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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反派成功指南

一粒米饭(现代)
  完全反派成功指南
  作者:一粒米饭
  开端
  每个人出生在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如果你感到彷徨不安不知所措,那就说明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放开心胸勇敢的去追逐自己的未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吧,少女!
  “这什么玩意儿,莫名其妙的,还少女。万一吃的人是个少年或者老太太怎么办,切。”
  看了一眼手里的纸条,周西西没好气的把它揉成一团向后一丢,纸团在半空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掉进了垃圾桶。
  成为一个时差党已经快三年,还是没办法适应国外的食物。炸鱼炸土豆还有那些该死的派,周西西已经发展到光想都快吐的地步。无比思念家乡的妈妈还有那些红烧牛肉糖醋排骨东坡肘子。楼下倒是有一间华人开的中餐馆,不过留学生都知道,在国外的中餐已经成为完全的悲剧。点了一份水饺吃得眉头紧皱,在老板送的幸运小松饼里还吃出一张纸条,上书莫名其妙的话语若干,周西西真想咆哮着掀桌。
  冷静,冷静,不可以在公开场合影响祖国的形象,周西西乃是一个爱国的热血好青年。
  付了钱抱着一大叠书走出餐馆,外面的寒风吹得她一激灵,下意识的拉紧了衣领还有围巾。眼看大学快放寒假了,虽然不缺钱用,不过整天闷在屋子里似乎也很无趣,要不要去找个兼职做做,打发时间?想到同住一间屋子的好友因为恋爱整天乐不思蜀,自己就像是一只落单的小鸡无人关注,周西西就忍不住想叹气。她自问长得也不难看,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追求,不都说东方女性很受老外欢迎的吗?
  算了算了,那些金发洋帅哥远看起来很美,走近之后全身茂密的毛发足够让周西西退避三尺。她看了看手里的小说和漫画,果然啊,西洋风美青年却又不肌肉纠结全身长毛只存在于虚幻之中。每一次面对那些层层叠叠的雀斑她就觉得身为亚洲人实在太美好了。
  风越刮越大,吹得脸都有点发痛。周西西加快了脚步向自己租房的公寓楼走去。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太冷了,平时还能看到几个行人的街上冷冷清清连老鼠都没一只。周西西冷得上下牙直打架,几步冲进公寓楼下的大厅,跺了跺脚,正想去按电梯按钮,一个站在管理员桌子前的白衣男人突然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漫画里才有的美青年!
  ——这就是周西西看见这个男人时的所有感想。
  金色头发,蔚蓝眼睛,五官端正得像艺术家手下的大理石像,那轮廓,那线条。一瞬间周西西觉得自己圆满了,人生中可以见到如此美青年,还有什么遗憾。无论心里怎么赞叹想多看几眼,可骨子里依然是保守的天朝人民,直勾勾地盯着陌生男人看这种事做不出来。周西西万分遗憾,恋恋不舍的把视线从他脸上扯下来,心想幸好现在没什么人,否则那些热情的洋妞们绝对会潮水似的扑上去吃掉他。
  不过,这样的极品美男子到这个小公寓楼来干什么?周西西心不在焉地按着电梯按钮,开始情不自禁地幻想万一他是因为在某地看过自己继而一见钟情,锲而不舍地追到这里,就是为了向她来一段告白,从而展开一段浪漫的异国情缘。
  啊哈哈哈,这怎么可能,果然爱情小说看多了对智商有影响,周西西好笑的想。可能他是住在这里谁的朋友,看他在和管理员说话,也许是来找人的吧。
  “对不起,请问是周西西周小姐吗?”
  身后传来陌生却异常优美醇厚的男音,标准的伦敦腔,不用回头也知道绝对是那个超级美青年在说话,只有那么美的脸配上那么悦耳的声音才相配。周西西战战兢兢地回头,一颗心激烈得似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个声音在耳边狂叫:“莫非老天爷真的开了眼有帅哥看上了我?”
  “您是哪位?”
  美男子眯着眼睛笑得好不妖孽,周西西觉得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因为这个笑容爆血管而死,那张性感至极的薄唇微微一弯:“您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完全已经被这个笑容晃花了双眼搅晕了大脑,周西西晕晕乎乎的就点了头:“呃,对,我是。”
  “那真是太好了。”金发美男依旧挂着非常诚恳非常温柔的微笑,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动作的,手一翻,一把雪亮的短刀就出现在他手里,无声无息地往着周西西的小腹扎过来,就像切豆腐似的深深扎了进去。
  “不好意思,请你去死吧。”
  小腹中一阵刺骨的冰冷让周西西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把还在不停滴血的短刀从小腹中拔/出来,再一次狠狠刺向她心脏的位置。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烧红的刀子扎进一大块牛油。
  喉咙里咔咔作响,周西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抱着的书直到这时才稀里哗啦的掉落一地。她茫然地垂头看看还卡在胸口的短刀,又无措地看看那个脸上沾了几滴血的美男子,咳嗽了一声,眼睛闭上,头也跟着无力地垂落下来。
  金发男人的表情一点都没变,轻松地收回刀,看着周西西的尸体软软倒下,这时电梯正好到了,叮咚一声金属门打开,周西西就像一个坏掉的娃娃扑通摔了进去,暗红色的血迅速染红了洁白的地面。
  “真是无聊的任务,这么快就完事了,连挣扎都没有。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金发男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一边擦脸一边脚步轻盈地往外走,全无一个杀人凶手的慌张或者忙乱,也根本不在意大厅角上那个还在闪烁红灯的监视器。在经过门口的管理员前台时,他顺手一丢,那张沾着血的手帕正好不偏不倚的掉在管理员毫无生命迹象大张两眼的脸上。在那张椅子下面,滴滴答答的血黏糊糊的结成一大块奇怪的形状。
  大厅的门被金发男人顺手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忽然闪了一下,随后熄灭了。外面依旧是白天,但这间空荡荡充溢着一种诡秘死亡之气的公寓大厅里,却忽然暗下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本该投射进来的光线全部排斥,越来越黑,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微冷的风在大厅里盘旋了一阵,随即消失了。电梯面板上本来停止不动的红色数字键突然不断的变动起来。一楼一楼地缓慢往上升去。黑暗中,以人的视力无法看见,但有蛛丝一般的红色细丝不断从电梯门下方涌出,很快的爬满了整个大厅。
  隐约的惨叫还有悲鸣从这座不高的公寓楼传出,然而就像是同样被奇怪的力量隔绝,匆匆经过公寓楼的几个行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有公寓大门上方的金属门牌在寒风里微微晃动,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摩擦声。
  异变(一)
  距离这栋公寓楼最近的一家俱乐部,虽然天冷还是有不少附近的居民按照习惯进来喝茶聊天,一切都和平时一样,显得安静又和平。几个中年男人在窗边的位置打着桥牌,全神贯注。直到急促尖利的警笛声划破了这片宁静。几个人循声望去,不禁吃了一惊,至少不下十辆警车从外面的大街疾驰而过,后面还跟着四五辆急救车。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的阵势让一条街的居民都惊动了,街道两边的住宅楼上,一扇扇窗户纷纷被推开,人们都好奇而不安的的注视着远去的警车。这片街区治安一向不错,最多发生点入室盗窃或者是当街抢劫的案件,不知道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才会出动这么多的警车和急救车。当下就有不少人从室内跑出来,想去一探究竟。谁知才来到街口,就发现前面全是警察,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一些闻风而至的新闻媒体也全部被挡在外面,不顾他们的抗议,一律不予放行。
  本区警察局的局长接到消息时正在休假,匆匆忙忙的赶回来。顾不上多说什么,一边接过下属递来的塑胶手套带上,一边越过警戒线往里面走。无数的话筒还有录音笔争先恐后的挤向他,都被开路的下属一一挡回。
  “无可奉告,先生们女士们,此刻无可奉告。”
  留下一个专门负责对外公共关系的下属应付那些媒体,局长走进那个被众多警察把守的公寓楼,刚刚踏进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让他恶心欲吐。尽管早就在电话里得知了大致的情况,但眼前的一幕仍然让他目瞪口呆。
  原本干净整齐的大厅现在就像是一个被完全腐蚀过的巢穴,墙壁还有天花板上全部是黏黏糊糊的东西,时不时的还会滴下几滴。大门正对的电梯消失不见,留下一个巨大的黑洞,就像是什么东西剧烈地爆炸过。可又诡异的只有那一小块地方焦黑,最近的垃圾桶完好无损。
  “没有幸存者吗?”局长用手帕捂住口鼻,皱着眉头问。
  “仔细搜查的结果,事发时公寓楼里应该还有九十一个人,没有生还者。”过来汇报情况的下属脸色煞白,嘴唇发青,十分难看。
  “那尸体呢?总不可能一具尸体都找不到吧。”
  下属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尸体……都在这里……”
  局长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下属指指天花板还有墙壁上那些赤红色果酱一样的东西,一脸快要呕吐的表情:“就是这些东西……所有的尸体……”
  局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正好这时又有一大团东西啪的掉在他脚边,他惊恐地往一边跨了一大步,也差点吐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残手段,才能制作出这一幕堪比地狱的惨状。九十一个人呐,他们难道全部都化为了泥浆似的东西,刷墙一样糊满了整个大厅吗?局长并不是没有见过血淋淋的场面,可眼前的一切都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第一次,他诚心诚意的发质内心呼唤能给自己带来安慰的名字:“我的上帝,这是魔鬼才能做出的事情……”
  是强烈的责任感勉强让他没有失态的逃离这让人无法喘息的大厅,不敢再看墙壁和天花板,他转身问法医:“有什么线索?”
  法医的脸色稍微好一点,但也是面无人色,无奈地一摊手:“能有什么线索,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没有指纹,没有足迹,全部都是肉酱和血浆,头发呢,骨头呢,衣服呢?整栋公寓楼除了这里之外完好无损,就是所有的人全部消失。我们也只是大致从九十一个人的出血量来估算这里的尸体数量。实际上究竟有多少人死了……这个,很难说。”
  “一点可疑的线索都没留下?”局长不死心的问。
  这时另一个法医在不远处叫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跑了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电梯面那块白色的地砖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标记。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画成,众多线条复杂的花纹诡秘的交错着,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有生命似的在缓缓流动。
  大家面面相觑,看不出这个东西和这场惨剧有何关联。许久之后一个警察才嘟囔着说:“难道是什么邪教在搞仪式?我看过这种题材的小说。”
  局长不置一词,站在那个黑漆漆的大洞前面,里面好像还在吹着不祥的寒风,他难以控制地涌上一个念头。
  “这简直就像地狱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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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请你去死吧。”
  眼中倒映着金发的美男子带着和蔼的微笑,胸口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低下头,那里已经破开一个大洞,早就变成黑色腐败的肌肉还有白森森沾满血迹的骨头外翻,里面还不时喷出一两股污血,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必须得找回来……找回来……
  “在找这个?”
  洁白修长手指上拿着一个黑色不断蠕动的东西,目光触及在上面的瞬间,终于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还给我!那是我的!还给我!”
  “哼哼,想要的话,就到——”
  下面的声音微不可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中缺少的一块在黑暗中渐渐远去,想要追赶却发现四肢不知何时被密密麻麻血红的荆棘死死缠住。耳边传来充满恶意嘲弄的笑声,就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我要杀了你们,杀光你们,杀了你们,把你们全部杀掉!给我等着!只要我还没死就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啊!”
  猛地坐起,心脏跳得很快,全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冷汗早就浸湿了衣服。周西西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究竟有些什么她早就不记得,可是那种怨恨,不甘,愤怒,还有难以言喻的痛苦,还有几丝残留着。十指深深抓进了胸口的衣服里,因为用力太猛指甲都发白了。直到感受到隔着几层衣料下面那有力的砰砰心跳,才不明所以地吐出长长一口气。
  还在,没有丢……
  觉得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也许心脏不见被人拿走了”这种想法很可笑,周西西甩甩头,企图站起来。可一旦冷静之后,所处的环境让她完全的茫然,不知所措。
  这里,似乎是电梯里吧?她为什么会半躺在电梯里?
  似乎停转的大脑终于开始工作,周西西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心脏忽然漏跳两拍,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恐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还记得,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还有那把雪亮的刀子!最后看到的是他把那刀子从小腹拔/出,面带微笑的扎进胸口。
  如果一切不是做梦的话……
  她应该已经死掉了才对……
  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周西西颤颤巍巍地低下头,在视线触及胸口还沾着血迹的衣服破洞上时,几乎要立刻崩溃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那我现在是什么,死了吗!”
  她拼命地撕扯衣扣,也顾不上电梯里装着监控器,一层层拉开衣服直到露出内衣。如果她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也许当场就会发疯,但无论是视线或者触感都在清楚地告诉她,那里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痕。要是没有内衣上早已干涸的血迹,她会告诉自己,一切都不过是场恶梦而已。
  身体依旧是温暖的,心脏也在有力的跳动。战战兢兢地抬头,电梯光滑平整的金属四壁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周西西愣了半天,狠狠在脸上掐了一下,很痛。
  “这是在做梦吧,其实我只是做了一个恶梦吧,被人莫名其妙杀掉还活着什么的……等醒过来就好了。”
  她木然地站起身,紧紧抓着还没有掉的背包,就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是的,这只是一个恶梦而已,她做梦了。接下来只要回到自己的那个小房间,睡在床上,等到闹钟响起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还穿着睡衣用被子把身体裹成一个茧。
  颤抖的手指按下电梯的开门键,随着耳熟的电梯“叮咚”声,两扇金属门缓缓打开。过大的冲击已经让周西西处于一种极度恐惧的精神状态,眼神游移,表情茫然。然而第一眼看到的景象还是让她愕然的睁大了双眼。
  不是看惯了的公寓走廊,甚至也不是大厅或者地下车库。目光所及之处,满是血一样的火光,黑沉沉的天空也被映衬出了不祥的色彩。无数巨大的石头夹杂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滚烫的热浪立刻就烤焦了周西西几缕头发。
  她呆呆地走出电梯,又往前多走了几步,那个金属的电梯箱就这么突兀的矗立在她所立足的大石上面。走到大石边缘探头望去,下面是不停翻滚的熔岩,间或喷出几道火焰。
  这是什么地方?
  她到底在哪里?
  难道她真的已经死去还掉进地狱了?
  心里一片空白,太过玄幻的现实反而让她连害怕的情绪都忘记了,只是傻愣愣的站在滚烫的岩石上,不知所措。
  异变(二)
  这里,究竟是地狱?还是……
  周西西不知所措的站在岩石边缘,与其说是岩石,也许光秃秃的山崖这种形容更确切一些。不小心踩垮了一小块,石头沿着九十度的石壁翻滚而下,掉进下面暗红色的岩浆,连泡都没翻一个,立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啊!”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幻想了一下要是自己失足掉落的下场,周西西膝盖发软小腿打颤,捂着嘴连连后退,要不是因为地面滚烫,也许她就要一屁股坐下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做梦,这感觉未免也真实得有些过了头吧。即使隔着鞋子也觉得脚心开始冒汗,身上的冬衣早就穿不住,汗水打湿了最贴身的衣物。额头上的汗水小溪一样直直流淌下来,糊得她连眼睛几乎都无法睁开。再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脱水死掉,被可怕的高温烤成一具干尸。
  顾不得想太多,周西西手忙脚乱地把大衣还有毛衣全部脱下,只剩下一件薄薄的T恤。大衣的面料已经在散发着一股烧焦的臭味。保守估计,这里的温度至少不下五十。她一边用解下的围巾擦着不停流淌的汗水,一边举目四望。然而除了冲天的火光还有被映红的黑暗天空,什么都没有。
  没有出口,没有道路,周西西绝望了,一种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心情迅速淹没了她。她想不顾一切地大叫又想大笑。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不知名的鬼地方,再也见不到家人和朋友,她怎么就那么的倒霉,她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会碰到这种奇怪的遭遇。
  就在周西西觉得人生已经终结的时候,脚下的岩石忽然震动起来,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立刻被烫得叫了一身,接触到石面的皮肤火辣辣的痛。她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天空,毫无预兆的从中间断裂而开,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后面拉开一条拉链,立刻就有无数的白色光芒从中间射出,耀眼无比,周西西下意识地闭起眼睛,用手挡在眼前。等到白光稍微变暗,她抬头一看,一只类似于独角兽的生物正悬空站在她面前。闪耀着点点金光的白色皮毛,一直拖到地上的洁白尾巴,以及那只额头正中泛着柔和银光的长角。它的眼睛是不可思议的紫色,一眨不眨地看着周西西。本来它站立的地方有火焰在喷射,但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开,在它周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火圈。
  周西西大喜过望,西方的传说中独角兽都是圣洁的生物,一定是来救她的吧。当下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人话,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请带我出去,求求你,救救我——”
  发着抖的手指伸向独角兽洁白的皮毛,周西西只是单纯的想要抓住点什么而已。她太害怕了,从见到那个金色头发男人开始她就一直陷入了噩梦一样的幻想之中,简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
  她的手指还没有触到独角兽,本来安安静静浮在空中的它忽然抬起前蹄,发出了类似于愤怒的嘶叫。周西西躲闪不及,被它在肩膀上踩了一下,痛得连话都说不出。
  “哎,怎么会?”
  不是说独角兽不会排斥纯洁少女的触摸吗?周西西还差四个月才满二十岁,马马虎虎也算是少女的范畴吧。而且,从小到大她几乎连手都没和异性拉过,难道它还嫌弃自己不够纯洁?
  “离它远点,你这个污浊不堪的女人!”
  周西西还在思考为什么会激怒独角兽的问题,不知何时,一个全身都覆盖着银色铠甲,连头和脸都被面罩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独角兽之后,也是双脚悬空的漂浮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对准周西西的脖子,打扮得就像是电视还有画上面看见过的中世纪骑士,头上还飘动着银色的长缨。
  “恶心的东西,不要用肮脏的手去触摸我的坐骑!”
  尽管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可口气里的鄙视还有厌恶却是如此明显,就像周西西是多么卑贱的生物。周西西被吓到了,连看见这个人鬼魂一样忽然冒出来都忘了尖叫,缩着脖子怯怯的辩解:“我、我只是——”
  “浑浊的臭气,恶心的味道,生为黑族就乖乖呆在泥巴里打滚,竟然还妄想穿过火剑之谷到我们神圣的国土来。下贱,污浊,卑劣!”那人越说越激动,手里的长剑也高高举起,“滚回你们的黑暗国度去!”
  周西西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当头劈下,心里有个声音在叫着赶快躲开,可是身体就像被恐惧冻结了无法挪动,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铛!”
  令人牙齿发酸的金属摩擦声在耳边响起,一股大力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举在半空双脚离地。刚才还热得几乎窒息的痛苦消失了,鼻尖闻到一种类似于冰雪的味道,皮肤接触到的也是寒冷的金属,周西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穿着全黑铠甲的人抱着,而那个人的手里,一把同样呈现黑色的长剑挡住了白甲骑士的进攻。
  “堕落者……”
  白甲骑士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然后他们就在半空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战,火花四溅,剑风所到之处无不碎石乱飞。还不停的在火焰还有岩石之间灵活的穿行,比任何一部电影看起来更玄幻。可惜周西西已经无心去欣赏,她一动不动地紧紧抓住黑甲骑士抱着腰的手臂。仿佛是同时在体验云霄飞车还有高空弹跳的滋味,快速下落的失重感让她头晕目眩恶心欲吐。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呕吐的时候,硬是咬牙憋着。
  又一次被黑甲骑士狠狠弹开后,白甲骑士的面罩上出现了一丝开裂的痕迹,有些慌了神:“怎么可能,一个堕落的家伙不可能和神殿排名第三十一位的我打个平手……到底是谁!”
  黑甲骑士一言不发,手中的长剑一挽,划出一道银色的半圆,再次向对方发起了进攻。几下就将对方的长剑打落,在空中翻滚几圈后掉进了岩浆。
  “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白甲骑士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拼命地嘶叫着,黑甲骑士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把长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啊!”周西西吓得尖叫起来。
  一层暗金色的火焰瞬间就包围住了白甲骑士,那看起来异常坚硬的盔甲迅速的就在火焰中融化,露出了下面的皮肤。但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白色的皮肤就化为焦黑。刚才还神气活现要杀要砍的人,连惨叫都没有一声,倒在石面上,变成了一块焦炭。
  周西西那里见过这样惨烈的事情,吓得牙齿咯咯直响,挣扎着想要从黑甲骑士的桎梏中逃走。但被他轻易扣住双手,一动都不能动。
  “先离开这里再说。”
  黑甲骑士的声音很低沉,他伸出一只戴着金属护手的手,在空中一划,面前的空气奇异地扭曲了几下,出现了一个黑洞似的入口,然后不顾周西西“救命”的尖叫,把她打横抱在胸前,大步地走了进去。周西西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又是一黑,场景就神奇的转换了。不再是喷火的岩石还有血红色的夜空,他们站在一片安静的小树林里,一片银色的月光静静洒在草地上,隐约还能听见有虫子在草丛中低低的鸣叫。
  发现他没有再紧紧抓住自己,周西西立刻挣扎着下地,畏缩的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求求你了。”
  黑甲骑士动了一下,周西西几乎晕过去,拔腿想跑可两条腿早就软得和面条似的,一动就站立不稳,及时扶住了树才没有一屁股坐下去。
  “卡莉大人。”
  他取下了头上的头盔,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黑色头发,黑色眼睛,右边的脸颊上有一个红色的刺青,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把抱着头盔的手横放在胸口。
  “对不起,直到现在才找到您的下落,事后请允许您赐予属下最严厉的惩罚。”
  “哎?什么?”
  周西西还战战兢兢的扶着树,第一反应就是他搞错了。因为她听得很清楚,他叫自己卡莉大人。她的英文名叫做露西,既不是什么卡莉,更不可能是什么大人。还在惊恐疑惑的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超能力者大战或者邪教争斗,黑甲骑士下一个动作让她彻底僵硬石化,连脑浆都一瞬间凝固了。
  他卑微地趴伏在地上,去吻她沾满了灰尘的鞋子。
  “啊啊啊,你干什么!怎么可以、可以做这样变态的事情!”
  周西西这一辈子也没想过会遇见这种事,简直比自己被人在胸口扎了一刀更为惊悚,吓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拼命往后缩,恨不得把两只脚都藏起来。
  “啊……”
  他错愕地直起身,周西西这才看清他的脸,十分俊美,而且异常年轻,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这样的美男子走在街上一定会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所在吧,可为什么而他会做出这种奴隶一样的事情来?
  “对不起,请惩罚我。本来是想直接将您带回城堡,可是因为魔法阵出了一些问题,才会让您堕落在交界的边缘。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无比沉痛地低下头,好像不准他亲鞋子就要了他的命。
  见他似乎没有杀自己的意思,就是脑子有些不正常,周西西还没有忘记刚才他诡异的将一个人烧成焦尸的场景,吞吞口水,壮壮胆子。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索拉,您麾下排名第三的骑士。这里是距离遗忘之地不远的亡者森林。”自称索拉的青年老老实实的回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周西西喃喃的问,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分开她都知道,可合在一起她就昏了头。
  “我是专门来迎接您回家的,卡莉大人。”
  “我不叫卡莉,一定是搞错了。让我回家好吗?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叫卡莉的人。”周西西死死抱着树不撒手,生怕他又扑上来。
  “没有错,您就是卡莉大人,西方的魔女,我们所有西方属民的主人还有领导者。”他说着说着又弯下腰,似乎还想来亲鞋子,周西西闪过了,呆立了至少一分钟。
  “什么啊!!!难道我穿越到今日开始做魔王了吗!!!”
  异变(三)
  哗啦啦啦,耳边传来风吹过树林的声音,闭着眼睛也可以想到夜色下树枝在风中摇曳的景象。有点冰凉的风吹在脸上,冷得她一个激灵,不自觉的贴近了手里抱着的东西,虽然那东西又坚硬,又寒冷……
  等一等,坚硬,寒冷,还有冷风以及树林……
  猛地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那片乌漆墨黑的森林,面无表情穿得和中世界盔甲骑士有得一拼的男人,腰背笔直的坐在地上,两眼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不是做梦,是真的。”周西西有捶地痛哭的冲动,经历了恐怖电影一样的历险,一放松下来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她的神经到底有多大条?已经不是意面的程度,根本和香肠有得一拼了吧?枉费那个男人还在艰难的为自己解释主线背景。说他解释得艰难,是因为他似乎不善言辞,挤牙膏似的有问有答。周西西和他对话良久,才勉强弄清楚大致的事情脉络。低头看着还残留在胸口上的血迹,被高温烧黑的鞋子,都在无言的向她证明所谓的真实性。
  “呃,那个……”犹豫着叫了黑发青年一声,周西西不知怎么开口比较好。
  “索拉。”
  “好吧,索拉。”周西西深吸一口气,决心再确认一次刚才听到的事实。
  “你说,我其实上辈子是个异世界的魔女,因为受了重伤逃命无意去了人类的世界,然后附着在一个孕妇的肚子里获得新的身体重新出生。”
  “是的。”
  “然后,上辈子的下属们满世界的寻找我,找了几十年都没有结果。”
  “没错。”
  “你是专门保护我的骑士,在所有骑士中排名第三,于是我有很多属下还有广阔无边的领地,在这个被叫做暗界的空间里是西方最牛最强的首领。”
  “目前看来,是的。”
  “最后一个问题,被叫做魔女什么的,其实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对不对?其实上辈子的我善良温柔是绝对正义的伙伴,绝对是这样没有错吧?”
  周西西满怀希望的问,努力想要忽视之前在那个满是火焰的地方被人像什么似的追杀,还满口垃圾人渣骂的事实。
  索拉一脸严肃:“您怎么会这样以为,上一世的您,是最强大最残暴的魔女,屠杀了无数敢于反对的人,他们流下的血足足可以染红整片遗忘之地。我们都为有幸侍奉这样的主人感到无比自豪。”
  悲催跪地,她就知道,可以瞬间把人烧成渣渣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怎么可能是正义的朋友。果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涉谷有利身为魔王却干着勇者的职业拯救世界传播和平的。刚才就是再三确认到自己居然是一个究极反派转世投胎太过绝望,所以才头晕眼花的直接睡过去企图逃避现实吧。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要迎接我回到邪恶的城堡展开毁灭世界的伟大计划吗。既然我是传说中的反派,为什么只有你一个手下来迎接,好歹也要多来几个跪成一排才有魔王的风范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超越了正常人认知的事实,周西西已经陷入了一种大脑绝对茫然无所畏惧的状态,竟然开始嘲讽起这个疑似COSPLAY中毒的家伙来。无论是魔女还是前世今生,这样的设定看漫画绘觉得很有趣,一旦真发生在自己身上,除了想立刻闭眼装死,再也没有任何其他想要的反应了。
  然而索拉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嘲笑,反而一本正经的回答:“非常抱歉,这都是属下的过错。按照预定,在召唤回您的时候应该降落在最西方的极寒山谷,但目前距离目的地相差了几千公里,而且我们是在南之魔女‘被诅咒的贝利尔’领地里,十分危险。如果西方的骑士大规模进入这里,一定会引起战争。恕属下直言,目前您的状态不适合发起战争。”
  “怎么好像在听天书似的……别告诉我还有东南西北四大魔女,四天王的设定早就已经过时被人们遗忘了啊。”周西西崩溃的抓着头发。
  “如您所言,遗忘之地里魔女的地位最高,所以只有四位魔女存在,除了贝利尔之外,还有东方魔女‘悲泣的提亚’,北方魔女‘冻结的希拉’。六十七年前无疑您才是最强大的存在。不过失去您已经太久,维持西方结界的力量被削弱到了最大,第一骑士还有第二骑士不得不留在领地里维持结界以免被其他魔女的军队入侵。”
  “说了半天我不是这里的终极BOSS还有其他竞争者,这种反派太悲惨了,不仅要对抗正义的勇者还得和同样的反派斗智斗勇。”周西西哀求的看着他,“求求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让我回去不可以吗?你也看到了,我完全就是一个彻底的废柴,什么力量都没有,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魔女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对不对,我怎么可能是你们伟大的魔女大人,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您的身体虽然不是卡莉大人,但您的灵魂波动和卡莉大人一模一样,作为您的骑士,属下绝对不会认错。”索拉十分正经的回答。
  “都说了不是啊!让我回家不行吗!谁要留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可怕地方做见鬼的魔女!”一直默默压抑着的恐惧还有不安被他犹如机械人的反应激得终于爆发,周西西失控的大喊,一拳捶打在树干上。
  “好可怕,一切都好可怕。被人捅刀子,突然就到了这种阴森森没有阳光的地方,见到的人都不正常,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的都好可怕。”她颤抖着捂住脸,无力跪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求求你,让我回家吧……我真的不是你说的卡莉大人,我叫周西西,我有爸爸妈妈还有亲戚朋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没有超能力,连彩票都没中过一回……让我回家吧……”
  索拉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周西西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有自信眼前的人绝对是卡莉大人,作为灵魂生命都属于她的骑士,那种血红色的灵魂波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他完全无法理解周西西又哭又叫的行为,因为在他记忆中的卡莉大人,永远都是骄傲凶残不可一世,挥挥小手指就能让满城的生命化为乌有。畏惧,害怕,恐怖,不安,对他而言都是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名词。他存在的意义只有忠实的履行卡莉大人的所有命令。
  “卡莉大人,似乎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连跟随了她数千年的我也看不透想法。”他默默的这么想着,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是值得自己一生效忠的对象。
  还在抽抽噎噎的周西西如果有读心术,可以看到索拉的思想,一定会按着胸口喷血三升而死。然而很可惜,未来的大反派还没有这种逆天的神力,所以她只是擦着眼泪充满哀求的看着他而已。
  “遵命。”
  索拉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来,脚尖一点,唰的一下就掠出了树林,在布满了大大小小形状怪异的路上飞驰。周西西心中燃烧起了一点希望,战战兢兢的问:“你答应送我回家了吗?”
  “您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身为您的骑士,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完成您的愿望。”
  周西西急忙擦干了眼泪:“生命我才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好了,只要送我回家就可——以——”
  一问一答之间他们已经翻过了那座山坡,来到了一片悬崖之上,周西西惊疑不定地看着索拉拔/出腰间那把可以把人烧成灰的长剑,重新戴上了头盔,还把她放下地,犹豫着问:“送我回家很危险吗?为什么你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回到极寒山谷最快的路途就是直接从遗忘之地穿过去。”
  “不对啊我是说要回家,什么时候说要去那个见鬼的山谷了!”
  因为已经戴上了头盔,所以看不见索拉的脸,不过他的口气充满了毫无伪装的不解:“所谓的家,难道卡莉大人不是指极寒山谷吗?”
  “不是!绝对不是!我要回地球啊混蛋!”周西西气得跳脚,不过还没等她重新下令“送我回地球”,索拉揽住她的腰呼的从原地跳开,周西西只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一直全身漆黑还在滴滴答答流淌着恶臭汁液的怪兽出现在面前,蝎子似的尾巴,骨头外翻扭曲的身体,吐着长长舌头不怀好意的对着他们咆哮。
  “这、这是什么。”周西西躲在索拉的背后,发着抖问。
  “基拉,生活在遗忘之地的怪物,这里是它们的巢穴。”
  周西西这才注意到,无边的黑暗中有数不清发着红光的眼睛在向他们靠拢,顿时连尖叫都不敢了,死死咬住下唇,恨不得整个人贴在索拉身上:“你你你知道这里是怪物的大本营还往里冲?”
  “请安心卡莉大人,它们连您的一根手指也无法碰到。”索拉冷静的说,伸出一只手,上面开始出现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光球,“属下一定会将您送回家。”
  归途(一)
  惨白的月光静静洒落在街道上,路边的街灯忽然闪烁了几下,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后毫无预兆的熄灭。寒风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呼啸而过,卷起几张废弃的纸,不时可以听到幽暗的巷子里传出一声凄厉的犬吠。
  被黄色警戒线围住的公寓楼大门紧缩,自从上次发生了那样的惨案之后,街区里的居民没有谁敢主动靠近一步,离公寓最近的几户人家在得知报道之后吓得连夜搬走。即使惨案已经过去了两天,现场那些分辨不清谁是谁的肉酱也被清理干净,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哒,哒,哒。”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幽灵似的突然从黑暗中冒出,站在公寓门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不动。风吹得他金色的头发不停的飘动,他把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把银色的小刀在修长洁白的手指间飞快的翻动旋转。
  “哎,真的有一种熟悉的味道。用血和肉做祭品打开的传送阵吗。”
  他有点不耐烦的抓了抓头,一转身向着街道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回首望着黑暗掩盖下的公寓楼,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西方魔女骑士的气味,恶心。”
  轻轻抬起手,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手心激射而出,细细的一道,在逼近公寓大门时突然急速扩大,犹如一只怪兽张开了大嘴将公寓楼完全吞下。伴随着喀嚓喀嚓的不祥声响,公寓发出巨大的崩塌声,迅速地化为了一堆烧焦的废墟。
  “哈哈哈哈哈,这样好看多了不是吗。低贱的生物就应该低贱的在废墟里面打滚。”
  金发男子带着诡异的微笑,将手指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中指上那那枚戒指。
  “算你运气好,下一次可就跑不掉了。就让你再多蹦跶一会儿好了。我不喜欢没有挑战性的游戏,卡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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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呀——呀呀呀呀——”
  “请不要张着嘴,小心咬到舌头,卡莉大人。”
  话音未落,周西西已经咬到舌头,痛得飚出泪水,她死死抓住索拉的肩膀,生怕自己被急速下降的冲力甩出去。要是可以,她不想尖叫,她也想尽量表现出淡定的气质。以前看电影的时候老嘲笑里面的女主角没用,动不动就吓得哇哇乱叫痛哭流涕。现在她深深的在心中对当时被鄙视为弱智白痴的编剧导演们忏悔。他们完全真实的表现出了普通人在类似状况下的绝望——比如说趴在人肩膀上从万米高空一跃而下。她没有吓得大小便失禁已经算不错了。眼看着下面满是怪石的地面像一直妖兽张大嘴急速地扑上来,下一瞬间她就要变成一块扁扁的肉饼,索拉飞速下降的速度变慢了,一股无形的浮力托住他们,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连灰都没溅起一颗。
  停顿的呼吸这才开始重新运作,周西西可以发誓,一刹那之内她的心完全没有在跳,被吓得停住了。那些喜欢玩高空弹跳的家伙如果来试试和她一样的感受,保证这辈子都不敢让自己的两只脚悬空。
  “请抓稳了。”
  索拉还是那么镇定,脚一落地,长剑出鞘,几道白光闪过,好几只跟着跳下的怪兽惨叫着被划成了碎块。刚才他们在上面的时候杀了不知多少这种叫做基拉的怪兽,最后越来越多,似乎永远都杀不完。索拉就直接拉着周西西跳下了那个看起来和无底深渊有得一比的悬崖。
  周西西愕然的看着那些穷追不舍的怪兽,这个世界的生物都太逆天了一点吧。索拉自称是见鬼的魔女骑士很牛另当别论,可怪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没事……为了吃掉他们连命都不要了,究竟有多么的饥饿?
  轰隆隆的剧烈爆炸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索拉不知道干了什么,一剑挥出,前面就像是被几千斤炸药炸过一样,齐刷刷破开无数深深的沟壑,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地面抓出了爪痕。索拉镇定自若的背着她,几跳几不跳,迅速甩开身后的怪兽,冲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魔法?”周西西疑惑的问。刚才那一招已经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办到的程度了,除了用魔法来解释,实在找不出另外的理由。
  “是的。”
  “怎么没有听见你念咒或者是比划动作?”
  “高阶魔族可以直接不经吟唱释放魔法。”
  “魔族,你说魔族了!啊啊啊,不要一再的提醒我这个事实,明明都已经快忘掉了!”
  魔族怎么了?魔族是这片土地上最高等的阶层,仅仅位于魔女之下,整个遗忘之地的高阶魔族加起来都不足五十个,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让那些普通住民跪地发抖的对象。为什么卡莉大人表现得很厌恶?
  索拉一面冷静的扫飞挡路的怪兽,一面默默的想。
  看来只有一个解释,卡莉大人有了更高的追求或者是决心创造出更强大的骑士……吗?
  “喝!”索拉忽然一个急刹车,双手平举低喝一声,还在追赶他们数以万计的怪兽在一片黑色的光芒里化为了灰烬。
  周西西看呆了,张大嘴忘了合上。这简直已经是神仙的地步了吧……只要他愿意,毁灭世界比吃白菜还容易啊!还是第三骑士,那么第一第二骑士又是何等的煞气?她她她前世居然是这样牛人的上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
  “我一定会努力追赶您的脚步,请不要抛弃我。”
  “啊,哈,是。”迷茫不解的看着似乎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的索拉,周西西心想你不要摔下我就该谢天谢地了,抛弃你?我有那个胆子吗。
  索拉稍微放心一点了,背着她跳上一个高高的石柱:“再过一会儿就是基拉回巢的时间,我们就可以穿过这里,回到极寒山谷。”
  周西西不满的想要说自己完全不想去那里,但索拉接下来的话让她犹豫着闭上了嘴。
  “我们已经等了好久,几乎都不抱希望了……死了很多人,也背叛了很多人。但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您会回来,重新带领我们成为整个世界的强者,找回属于我们的荣耀。”
  “我……”
  “诺亚大人还有凯大人都一直在等待您。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们永远都是您的骑士,绝不背叛。”
  周西西沉默了。她很想说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不记得你,不管是魔女还是魔族对我而言都是电视和小说的产物。可是索拉平淡的声音下面隐藏着的感情,叫她的舌头似乎僵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残忍拒绝的话来。
  “对了,那些怪物是什么,好可怕。”不想让气氛变得那么沉重,她很快的转移了话题。
  “基拉吗?它们是死后无法获得解脱的下界属民。”索拉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周西西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难道他们都是人类?怎么可能?”
  “看来您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片大陆被称为无昼之地,生活在这里的都是被神遗忘的生物,和上界有着圣光庇护,死后获得灵魂永生去往神居住场所的维埃拉人不一样。我们死后灵魂不能离开身体,只能看着身体被侵蚀扭曲,最后变成没有理性只会吞吃血肉的怪物。”
  “这、这太残忍了。”周西西心有余悸的看着下面被烧得焦黑的尸块,一阵恶心。
  “所以我们才需要您,卡莉大人。您一直在和上界战斗,想要夺回被他们强占的圣光。”索拉说完这些似乎不愿再多说,沉默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吹向周西西的寒风。
  “听起来,似乎很伟大啊,我是说那位卡莉大人。”
  “当然,您杀死了无数上界维埃拉人,不管是军人,战士,或者老人小孩,统统都不放过。连前一届纯白羽翼联盟的第一骑士都被您斩于马下!”只有在提到这些的时候,索拉的语气才会带上比较强烈的感情/色彩。
  周西西嘴角抽搐。
  “被您下令屠城导致灭绝的家族加起来大大小小不下一百个呢!”索拉显得无比自豪。
  周西西满脸黑线。
  “上界只要一提到您的名字,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不敢大声的哭泣。”
  “啊,够了!不要再说了。上辈子是杀人狂魔,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周西西狠狠一拳打在他的头盔上,“本来还燃起了一点希望,所谓的魔女也许是为了争取民族独立自由解放的反抗军首领,结果说了半天还是一个坏蛋嘛!杀老人小孩,做这样的事情都是禽兽不如!啊啊啊,前途悲凉,洗白无望。”
  索拉规规矩矩的半跪于地,还取下头盔:“是,对不起,我说错话让您不快了。考虑到目前您还没有恢复记忆力量尚在沉睡,请不要打击属下的头盔,也许会伤到您。”
  周西西噎得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你需要用属下的剑吗?请注意不要刺中属下的心脏,否则即使拥有不死之身,属下也会死的。不是属下畏惧死亡,再没有将您送回家之前,属下不能死。”
  索拉的脸上完全正经不似开玩笑的神情,看得出来,他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些话。可他越是这样,周西西就越发各种暴躁。
  呜呜呜,这里的人脑子有问题,她想回家……
  归途(二)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再继续和索拉纠缠下去估计只能把自己活活气得暴血管,周西西干脆闭上嘴保持沉默。最开始她很害怕索拉,其实现在还是有点怕怕的。不过索拉给她的感觉就像哈士奇,看起来很凶,摸上去才知道是个天然呆。
  哈,所谓的魔族,都是这种脑子里缺根筋的生物吗?至少也应该看出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生物和他想象中的“卡莉大人”根本不是一回事。周西西当然不会去提醒他这个事实,目前他们正站在高达十几米的石柱上,下面到处都是咆哮奔跑的怪物,掉下去不摔死也会被活活咬死。尽管经历了各种神奇古怪的事件又来了一场绝地大逃亡(虽然是被人背着抱着),她对恐惧的接受程度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可这并不代表忽然就能毫无畏惧的坦然面对死亡。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有时候看不见更能激发人类的想象,尤其是在耳边还能听到低低的怪兽嚎叫以及疑似爪子抓击石头声音的时候。周西西不由得用力抱住了索拉的腰,他身上的盔甲冰冷,却也是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对于她的贴近,索拉站得笔直,两只手倒是规规矩矩的环在她身后,虚空的悬着,似乎生怕碰到她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西西觉得脸上的皮都快冻僵了,哆嗦着问:“到底还有多久才会天亮啊?”
  “天亮?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我们都是通过天上依稀可以看见的光来推断时间。”索拉抬起手,指了指头顶上那片模糊的白光,“那是上界维埃拉人的圣光,当它变成金色的时候,就说明在上界天亮了。”
  “没有白天,只有黑夜……这什么下界啊,不就和流放犯人的地狱一样吗。好处怎么都被那什么维埃拉人占光了,不公平。”周西西愤愤的说。
  “……卡莉大人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呢。所以她才一直和上界不停的战斗。”索拉又开始怀念他伟大的主人,周西西翻个白眼。
  “都说了我不一定是她啦。”她低声的说,语音未落,察觉索拉的手忽然在腰上抱紧,以为他生气了,“那个,我只是随便——”
  “嘘,别说话,有人过来了。”索拉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周西西一惊,两个人靠得那么近,所以在黑暗里也能看见索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拔/出长剑,没有戴头盔的脸上,表情异常警惕,简直如临大敌。自从遇到他开始,索拉就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就连刚才带着她从铺天盖地的怪物里逃脱时也镇定自如。周西西本能的认识到事态严重,乖乖捂着嘴,连呼吸的声音都尽量不敢大声了。
  刚才还此起彼伏的怪兽叫声毫无预兆的停下了,就像是突然被谁掐住了脖子,黑暗中异常沉默,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更加可怕。周西西忽然觉得脖子发凉,说不清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有谁在什么地方看着她,带着最大的恶意。
  “嗯哼哼哼,真是难得啊,西方的家伙。几十年来第一次看见你们,终于舍得从老窝伸头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咯咯的怪笑,就像是用不锈钢勺子刮碗那样叫人全身冒鸡皮疙瘩。
  索拉一把抱紧了她,纵身从石柱上跳下。就在他的刚刚离开石柱的瞬间,周西西清楚的看见了,一道银色的光忽的一闪,那个足足可供三个人环抱的石柱立刻从中间破开,变成了两半。
  “别跑啊,和我打一场怎么样?最近真是无聊到快睡着了,就不能提供一点乐趣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那叫人极度不快的笑声忽远忽近,索拉飞快地在众多乱石间穿行,左躲右闪。周西西已经不敢睁开眼睛,视线之内可以触及到的东西全部变成了流线型的一条条直线,急速前移所带来的风吹得脸上的肌肉都要变形了。胃里一阵翻腾,好难受,好想吐。可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叫出声,她也知道,现在一慢下来,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死。
  “让我来猜猜你是谁?西方魔女不在已经几十年,她的骑士也早就被杀得差不多,只剩下了最后四个。听说排名第一的家伙重伤不敢出来,第四的那个又失踪很久,那么你不是第二就是第三了。”
  耀眼的银光划破了黑暗,一个人影鬼魅一般忽然就出现在面前,索拉躲闪不及,差一点迎面撞上,幸好他反应及时一个后空翻躲过。
  “没有魔女的骑士,真是可悲啊,连区区一个排名第七的我都打不过。真是可惜了,明明身上带着那么强烈的气息……”
  怪笑着的人上前了两步,周西西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勉强从黑暗中看到他身形矮小,而且异常扭曲,好像不能伸直腰背,只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蹲着。索拉不动声色的将她往身后推了一下,以自己的身体挡住。
  “来吧,西方的骑士,让我好好欣赏一下,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你是怎么垂死挣扎的——”
  他的身影消失了,下一刻,索拉一个踉跄,胸口上喷出大量的血来,他反手一剑刺出却扑了个空,又是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他肩膀的部位凹陷下去很大一个洞。袭击他的人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周西西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是听到划破空气的声音,还有索拉盔甲不停裂开的破碎声。
  但就算是这样,索拉依旧死死地将她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背还有手臂挡下来每一次进攻。不时有液体飞溅在周西西脸上,冰冷,没有温度,但周西西知道,那是索拉的血。
  “还手啊,反抗啊,惨叫啊!”那个人疯了一样的狂笑,“西方魔女不在,她的狗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时候你们不是很威风很强大强迫所有人都向你们下跪屈服吗!”
  “卡莉大人,我来拖住他,你赶快跑。只要跑出遗忘之地就完全了,会有人来接应你——唔!”
  索拉猛地巨颤,似乎是背上中了一下,口里也喷出血来,他猛地把周西西推出去,自己反身向着后面跑了。周西西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索拉挥舞长剑,全身都在冒出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黑暗。那个一直飘来飘去看不见人影的追杀者仿佛一时间被这光芒阻碍,竟然不能越过一步。
  “哦,拼死也要保护的家伙,是谁?难道是你们的魔女大人?啊哈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别做梦了,那个女人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
  “快走!”索拉大叫。
  周西西呆呆地坐在地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身上冒出的金色光芒,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她却知道那是索拉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企图和敌人同归于尽。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狂跳,太阳穴上突突跳动,她甚至能听见血管里血液飞快流动的声音。耳边也出现了幻听,好像又谁在声嘶力竭的惨叫,眼前更是飞快闪过无数不成片段的凌乱画面。
  一片血红,满目幽暗。
  杀
  杀
  杀了他们
  杀了全部
  不能原谅绝不允许无法饶恕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所有看见的人——
  “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想给予索拉致命一击的男人惊愕地停下来,眼睛睁大到几乎眼角破裂的地步,连逃跑都忘记的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慢慢站起身的周西西。她的身上围绕着血一样赤红的光芒,一头长发无风自动,飘荡在身后,有生命一般的扭动纠缠。每往前走一步,地面就会发出高温烧灼似的滋滋声,坚硬的岩石在她脚下变成了液状,冒着青烟四处流淌。
  “卡莉大人!”索拉勉强支撑起身体,同样也是一脸惊愕。
  “畏惧我,跪拜我,诅咒我,在我面前害怕的悲鸣吧,贝利尔的垃圾。”
  周西西没有开口,但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空响的回音忽然响起,她伸出手向前一指,呆立着的袭击者早被那股强烈到快要窒息的可怕力量压得连思想都一片空白,发出一声本能的惨叫,两只眼睛里冒出了高达半米的熊熊火焰。
  “毁灭吧,粉碎吧,消失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你们才会哀哭着嚎叫我的名字!”
  周西西,或者说是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附身的周西西,发出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原本是黑色的头发被血色光芒染成了红色,带着残忍快意的眼睛里,两只瞳孔已经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最中心是金色的小小光环,不时闪过金色的微光。
  “啊呜呜呜!”
  两只眼睛早就烧焦,袭击者大张的嘴里也喷出火,很快的,他就没有了声息,扑倒在地上,被大火从内而外的烧成了一堆灰烬。风一吹,什么都没有留下。
  纷乱狂飙的气流随着他的消失终于慢慢停止,围绕在周西西身上的红光也渐渐因为她闭上眼睛而褪去。她闷声不响地一头栽倒下来,正好倒进索拉赶着冲上来的手臂里。
  归途(三)
  “卡啦”,放在桌上装着水的透明水晶盘毫无预兆的破开,一直闭着双眼坐在一边的女人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站起身扑到桌边,在还残留着一点水没有流干的盘子里仔细看了看,扶着桌子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祭祀大人,您怎么了?”听到异样响动进屋查看的人被她惨白的脸吓了一大跳。
  “快,快去禀告议会长,我有急事要立刻求见!”平素优雅的风度全部不见了,在上界担任祭祀已经有一百零三年的爱亚气急败坏,“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
  不顾被她吓得连滚带爬的侍女,爱亚握紧双手,焦躁不安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怎么可能,那个人居然还活着,明明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连灵魂都几乎被打散,这样她都可以重生吗?不行的,不能让她再次完全复活,一旦那个煞星再次出现在下界,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好不容易才获得和平,死了那么多人才不用再打仗,上界只安宁了短短六十年而已啊!
  她已经,不想再看见有人在无休止的战斗中死去了。她已经彻底厌倦了为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祈祷祝福下葬了。
  “伟大的维埃拉神啊,既然您创造了我们,给予了我们光明还有希望,为什么还要创作出下界那些可怕的生物呢。”
  无助的跪倒在祭坛前,爱亚全身颤抖,双手握拳,喃喃的祷告着。
  “请赐予我们和平,不要再让恐怖的灾难降临在全心信仰您崇拜您的人民身上吧。”
  与此同时,不光是上界,永无光明的被遗弃黑暗世界里,各个领地里负责预言的占卜师们也纷纷惊慌失措的向自己侍奉的魔女报告这个不祥的征兆。
  “哦,有意思,卡莉竟然还没死,无趣的日子看来就要结束了。”
  “哈哈哈哈,太好了,征战,杀戮,这片大地已经沉寂得太久!好戏终于又要上场!”
  “唔嗯,这下不能再睡觉了呢……好困……”
  反应不一,心态各异,但世界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开始发生肉眼看不见但有实实在在变化的事实,却毋庸置疑。人们或者恐惧,或者欢呼,或者期待,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个几十年前曾经将上界和下界弄得天翻地覆的人,她再次出现了。
  ……
  不过此刻那个在预言和占卜里大出风头让全世界一片哗然的家伙,正抱着枕头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动不动,要不是看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也许会以为是一具尸体。
  一阵冷风吹来,她抖了一下,迷迷糊糊却又徒劳的去摸早就被一脚蹬下床的被子,捞了半天觉得手感不太对,她的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还有,脚碰到的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又是什么?
  “啊,卡莉大人,您醒了吗?”
  没有听过的声音,周西西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对面桌子后面的黑色头发小男孩,坐在一张高大的椅子上,两条腿都够不到地,膝盖上还放着一本奇厚无比的书,笑眯眯的看着她。
  眼神游移,无意识的一一扫过屋内的摆设,家具,高得吓人的天花板,色彩诡异的壁画……周西西恍惚了一阵,突然一翻身坐起来——燃烧着火焰的地面,黑暗中嚎叫的怪兽,追杀的矮小男人,还有索拉满身的鲜血……
  “索拉!索拉他——”
  “索拉没事,只是失血过多,在血池里泡一泡就好了。”小男孩歪着头,啪的一声合上书本,跳下椅子走到床边,还踮起脚尖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恶心吗,想吐吗?有没有全身无力发冷或者是手脚抽筋?”
  “等等,我说等一下。”周西西推开他的手,“你是谁?索拉在哪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男孩若有所思的捂住嘴,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唔,尽管已经大致知道您具体是什么状况,不过连我都不认识,实在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啊。”
  “……我们很熟?”
  年龄从外表推断大概在八到十岁左右的男孩,黑色的长发整整齐齐的束成一股一直拖到接近脚踝的位置,留在前面的两股头发扎着金环,稍微短一些,但也长及腰部。长相很秀美,像个女孩子,仔细一看,他的眼睛竟然是金色的,中间的瞳孔呈现出奇特的杏仁状。周西西看了他半天,确定绝对不认为这样一个好像漫画小说里小神童一样的孩子。
  男孩大大的叹了口气:“迪兰.诺亚,您的第一骑士,力量顺利传承但没有相应的记忆吗,这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咦咦咦咦咦?”
  就这么一个小孩子,第一骑士?周西西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之前因为一直在逃跑和害怕,她根本就没有多想索拉说的话,只是依稀记得他自称排名第三。不求都是索拉那样高大俊朗的帅男,可小朋友也未免太逆天了一点吧!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自称迪兰的男孩淡淡的说:“这只是暂时的而已,身体变小比较容易节省能量。上一次大战里我收了很重的伤,现在也没有全好。”
  “哦,这样啊。”周西西掀开被子,明知这家伙和索拉恐怕是一伙的,但他的确没有办法给人带来恐惧感,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小小软软很可爱的乖宝宝样子。她摸摸自己的手臂,“嘶,这是哪儿,好冷。”
  “极寒山谷,您的城堡。”
  “我的……城堡?”
  周西西也顾不得脚下很冷了,向着那扇很大的落地窗扑去,一推开窗户,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除了漫天飞舞的白雪还有呼啸的狂风,什么都看不见。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脏兮兮的T恤,冷风就跟拿刀子割肉一样,连忙费劲儿的把窗户关上,“还真是名副其实,冷得要命。”
  “因为没有您的关系嘛,您现在回来就好了。”
  迪兰正儿八百的对着她单膝跪地,一只手打横放在胸口,行了一个和索拉一样的大礼:“一直都在真心等待您的归来,卡莉大人。”
  周西西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扶额:“别乱叫别人的名字啊,拜托。搞不明白为什么都那么肯定我一定就是你们的魔女大人转世。小说里不都还要检查一下身上特别的印记或者是滴血什么的吗?转世这种东西太不靠谱了……”
  “没有必要质疑这一点,原因有两个。”迪兰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们还活着没死,第二,您也好好站在这里没事。”
  “哎,这是什么理由?”周西西茫然的问,看着一个小孩子老气横秋用大人口气说话,真不是一般的充满违和感。
  “骑士是为了保护魔女而生,也就是说,如果魔女不在,骑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们之所以相信您还活着并且不遗余力地寻找您,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消失。这个房间,除了骑士和您本人,任何人都会在踏进门的瞬间被蒸发。这就是理由。”迪兰带着怎么看怎么都天真无邪的微笑回答。
  “也、也就是说,要是魔女死了,你们就……”
  “是的,我们也会死。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背叛您。”迪兰低头弯腰,很恭敬地说。
  “不觉得很不公平吗,这样的事情。”周西西难以置信的问,“如果,如果我真的是你所说的魔女,可是之前的二十年,都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啊,万一哪天不小心喝汤呛死或者过马路被车撞死,那你们不是死得很冤枉?”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失声大叫起来:“对了,我记得,在公寓楼下面遇到了一个金头发的男人,他刺了我几刀……可是我好像没死,又活过来了……”
  “啊,这个嘛,金头发是上界维埃拉神殿的战士的特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袭击您,不过似乎他并不知道您的身份,可能是在您身上感受到了异世界的气息。我们倒应该感谢他,正是因为他袭击了您,让您进入假死状态,为了恢复吸食了大量生气。否则我们也不会找到您。”
  “吸食生气?”周西西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意思?”
  迪兰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看来您的记忆真是一点都没有留下啊,是因为更换了身体的缘故?连自己的本能都忘掉,那可有点不好办了。算了,只要您顺利回来就好,一切都可以慢慢的告诉您。现在,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床上有衣服,请穿上之后跟我来。”
  “啊,哦。”周西西完全不知所措,尽管迪兰外表只是一个小孩子,可他的神态还有语气都给人一种睿智聪明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就照着他的话去做了。去拿床上的衣服,没想到被子一动,一个银花花毛茸茸的东西忽的一下就从里面钻出来,差点把她撞翻。
  “这是什么东西!”周西西看着在自己脚下打转还磨磨蹭蹭的狼样生物,失声尖叫。
  “凯,冷静点。”迪兰冷静的喝止了它跃跃欲试想要跳上来舔脸的动作,“伤脑筋,退化之后连智力也跟着一起……哦,对不起,这是凯,您的第二骑士。因为种种原因暂时退化为了原型,这期间请您单纯的把它当做一只普通宠物就可以。”
  周西西嘴角抽搐,这么可怕又巨大的宠物,她可不敢要。银色的狼撒娇似地凑上来,用鼻子顶顶她的手,啊呜的叫了一声,还摇了摇尾巴。
  ……呃,好吧,其实仔细一看也挺可爱的,就当它是一只大号哈士奇算了。不过,姑且算是相信自己前世是个强人,这手下的三巨头,一个天然呆,一个是正太,还有一个居然连人形都没有,是不是混得太悲催了一点?
  周西西披上衣服,见迪兰退让至一边,还为自己拉开门,一副不敢走在前面的样子,叹了口气,在银色大狼的挤挤挨挨之下,大步走出了房门。
  到底,前方还有什么“惊喜”在等待着她呢?
  ……
  她完全一点都不期待。
  现实(一)
  在幻想中,所谓的魔女大致分为两种。一种美艳动人,穿着暴露异常的红色黑色裙子,波浪长发披肩,耳后带着鲜艳的花朵,拿着长长镶着银质烟嘴的烟斗,动不动就反手捂唇作狂笑状,此印象来源于大多动漫小说(就直说是看了海猫吧);而另一种魔女则是穿着黑色袍子头戴尖顶大帽子,满脸皱纹一口黄牙,也许还会从衣兜里摸出一只死老鼠或者白色骷髅头什么的,此印象来源于周西西幼儿园时期看的迪斯尼动画片……
  无论是哪一种魔女,好像都和她沾不上半毛关系才对。
  走在寂静的长长通道上,周西西心惊胆颤地左看右看,这个城堡的确太有反派巢穴的独特气质了,和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幽灵古堡一模一样,黑漆漆阴森森,窗户全部关得严严实实,厚厚的窗帘也拉得连一丝光都照不进,只有墙上的火把发出随时都要熄灭一样的微弱光线。唯一的区别在于到处还是挺干净的,没有堆积的灰尘,也没有到处都是的蜘蛛网。不过那些看不清楚的大幅油画还有数不清隐藏在阴影中紧闭的门,无由来的叫人联想到了生化危机,寄生前夜,寂静岭,钟楼惊魂等等等等一系列爱与和平无关的题材。
  空旷无比,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喘息声,走在稍微落后一点地方的迪兰就像一个幽灵,下脚轻飘飘的。要不是一再回头确认他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周西西还以为那里压根儿就没有人。刚才还觉得很可怕的银色大狼,此刻反倒叫她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至少它有呼吸,有温度,手抓上去暖暖的,不像迪兰那样随时都要消失在黑暗中一般。
  “怎么了,卡莉大人?”
  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迪兰扬起巴掌那么大的一张小脸,笑吟吟地问。
  “怎么说呢,你给我的感觉很与众不同啊,虽然就在这里,可就和没有人一样……”周西西吞吞吐吐地回答。
  “哦,那个啊,大概是因为我有一半死灵的血统吧。”迪兰很平静地说。
  “死、死灵?”周西西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的打量他,尽管他看起来苍白了点,死灵这种东西,顾名思义,那就该是死的才对,可他不像是死人啊——等一下,那脸未免白得太过头,都有点泛蓝光了。蓝血贵族蓝色贵族什么的,搞不好割开他的皮肤流出来的真是蓝血!
  “随便一提,凯有狼人血统。”迪兰看了还在蹦蹦跳跳,企图站起来用爪子去够周西西肩膀的大狼一样,“索拉是四分之一的血族。”
  周西西顿时泪流满面,真不愧是反派的设定,三个手下没一个是人类,全部都是传统定义上的邪恶生物。脑海中诡异浮现自己披着黑色披风翘着二郎腿坐在宝座上,身边分别是一团幽光,一只狼人,一只蝙蝠的画面。
  “真是,真是神奇的世界呀,啊哈哈哈哈。”除了干笑,她也不知道作何反应才算正常了。
  “极寒山谷是依赖您的魔力做支撑,您不在的日子,大部分设施都停止了运转,我也只是勉力支撑才没有让其他魔女的部下入侵。”迪兰叹了口气,眼神悠远,“当年您的十二骑士,现在只剩下四个,其中有三个都收了重伤,凯连原形都无法保持了。”
  “真是遗憾。”周西西干巴巴地说,原来魔女就是一个发电机。
  “不过现在您重新降临在这片大地之上,重整旗鼓君临天下的时机再次掌握在了您的手中。要不了多久,整个下界,不,甚至是上界,都会臣服在您的脚下。”
  迪兰的表情还是很冷静,可眼神变得异常狂热,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见到了自己唯一信奉的真神。周西西全身发毛,再次离他远了点。小孩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恐怖片里被邪神附体一样可怕。
  在幽暗似乎没有尽头的众多走廊里七拐八绕地走了好久,好像已经进入地底深处。看到的景象完全都变成了类似神殿的建筑,脚下是大块大块的石板,头顶上是白骨形状的油灯,随着他们的走进自行一盏盏亮起来。两侧的石壁上,全部雕满了各式各样面容狰狞的怪物,互相厮杀搏斗,在火焰里挣扎纠缠。
  太可怕了,她觉得好像来到了一个邪教总部,随时都有可能被拖上祭坛挖心放血。吞了口口水,她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事到如今,一味的逃避好像已经没有用了。既然出现了这种超现实的情节,只好努力地去接受适应。从索拉拼命保护自己还有迪兰恭敬的态度来看,他们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吧。
  ……应该……吧……
  看着面前那两扇高大得必须得费力仰起头才能看到一点点顶端的黑色大门,上面全部是凸出来的怪兽和骨头架子,密密麻麻活灵活现好像随时都要怪叫着跳出来。活灵活现的地狱之门啊喂!搞不好地狱之门都没它写实。
  周西西的膝盖开始发抖,强行压制下后退逃跑的冲动,战战兢兢的说:“好有超现实主义的艺术风格哦。”
  “到了,就是这里。”迪兰显然没有听懂她的那句话,恭恭敬敬地朝着那扇门行了个礼,“卡莉大人,这扇门只有您才能打开。请打开它吧。”
  周西西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有没有搞错,这扇门至少也有几百吨重,她去打开?可是看迪兰认真的眼神,似乎不是在说笑,连那只一直在腿上挨来擦去的狼也安静地坐下来,期待的看着她。好吧好吧,周西西抱着丢人现眼的心情把一只手象征性地放在门上。只听到咔嚓咔嚓咔嚓好一阵巨响,在空旷的地下激起一阵回音。
  大门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声,打开了一条小缝,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周西西觉得最近的那个骷髅似乎把头转过来看着自己……
  不是错觉,那骷髅的脑袋真的转动了至少四十五度!
  “动了,它动了!”
  惊慌失措地跳开,周西西一把拖过大狼的尾巴,还爆发出了神力抓住它的两只爪子挡在面前。
  迪兰回以一个莫名的眼神,像是完全不懂她在叫嚷个什么意思:“这些都是被您斩杀封存的敌人,他们的灵魂永远都会被禁锢在这里,用怨气支撑整个血池的流动。看见您来了,会动很正常。”
  ……所以从奇幻向着灵异题材转变了吗?周西西继续拖着沉得要死的狼,谨慎地和那些咔咔作响的“尸体”们保持一定距离,小心翼翼踮起脚尖从门缝里溜了进去。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进去,可是留在外面和那密密麻麻会动眼睛转来转去的尸体大眼瞪小眼,还是算了吧。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进去之后会看见尸山血海,也许还有地狱之火熊熊燃烧啥的,但恐怖大门背后的情景却出乎意料,除了一大片一大片水晶似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在最中间的那块数十米高的透明状水样凝结物中,有一个女人静静地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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