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优满意的点点头，耐心的诱导，“我是问你，见到有钱人的生活，有什么感想？是不是很羡慕，很嫉妒，很有些不平衡？”
成功反倒有点惊讶了，“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原来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在他看来，如果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那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更用不着不平衡。老家的乡下也会自己酿制各式各样的酒，米酒，红蓝酒，红薯酒，还有拿野生的山葡萄酿制的酒，味道不见得比今天喝的贵得吓死人的洋葡萄酒差，把喝洋酒的做派用来品尝土酒也是一样的呀，还经济实惠得多呢。离开学校时，知道成爸好酒的同事们还送了几坛自家酿的红薯酒，足够成爸美上一个月的。
吴优哭笑不得，“你也这样跟王韬说的？”
“是呀——他馋得不得了，说有机会一定也要尝一尝我们的家乡土酒呢。真喝了，那肯定得美死他了！有多少人能喝过红薯酿制的酒呀，还有红蓝酒，我们县里的人要到省城办事还得拿红蓝酒去送礼呢。”成功骄傲的说。
吴优哑然失笑。“成功，你真的是个另类！——算了！你今天不是还要派传单吗？躺一下吧！有时间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找到工作了。”吴优在烟灰缸里掐面烟，“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吧，王韬能让你一步登天。”说完，就自顾自的上楼去睡觉了。
“哦！”成功答应着，却没有动身，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也不敢睡，稍不留神就会睡过头的。今天第一次去领传单，他不想迟到。
一步登天？王韬真的这么厉害吗？
在成功看来，王韬跟想象中的那种上位者真的很不一样，温和、亲切、幽默、睿智，最重要的是，他对成功很平等。成功是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不用担心自己说错话而遭到取笑，无论成功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会很专注的去听很用心的去解释，他没有那种上位者的颐气支使，没有那种成功者的骄傲霸气，即使是成功说的那种完全的下里巴人的生活他也表示出了真正的尊重。
毫无疑问的，成功非常喜欢这个人，完全的被他的人格魅力深深的吸引住了。
16
又是一个周末。成功派传单已经大半个月了。这个工作他觉得并不是太难做，因为他只要高高兴兴的将传单送出去，对人们说一声谢谢，好像人们都很乐意接过他手中的传单的。他的电脑培训昨天晚上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他要参加电脑的考级，如果能拿到一个资格证书，那对他的工作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的。而且，他有了第二份工作——他在一家快餐店找到了一份送餐员的工作，不仅有薪水拿，还可以免费吃两餐，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前进了一大步。现在，他睡觉都能笑醒过来。
早早的，他就下楼准备出发了。今天要派的传单是头天晚上就领好了的，虽然薪水不多，但是毕竟是一个收入，成功舍不得放弃，快餐店的工作从十点半钟开始，那么在这之前的时间里成功可以抓紧时间到公车站派发传单，这里可是人群密集的地方，沿着公交线走下来，还可以在各个红绿灯路口想等着过斑马线的人们派发呢，等到了快餐店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晚上回去的时候，正是各个商场热闹的时候，还可以再派发不少，然后再去领了明天的传单，今天就OK了。
刚出了大门走上街，迎面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王韬探出身来向他招手。
成功惊喜万分的跑过去，“早上好，你怎么会在这儿？”
“先上车再说。一会看交警过来了。”
成功跳上车，王韬侧身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缓缓前行。
“没办法呀！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王韬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等你打我电话，没有！想打你电话，又怕得罪人。想去找人吧，人家又是辛勤的小蜜蜂，嗡嗡嗡，飞到东来飞到西，上哪找去呀？想来想去，只好守株待兔啰，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是效果不错。”
成功笑得不行，“你没等多久吧？”
“谢天谢地，你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我刚来一会儿你就下来了。干嘛不打我电话呀？”
成功抓着脑袋笑道：“这不没什么事嘛！”
“啧！有你这样的朋友吗？”王韬嗔怪到，“没事常回家看看，不光是回家，没事也要常看看朋友嘛！问问朋友牙好吗？胃口好吗？晚上睡得着吗？朋友嘛，不就该关心一下嘛!非得有事才打电话呀？又不是110。”
“哈哈……”成功大笑。王韬总是让人很放松的。
王韬一路上悠然的开着车，问明了成功今天的安排，说：“打个商量，能不能在早上给我匀出点时间来？”
“干嘛？”
“带你去个地方——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成功答应了。王韬的要求是不好拒绝的，最多晚上多加把劲。
王韬带他去的地方居然是手机城。
“你要买手机？”成功垫着脚尖凑近王韬的耳边问。就王韬那个样子，再没眼色的也能看得出来金主到了，被热情的导购小姐簇拥着，嘈杂的推销声中，成功只好这样问话。
“不是我，是你！难道你还想总是让我守株待兔呀？”
“是哦！”
买手机是在成功的计划中的，他本来打算是领到快餐店的第一个月的薪水后再考虑这间事的，毕竟出门在外，有个手机会方便很多的。可是，现在就买？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虑，王韬压低声音说：“周末期间，有大优惠哟。”
“真的？！”
成功大喜。
“说吧，想要什么样的手机？”当着众多导购小姐的面，王韬问，顿时将众多的目光聚焦在了成功的身上。 “哎？”
成功没料到王韬突然来了这么一下，被这么多漂亮的导购小姐用热情的目光盯住的那一下，他觉得自己被点燃了。
“我，我不知道……”成功抓着脑袋，不自觉的往王韬身后躲去，王韬够高够大。
王韬没容他躲下去，他拉过成功，笑道：“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吗？跟这些美女们说说你的要求。她们一定会给你找到你想要的，比如说，想要什么价位的，什么功能的，或者说什么颜色的……”
“便宜的——”成功立刻抓住了重心，连忙道“越便宜越好。”
此言一出，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场面好像立刻被封冻住了一样。
成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他求助似的望望王韬，有那么一愣神的王韬反应过来，“便宜的？什么叫越便宜越好呀？”
“便宜的就是便宜的呀。”成功不明白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王韬笑笑，说要自己转转，将那些失望的导购小姐们打发掉，然后问成功，“在你心中，便宜的是多少。”
“五百以下的。”成功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虽然没有用过手机，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跑路的。他知道手机的价格可以相差十万八千里，象吴优用的那款手机据说是几万块钱的，可是平时就见他用来接个电话发个短信而已，至于那些很多的附加功能之类的好像都没见他用过。那些镶在手机上的传说中的钻石在完全不识货的成功看来跟家里小芳的那个发夹上镶的很多亮晶晶的假钻石没什么区别，小芳花伍块钱买回来的时候一个劲的跟人炫耀，想不注意都难。
所以，成功是非常抗拒华而不实的。他给自己做的买手机的预算就在五百块钱以内，没必要花钱买阔气，而且，买了手机之后还有一个话费问题，有那闲钱买那些用不着的功能，还不如省下来当话费呢。
“反正手机就是通讯工具，能听能打万事OK。”成功很干脆的为自己的解释做了一个总结。
王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有经济头脑？”
咦？这从何说起？
成功不明白，王韬也没在这上边纠缠，两人就按照成功的指导思想挑选手机。说挑选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因为可以供他们选择的不多，也就两三款而已。比较了一番性价比，成功花三百八十元选了一款正在搞特价的手机，通话短信功能齐全，还带有三个小游戏呢，加上卡费入网费预存话费等等，刚刚好花去五百元整。
成功很是满意，因为他身上常规的就带着伍佰元的现金。但是在他看来，实际上他只花了四百元，因为正值入网优惠，他还得送了一百元的话费。
“说到送话费，另一个套餐送一百五呢，你干嘛不选？”走向停车场的时候，王韬问他。因为成功选了个接听免费的套餐。
“不是为了这个。”拿着新手机美滋滋的成功说，“这种便宜可不好贪。我打电话，我可以控制自己，别人打电话进来，我没法控制别人——”
王韬猛的收住脚，跟在后边的成功一个不留神一头撞上去。“哎哟——对不起——”成功连忙道歉。
王韬回身若有所思的将成功打量了一番，成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他这样的打量自己，不由得陪了小心，跟王韬在一起他总是情不自禁的忘乎所以。
盯着成功良久，王韬意义不明的笑了笑，仰头看看天，说：“有点意思……”
成功莫名其妙，“什么？”
“没什么，有点意外而已。” 王韬倒没说什么，直接揽过他的肩膀就朝车子走去了。
坐进车里后，王韬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又问：“你现在电脑培训也结束了，真的不想考虑一下去我那里吗？”王韬问。“派传单，送餐员，你千里迢迢北上，现在在北京做这个，甘心吗？”
成功赧然。
经过那些求职的经历，他对于自己目前的工作很满意，很有成就感，因为他实现了零的突破。在快餐店的一群初中生和高中生里他是学历最高的一个，因此常有人问他“甘心吗？”这个问题。其实谈不上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在他看来，生存是第一位的，况且，也没谁规定他就得这样过一辈子呀？生活还在继续，人也还会变的。
至于去王韬那里工作，他不是没想过。正如吴优说的那样，王韬固然可以“让人一步登天”，可是，在那样的地方，应该也是人才济济的吧？吴优清楚自己的斤两，他是那种打个篮球也不敢跟人抢球的人，竞争对他来说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所以他没有在强手如林中跟人争锋的信心和勇气。
“机会来了，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事情是不好做的。”成功说，试图用个诙谐的比喻化解一下自己的尴尬和车子里有些严肃的气氛。
王韬看着他，今天的王韬一直不停的用一种考量似的目光在看他，这时候的王韬是完全的上位者的模样。成功很局促。
“你真是个让人意外的人。”王韬淡淡的说，动手发动车子，“明明看起来是个没主意的人，偏偏主意比谁都大。”
成功陪着小心，一下子摸不透这是褒还是贬。
17
日子在成功的奔波忙碌中度过，不知不觉中，成功迎来了他来北京以后的第一个中秋节。由于这次的中秋和十一是连在一起的，又是传统节日又是长假的，商家们更是牢牢的抓住了这个大好商机，各种商业活动如火如荼的开展着。这也就意味着成功更忙了。现在，他不得不忍痛放弃了派传单的工作，因为送餐的工作量实在太大，常常是超时工作，使得他晚上的派传单工作受到了影响。
不过有一弊也就有一利。现在成功可以利用早上的那段时间到网吧去上网，他现在已经很熟悉电脑了。虽然吴优家的书房也是有电脑的，但是寄住在别人家里已经诚惶诚恐的成功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再坦然的去给人家增添麻烦的。他老早就想过要出来自己租房子住的，象他在快餐店的工友们一样，有很多人都是合租的，成功很赞同这样的方式。
但是，每次提出要搬出来的想法后总是遭到吴优的迎头痛击，“是不是我亏待你啦？不然住得好好的干嘛非得搬出去住？”
吴优这样一说，成功纵然是有心也不好再坚持。吴优当然没有亏待他，说到打扰，其实两人常常一天也难得碰头一次，两不相干的，打扰好像也谈不上。只是，成功始终有一种芒刺在背的不安，总觉得这样住在别人家里不是很妥当，要命的是他还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报答人家，连打扫卫生都轮不到他，那是每天上门的钟点工的工作，他总不能去抢人的饭碗吧！
其实吴优的家交通便利，到哪儿都很方便，到快餐店坐公车也就四十多分钟而已。忍下那份惶惶不安，成功仍然继续着他“住豪宅做小工”的日子，这话是王韬说的。
有了手机以后，这个手机几乎成了王韬的专用电话，成天有事没事的来电拉家常似的东拉西扯一番。成功有时候很纳闷，不是说时间就是金钱吗？这么个“京城名流、商业巨贾”怎么就好像很闲的样子。跟印象中那些争分夺秒的工作的精英的好像一点也搭不上边，还是说，老板都很闲的？
现在，关于王韬，成功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这个认识不是他认识的王韬给的，而是网上的资料告诉他的。输入“王韬”两个字，铺天盖地的就是大版大版的新闻标题构成的网页，原来，王韬居然是个集团公司的总裁，这个叫“龙腾”这个霸气张扬的名字的上市集团公司的触角遍及各行各业，金融、房产、百货、餐饮、娱乐、旅游等等，总市值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千亿。
“他能让人一步登天”，吴优的评论的确是相当的精准。
成功好奇的是，一个才三十五岁的被称为商业奇才的人要取得今天的成就，中间走过那些路呢？
对此，王韬的回答是“机遇&聪明”。
成功对此毫不怀疑怀疑，因为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但是运气好的人很少，比如，王韬那个财团继承人的身份让他一开始就站在了巨人的身上。
有些人努力一辈子，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让自己成为巨人，能够一开始就站在巨人身上的幸运儿少之又少。王韬很幸运。从这点上说，成功就更为佩服王韬了，因为一个二世祖能够做到王韬这样的为人处世，的确是相当的不容易的。成功很庆幸自己能交到这样一个有着人格魅力的朋友。
据说王韬是很少出镜的，几乎不会在媒体面前曝光，是难得的低调和神秘。可是，吴优却知道王韬是谁，看来吴优也不简单哦。
成功佩服的想，成功人士和成功人士之间多少都会有接触的，能和王韬这样的人接触的吴优一定也错不了的。这样胡思乱想的成功完全没想到自己现在也是能够接触到王韬的人，按照他那个逻辑，难不成他现在也是成功人士吗？！
“成成，外卖三份。”柜台后边的老板娘娟子看见成功推着单车刚刚回来，就立刻又喊到。老板娘年龄可是比成功要小很多的，在快餐店里，除了老板以外，成功的年龄算是比较大的一个，可是整个快餐店没有一个人肯叫他一声“哥”的，通通都管他叫“成成”。这个称呼固然透着几分亲昵，可是怎么说都好像是在叫小孩子。
听到成功郁闷的报怨，王韬不仅没有表示同情，反而觉得这个称呼好，从此也只管成功叫“成成”，成功抗议无效。
成功接过鼓囔囔的塑料袋在车篮里放好，看了看地址，就又飞奔出去了，现在他对这一片区大街小巷都已经很熟悉了。这次订餐的是在快餐店附近的一个生活区里，很快的，成功就将外卖送到，那是个休息在家懒得做饭的一家三口，然后拿着钱急急的推着车子往回赶。
刚出小区，就见门口的保安在跟人争执。那是个修鞋子的瘸子，常常一瘸一拐的挑着个修鞋担子走街串巷，同样是走街串巷的成功没少碰到他。今天大约是瘸子想要在小区外边摆摊子，节假日小区的生意一定错不了，人们通常可以在这个时候做一些平时没时间做的事情，比如修鞋。
可是保安却不让他在这儿摆摊，言语间不知怎的就起了冲突，保安一家伙就掀翻了瘸子的挑子，两人就眼看就动手起来了，保安用步话机招呼了另外两个保安过来。一比一的时候，身材高大的瘸子可能不会吃亏，可三比一就那瘸子就肯定得倒霉了。按说识时务者这时候怎么的都得闪人了，偏偏瘸子起了牛劲，一点也不退缩。
周围的闲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围住小区的门口，成功也给堵住了，这可不行，现在正是午饭的高峰期，店里忙得很呢。
于是，成功单手推着车上去，一手拉过瘸子那抡圆的拳头，“喂，师傅，你怎么还在这儿呀？我们老板娘还等你修鞋子呢——昨天不是说好的呀？”边说边搡着瘸子去收拾挑子，“快点快点，你怎么跑这来啦，亏得我们老板娘交待过，看见你就提醒你过去。”自行车就不动声色的隔开了瘸子和那三个保安。
“不好意思，大哥，先让他跟我回去交差完了再说吧？”成功陪着笑跟几个保安说。成天没少在小区里进出，多少算是个熟脸，几个保安也就就坡下驴了。
“行，今天给小子一个面子。喂，瘸子，以后别再让哥几个看见你!”
成功陪着笑，搡着还想回身理论的瘸子推着车慢慢的走开。
一直走到小区看不见的地方，成功才垮下下肩来，拍着胸口长抒口气，“哎呀，我的大哥哎，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呀？三比一，你肯定的吃大亏的呀。”刚才那种一触即发的态势让他现在还心有戚戚。
“三比一又怎么样？老子未必会输。”瘸子梗着脖子说，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
成功无力，“大哥，赢了又怎么样？”
“……”瘸子哑口无言，整个人象泄了气的皮球顿时萎顿下来。
成功宽慰的拍拍瘸子的臂膀，他本来是想拍肩膀来着，可是瘸子个头不小，他不容易做到。“大哥，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走啦，店里忙得很呐。”
“喂，小兄弟——”瘸子在后边喊住他，“谢谢！”瘸子笑起来显得年轻不少。
成功摆摆手，他真该回去了。
18
能够与王韬见面的时间不是很多，不过，有限的见面里，成功总是能够从王韬那儿学习到很多东西。这个早年留学于美国哈佛大学财经学院的学生，今天的商业巨贾，自然的拥有很多的财经方面的知识学养。跟他谈话总可以在听到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些商业知识，投资经验，这些完全陌生的东西对总是对新鲜事物很好奇的成功产生了不小的吸引力，他现在总是尽可能的利用可以上网的时间来浏览相关的财经板块。
成功喜欢上网，因为网络的无限强大大大的缩小了他与这个世界的距离。在网上，他总能找到他感兴趣的东西，而他想知道的东西也都可以在网上找到答案。现在，他也拥有了自己的电子邮箱，也有自己的Q号，不过，这对他没什么用，因为他的好友圈是空白的。偶尔在网上也有过来搭讪的人，但是都是话不投机。这天晚上，从快餐店下班后的成功照例在快餐店附近的网吧上了两个小时的网，然后准备回家。
为了更快一点，成功抄的是近路。现在，他对于这一片区的大街小巷已经相当熟悉了。吴优住的和快餐店的所处的是一片新区，这些大街小巷实际上有不少是属于棚户区的性质，跟高档现代的建筑夹杂在一起，如同本来光洁漂亮的皮肤上长出来的一块一块的癣。这种地方龙蛇混杂，相对来说治安问题也是比较突出的，不过，虽然偶有耳闻，来了这么久，成功实际上都没有碰到过什么。何况现在是两节来临之际，关于治安的整治可是相当重要的。
只是，正如老话说的一样，夜路走多了难免会碰到鬼的。
成功碰到的不是鬼，但是跟鬼差不了多少。
成功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四五个人横在了他的面前。本来，出来这条巷子就可以走上正街了。再快点的话，再有十多分钟就可以回到家了。但是，这四五个人横亘在他面前，明摆着的态势令成功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都说男人是在拳头中长大的，成志还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常常鼻青脸肿的回来，可是，那是成志，长这么大，成功却从来没有打过架，别说跟人动手，连吵架骂人的事成功都没有做过。与人相争不是他擅长的，所以，成功的体育除了长跑这个不太需要激烈竞争的项目之外，其它的是没有一样过关的。
现在，这种相当不利的状态使得对此毫无经验的成功脊梁上是一阵的发麻。
晕黄的路灯下，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但是那种不怀好意的气场倒是传递得明明白白的。
成功停住脚步，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他下意识的回头望望，后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有了一个人。这下，是什么状况就再明显不过了。成功咽了一下口水，怎么办？
不过，容不得他多想，后边的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的夹住他，开始搜身起来。一个径直的就来摸他的荷包，一个就下扯下他背在身后的小背包来。动作十分熟练，配合很是默契。
成功也不知道怎么啦，本能的左右用来一搡。那两人大概没想到成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反抗吧，一个不就神，给成功推了一趄趔，成功趁机夺路而逃。
不过，他也真是流年不利，这样大好的机会他偏偏给人的脚结结实实的绊了一跤，以某某抢某某的姿势趴在了地上，身后一阵哄堂大笑。
“小子，行啊，还想跑？”不知道是谁，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他的肚子上狠狠的就是一脚。
成功勾起了身子，那种迅速在身上扩散开来的巨痛使得后边跟着来的拳打脚踢都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了。谩骂声听在耳朵里成了一种没有内容的喧嚣。他太疼了，疼得让他的意识几乎游离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嘈杂声、人声和拳打脚踢在身上发出的声音都没有了，一个温和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兄弟，你没事吧？”
一双坚实有力的大手将趴在地上的成功扶起来，粗糙而温暖的手在成功的脸上拍了拍，唤醒意识朦胧的成功。
那人居然是那个修鞋的瘸子！昏暗的灯光下，瘸子笑得很是和善。
“怎么样？你还好吧？”
成功在他有力的臂膀的支撑下勉强站起来，发虚的两腿使得他颓然的靠在墙上。
巷子空荡荡的透着诡异的安静，街上偶或会有车子经过。如果不是身上那真真切切的疼痛，也许成功会以为这是一个梦。
“他们呢？”成功问。这一说话，就如同牵一发而动全身似的，浑身上下都在疼。
“跑啦。”瘸子笑笑，关切的看看成功，“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老天，去医院？成功生平第一怕的就是医院，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会去医院的。他赶紧忙不迭的摇头，“没事，应该没事……谢谢你……”
“谢什么呀？我是刚好路过！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这帮小流氓是专门干这种拦路抢劫的勾当的。”瘸子嘴里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成功接过背包，胡乱看了一下，连拉链都没拉开的，里边的钱包手机都在，成功松了口气。
身上虽然还是疼，但是，怎么说已经是好的多了，成功千恩万谢。瘸子看看成功出来一些皮外伤外没什么大碍，告诉成功可以用些红花油之类的活血化瘀，他本来想送送成功的，可是成功哪里还好意思这样麻烦人家，一再谢绝了瘸子的好意，两人在巷口分手。成功目送着瘸子一高一低的挑着担子走远，自己就打了一辆出租回去，这时候要他自己走回去，他可没那个信心。而且，他也有些担心还会再碰到那些坏小子们。
回家的路途很短，几分钟就到了。
成功付完车费下车，进了小区，就见王韬的车停在吴优楼下不远的一个路口。成功大喜，天知道这时候能够见到王韬对他来说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然而，没容成功走过去，车子却突然亮起灯，来了个漂亮的转身，如果不是成功及时站上了花坛去恐怕真会撞着他的。显然，车上的人是没有看见成功的，因为车子飞快的擦着成功站着的花坛绝尘而去。
他在生气？！
成功呆呆的想着，为什么？！
接下来，站得高看得远的成功看见了在吴优的楼下还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跑车泊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浓密的树荫让两个正在热吻的人若隐若现。
原本是中度近视的成功在乡下生活了几年后，大自然居然让他的视力恢复成正常的了，眼下，成功的正常视力的正常作用使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如今的成功早已不是当初刚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土包子了，象街头热吻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再引起他的咋舌的，所谓见惯不怪就是这样了。可是，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热吻，这对成功这个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的笨蛋来说实在有点过于惊世骇俗，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你认识的人。
惊愕之余的成功一脚踩空，从花坛上跌了下来，被花坛冰冷的水泥擦伤的脚脖子的疼远远的盖过先前收到的伤害，那肯定是去了块皮的。亏得他没有叫出声来，现在，他躲在一米多高的冬青树后边翘首看去，情浓中的两人还在难分难解，显然没受到惊动。成功万分庆幸的捂着胸口，在花坛上坐下。他真有点受不了了。
这一夜呀，岂止是“惊心动魄”几个字可以形容的。
19
“同性恋是指一个人无论在□、心理、情感及社交上的兴趣，主要对象均为同性别的人，这样的兴趣并未从外显行为中表露出来。那些对与同性产生爱情、□或恋慕，称为同性恋者。”
这是成功从网上查到的关于同性恋的解释。
从网上无数的网页介绍来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做为学习中文出身的人，“断袖分桃”的典故成功是早就熟悉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今天的“断袖分桃”早已成为男同□的代名词。甚至他所熟知的中国古代历史中也有一些同性恋影子的记载。例如：《汉书·佞幸传》。汉哀帝与董贤共寝，董贤压住了皇帝的袖子，皇帝不忍惊醒他，断袖而起。表明了君臣关系到极致。《战国策·魏策》中记载龙阳君为魏王拂枕席。"余桃"、"分桃"：弥子瑕与卫灵公分桃而食。在《红楼梦》里，贾宝玉对秦钟的倾慕也是类似的同性恋的行为。韩子高与陈文帝陈蒨也是有名的一对。陈文帝曾为韩子高提出男皇后，然终未成功。野史中韩子高被称为陈子高，就是冠了陈蒨的姓。
不仅中国，地球上的各个角落，古往今来都充斥着同性恋的影子。如今的更多的国家更多的法律都在承认了同性恋的地位，甚至不少国家还认可同性婚姻的合法性。
也就是说，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同性恋都是一个不容否定的客观存在。
在网吧泡了大半天的成功如释重负的轻松了许多。
吴优和他的同伴昨天晚上是一起上楼的，仿佛撞破了别人的隐私的成功生怕因为自己而惊扰了他们，结果昨天晚上他战战兢兢的在寒风中坐到凌晨两点多钟才敢回去，因为他还没有想好怎样去面对吴优。
如果不是真的应该换身衣服，也许昨天晚上他就真的不敢回去了。同性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以至于他压根儿就忘了十分钟前自己遭遇了生平第一次的抢劫和殴打。
知道同性恋是一回事，知道身边的人是同性恋又是一回事。
蹑手蹑脚贼一样溜进自己住了几个月的地方时，他的呼吸几乎是停顿的。好在，吴优那位于二楼的卧室的门关得好好的，如果不是玄关的垫子上的确是摆着两双不同的男人的皮鞋，成功会让自己相信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眼花了。为了不让吴优发现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成功还煞费苦心的将自己的鞋子在鞋柜里放好，小心的不要动那两双脱得乱七八糟的鞋子。平时，他总是很自觉的顺手将吴优随便一脱的鞋子收拾进鞋柜的。
一个晚上成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又无处可说。他想过找王韬说说，可是看看表已经是半夜三更时间，何况，看那开车的架势，凭直觉他知道今天王韬的心情很不好，这种时候，成功无论如何不会去找麻烦的。
然而，很为吴优担心的成功还是一大清早就跑到了通宵营业的网吧，在烟雾缭绕中从网上寻找他想要的答案。
无论这个社会如何的宽容，少数人就是少数人，永远游离于主流社会的边缘，也将永远在异样的关注中存在。
成功同情吴优，那样一个出尘得像个精灵的人一定有着更为纤细而脆弱的神经吧，那么他是怎样面对他不得不面对的一切的，也许，就因为身为少数人，吴优的眼睛里总是有着遮不住的淡淡的清冷和落寞。
想起母亲对吴优的排斥和听到的议论，难道说他们都知道吴优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同性恋的艰难就可见一斑。在这个道德混乱的年代里，虽然人们原有的道德观念都在松懈变更着，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于少数人的排斥和打击。少数派永远也摆脱不了孤独的命运。
身为同性恋本身并没有什么，身为同性恋并且承认自己是同性恋，那是怎样的勇气使然？在中国，很多的同性恋最终选择了回归主流社会，结婚生子，过上常人眼中正常的生活，因为没有多少人可以承受得了无穷尽的孤独和压力。张国荣惊世一跳，弄得世人唏嘘几许，个中的真正原因人们也许永远不会明白，可是，一个同性恋者的生存状态之艰难却真真正正的令人无法回避。
成功很佩服吴优，至少现阶段的吴优是敢于面对自己的性向的，在自己家的楼下与同性恋人拥吻，这种勇敢不仅仅是情之所至吧？也许还有一种宣告的意味在里边——向世人宣告，我爱，怎么的？！
无论是同情还是佩服，成功都对吴优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而吴优也向他打开了一扇门，让他得以窥见了门的那边还有一个别样的世界。由于吴优，成功对同性恋有了一种更宽容的态度，因为他知道了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都是一种合理的存在。
成功沉浸在吴优带来的心灵震撼的后果就是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皮肉伤，结果等一天后他想起来自己身上的疼不是因为运动劳损时，已经有点晚了——至少是该肿的肿了，该黑的黑了，该青的青了，该脱皮的地方当然也就脱了层皮。全身上下青青紫紫黑黑红红在加上完好部分的白色，五颜六色，着实是姹紫嫣红触目惊心的好看。令人惊奇的是，身上伤的乱七八糟的，他的一张脸居然没事。打人不打脸？这究竟是运气还是小流氓的职业操守？
不管怎么说，成功是非常庆幸这张脸没事的，倒不是说他有多关注自己的容貌，而是因为脸没事他就可以象个没事人一样。记忆中成功从来没有因为病痛麻烦过任何人，只要还可以扛，他都会尽力去坚持。当初刚到乡下时他的右脚结结实实的崴了，肿起的大包连鞋子都没法穿得下，可是他始终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或者说是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他与平常有什么两样的，那些崎岖不平的山道对于一个脚崴了的人来说无异于一条炼狱之路，而他硬是一个人生生扛了一个多月，直到消肿。至于感冒发烧之类的更不是成功不能坚持的理由。
成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软弱，也许因为平时的自己已经太让人觉得软弱了，他不想加强别人这方面的印象。于是印象中的成功就是这样一个不会生病不会受伤的成功。
红花油是买了，可是成功却没有用。那味道太大，试想一个送餐员身上弥漫着这样的一股味道去送餐会给客人带来什么样的感觉，反正成功自己会觉得食欲全无的。而且，这样大的味道也很容易引人侧目的。成功不想这样，反正一直以来的受伤他也没有用什么药，流血了他都没用过什么止血药，何况这样的瘀伤，再说了，假以时日，什么样的伤都会好的。因此，在仔细的检查之后，成功决定听从自己的判断，也就没有给自己擦些什么药了。好在已经是穿毛衣的时候了，不用担心让人看见身上难看的颜色。
20
中秋节恰好是十一长假的第二天。
成功起了个大早的，就钻进厨房动手干起活来了。尽管身子还是疼，那些青青紫紫的颜色依旧新鲜，毕竟才过去四五天的时间，何况，他的皮肤本来就很容易留痕迹的。
今天虽然是个应该团圆的日子，但是不能团圆的人也很多。他早几天就买了一些材料准备好了，他要做几样老家的小吃来庆祝他在北京的第一个中秋节。别看成功做饭不行，做小吃倒是挺有悟性的。乡下几年，大多数时候因为晕车他没有回去跟父母团聚，留守学校的他歪打正着的跟着别人学会了不少小吃点心的制作，而且绝对称得上是拿手。什么糯米粑粑、豆腐圆子，还有手工做的自制月饼，这些中秋节的保留小吃成功都会做。
之所以想亲自动手做点心是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庆贺和感谢——九月的最后一天他通过了一个面试，长假结束后他就可以到一家报社去工作了，是校对，这对他来说是前进了一大步，是可喜可贺的大事。然后就是对吴优、对王韬、对瘸子他都觉得欠了一份情，他们对他来说都是值得自己诚心诚意去感谢的。
心情好，精神好，成功就特别有干劲，由于头天晚上就已经炒好了芝麻香米之类的馅料，也准备好了必须的糯米和糯米粉，所以今天的成功做起来就快得多了。
吴优的厨房虽然少有烟火，工具倒是很齐全。不到三个小时，成功就已经做好了他想做的东西。他给应该还在睡觉的吴优每样都留了些在盘子里码好放在桌上，还留了张条子祝他中秋快乐！自从坦然的接受了他无意中发现的吴优的性向之后，他对吴优更上心了些。别人怎么看他不管，但是他会尽量对他好些。
剩下的点心成功搭配好分装在几个头天从饼屋买来的饼盒里。王韬是一定要送一份的，认识王韬以来，他总带着自己出入各种高档的场所，见了很多世面长了很多见识，这些不是一个普通阶层的人能够体验的。自己虽然没有能力回请，但是至少还是可以用亲手做的东西表表心意的。还有一份要送给那个修鞋的瘸子，救他于危难的瘸子现在在他心里是属于要好好对待好好报答的那种人。
剩下的小吃就可以让店里的工友们都尝一尝了。今天，大家都在一起，也是个团圆。倒不是已经跟快餐店的工友们相处的很融洽了，只是他按照以前在乡下有什么都一块分享的习惯，觉得能跟身边的人一起分享是很不错的事情。
有好些天没跟王韬有联系了，不知道他的心情好些了没有。于是成功给王韬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做了些家乡的特色小吃。发短信是成功最喜欢的跟王韬联系的方式，因为他总怕打扰到他的工作，短信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果然，王韬很快的回短信说自己命苦，因为今天他有非常重要的工作，不过他也很馋，所以，他让成功用快递将好吃的送给他。
这倒是个好办法，成功按着发过来的地址短信真的用快递给他送过去了。
把点心都装在背包里成功就高高兴兴的出发了。边走他还边给家里打了个祝福的电话。成功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很多，成爸倒还好，如果是成妈接的电话，他就得被念死去。说来说去无非是要成功玩够了就回家。今天，接电话的是成妈，电话那头成妈说成志知道他辞职去北京的事情后大发雷霆。现在成志已经博士毕业了，在英国的一家公司找到一个很不错的差事。
成功有点慌神，挂了电话半天也没有回过味来，大发雷霆？为什么？他应该没有惹着成志呀，这么些年，哥俩隔着万水千山，别说见面，连电话里的话都没说过几句，他怎么惹着他啦？
成妈说成志说的“就他那个笨蛋，在北京还不得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对于成功已经找到工作的事情，成妈显然是不太在意的，为此成妈说让成功玩够了赶紧回去，外边太乱，不适合他的。
什么叫玩？什么叫不适合？成功不服气的想着，没试过怎么知道适合不适合？要知道他现在已经适应了北京的生活，工作也开始渐渐的走上轨道了。反正他做什么在家里看来都是不行的，对于母亲的话，成功没打算听，山高皇帝远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成功有着逆反得逞的偷偷乐。
大约是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的生活，也许也是正处在希望中，顺境中的人是不大容易念旧和思乡的，反正如今一个人在异乡，成功也没觉得想家。
沐浴在暖洋洋的秋日的阳光下，成功很快的将影响他的愉悦的心情的与母亲的通话抛在了脑后，继续他高高兴兴的上班之旅。今天过节，即使还要继续工作，这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成功还保持着过节就该高兴的传统。
只是，远远的就见快餐店的门口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在这普普通通的旧街巷里很是醒目。有道是看车见人，还真别说，这车是很附和王韬的为人的，大气高贵又不失低调。
成功忙忙跑过去，王韬这车停的刚好是每天送货车停放的位置，属于快餐店的免费停车位就这一个。他这一停，一会货车来了就麻烦了，停别处是要收费的。
成功忙钻进车去让王韬开到别处停去，他大老板不差这点停车费吧？！
“真是个好员工啊，连停车费都要帮老板省。”王韬揶揄道，找了个自动收费的车位停好。
“不是说今天很忙吗？怎么过来了。”没期待的见面让成功很惊喜。
“没办法，民以食为天，我讨饭来了。”王韬笑嘻嘻的说，看来他的心情很不错，成功也跟着高兴。
“哎？”
王韬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拿来！”
“什么？”
“你的家乡小吃啊！”
“咦，不是给你快递过去啦，还没收到呀。好像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应该到了呀。”成功大惊，那快递员可是拍胸脯说二十分钟到的。
王韬不耐烦的说：“半个多小时前就到了，可是能吃到我嘴里的没几个，那帮土匪！”王韬很是忿然，“这不撵着我又来讨吃的了，快快，给我，你背包里的，我闻着味儿了。”说着动手扒拉成功的包。“我那还开着会呢。”
“哦。”成功老老实实的从包里拿出那些准备给工友们分享的来给王韬，但是他坚决的留下了给瘸子准备的那份。再说了，他自己也还没吃呢。
“我就知道你不能就只做那一丁点，所以干脆来这儿堵你啦。幸亏我动作够快……”王韬得意洋洋。顺手从后座拿了七八个包装精美的月饼大礼盒，让成功拿去跟工友们分享。然后扔下成功扬长而去。
成功两手提着沉重的礼盒磕磕碰碰的回到店里。店里的伙计们哗然，对于成功的大手笔很是惊叹。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东西跟大伙儿一起分享，也算不错。只是他的至少上百块钱的高档月饼令老板娘准备好的一块钱一个的月饼相形见绌，这让他有些抱歉。
“成成，刚才那开奔驰来找你的是你朋友吧？他送的？”老板娘用下巴指着礼盒问。
成功说是，继续着开店前的清洁工作。看来王韬还到店里打听过他了，关于这个工作的地方，成功记得自己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
“他是干嘛的呀？”
“做生意的。”成功没在意，自己做的小吃这么受欢迎是他始料不及的。在乡下的时候，他只是学着做或者跟人一起做，真正从头到尾完全独立制作还是头一次，这当中他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居然不错，可惜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真正的品尝一下自己的手艺。
“你有这样的朋友干嘛还来我们店里打工呀？叫他给你安排个工作不是很容易吗？”老板娘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平常的老板娘是很骄傲的，不大愿意跟店里的工人们说话的。老板娘跟张老板是典型的老夫少妻，听说老板娘原来也是店里的打工妹，后来就成了老板娘，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四十多岁的老板对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媳妇很好，而且百依百顺，老板娘终日只是坐在柜台后收钱，很是娇贵的。
成功笑了笑，“那些工作，我做不来。”
“他的公司很大吗？”
“不知道，没去过。”
成功再迟钝，也渐渐的有些明白了。于是避之不及的躲到后边去跟着一起摘菜了。这样的盘问他可招架不起。
几个工友们围坐成一圈在剥着老蒜、削土豆之类的，还没正式营业以前大家都是要帮着做些零零碎碎的活计的，而这种“围炉夜话”的时候往往也是八卦横行，流言满天飞的大好机会。王韬的出现让人们有了一个新的话题，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打听着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或多或少的表现出羡慕来，并且说老板娘总是想攀高枝云云，这样压低了声音说的时候，各人都是满脸的不屑。
成功是从来不说八卦也不传八卦的，他不想参加话题，可是这样巴掌大的地方偏又无处可去，想了想，只好又转回前边，拿起一块抹布索性去擦外墙玻璃。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没错，不过，成功是从来不论是非的。这也是他总显得不合群的原因之一。
至于老板娘的动机一开始他还真没看出来，经人们一说，回想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不过王韬的确是有这样倾倒众生的魅力的。这样的男人真真当得起“极品”二字，虽然从来没有听王韬提起过自己的家庭，但是这样的人应该早就结婚了吧？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还是单身呢？英俊而多金，还高学历，这样的三高人士可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丈夫人选。
老板娘被这样一个男人吸引也不奇怪。应该仅仅就是吸引了，就好像漂亮的花谁都会欣赏可是不一定要把它占为己有一样，成功觉得工友们的鄙夷是毫无由来的，因为怎么说老板娘都是已经结婚的人了，得陇望蜀的想攀高枝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成功认为婚姻是很神圣的，他认为婚姻不仅仅是爱情的延续，更是两个人对彼此的承诺和责任。
21
“小兄弟——”午后灿烂的阳光下，成功惬意的在店外打扫着卫生，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吃饭了，他的送餐任务也告一段落，背后有个农村的中年妇女跟他打招呼，那是一个一眼就可以判定的许多终年劳作的被生活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劳动妇女中的一员。看那风尘仆仆，大包小包背得辛苦的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才下车的。那女人笑着问，这里有没有个叫张得义的人。
她这么一问，成功就有些明白了，张得义就是这个快餐店的老板，张老板是四川人，而这位中年妇女也是一口的川腔，应该是来找老乡来了。成功自己对老乡就总会有一种格外的亲切感。
于是成功热情的说是是是，我们老板就叫张得义，可是这会儿他应该正在市场买菜，过会儿就能回来了，不过我们老板娘在。
如果可以让时间倒流，成功一定会在遇到这个女人的第一时间选择成为哑巴，而不是热情过头的开口说这么多话，应该说，那个时候的成功心情太好，一高兴，他就有点忘乎所以了，以至于管不住自己的嘴。
听到“老板娘”几个字，那女人怫然变色，“老-板-娘？”
“啊！就柜台那儿坐着呢，我带你进去吧。”成功刚被一滴水溅到眼睛里，正在搓着眼睛，没看到女人的震惊和一触即发的愤怒。
成功领着那女人进了店里，跟老板娘说这个是老板的老乡，来找老板的。完成任务，他就又回到门口继续他没有完成的工作。
远远的，终于看见了担着担子一高一低的走过前边的路口的瘸子，成功忙冲进店里拎了自己的背包追过去，叫住瘸子将点心盒子递给他。
瘸子很是惊讶，“为什么？”
随即，他的眼睛就冷了下来，“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我们扯平了。”他不耐烦的说着，自顾自的走开。
“可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就没必要自己动手做了。”成功跟在瘸子旁边走着，由于刚才的小跑，他现在还有点气喘。他不明白为什么瘸子一下子就变得疏离起来。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过节朋友们可以一起分享。只是图个大家高兴而已。”
瘸子停住脚，别看他瘸了，可是至少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还是让他占尽腿长的优势，走起路来一点也不含糊。加上成功现在还是浑身疼痛的阶段，要跟上他的流星大步还是有点不太容易的。
在瘸子探究和惊讶的探视下，成功觉得耳朵有点热，可是，这种场合下怎么的也得说点什么吧？“那个，大哥，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自己做的我们老家的特产——那什么，今天不是过节嘛！图个高兴……”
瘸子脸上的诧异终于渐渐的被笑容取代，他笑了，干脆的说：“图个高兴！行，我收下了！谢谢你，兄弟！”瘸子沙哑的声音透着高兴，拍了拍成功的肩膀。这是一个豪爽的男人，只是手劲未免有点大。
“咣啷”的一声巨响，身后不远处快餐店的玻璃橱窗被人砸了个稀巴烂，一张椅子飞出来正好砸在老板买菜专用的三轮车上，那玻璃成功刚才是白擦了。喧嚣的吵闹声随着被砸烂的玻璃传到了外边，女人的哭闹声，男人的叫骂声——
“小兄弟，你店里出事了……”瘸子说。
“是哦！哎，大哥，回头再聊。”成功摆摆手，有点蹒跚的一路小跑着回去。
这时的快餐店外已经小小的围了一圈人，中国任何时候都不缺乏鲁迅先生所深恶痛绝的看客。
成功跟个工友挤在一起，顺便打听是怎么回事。
店里，是三个人的战争，老板，老板娘，那个女人。店里店外能砸的都砸了不少，地上狼藉一片。
“大的碰到小的，真的碰到假的。”工友一努嘴，言简意赅。
成功吃了一惊。这么戏剧化？转念一想，上帝啊，该不是他说漏嘴了吧？要不冲突怎么会来得这么快的？成功着忙了。
其实，这更像是一场两个女人之间的对决，老板已经气急败坏的坐在一边抽起闷烟来了，而两个女人的街头泼骂已经是达到白热化程度。狐狸精，第三者，不要脸的二奶，老女人，诸如此类在今天媒体口头频频亮相的词汇在这里变成了极端的人身攻击铺天盖地。
成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点被吓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老板娘那种一贯的娇态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母老虎卷着罡风的模样，成功有些恍然，不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老板娘。而周围的看客显然都看得津津有味，这种影视剧的烂桥段居然会在自己眼前真实的上演，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娱乐机会的。
“你说，谁会赢？”
看客中有人问同伴，那是一种典型的看客的悠闲。
“谁年轻谁赢。”他的同伴回答。
这似乎是一种平民的智慧，一针见血的直白出了这场征战的结局。
一个满脸沧桑一身艰辛的中年妇女如何去战胜一个时髦美貌的年轻女子？明眼人都知道她根本没有开战的资本。
所以，最初的发泄过去后，年轻的老板娘根本就不屑于再搭理她，只是不耐烦的对张老板说：“张得义，你他妈的干杵在一边干什么？还不赶紧着把你们俩的事说清楚。”
“你嚷嚷什么……”
相对于年轻女人的平淡中透着的强势，张老板梗着脖子的高声嚷嚷就明显的底气不足了。他有些心虚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气势越发的微弱。张得义虽然顶着个老板的名，但是店里的员工都知道真正的老板是那个终日不动的老板娘。
“张得义，你个龟儿子的。老娘在家里砸锅卖铁，东借西凑的找来八万块钱让你开店挣大钱，你龟儿子的山高皇帝远的安逸，讨债的可是都上门找的老娘。老娘在家还债，你龟儿子的居然在这儿包二奶？你个混账王八蛋，你良心都给狗吃了？你个龟儿子的陈世美——”女人用川腔中气十足的开骂，川妹子的泼辣和刚烈尽显。
女人朝着娟子不停的砸手里能够得到的任何东西，只是都被娟子藏在柜台下安然躲过。隔着一米五高的柜台这个天然的屏障，那女人打不着娟子，又有其无处出，便就近扑上去揪住张老板就打，只是一个矮墩墩的小个子女人哪里敌得过张老板一个一米七几的男人的力气？张老板伸手一贯，那个女人被一跤推倒在地上跌了个屁股墩儿。女人显然没想到男人居然会这样的出手，急了，“好啊你个没良心的龟儿子，你帮这个狐狸精？老娘跟你拼了——”她爬起来低头象头疯狂的斗牛一样朝张老板的胸口撞去——只是，她没想到，一直是动口不动手的年轻女人此时已经走出了“堡垒”，正在抄起一张木头的靠椅照着她就横扫过去，她没看见，看见的男人并没有阻拦或是提醒，于是，她被横腰打得飞出一米开外去。
“搞清楚了老女人，”胜利者挽起张老板的胳膊，骄傲的说：“这可是我男人。我们俩是领有结婚证的合法夫妻，是国家承认的！你，算什么东西！”语气极尽的轻蔑。
成功脑子里蓦的闪过一句话“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真没想到平时养尊处优娇滴滴的娟子竟是这样一个狠角！无怪乎她能够由最初的打工妹变成现在的老板娘！
成功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应该害怕，看她刚才出手的那种毫不犹豫的狠辣，由不得人不脊梁发麻。
“刘美丽，这是我的老婆，法律保护的。”张老板此时好像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很有礼貌的向呆坐在地上的女人介绍挽着自己胳膊的女人来，只是他的目光闪躲着。
那个叫刘美丽的女人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光了，她歪着头看着眼前这对“伉俪情深”的合法的夫妻，呆呆的说：“你说等你挣了大钱就回去跟我领结婚证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六年的夫妻了，是你说会跟我领结婚证的，你说过的，夫妻就是夫妻，结婚证领不领都不要紧的……”
刘美丽的絮絮叨叨在人群中流传开来，虽然是不相干的看客，此时却也都流露出了同情，各种谴责的声音渐渐的大起来。
娟子不耐烦的搡着张老板说：“你死啦？还不快点打发掉她，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说着就又回到柜台后面去了。
张老板如梦初醒，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叠钱来，看了一眼他的合法的妻子，一咬牙，就数了两张红色的老人头递给还呆在地上的刘美丽，让她买车票回去。
娟子眼睛一瞪，“干什么？你欠她钱啦？那是买菜的钱！你长胆啦？谁让你乱花的？”
本来就没什么气势的张老板诺诺的只好将递钱的手收回来，眼神里终究是带着点愧疚。
“你个猪头，有人砸店你不会报警呀？告诉她再不滚蛋，叫警察来抓她吃牢饭去。”娟子扯着脖子大声嚷嚷，“人呐？都死哪去了？还不赶快干活？都想偷懒呐？都给我收拾收拾！”
原本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员工们闻声赶紧唯唯的进来收拾东西。
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都小心的不去碰到呆坐在地上的刘美丽，同时也将她当成了完全的透明，目光直接穿过她跳到了别处，仿佛地上的这个人是完全不存在的。
张老板也已经进厨房去干活了，他本来就是这个快餐店的大厨。满地狼藉很快收拾干净，如果不是还呆坐坐在地上的女人和没有玻璃的门口，大约是无法想象刚才发上过什么事的。
这样过了大约十来分钟，雕塑一般的刘美丽的呆滞的眼珠子动了动，显出了两分活气，然后，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身姿有些踉跄。她佝偻着身子站了好一会儿，渐渐的，有点恢复了，只是，那本来很健壮的身子现在看上去无比的脆弱。她木然的蹒跚的走出来，伛偻着矮小的身子，低着头将被扔出店外的行李一件一件的在身上背好，木木然的穿过还在围观的人群直直的向前走去。留给众人一个迅速苍老的背影。
秋日的阳光依旧的灿烂，可是，却感觉不到暖意了。
成功犹疑着，看着那个女人步履艰难的走着，越走越远，心里沉甸甸的有些难受。
他有着内疚。如果不是他嘴快，也许事情不会闹到这种地步，至少，不会以这样无情的方式表现出来。刘美丽眼底的那种绝望是成功生平仅见，象一把刀直刺他的心底，对此他没法视而不见。于是，他跟了上去。
这个可怜的女人千里迢迢，大概为的就是想再中秋节之际能够和丈夫团圆吧?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迎接她的会是这样的一个噩梦。这样的结局，正常人都没有办法坦然的接受吧？！
若即若离的跟了一段，成功察觉到身后还有别人，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瘸子，挑着担子，跟在距他五六米远的地方。
看见成功发现他了，瘸子只是给了成功一个抚慰的淡淡的笑意，朝女人的方向努努嘴，示意成功继续跟着，而他也一高一低，不疾不徐的跟着。
成功有些宽慰有些高兴，原来，他不是唯一一个，那至少说明他不是在做蠢事了，或者说还有人跟他一样傻。
22
一个背着扛着大包小包的矮矮胖胖的农村妇女穿梭在都市的高楼大厦和各种车流中。
后边十几米的地方跟着一个挑担子的瘸子和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刘美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可真能走啊。”成功感叹，他和瘸子现在已经是并肩齐行了。一开始的时候，他落在后边跟瘸子并肩是为了想为他分担一点什么，或者让他停止这样茫然的跟进，至少也要先将担子找个地方放好才是,毕竟瘸子走这么远的路不容易。可是，在这样负重跋涉的情况下，瘸子一点也没见吃力，高大的身躯依然挺拔。于是，成功放弃了最初的想法，干脆和瘸子肩并肩的走着。不过，这次，瘸子的步调让他跟得上。
“怎么？累了？”瘸子关心的问。
“不累！”成功干脆的回答，开玩笑，人一瘸子，还挑着担子，走了那么久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他这样甩着膀子的健全人能说累吗？虽然他其实是真的有点累了，毕竟身上还残留着皮肉伤呢。话虽如此，面子总还是得要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成功和瘸子聊起了天。
“大哥——”
“我叫于家喜。”
“哦，我叫成功。”
“成功失败的那个成功？”
“对的。”
“不错的名字，让人很难忘记。”于家喜淡淡的笑道。
“谢谢。”成功几分腼腆几分高兴，很少有人不取笑这个名字的，于家喜是个例外。
“大哥，你当过兵吧？”成功问，于家喜身上那种军人的做派很明显。
“是啊，当过兵。看出来啦？”于家喜高兴的笑道，他应该是很为这段经历骄傲的吧？！
“嗯哪。”
“眼力不错。”
“那天晚上我就应该想到的，一个对几个，你好棒啊。”成功真心的赞叹。“好身手！好胆量！”
于家喜很高兴的样子。
成功想那条左腿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伤的吧？！但是他没敢问出来。于家喜却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淡淡的、从容的说，这条腿见证了他最光辉的六年时光，算得上是一个老兵的勋章。
于家喜的骄傲，自豪，和坦然令成功为之动容。他不知道于家喜是怎样献出了这条腿的，可是他可以想到那是一种怎样悲壮的付出，以至于可以令于家喜这样男子骄傲不悔。
“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兵。”
于家喜没做声，但是他的脸上的确是洋溢着骄傲和自豪。
“走了这么久，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下？”
“当兵时每天负重30公斤跑一万米，现在虽然瘸了，底子还在。”于家喜淡淡的说。
成功不做声了。每天三十公斤的负重跑一万米，这对于他来说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他尊重军人，但是他现在尊重于家喜与军人无关。
成功问于家喜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刘美丽，于家喜反问他为什么要跟着刘美丽。
两个人都有着隐隐的忧虑，所以两人就都跟来了。
“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把她截住说道说道吧！”于家喜终于说到。两人都想不动声色的关心，可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许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成功已经打电话以有些急事为由跟老板娘请假，心情显然很不好的老板娘没有答应，不过成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旷工就旷工吧。
时间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刘美丽看着将她拦住的两个人，眼睛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似乎她的眼睛里根本就看不见眼前的这两个人。
“大姐，是我呀，还记得吗？”成功充分利用先前的一面之缘。
刘美丽呆呆的瞪着他老半天，眼睛里有了点点的活气，“是张得义让你来的？”
成功大吃一惊，“哦，不是——”
于家喜掐他一下想给他个提醒已经来不及了。果然，刘美丽眼睛里的刚有的那点点活气顿时又消失了。
成功懊恼极了，他又说错话了，他无措的看看于家喜。
“大姐，你这是要到哪去呀？”于家喜倒是干脆，看门见山的问。
“啊？去哪——”刘美丽机械的木木的说。那样子是根本没明白于家喜在说什么。
“大姐，我是问你想要去哪？去火车站可不走这条路哦。”于家喜说。
“嗯？火车站——”刘美丽还是魂不守舍。
旁边两人无奈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姐，你这是打算去哪呀？”成功重复着于家喜刚才的问题。“是打算坐火车回家吗？”总得说点什么吧！
“家？”果然，刘美丽的眼睛动了动，“回家？”
“是呀，”成功一看有戏，很是高兴，趁热打铁，“你是要回家吗？”
“回家……我哪里还有家啊……呜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刘美丽一下子瘫坐在天桥的人行道上，失声痛哭起来。
成功着忙了，于家喜却是松了口气。咬着耳朵悄言，“哭了好，哭出来就没事了。”
这样也行？成功有些狐疑。
“哭了，就能活过来了。”于家喜大约看出了他的狐疑，笃定的说。
成功半信半疑，跟着于家喜候在一边，看着刘美丽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天桥上车来车往，人流倒是少得多。偶尔有人想停下来看热闹，都被于家喜眼一瞪给瞪走了。
“看什么看？！”有时候，于家喜也会喝上一两声骂道，“奶奶的，吃饱饭没事干的人咋就这么多？”
这世上多的可不就是吃饱饭没事干的人吗？成功心里叹了口气，他跟来是因为内疚，于家喜跟来又是因为什么？这事明明不关他的事的。不过，成功还是很高兴身边能有个于家喜，因为，他自己是对付不了一个哭得歇斯底里的女人的。
刘美丽和张得义简直就是现代版的秦香莲和陈世美，只是，没有主持正义的包龙图。生活的真实就是，善未必好，恶未必有报。
一辆警车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光洁的车身辉映着夕阳的光芒。
一个穿着制服的高个子的警察嚷嚷着走过来，“哎，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哭什么呢？”
于家喜笑笑，“我们俩可没哭。”
那警察似乎才看见他，一脸假惺惺的惊喜，“班长？！”
“成啊，你小子，威风了啊。”于家喜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对方。
“瞧你说得——”那警察几分得意，几分窘迫，更多的是喜极之后的凝重。他盯着于家喜上上下下看来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啪”的一声脚跟一碰，身子一挺，抬手给了于家喜一个漂亮的敬礼，“班长好！”
“哈哈……”于家喜哈哈大笑着给他一拳，“都成人民警察了怎么还是这样的没正形！”
那警察一开始的正气凛然早就没影了，现在的警察看起来一脸的调皮，敢情先前的老成持重全是装出来的。
“班长，该不会是您老人家始乱终弃吧？”下巴指指仍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刘美丽，他压低声音问，成功的顺风耳听到了那声音里不可遏止的幸灾乐祸。
“胡咧咧什么？！没正形的玩意儿——”于家喜给了他一个肘子，他立刻两分真疼，八分夸张的抱着肚子哎哟哎哟。
“班长，你真舍得下手啊？”
“怎么，告我袭警？你的警惕性都哪去了？”
“嘿嘿，那不是什么，因为是班长您啊。”那个警察陪着笑说，有点象是撒娇。“跟您我还用的着警惕吗？”
他摘下帽子挠着脑袋嬉皮笑脸的说。
于家喜作势又要给他一下子，这次他躲开了。
“哎，这孩子是谁呀？”闹了一会，那警察终于注意到成功了。
成功有些不高兴，谁是孩子啦？
于家喜照着他没有帽子保护的脑袋就是一下，顺便给他们两人做了介绍。
成功歪着脑袋看着这个叫杨乐的警察又跟于家喜咬耳朵，他以为他的声音很小吗？小到成功都可以听到一点点。
“班长，原来给孩子起名偷工减料的父母不仅仅是灰狼他爹妈呀！”
于家喜忍俊不禁，看了成功一眼，有点抱歉，“别理这家伙，人来疯的。”又推了一把杨乐，“正经一点，穿着制服呢。”
“是！”杨乐赶紧扣好帽子，“啪”的一声一个立正，那叫一个正儿八经呀。
成功倒好笑了。这人一看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主，表情那叫一个千变万化呀。
正经起来的杨乐开始关注起刚才让他停下车子的原因来了。于家喜悄声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杨乐皱了皱眉，“班长，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呀——万一巡逻的过来搞不好都得到派出所去交待事情，多麻烦啊 。”
他蹲下身子，打算跟刘美丽好好谈谈。哪知道泪眼朦胧的刘美丽看见那身警服吓得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哭倒是不哭了，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是恐惧。
“别抓我！我会还钱的！我会还钱的！别抓我——求你了，行行好，别抓我——”说着话，刘美丽突然的跪起来就冲着杨乐拼命的磕头。那脑袋是生生的碰在地上的，“咚咚”的声响即使是在这样嘈杂的路边环境中也听得真真的。
这下子不光是杨乐被吓得差点一个屁股墩，连其他两人也都吓坏了。
成功一把拉住她，一叠声的说：“大姐！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他不是来抓人的，你别怕，别怕——”
“哎？”
杨乐也瞅准时机赶紧宽慰说自己不是来抓她的，他只是路过的一个朋友。可是任他怎么说，刘美丽也还是顶着个磕得发红的额头怯怯的躲着他。
“我看，干脆这样好了。”于家喜说与其这样拖着，不如干脆一行人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可是，能上哪去呢？
“去我那吧。”还是于家喜开了口。
成功很惭愧，因为他没法这样说，他住的地方他是没有自主权的。
杨乐非常赞成，反正他有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