晚安好梦。”
我还没来的及喊住他,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下“嘟嘟”的忙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那么讽刺,我不由的苦笑一声,轻轻的放下手机,走出住院部。
白色雪花在半空忧伤的飞舞,我闭上眼,感受冷风和冰雪的侵袭,我的眼前,是模糊的光景,流光变幻,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我的掌心冰凉一片,雪花落下,汇聚成晶莹的水滴,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包裹着一层冰凉坚硬的冰,任何感觉都无法破冰而入。
雪花,被风扬起,绕着我的手指打转,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意思,这个城市最后的温暖都被这场冰封的大雪吞噬,最终被眼前流动的东西同化成没有色泽的苍白。
他不知道,不对,也许他比我更加的清楚,三年前,也是这样,最后一个“晚安”深深的扯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羁绊和联系,如今究竟我们其中哪个环节又出了出了错误,他不说,我永远不知道。
有时候,肆无忌惮的争吵,好过在无言的平静,我却没有勇气追根问底,更没有勇气和他,用眼泪、怒火相要挟。
始终,还是我爱的早了一点,多了一点,而他爱我,连我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如何能得知我四年的内心,荒芜并且平静的,如死水一般。
记忆中的那一地的凄艳,剩下的,也只是曾经的痕迹。
空气中有淡淡的茶香,若有若无,我想伸手去挽留,却知道,再浓烈的香味终会如雪花一样逝去,一股热源靠近我的脸庞,我猛然睁开眼睛,韩晨阳的身影猝不及防的落在我的眼眸里,我们之间隔着纷白的雪花,我轻轻的笑了。
他呼出的白气一下子把雪片打乱了,他温暖的指腹划过我的眼睛,他的声音低沉到虚无,“江止水,这是水,还是眼泪?”
我茫然的看着他,自嘲的笑笑,额前的刘海还滴着水珠,“哪里有什么泪,拜托,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哭的小女生吗?”
“是吗?”
“要你管吗?”我忽然感到一阵虚脱的无力,还有无可遁形的脆弱,通通化成看似坚强的伪装,我固执的转过脸去,“韩晨阳,拜托你离我远一点!”
说完最后一个字,诡异的静寂让我无力地闭上眼,全身的力气好像瞬间被抽离了似的,忽然,我的手腕被牢牢的抓住,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只看见簌簌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上,还有透过他的肩膀,金陵城的万家明黄,在洁白的雪夜里,如同珍珠的光泽。
如耳朵上的珍珠,在随他霸道、张力的亲吻下,轻轻的摇曳。
是冷与暖、冰与火的碰撞,丝丝腥甜的血液,渗透到我的口腔里,嘴唇上的干燥伤口,在被他近似虐待的吻下,大片大片的溃败,无可避免的疼痛。
灼热的温度,眩惑的味道,让我清晰的感受到他一如既往的强势,此刻的我只想挣脱,从困顿不清的关系中,要不清醒的面对现实,要不沉默的逃避。
总是无法迷醉在他的吻里,因为我实在是无力应付,我睁开眼睛,手指无法触及他的怀抱,我专注的看着那些雪花,我想起黄磊的那首《似水年华》。
——是什么让我们将爱弃而不顾。
在这大片的空白中,他对我说,“小孩子,你不明白,如果没有快乐,怎么会有幸福?”
我蹲下身去,伸出双手,固执的想去接一片雪花,最后只有晶莹的水滴,在手心彻骨的发寒,我轻轻的笑起来,“爱,是不是火的冰点,冰的沸点?”
让人如堕水火,两重天,命悬一线,心,不知道遗失在何处,痛苦,并且不快乐,也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