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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血痕》作者:西德尼

_3 西德尼.谢尔顿(美)
  伊沃停下来,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污蔑。
  “我不希望我孩子的母亲会说出这种话。”
  “你要我好好跟你谈?你这个败类!你真的想让我用你应得的口气和你说话吗?”
  多纳泰拉几乎尖叫着说:
  “那就给我想要的东西!”
  伊沃慌张地看着地板:
  “亲爱的——我……我不能……我没有……”
  “快去弄给我!”她喊道,“是你自己答应过的!”
  她又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伊沃决定趁邻居叫警察来此之前离开这里。
  “要筹到一百万美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试图平息多纳泰拉的怒火:
  “但是我会——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伊沃急急忙忙穿上衬裤、长裤、套上鞋袜,多纳泰拉则像发狂似的挺着那对丰满、坚挺的乳峰在房里乱转,这画面不禁令伊沃暗想:
  “老天啊!这是什么样的女人!教人如何不为她痴狂啊!”
  他伸手取下血迹斑斑的衬衫,看来情况还是很糟。穿上衬衫后,他觉得前胸和后背都黏答答的,一股寒意直窜心窝。他对镜子投以最后的一眼。鲜血仍从多纳泰拉抓破的伤口中徐徐流出。
  “亲爱的,”他呻吟着,“你叫我如何向我老婆解释呢?”
  伊沃·帕拉齐的妻子是西蒙内塔·洛菲——洛菲家族在罗马的继承人。当伊沃认识西蒙内塔·洛菲时,他还只是个年轻的建筑师。
  当时公司派他监督洛菲家族在厄可港兴建的别墅工程。当西蒙内塔第一眼看到伊沃时,伊沃的光棍生涯就注定要谱上休止符了。
  不知是谁引诱谁,他们初识的当晚就进入了第四阶段。不久之后,就步上了红地毯的另一端。
  西蒙内塔不仅美貌性感、魅力十足,而且意志坚定——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要伊沃·帕拉齐。因此,伊沃便从一个原本吊儿郎当的光棍,摇身一变而成为年轻貌美的财产继承人的夫婿。于是,他放弃了投身建筑界的野心与梦想,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洛氏企业的阵营,并且在墨索里尼总统规划的罗马新市区中,拥有一间豪华的大办公室,这个市区是罗马地区前景最被看好的一区,虽然后来也日趋没落。
  从一开始,伊沃就在公司中崭露头角,为公司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他天资过人,学习能力又强又好,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事实上,要对伊沃产生反感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他总是面带微笑,风度翩翩。
  朋友们无不钦羡他积极的性格与际遇,并且为他的平步青云啧啧称奇。其实这是有道理的。伊沃的内心也有黑暗的一面,只是他懂得如何隐藏它。就另一方面而言,他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好恶难以揣测;当他极为愤怒时,就会产生无法抑制的杀人冲动。
  伊沃和西蒙内塔的婚姻替他带来了好运。起初,伊沃还担心他们的婚姻将会完全扼杀他的男子气概,但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多余的。他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猎艳的方式,谨守重质不重量的原则,一切都与结婚之前一样,他仍然是春风得意。
  西蒙内塔的父亲为这对夫妻买了一栋位于奥尔贾塔的华厦,这栋大宅就在罗马市区北方二十五公里处,门禁森严,二十四小时均有穿制服的安全警卫环视。
  西蒙内塔是个理想的妻子。她深爱着伊沃,把他视为国王一般的侍候着,伊沃甚至担心自己无福消受。
  只是,西蒙内塔有个小小的缺点——当她的醋缸子打翻时,就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有一次,她怀疑伊沃带了一个女客户到巴西去旅行,而那次伊沃真的是清白的。对于西蒙内塔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他自然是非常光火。他们的争吵还未结束,家中俨然已经变成一个浩劫后满目疮痍的战场了。家里没有一只碟子、一件家具是完好的,因为西蒙内塔拿它们来砸伊沃的头。西蒙内塔甚至握了一把切肉刀追在伊沃后面,扬言拼了命也要杀了他,然后再自我了断。最后,伊沃使出浑身解数,才从她的手中把刀夺下。刀虽然夺下了,但是事情还没结束,他们在地板上扭打成一团,结果逼得伊沃不得不扯破她的衣服,好让她平息胸中的怒火,然后拥抱在一起热吻。
  于是,在这个事件发生之后,伊沃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他告诉那位客户,以后再也无法跟她一同外出旅行。他小心翼翼不让妻子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深知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男人。而西蒙内塔年轻、貌美,并非脑袋空空的花瓶,更何况她还是洛氏企业的财产继承人。
  他们对事物的见解一致,极有默契。这是桩人见人羡的婚姻。就连伊沃自己也很怀疑,为何他要从第二阶段到第三阶段,从第四阶段到第五阶段和女人胡搞;几经思索,也未能给自己的不忠找出合理的解释。他只好饶富意味地耸耸肩,并且告诉自己,总要有人为那些女人带来快乐。
  ※※※
  当伊沃和西蒙内塔结婚满三年时,他因公前往西西里岛出差,结果在当地结识了多纳泰拉·斯波利尼。他们的邂逅可谓是惊天动地,就像天际滑落的两颗流星偶然相遇,碰撞出炽烈的火花,到最后是一发不可收拾。
  西蒙内塔有着如曼祖大师雕塑出来一般苗条、曼妙、流畅的曲线。而情妇多纳泰拉则像鲁本斯的作品一样,性感、丰润而又韵味十足。她的五官细致、优雅,但是一双会喷火似的湛蓝眼睛,却能看得伊沃心神荡漾。在初识的一个小时后,他们就享受了巫山云雨之乐。
  伊沃常以自己的调情技巧自豪,但是在多纳泰拉面前,他只不过是个初学者。她让他飘飘欲仙,她的胴体似乎能给男人带来许多想都没想过却又妙不可言的喜悦。
  她就像是永无止境的欢乐泉源。伊沃躺在床上,闭上双眼,细细品尝这人境绝无仅有而又不可思议的快感。
  他知道,就这么让多纳泰拉走了,无疑是件最愚蠢不过的事。
  于是,多纳泰拉便成为伊沃的情妇。她要求的不多,只是告诉伊沃:
  “除了你太太之外,我不许你和别的女人搞七捻三。”
  伊沃欣然同意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八年之间,伊沃始终信守诺言,除了多纳泰拉和自己的妻子,他未曾对其他女人动过心。
  对一个正常的男人而言,想同时满足两个饥渴的女人,一定会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但是伊沃的情形却完全相反。
  然而,当他和西蒙内塔做爱时,脑海里浮现的尽是多纳泰拉丰满诱人的胴体。而在和多纳泰拉亲热时,则会想到西蒙内塔坚挺的双峰和优雅的美臀。这种交互幻想的情境,竟让他表现得更加狂野不已。
  但是,无论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在欺骗她们。这种背叛的喜悦,却让伊沃心醉神迷。
  伊沃在蒙特米尼约街买了一栋漂亮的公寓给多纳泰拉,他总是想尽办法到这个爱巢里跟她幽会。他会突然假借出外洽公之名,躲到多纳泰拉那里厮磨。当他从外地出差回来时,也一定顺道去看看她,或到她那里小憩一番。
  有一次,当伊沃和西蒙内塔搭乘“伊莉莎白二世皇后号”豪华邮轮前往纽约时,他甚至还异想天开地把多纳泰拉藏匿在甲板下的头等舱里。在海上的五天,无疑是伊沃一生中最刺激不过的美好时光。
  ※※※
  一天晚上,西蒙内塔告诉伊沃她有身孕了。伊沃当时真是喜出望外,雀跃不已。
  一星期后,多纳泰拉告诉伊沃她也怀孕了,伊沃差点没昏了过去。
  他问自己:
  “怎么会有如此的巧合呢?难道老天对自己真是如此‘眷顾’?”
  伊沃常常惶恐地想着,自己真的不值得享有如此美好的一切。这种莫名的罪恶感,经常充塞在他的胸口。想着想着,眼眶在不知不觉中也湿润了起来。或许是满心的歉意,也或许是自己觉得太幸福了吧!
  不久在西蒙内塔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多纳泰拉在七天后也给伊沃添了一个儿子。有了这么完美的巧合,伊沃夫复何求?
  但是老天爷并不就此罢手。不久之后,多纳泰拉又有身孕了。巧的是,一星期之后,西蒙内塔也发现自己有孕在身。
  经过了九个多月,多纳泰拉和西蒙内塔各自为他多添了一男一女。
  更不可思议的是,又过了四个月,这两个女人同时宣告已怀孕,而且居然是在同一天将孩子产下。
  伊沃在西蒙内塔生产的蒙迪医院和多纳泰拉住院的圣基耶拉诊所之间来回奔波。
  在这段期间,伊沃每天都驾驶汽车在拉克多大道上奔驰。两旁帐篷林立,有许多撑着粉红色洋伞的站街女郎,伊沃高兴地向她们一一挥手。伊沃等不及要看到那两位挚爱的女人,他用满心的爱,衷心希望她们生产顺利。
  这次多纳泰拉又生了个男孩。更巧的是,西蒙内塔生下的还是千金。
  有时候,伊沃真希望这一切能够改变过来。因为他的妻子替他生了三个女孩,而情妇却生了三个男孩,这不仅是太巧了,而且听起来有点儿讽刺。话虽如此,伊沃真的是心满意足了,至少他还有三个儿子能延续帕拉齐家族的香火。
  在家里他有三个小孩,在外头也有三个。他很爱孩子,对他们来说,他是个再完美不过的父亲了。他不仅记得他们的生日、受洗日,更重要的是不会把小孩的名字搞混。依排行顺序,女孩分别叫做伊莎贝拉、贝内代塔和卡米拉。三个儿子中,大儿子叫弗朗切斯科,老二叫卡洛,小儿子则名为卢卡。
  当孩子们日渐长大时,情况愈变愈复杂了。包括妻子和情妇以及六个小孩在内,他一共要记住八个人的生日、八个人的受洗日,这还不包括重大节庆时两地奔波之苦。
  除此之外,他还得费心将孩子们安排在不同的学校里念书。三个女儿被送到卡西亚街的圣多米尼克教会学校就读,三个儿子则被安排到新规划区的马西莫天主教会学校。
  伊沃一一探访了孩子们的教师,更以迷人的风采博得她们的好感,他帮孩子们解答家庭作业上的难题,陪他们玩耍,替他们修理坏了的玩具。
  在两个家之间穿梭和处理两个家的大小事务,累得伊沃几乎殚精力竭,但是伊沃依然处理得毫无破绽。
  他是个实实在在的模范父亲、标准丈夫,更是个理想的情人。他先与两蒙内塔、伊莎贝拉、贝内代塔和卡米拉共度圣诞节,然后再到多纳泰拉家去过节。到了一月六日主显节时,伊沃就把自己打扮成送小孩礼物的老妇人①(注:主显节有老妇送小孩礼物之习俗)送礼物和“煤炭”——一种黑色的糖果给他的儿子们——弗朗切斯科、卡洛和卢卡。
  伊沃同时拥有美丽的妻子和情妇,更有聪明的儿女承欢膝下。他们是伊沃的骄傲,这些足以让他的生命更加美好。
  但是老天却在这个时刻浇了他一头冷水。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不幸,事先都没有半点的征兆,完全出乎伊沃的意料。
  那天,跟西蒙内塔亲热一番之后,伊沃就像平常一样,匆匆用过早餐就直接驱车前往办公室,处理那些能日进斗金的生意。下午一点钟,他告诉他的男秘书(西蒙内塔坚持要他录用男性秘书),他整个下午都得耗在一项重要的会议上。说完,他便借外出开会之名,离开了办公室。
  想到了即将来临的快乐时光,伊沃的嘴角不禁漾起了微笑。
  他沿着底弗里湖畔的街道驶去,这个地区兴建地下铁已有十七年之久,湖上横跨着科索大桥。三十分钟后,伊沃已经在他蒙特米尼约街的金屋车库里了。
  在他推开公寓大门的刹那间,伊沃就意识到有件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他看见弗朗切斯科、卡洛与卢卡,挨着他们的母亲低声啜泣。当伊沃靠近他们时,多纳泰拉的表情更是充满了怨恨。有好一会儿,伊沃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你这个人渣!”
  她对他大声尖叫。
  伊沃看了看自己,茫然不知所措。他问道:
  “亲爱的——孩子们——发生什么事了?我做错什么事了?”
  多纳泰拉站起身,把一本《今日》杂志朝他脸上甩来,然后说道:
  “你自己着!”
  愣了一会儿,伊沃弯下腰拾起那本杂志。他瞪大眼睛,看着杂志的封面——那是他和西蒙内塔、伊莎贝拉、贝内代塔以及卡米拉的相片。相片下标有“全家福”三个字的图说。
  “老天!”
  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杂志社询问他可否为他作个人专访,而他居然也愚蠢地答应了。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他低头看着仍在嘤嘤哭泣的情妇和儿子们说:
  “你们听我解释,事情不——”
  “你不必说了!”多纳泰拉愤怒地喊道,“连孩子们的同学都知道真相了!”
  多纳泰拉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刺耳。
  “孩子们哭着回家。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骂他们是小杂种!”
  她哭着说。
  “亲爱的,我——”
  伊沃试图想解释。
  “现在左邻右舍都拿我们母子像瘟疫一样看待。我们不能一辈子都这么遮遮掩掩,过这种见不得人的日子。我必须把孩子带到别的地方去!”
  伊沃吃惊的看着她说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
  多纳泰拉回答:
  “我要离开罗马,我要带孩子们一块儿走。”
  “他们也是我的儿子啊!”
  他大喊着:
  “你决不可以这么做!”
  “如果你敢阻止我,我就宰了你!”
  多纳泰拉也不甘势弱地吼了回去。
  这真是场噩梦。伊沃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心爱的儿子们和情妇歇斯底里般哭着。他眼前一片茫然,心中在想,这一切的一切,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
  然而,多纳泰拉并未这样轻易放过他。
  “在我们离开前,我要拿到一百万美元的现金。”
  她斩钉截铁地表示。
  更荒谬的是,伊沃居然笑了出来。
  “一百万美元?——”
  “还有呢!”多纳泰托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敢耍花样,我就打电话给你老婆,把我们的事情全都抖出来!”
  这场噩梦已经是六个月前的事了。虽然多纳泰拉并未揭露真相,但是伊沃知道,这终究是迟早的事。每个星期,她都会对伊沃施加更大的压力。她甚至还打了几通电话到他办公室威胁他说:
  “我不管你弄不弄得到这笔钱,反正你一定得筹出来!”
  要弄到这么一笔巨款,唯一的办法就是卖掉自己在洛氏企业里的股票。但是山姆·洛菲控制了整个企业的股票。想卖股票,只要这个人反对,你就无法如愿。现在,这件事情更间接的危害到自己的婚姻,甚至光明似锦的大好前途都可能轻易葬送在她手里。
  如果能找到适当的人选,伊沃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把山姆做掉。
  然而,真正令伊沃伤心欲绝的是多纳泰拉——他那个原本可人、热情的情妇,现在却连一根汗毛都不许他碰。她准许伊沃每个礼拜来探望儿子一次,但是绝不允许他踏进她的闺房一步。多纳泰拉告诉他:
  “除非你先把钱给我,否则你休想碰我!”
  一天下午,伊沃心烦之至,沮丧地打了一通电话给多纳泰拉:
  “钱已经准备好了,我一会儿就过来。”
  他原本想先跟她亲热,然后再安抚她了事。
  然而事与愿违。在他连哄带骗的脱下了多纳泰拉的衣服,两人裸裎相见时,他把事实告诉了她:
  “我目前还筹不到钱,亲爱的,但是我很快就——”
  话还没说完,多纳泰拉就像发狂的野兽一样,毫不留情往他脸上、身上乱抓一通。
  ※※※
  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伊沃手握着方向盘,正驾着车驶离多纳泰拉的公寓。当他回过神来,才急急把车调头,朝北往拥挤的卡西亚街驶去,往他在奥尔贾塔的家前进。
  他朝后视镜瞄一眼。脸上的血好像止了些,但是抓痕仍历历可数,颜色也变深了一些。他低头看看衬衫,四处血迹斑斑。他该如何向西蒙内塔解释脸上和背上的伤痕呢?
  有几秒的时间,伊沃有想把一切全部告诉西蒙内塔的冲动,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也许”他能骗西蒙内塔说,他是由于一时的鬼迷心窍,才跟一个女孩上床,并且是“不小心”才让她怀孕的。但是,三个儿子呢?他该怎么解释这三个儿子和这份长达几年的金屋藏娇关系?
  这么做只会让自己落到一文不值的田地。
  今晚家里邀请了一些客人共进晚餐,西蒙内塔也一定在等他。他现在是非回去不可了。伊沃真的是一筹莫展。他的婚姻完蛋了。现在恐怕只有靠奇迹的守护神——圣杰纳罗显灵才救得了他。
  此刻,卡西亚街道的路牌映入眼帘,伊沃猛然踩下刹车将车头打弯,转向另一个路口,并把车停下来。
  ※※※
  三十分钟后,伊沃穿过奥尔贾塔宅邸的大门。他无视于因为自己受伤的脸颊和染血衬衫而瞠目结舌的警卫,伊沃继续往专用车道前进,然后在房门口停了下来。他把车停好,打开前门,从容不迫的走进客厅。西蒙内塔和伊莎贝拉都在屋里。当西蒙内塔看到伊沃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天啊!伊沃!发生什么事了!”
  她惊声大叫。
  伊沃牵强的朝西蒙内塔笑了一下,试图不去理会脸颊上的疼痛,接下来带着有点儿怯懦的口气说道:
  “我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亲爱的——”
  西蒙内塔凑近他的脸。细细端详那些伤口。伊沃可以看到她警觉性的眯起了眼睛。
  她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冷若冰霜。
  “谁把你的脸抓成这副德性?”
  “提贝里欧。”
  他回答。
  像表演魔术般,他从身后揪出一只呲牙咧嘴,低声吼叫的大灰猫。这只丑陋的大灰猫在伊沃怀里蠢蠢欲动,企图挣脱他的控制。
  “我原本是想把它放到篮子里,打算送给伊莎贝拉一个惊喜的礼物。谁知道这个该死的东西居然跳出篮子攻击我。”
  “哦!我可怜的伊沃!”
  倾刻间,西蒙内塔已经站在他那边了。
  “我的宝贝!快上楼躺下!我马上去找大夫来看看!先让我帮你搽些优碘吧!哦!不!不要动,我先——”
  “不,不必了!我好得很呢!”
  伊沃状似坚强地拒绝了她为他所做的服务。当西蒙内塔走上前去,想好好拥抱他时,他向后退了几步。
  “小心点!这畜牲连我的背都抓得面目全非。”
  “我的甜心!你一定很痛对不对?”
  西蒙内塔万般不舍。
  “还好!我觉得好多了。”
  这可是他的肺腑之言。
  此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来开。”
  两蒙内塔抢着说。
  “不!我来就好了!”伊沃很快的同答,“我——我在等一些重要的公文。”
  他快步走向前去,打开大门。
  “帕拉齐先生吗?”
  来者问。
  “我就是。”
  伊沃回答。
  眼前这个身穿灰色制服的信差递给他一封信。信封里装的是署名里斯·威廉发的电报。
  伊沃很快地把内容看过一遍。他站在门口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伊沃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楼去,准备好好为自己打点一下,好迎接前来晚宴的宾客。
  第四章
  【夏尔·马泰尔 布宜诺斯艾利斯 九月七日,星期一 下午三时】
  一年一度的国际冠军赛就要展开。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赛车场上,挤满了超过五万名慕名而来的观众,放眼过去一片尘土飞扬。参赛者必须赛完一百一十五圈,也就是相当于四英里的路程。
  在炙热的骄阳下,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奔驰之后,大部分的选手已经被淘汰了,只剩下几名佼佼者仍在场上飞驰。
  赛况之激烈可谓前所未有,仍留在场上竞争的几名选手不仅仅是在追逐胜利,而且也是在创造历史,他们注定要成为传奇人物,名垂青史。
  这些赛车选手分别是来自新西兰的克里斯·阿蒙,来自兰开郡①(注:英格兰西北部的一郡)的布赖恩·雷曼;驾驶阿尔法-罗密欧33型跑车的意大利选手安德烈亚·阿达米奇;巴西选手卡洛斯·马科则驾驶马赫一级方程式跑车。此外,还有来自比利时的常胜车手雅基·伊斯克,以及驾驶BRM跑车的瑞典选手赖纳·雅塞尔。
  赛车道上各类名车快如闪电,有法拉利、布拉伯汉、麦克拉伦M-19型,以及莲花三级方程式赛车,跑车的外表分别有红、有黄、有绿、有白,还有黑色和金色,使整个跑道看起来就像是旋转不止的彩色漩涡,更像是一泻千里的长虹。
  几圈之后,一些身心饱受煎熬的老将已呈现疲态,纷纷败下阵来。原本位居第四的克里斯·阿蒙因为节气阀弹跳开来,还没来得及熄掉引擎,失控的车身便擦撞到雷曼所驾驶的古柏跑车,两辆车都毁了。
  现在暂时领先的是赖纳·雅塞尔,紧追在后的是雅基·伊斯克。一个大转弯,赖纳·雅塞尔所驾驶的BRM跑车齿轮箱突然裂开,电池和零件全都着火了。只见整辆车开始疯狂打转,尾随在后由雅基·伊斯克驾驶的法拉利跑车受到了波及,因而不得不退出比赛。
  此刻,观众的情绪已到达了沸点。
  原本尾随在后的三辆跑车立刻伺机超前,成了领先集团。他们分别是阿根廷选手约瑟·阿曼达里斯驾驶的莎蒂斯跑车;瑞典的尼尔斯·尼尔逊的马德拉跑车,以及由来自法国的马泰尔所驾驶的法拉利312B-2型跑车。他们并驾齐驱,进入直线加速跑道时有如风驰电掣,遇到高难度的变道时又能轻松过关,真是神乎其技。
  目前领先的是约瑟·阿曼达里斯。由于他是阿根廷本地的选手,因此观众几乎是一边倒为他呐喊加油。紧跟在后的是尼尔斯·尼尔逊,他驾驶红白相间的马德拉跑车,而紧追在后的则是法国选手马泰尔所驾驶的黑色金边法拉利。
  人们一直没注意到那辆法拉利跑车。
  直到最后的五分钟,它从第十名到第七名,然后又直窜到第五名,众人才开始注意到它的后劲似乎不容忽视,颇有愈战愈勇的趋势。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它又再度超前了两部车,跃居第三名。
  场内的这三辆车以时速超过一百八十英里的速度飞驰。就算是在路况良好的克兰兹海奇或是威金斯格林赛车跑道上,这种速度已经是相当危险了,更何况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这种难度极高的场地,这简直是在玩命。
  一位身穿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此时站在跑道旁,高举一面牌子,上面写着:
  “最后五圈。”
  这部黑色法拉利企图从外侧抄前到第二位,但是由尼尔逊驾驶的马德拉跑车,此时也开始向外移动,挡住它的去路。他们几乎是以全速前进,还领先居于内侧车道的德国跑车。
  现在,这辆法国车无法超前,于是就稍稍减缓速度,遇到尼尔逊的马德拉跑车和德国车之后,猛然一声巨响,法拉利跑车像火箭一般向前推进,直往那两辆车追撞过去,如此大胆的行为,迫使前面两辆车不得不分向左右两侧闪避,法拉利便趁二车之间所形成的间隙往前窜去,成功地跃居第二位。
  原本摒息以待的观众,也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这真的是危险性极高,非艺高胆大之人不能完成的冒险行为。
  现在还是由阿曼达里斯暂居领先的地位,马泰尔居次,尼尔逊则退居为第三名。眼前就剩下最后的三圈了。
  阿曼达里斯也目睹了方才法拉利令人心惊胆战,又让人欣赏的一幕。他心想,这个法国籍选手真不是盖的;但是想要赢过我,还差得远呢!阿曼达里斯一心想夺得冠军。
  现在,他看见场边举起了“最后两圈”的牌子,胜利在望了,他暗自窃喜。他以眼角在照后镜中瞥见那辆黑色法拉利试图赶上来,想与他并驾齐驱。在他瞥见了戴着护目镜,脸上布满尘土的驾驶员专注而坚决的神情时,阿曼达里斯暗暗叹了口气。
  比赛是残酷的,这场竞赛并不是为运动员设计的,而是为了最终唯一的胜利者。他甚至有点后悔,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这两辆车已经向椭圆形场地的北端逼近了。前方不远处就是好几次追撞事件发生的现场,想当然是整个场地中最大的难关。阿曼达里斯再瞄了那个开法拉利的选手一眼,然后更用力地把手排挡给握紧。
  就在接近那处危险弯道时,阿曼达里斯不自觉轻轻将踩在油门上的脚举起以减缓速度,尾随其后的法拉利便企图趁机超前。阿曼达里斯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对手正对他投以怀疑的眼光;尽管如此,法拉利还是如阿曼达里斯所预料的一般赶了上来,与他齐头并进。
  他果然掉入陷阱了,阿曼达里斯想着。
  全场观众激动的喊叫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他静静的等待,等待那辆法拉利从自己外侧超车的那一刻。
  时候到了!阿曼达里斯刹时将油门踩到底,开始向右侧逼近,想切断法拉利的去向;如果法拉利想超过他的话,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照后镜中映出法拉利车主惊惶失措的表情,阿曼达里斯在心中大喊一声——太帅了!出乎意料的,那辆法拉利车居然改变方向,反而加速向阿曼达里斯的车靠过去。
  阿曼达里斯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么一招,莫非这辆不要命的法国车想来个同归于尽?
  两车之间的距离现在已经不到三英尺了。难道驾驶法拉利的家伙是个疯子不成?两辆车都以极速向前急驶,若无法及时想出应变之策,恐怕双方都将落得车毁人亡。
  阿曼达里斯反射性地将车头猛然一转,向左方闪避,企图避开那辆疯狂的法拉利跑车。他踩下刹车,他想,即使现在只有一英寸之差,也不会造成冲撞,他仍然可以稳稳超前,化解危机,通过终点线。
  可惜,阿曼达里斯的如意算盘似乎打得太早了,突如其来的减速使得车体开始打转,陡地翻出车道,连冲带撞,连滚了好几圈,转眼间,轰隆一声爆炸了。不久,整辆跑车已经消失在熊熊的烈焰中。
  然而,所有的观众不但未被这慑人的一幕分散任何注意力,反倒像是着魔一般直盯着那辆呼啸而过,奔向最后胜利的法拉利跑车不放。
  这时情绪激昂到极点的观众纷纷冲下看台,朝向法拉利一涌而上,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驾驶员在观众的赞叹声中缓缓站起来,把安全帽和护目镜卸下。
  “噢?是女的!”
  “还是个美女呢!”
  她,拥有一头小麦色的金发,五官犹如刀削一般,冷峻而利落。神情自若的她,流露出一股冷漠又古典的美感。她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由于过度疲劳使然,事实上,这是因为刚才她逼使阿曼达里斯魂归西天的那一幕尚记忆犹新,她仍然能感觉到一股亢奋快感的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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