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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传

_11 佚名(现代)
  成功呆掉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这、这个张得义太、太……无耻!!
  成功给气得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66
  “哎呦——”
  只听得“哎呦——”的一声,张得义已经给姜林一记老拳给砸趴下了。倒在地上的张得义无赖起来,索性扯开嗓子干嚎:“哎呦……打死人啦……哎呦……救命啊……”
  “NN个熊,敢跟老子撒泼是不?老子今天还就看看谁怕谁?”姜林大怒,抡起油锤似的拳头又往张得义身上招呼,成功反应不及,在那张得义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后,成功才从后边抱住姜林的腰。可是,姜林那膀阔腰圆的,比他小上个两号的成功哪里拦得住,张得义又吃了姜林的几脚,躺在地上呼天抢地。
  好不容易,成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跟白着个脸也跑回来拦姜林的刘美丽合力,这才拉开了姜林,那莽汉却仍不甘心,嘴里忿忿的骂,“操,你个孙子!跟老子耍光棍吧?啊?老子……”
  “姜林!”
  眼看着姜林又要扑上去,关键时候,于家喜跟白班长回来了。于家喜在门口一声断喝,喝住了红了眼的姜林,那姜林倒也听话,立刻就老老实实的站住了。
  阿弥陀佛——成功松了口气,这要是再打下去,事情就大单了。经过刚才的紧张活动,他现在出了一身汗。
  张得义见有人来了,忽然的一下拔高声线,更加卖力的干嚎起来,不外乎是说拐了老婆还要打死人啦之类的胡话。
  那浑话说的是越来越不像话,着实是难听。
  于家喜听得额头上青筋暴起,虎目圆瞪,眼见着就要暴走,见势不妙的白班长立刻推着他和姜林进厨房,“干活去——”。回头也不理会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张得义,只是问成功和刘美丽这唱的是哪一出。
  刘美丽红着眼睛,白着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成功就将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白班长点点头,“原来就是他呀?!”显见的是知道这号人物的。
  白班长让成功去关上院门,又让刘美丽先回屋顺顺气,这里他来处理。等刘美丽进了屋后,他才指着那两壶黑心油跟那个无赖说:“要么你现在就给我起来,要么我现在就通知工商来逮你,你选哪样?”
  张得义停了一下,又开始躺在那儿哼哼起来。
  白班长也不急,跟成功说,“你们那些被拖欠工资的工友呢?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是说找见了人就要给人放血的吗?你赶紧打电话通知他们,就说你找到张得义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话音未落,张得义已经一骨碌的爬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闪电间,白班长只几个动作,然后就见张得义塌着肩膀站在那里,面如死灰,痛不欲生,连哼都哼不出来了。大冷的天,可是张得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冒出来。只坚持了一会儿,浑身筛糠似的张得义就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瘫在了地上。
  白班长微微一笑,“不错,知错就能改,善莫大焉!”
  白班长随手拖过一张凳子坐下,要是这时候他手边有一壶茶的话,成功相信他一定能慢悠悠的品上一品的。
  “张老板,刘美丽是我姐!”悠哉悠哉的说到这儿,白班长顿了顿,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如果不是他面前还跪着个面无人色,疼得涕泪交加的人,你会以为他是在欣赏风景。
  “你也知道,我这个姐姐不容易,”白班长慢条斯理的说,“我这个做兄弟的心疼她!这个,张老板要理解,啊!”白班长和颜悦色,“一般来说呢,我姐要是不痛快,做兄弟的呢,也就不痛快!我要不痛快呀——我就得让人不痛快!——这样不好……”白班长一脸为难的模样,好像让别人不痛快真的很难为他了一样,他搓着手,看向地上的人,“所以,张老板,麻烦你离我姐远点,别再让我姐不痛快,成吗?”
  白班长非常耐心,像个循循善诱教导顽皮学生的老师。
  张得义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勉力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做老板的人就是不一样,真是明事理啊!佩服佩服!”白班长欣慰的点头赞许着,就差拱手作揖了。然后,又是几个快到让人看不清的动作,伴随着两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张得义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抽着,象条垂死的狗。
  白班长站起来,用脚尖碰碰地上的人,“带着你的黑心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张得义面色如土,头也不敢抬,还使不上劲儿的手勉强拖着那两桶潲水油落荒而逃,白班长还体贴的给他开了门。
  面带微笑,象个好客的店家一样目送着张得义走远后,白班长顺手将大门开开。然后伸手抬着成功的下巴替他合上嘴巴,“行啦,你的嘴巴可以合上啦——看飞个苍蝇进去……”
  成功回魂,摸着腮帮咬合了两下,他有张嘴吗?原来真有张口结舌这回事啊!
  白班长好笑的摸摸的成功的脑袋,“不要用这种星星眼看我,要是让闻婷看见了她又该萌了!”
  “太厉害啦!”成功惊叹,他徒劳的想在脑子里重复一下白班长刚才的动作,才发现白班长做了什么他根本就没看清。
  “教我教我,好不好?好不好?”成功双手合十的央求,这真是太神奇啦,眨眼间就卸下人家的两条胳膊,天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白班长放好刚才的道具,将凳子码好,说:“干嘛跟我学呀?找高杨就好了,我还是跟他学的——”白班长挠着脑袋望天,“有时候我就纳闷了,这小子的缺德招数怎么就那么多?!”
  “老白哥,我说,你真不是道上的吧?”成功发誓,白班长绝对不是道上的,可是,白班长刚才那样子实在是太有范了,又像极了一个手握乾坤的大哥大。
  “呵呵——你老白哥有表演天分吧?”
  “老白哥,你不混黑道真是太可惜了,光那个气势就能震住一票人啦……”成功诚心诚意的说。
  “哎,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呐?”白班长给了成功脑门上一个爆栗。
  成功抱着脑袋揉。
  白班长说,那个张得义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所以找着机会就想讹点钱,对付这样的人,不是讲理可以解决问题的,所以,就只能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恐惧,才能断了他的想头。“犯罪成本还是太低,现行法律不足以威慑这样的人。”白班长感概。
  成功想,不管怎么样,能让张得义从此不来找刘美丽的麻烦就好。他从来没有想到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厨房里,姜林已经做好了晚饭,开始营业前,大家都是要提前吃好饭的。
  这人原来在厨房里也还有一手。这一来,刘美丽的工作压力就可以得到些缓解了。
  刘美丽果然是两眼红得跟烂桃一样。大家少不得又好好劝慰了一番。
  姜林仍然是气愤难平,“这孙子他M的尽给咱老爷们丢脸……”
  于家喜给了他脑袋一下,“以后少用拳头多用脑子,别动不动就打啊杀的……”
  于家喜的话音渐渐的低下去了,成功和白班长也就没好意思再盯着他瞧。刚才是谁眼看着就要爆发的?姜林不过就是个有几分蛮力的莽汉,真摊上于家喜这样的练家子,那张得义可就不是身上吃几记闷拳,胳膊脱臼这样简单了。
  吃饭的时候,白班长说老部队那边的淘汰军服已经落实了,部队首长还很支持退伍兵的自主创业,甚至还支持了他们一些头盔之类的器材,虽然都是淘汰下来的,可是质量是绝对过得硬的。
  大家都很高兴。
  成功趁机说了自己的打算,他说他打算辞职后就来“战友家”帮忙。大伙都没意见,白班长说工资照算,正好野战场真开始筹备以后,这里的人手就会紧张了。
  这餐饭,成功吃得很开心。
  饭后,逮着机会,成功偷偷跟于家喜说:“老白哥真的不是黑社会?”
  于家喜“嘿嘿”的笑起来,“见识了吧?不都跟你说他叫‘棉里针’嘛!”
  成功咋舌,就这?还“棉里针”?那气势都赶上座山雕了!
  说着话,就开始有客人来了。
  姜林好像天生就是店小二的料,看他招呼客人那个热乎劲儿,还真是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有些客人明显的就是回头客,很熟络的点着菜。虽然说外边的冷,可还是有些客人还就愿意在棚子里吃饭,说是冰火两重天,爽快!
  成功拿了两瓶二锅头给棚子里的客人送去。天冷了,喝白酒的客人增多。又拿了单子给客人点菜,这些工作成功做得很是得心应手。不过,白班长给他规定了时间,只许他做到八点钟,八点以后就要撵他回家了的,毕竟成功感冒着。
  被人这样关爱着的成功很高兴。
  快八点钟的时候,高杨来了。
  一身戎装的高杨还带来一个身材高挑年轻漂亮的女孩。
  正在拿着启瓶器开啤酒的成功一个不留神,手下一滑,左手的虎口被启瓶器刮去一大块皮,手上顿时是火辣辣的一片疼。
  不过,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高杨简单的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那个女孩叫易芸。“她想吃地道的川菜,所以我就带过来啦。”高杨说。
  易芸落落大方,温婉知性,“高杨说这里的川菜味道很地道,还有特色小吃,所以我们就过来啦。”
  “那是,这点高杨可没有夸张。易小姐——”
  “叫我易芸,白班长。”
  “呃,易芸,你能吃辣吗?”
  “我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一点,不太习惯油腻和太辣的。”
  “那行,回头做菜时我让刘姐注意点。”
  “成功——”高杨招呼。
  本来在厨房外的走廊下开酒的成功只得硬着头皮过来,高杨笑着跟易芸介绍说这是成功。
  易芸轻笑,“成功?你不会姓郑吧?”
  成功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应答。
  “那个背心穿的合适吗?”高杨问。
  “哦,挺好的!”成功连忙说,“谢谢你呀!那个,多少钱?回头我给你钱——”说完这话,成功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吞进肚里去。
  “给什么钱呀——”高杨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以前发的,用不上!”
  “哦——”成功下意识的点头,“谢谢呀……”
  
67
  成功是准时离开“战友家“的,这个象家一样的地方现在却令他不敢多呆一秒。
  坐在公车站那冰凉的长凳上,吹着刺骨的寒风,成功错过了一班又一班的公车,候车的乘客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他还是呆坐在原地。
  手上被启瓶器擦去一块皮,可是,他却觉得疼转移倒了心上——他明明觉得心脏那位置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怎么还会疼呢?那是一种隐隐的抽痛,那种疼痛很容易就在全身扩散开来,在这样一抽一抽的疼痛下,意识好像也游离了身体,那个身子不像是自己的了,因为这个身子对外界的反应已经传达不到意识那儿。
  成功知道自己是在坐着,可是,感觉上他觉得自己更象是悬浮着的。
  感情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
  这是真理!
  可是,真理太过残酷!
  
  一辆越野车开了过去,又倒了回来。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径直走到成功的跟前,“请问,你是叫成功吗?”
  成功茫然的看着他,那男人掏出一本警官证让成功看,“我是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刘元,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哦!”成功下意识的拿出身份证让对方看。
  “你就是成功!杨乐告诉我们说可以在‘战友家’找到你,可是我们去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走了。原来你在这儿,我们运气不错。”男人很庆幸。
  “能跟我们走一趟吗?”男人问。
  走?成功没听明白。
  “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
  为什么要去公安局?成功还是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想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男人耐心的解释。
  “?”
  “跟杨乐有关的。”
  “哦!”成功懂了,起身跟着男人上了车。
  开车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看了成功一眼,问男人,“真是他吗?”
  “身份证没错。”
  车子一直开上了高架桥,成功茫然的看着车窗外街灯下的景色,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上了车,或许是因为杨乐吧,这是个理由。
  “那个,你还好吧?”前排的男人问,并且跟司机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成功心不在焉。
  “你跟杨乐是朋友?”那男人试图找话题。
  “哦!”杨乐的确是朋友呀,那个人也是朋友——只能是朋友!成功摸摸心口,那个地方一直一抽一抽的没消停。
  “那个‘战友家’都是杨乐的战友?”
  “哦!”
  “味道怎样?改天有机会我们也去试试。”
  “好的。”
  “你这人不爱说话?”
  “哦!”
  于是,车子里安静下来了,不一会儿,女声歌曲在密闭的空间里回响,吵得人更难受。
  好在,车子果然很快的开进了那个气势宏大的国家机关。
  成功懵懵懂懂的被带进一间办公室,里边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个子不高,精神倒是很好,除了已经开始谢顶外,身材也没见走形,年轻时候应该算得上是个帅哥。
  看见成功进来,那个老男人有着意外,“他?”
  “错不了!”男人回答。然后又跟老男人低声说了几句。
  于是老头挺和气的让成功坐下,自我介绍说他叫钟刚,“别紧张!不是因为你犯了什么事!我们请你来,主要是为了协助调查。”
  那个带成功回来的男人给他倒了杯热水,成功没喝,只是将温暖的纸杯他捧在手里。这里跟他熟悉的那个乡下派出所不一样,那个派出所就在乡府的边上,统共不过四个人,老乡们的放养的鸡鸭土狗们高兴的时候都会到这个国家机关里溜溜弯。穿着警服的警察们对此顶多也就是用穿着球鞋的脚朝它们的肥臀踹上一脚,即使撵不出去也没关系,那个小小的派出所甚至还因这些动物而生机勃勃。
  而这里,如同北京给成功的感觉一样,除了大,还是大。地板澄亮,窗明几净,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一个又一个的拐弯。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有着令人发毛的回荡。成功想,没有人带路,他就是转上一天也未必能找到回家的路。
  象所有安分守己的良民,进入这样庄重森严的地方总是难免诚惶诚恐的一样。成功也惶恐着,他自己都自觉在这样的地方,他更呆了。
  “我们知道,天色不早了,不过,时间紧迫,也就只好把你请过来了。”老头说。“大刘跟你说了吧?我们就想请你帮忙听个录音。”
  成功摇头。大刘什么也没提过。
  大刘应该就是那个带成功回来的男人了,他有自我介绍过,成功也是看过他的警官证的,不过,那种状态下,看也跟没看一个样,成功根本就没把警官证上的内容看在眼里,更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现在想来,这万一是坏人冒充警察的怎么办?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这样想的成功有着后怕,以至于他脱口而出:“那个,我能见见钟魏敏吗?”
  不管是为什么,他承认,他后知后觉的觉得害怕了,而钟魏敏正好是警察,在公安局里,成功本能的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钟魏敏?哪个钟魏敏?”老男人一愣。
  成功说是某派出所的片警钟魏敏。
  “啪”的一声,老男人一拍桌子,一脸的不耐烦,“那个小兔崽子,他今天值班,找他干嘛呀?你认识他?”
  成功被吓了一跳,“我、我就想见见他……”
  “你不信任我们?”
  “啊,不是不是……”成功红了脸,尽管他矢口否认,可是,他的确是不太信任他们。稀里糊涂的跟陌生人上车这已经让有些回魂的他后悔了,幸亏还真是进了公安局,可是,本能的,在这样律法森严的地方,他还是谨慎了许多。
  “是不是他不来,你就不准备跟我们合作?”老头倒是明白。
  “……”成功没做声,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知道眼下自己的状态不对,容易做错事,他希望在关键的时候有人能给他把个关。
  “钟处,我去找他吧,要是没人值班,我顶着。”大刘说。
  钟处无奈,只好点头同意。
  钟魏敏来得倒是快。成功喝着第四杯热水的时候,他就进来了,“爸,啥事呀?”
  咦?原来钟处是钟魏敏的爹。
  钟处下巴一抬,“你朋友不见你不肯合作!”
  “哎,成子,你干嘛啦?犯事啦?”钟魏敏大惊小怪。“干嘛脸色这么难看?老头没怎么你吧?”
  “瞎嚷嚷什么?小成是被请回来协助调查的——怎么样,小成,可以开始了吧?”老头变脸功夫堪称一绝,对儿子横眉冷对,对成功倒是一脸慈祥。
  成功点头,有一个相熟的人在旁边,他的心定了许多。跟着钟处来到一间技术分析室,里边仪器不少,不过眼下只有两个人在工作。
  钟处说,要成功帮忙听一盘录音。
  “听录音?”
  “对!是用一种地方方言说的,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种方言,所以没法找到可以听懂内容的语言专家。”
  “可是,你们怎么就能肯定我能听懂呢?”成功困惑的问。
  “不是我们,是杨乐!”钟处微然一笑。
  “那个魔鬼杨!”钟魏敏的话一出口就吃了他老爹一记白眼。
  钟处说:“录音里有几处提到了‘成功’两个字,只有杨乐认为此成功非彼成功,他认为,成功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他正好认识一个叫成功的人。同时,他确定你不会是犯罪嫌疑人。”说到这里,老头微微一笑,“他信你,而我们信他!”
  这时,那个开车带成功回来的司机拿了份材料交给钟处,钟处略略的看了看,递给成功,“是这样的,由于工作需要,请你签一份保密协议吧?保证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外,你都会保持缄默。”
  “嗨,爸,有你们这样求人的吗?”钟魏敏跳起来,“成子,咱们不签!看他们能怎么样?!”
  钟处恼羞成怒,“哎你个小兔崽子,你添什么乱?你看看你哪点象个警察?”
  “我哪点都象!我身上穿的是正宗的警服,不是地摊上买的冒牌货。”钟魏敏一点儿也不怕他老子,也吼了回去。
  那两个工作人员捂着嘴偷笑。
  成功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点,忙扯了扯钟魏敏,说:“我签!”
  “你签什么呀?现在是他们求你唉!你还不赶紧托大!”钟魏敏的确是更像个教唆犯,把他老子气得干瞪眼。
  成功没多说什么,就在那个司机的指点下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下手印。尽管这样,钟处还是跟他强调今天的事情,尤其是跟录音有关的内容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是要承担相应的法律后果的。
  “你也不许出去大嘴巴——”接着,钟处就跟自己的儿子横眉立目的警告,“否则纪律处分!”
  “切——”钟魏敏一脸的不屑。
  录音带有着非常杂乱的背景音乐,好像是在酒吧这类的娱乐场所里。不知道工作人员采用了什么技术手段,这些嘈杂的背景音被分离了出去,就只留下了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听了开头几句之后,钟处就叫停,问成功:“怎么样,听得懂吗?”
  成功点头,他听这样的方言一直听了七年之久。他做老师的乡下,有不少人就是使用这样稀有的土语的。
  钟处和那个司机大喜,忙让成功继续听下去。
  成功听着听着,脸就白了。那两人的对话中果然是提到了他,而且,他们管他叫老师!不仅如此,还提到了邹景波!
  就在成功觉得自己站着的双腿快要撑不住软下来的时候,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把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钟处勃然大怒,“这谁呀?谁呀?怎么还带个手机进来的?啊?不懂规矩呀?”
  钟魏敏扯着他老子的袖子,说:“嚷什么嚷什么?人家哪懂你们的破规矩!”伸手拍拍成功,“成子,是你的手机响!”
  “啊?”成功这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那手机还在响着。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于家喜的小灵通,但是,打电话的却不是于家喜,“在哪儿呢?干嘛跑那么快呀?我一顿饭下来你就没影啦?你急什么呀你?”高杨在那头可着嗓门喊,“刚听说有俩警察找你,没什么事吧?啊?”
  “……”
  
68
  “能有什么事呀?!”深吸口气,成功让自己面带微笑的说,是啊,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一场输在起点的单恋嘛!多大点事啊?!
  “真的?可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情绪很不对头。”
  “是吗?月亮还有个阴晴圆缺呢,人怎么会天天一个样。”成功惊异于自己的镇定。
  “哟呵,还真是伶牙俐齿呀——我说,警察都找上门了,真没什么事?”
  “那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事?”成功将球踢给高杨。
  “行啊,成功,你今天是超水平发挥了!那好吧,没事就好!不过,我还是好奇:成功,你把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着,还能扛多久? ”
  成功默然关机,不自己扛,又能怎么样?
  “那个,成子,我也觉得你今天情绪不对。”钟魏敏说,“江雅倩说这两天你感冒了,还在闹情绪,是不是为工作的事呀?”
  “都不是什么大事——”成功露齿一笑,“我们继续吧?”
  钟处点点头,“我们一句一句的放,你一句一句的翻译,好吗?”
  录音带上,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在这段不足十分钟的对话里,使用的都是成功执教七年的乡下特有的土著语言。
  一个说别老盯着人家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另一个说,说真的,你看他是不是有点象成功?
  一个说,都说了不许提老师的名字,你个猪脑。再说了,他哪点比得上老师啦?
  另一个说,老师的确可爱,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没变?
  一个说,怎么,连老师的歪脑筋都要动呀?
  另一个说,怎么连老师的醋你都要吃呀?他可是老师呀!
  一个说,知道他是老师就放尊重点。
  ……
  一个又说,老师太善,容易吃亏啊。
  另一个又说,傻人有傻福,老师一定好人有好报的。
  ……
  一个说那邹景波有点急眼了,不如那个警察就交给他算啦,卖个人情吧!
  另一个说,你也知道那王八蛋急眼了,你还要将那警察交给他,不是造孽呀?要知道自己几个买卖都是叫那警察给做掉的,就那姓邹的心狠手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一个说,那怎么办?这是颗定时炸弹。
  另一个说,所以我不是早就不让老三来找我们啦——那眼神,蒙谁呢!一看就行伍出身!
  ……
  成功镇定的在翻译文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确认自己的翻译属实。
  “爸,那杨乐看来已经是暴露了……”钟魏敏的声音透着焦急。
  钟刚摆摆手,一下子好像老了几岁,让那司机“通知相关人员,紧急会议!”
  司机出去了,成功跟着钟刚回到先前的办公室。
  发生了很多事情,跟这些事情相比,自己那点点绝望的爱恋实在是不值一提。
  成功面临的事情不仅仅是杨乐危在旦夕,还有那两个叫自己“老师”的人——两个名字呼之欲出,但是,直到走进钟处的办公室,他都在拒绝自己去念及那两个名字。
  钟处在办公桌前坐好,两手放在台面,交握在一起。“小成啊,事情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了,”钟处似乎在斟字酌句着,“从录音内容来看,这两个人应该是你认识的,所以,接下来,我们会对你进行问讯——不是审问,只是常规的问讯,这是公民协助司法调查的义务!你不用紧张,就把你知道的,如实的,完整的告诉我们,好吗?”
  成功发誓,余生里,只要有可能,他就再也不要进这种地方了。
  问讯由钟处亲自来,钟魏敏做笔录。
  虽然是坐在办公桌前舒服的圈椅上,可是,成功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坐在审讯室里那张冷硬的小椅子上,象所有的进了审讯室的罪犯那样。
  姓名、年龄、籍贯、现在的住址,电话号码,例行公事的问完。钟处问:“这么说,你做了七年老师?”
  “是!”
  “那么,你认为这两个人会是谁?会是你曾经的学生吗?”
  成功默然。是的,他们是我的学生!这样简单的一句回答,他说不出口。
  “你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对吗?”
  “……”成功低头,他知道他们是谁,可是一旦说出来,他的学生,他用心维护和爱惜过的学生会怎么样?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出来,然而,感情上,他觉得自己是在出卖。如果,那历尽苦难的兄弟二人知道出卖他们的竟然是他们信任的老师,那会怎么样呢?
  “我想,我也知道他们是谁!”钟处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成功惊恐的看着他。
  钟处往椅背靠了靠,想了想,说:“这些年来,在中缅边境一直活跃着一个集买卖毒品,走私军火于一体的团伙,不过,多年来,其活动范围主要还是集中在西南几个省市。这两年这个团伙的扩张的速度和嚣张的气焰更是变本加厉,组织也更为严密,几乎全国各地和港澳台地区都有他们销售的毒品和贩卖的军火。据说,产生这样的剧变的原因是由于这个团伙内部的变化,现在这个集团的首脑是两个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似乎是兄弟,人称‘风云’!不过,据说——他们也是一对同性恋人……”
  成功微微的笑了,是啊,连座位都不肯分开,是恋人也就不奇怪了——没有分不开的兄弟,只有分不开的恋人。
  “说真的,这录音是我们的一个意外收获,之前我们还真是不敢想象我们可以直接找到‘风云’的线索,更没想到这么容易的就弄明白了他们的来历。成老师的学生里有多少是兄弟的?这很容易查,对吧?!”
  老头说的没错,只要去查,很容易就可以查到了,因为,那对兄弟的名字就叫风云。然而,他们同时也会发现,风云已经杳无音讯多年了。那片土地给予那对兄弟的是无尽的痛苦,他们一定是不会再回到那个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地方。
  “秦风,秦云。”成功轻轻的说出这两个名字,在他的记忆中,这两个名字代表着自强不息和手足情深。“风是哥哥,比云长一岁。两人是我带的第一个班,第一批学生。风云的父母在他们初中毕业那年就都去世了!云初中毕业那年的秋天应征入伍,当兵去了,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清楚,风也出去打工了。到今年八月我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信件。只是在两年前的时候,他们从昆明给我寄了一笔钱……那是以前他们念书的时候借我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过消息了。”
  “来北京以后呢?”
  北京?成功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在邹景波的酒店见到的那对年轻的同性情侣是谁了!难怪会觉得他们是那样的亲切友好,原来,是风云!都长大了呢,都成帅小伙了!难怪那个声音有点似曾相识,不知道哪个是风,哪个是云?哎?为什么除了声音以外,面容上为什么跟以前差这么多呢?这才隔了五年,变化不该这么大的呀?
  成功一惊……
  “根据录音来看,风云对他们的老师很有感情,而且,他们应该见过你了!成老师,请你仔细想想,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钟处说。
  成功咬紧了牙关,对不起,我不想伤害风云的感情。他在心里对钟处说。
  钟处是个老狐狸,他没有透露更多关于风云的消息,成功不知道关于风云他们知道了多少?
  尽管如此,让他亲口说出关于风云的一切,他还是做不到!就像要一个母亲亲手将自己呵护备至的孩子送上断头台,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做到这样大义灭亲的。所以,他决定不将自己见到过风云的事情说出来,他不想让人知道今天的风云跟以前的风云已经不一样了。风云没跟自己正面接触,甚至不提自己的名字,实际上是在保护他啊,他们不想让老师受到连累呢。
  成功垂下眼帘,避开钟处的目光。手心手背都是肉,杨乐同样是他关心的!他不知道找到风云对救杨乐有没有帮助,或许终归还是有的吧,然而,亲眼看见了风云的所遭受到的一切后,他无法忍心看着风云兄弟再受到伤害,但是,他同样也不忍心杨乐受到伤害!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成功明白,无论他做出哪一种选择,有一方都势必会受到伤害!
  
  深夜两点钟的时候,成功被钟魏敏开着车送回了家。
  成功终归是什么都没说,他说不出口,尽管意义也许不大,但是,他仍然无法允许自己去做那根压垮骆驼的最后的稻草。他只能带着对杨乐的深深的愧疚沉默着。
  钟处没有跟他讲大道理,没有讲什么家国天下,大约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油盐不进了。
  成功选择了做一个护短的家长。同时,他也选择了放弃公理正义和他的朋友。
  吴优家小区的大门外,停着辆猎豹。
  成功下车后,钟魏敏就开车离开了,他还要赶回去开会。因为已经参与了案件,现在,他被抽调来专案组了。用他的话说,成功是他的福星。
  直到钟魏敏的车开走后,高杨才下车朝成功走来,“上车吧,外边冷。”
  成功摇头,他现在已经不会再轻易的上任何人的车了。“那件背心很暖——”他没头没脑的说。
  高杨突然的拉过他的手,两只温暖的大手将成功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可是,你的手却还是这么冰凉。”他的手指在成功那个擦掉了块皮的地方轻轻的点了点,无声的叹息着,从衣兜里摸出块创可贴给他贴上。
  成功笑了笑,他没那么金贵!不要说擦掉块皮,就是流血了,他也只是将血止住就好。“谢谢!”他抽回手,将手收在外套的荷包里,“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
  成功垂下眼帘,他不会以为是为了自己。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为自己长吁短叹。他刚刚才做出了一个不是选择的选择,而这个选择将会成为他的梦魇。
  “天不早了,我回去了——”
  “……”高杨没有做声。
  成功转身走了两步,高杨在他身后说:“喂,我说过的,别忘了,我一直在你身边——”
  哪又怎么样?
  成功心如死灰。他不知道该跟高杨说什么,索性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果高杨知道他的选择,还会说一直在他身边吗?于家喜,白班长如果知道他的选择,还会对他说你是我的兄弟吗?
  
69
  天亮的时候,吴优开开成功的房门,成功的房门是从不上锁的。
  “咦?原来你真的在家!我以为昨晚你夜不归宿呢……你干嘛跑角落蹲着呀?大清早的,别是你蹲了一宿吧?”吴优难得的话多。
  说是蹲不太准确,成功只是蜷缩在墙角里。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缩在角落里了,那是因为有时候,只有那种狭窄的空间才让他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那个王韬昨晚上打电话来,说你手机关机了——他让你今天早上九点钟的时候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成功点点头,他知道了。
  “哎,我说,你没事吧?”吴优走过来蹲下身子看他。
  “没事……”
  “真的?看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没事的吗?”吴优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好像有点烧啊——”
  “我没事!”
  吴优拉他起来,“快去洗洗,吃点药……”
  成功胡乱的漱口,洗脸。镜子里,他看见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昨天晚上,他一直没合眼,他怕会梦见杨乐。
  吴优进来拽着他到客厅里,给他一杯暖暖的牛奶和两片面包,让他吃完再吃药。
  成功机械的吃面包,喝牛奶,食不知其味。可是,他知道吴优给他的是一根冬夜里的火柴,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全力的去好好的爱护。
  吃过药,成功穿上外套就准备出门了,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看见吴优站在客厅里看着他,眼睛里有着担忧。成功咧了咧嘴,他相信自己是给了吴优一个安心的笑容的。
  猎豹还停在昨天晚上的地方。高杨正在车里就着一瓶矿泉水啃压缩饼干。这么冷的天……成功的心又隐隐的疼!
  “嗨,早上好!”成功相信自己的表现是正常的,他是笑着跟高杨打招呼的。他要好好珍惜他们拒绝他以前的这段时光。“你是昨晚就没回去还是今天来得太早?”
  漂亮!成功在心里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个高分。
  高杨趴在方向盘上,扭着头看他,嘴里却仍未停止他的咀嚼。
  成功的笑容已经有点僵硬了,高杨还是没说话,而眼睛也一直盯着他,让他不得不竭力保持着那个没有任何内容的笑模样。
  如同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后,高杨终于吃完了那块看起来像块水泥砖那样干巴硬的东西,拍拍手,抹抹嘴角,再喝了几口水。这样做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成功。
  “一宿没睡吧?”高杨问。
  “还好,就是有点睡眠不足。”
  高杨看着他,笑笑,“你的睡眠不足反应可够大的!知道的是你睡眠不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魂丢了——整个人好像一碰就会碎了!”
  成功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他低下头,
  成功说自己只是这段时间睡眠不太好而已。
  “唉——”高杨叹息着说,“上车吧——我送送你——”
  成功摇头,“谢谢啦,我坐公车就行,不用麻烦你啦。”
  “已经连我的车都不愿意坐了吗?”
  高杨的情绪有些低落,成功看得心疼,他很想伸手替他抚平那蹙紧的眉头,他舍不得看着这只大灰狼这样,最终还是上了车。
  刚上车坐好,高杨就拉过他的手将那块创可贴撕开来看看,脸上显出些满意,“你的伤口愈合能力不错。”
  成功脸上有些热。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高杨却握紧了他的手不让他抽回。高杨的手是暖和的,手掌里布满厚茧,与整只手那秀气的外观很不协调。这是因为握枪太多的原因吗?
  现在,这双长年拿枪的手将自己那有点婴儿肥的绵软的手整个的包裹住,结着厚茧的指腹在上边轻轻的摩挲着。很暖和,很舒服。不知道怎的,成功忽然有想到这样一双手来挠背一定很舒服,一定会比痒痒挠那种冷硬的感觉要舒服得多。
  “知道吗?”高杨没急于开车,只是看着被自己握住的手,轻轻的说:“我能看得见人的元神。”
  哎?啥意思啊?成功看向高杨,大早上的,这人在闹些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什么元神呀?”成功不明白。
  高杨没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我也看得见你的元神!”
  对上高杨那温情脉脉的眼神,成功又赶紧移开目光,盯着仪表盘,有点好笑起来,他知道这个人又在胡说八道了,不过,他还是配合的问:“那你说,我的元神是什么?”
  “乌龟!一只非常可爱的小乌龟!”
  成功撇撇嘴,说实话,除了卡通里的造型外,他从来就不觉的乌龟可爱过。拿自己比成乌龟,这个高杨究竟想说什么?他还想握着自己的手多久?现在,高杨已经是在玩弄着他的手了,手指,手心,手背,连掌心的纹路都用手指细细的摩过。
  “ 你的元神是什么呢?”成功也只好顺着高杨的胡话下去。
  “你已经知道了呀……”高杨单眼皮的眼睛里闪动着调皮的光,歪着脑袋看着他。
  “我知道?”成功略微想了想,哦,不是大灰狼吧?这人不会恶劣到自诩为大灰狼吧?他还真以为大灰狼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呀?!
  可是,高杨竟然点头嘉许,称赞成功“聪明!没错,我的元神就是狼。”高杨说,那是因为他既可以群体作战,也可以单兵行动。
  成功腹诽,避重就轻,你被称为狼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狼,也是最忠诚的,一旦被你成功的收服,那就一生都不会背叛……”这话,高杨是贴近成功的耳朵说的,热气熏得成功全身酥麻,心脏却不由自主的剧烈的跳动起来。
  高杨,请不要这样,请不要这样!我不能继续陷下去了!成功在心里默念。
  “你说自己是狼,凭什么说我是乌龟?”他心慌意乱的找话题。
  高杨端正身体,在他握着的手上用力的拍了一下,带着几分戏谑的说:“怎么?难道不是小乌龟吗?”他盯着成功左瞧右瞧,仿佛真在看成功的元神。成功红着脸,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那手已经给捂得热乎乎的了。
  “我看见那只小乌龟现在只剩下一个壳……真是奇怪,光有个壳有什么用啊?那柔软的小身子呢?那才是小乌龟呀……哦,躲在壳里啦。全都缩进了那厚厚的壳里,难怪就只看见一个壳啦……”
  成功起先是又好气又好笑的,听了这话,就却就只剩下点点的尴尬和更多的惶恐了。
  “小乌龟啊小乌龟,你能在这个壳里躲多久?”高杨向着成功头顶的方向问,似乎,还真就有只小乌龟在那里。
  成功低着头,高杨叹息:“易芸是我妈的妹妹的女儿,通俗点说就是她是我的表妹!”
  哎?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心里一闪而过,随即,就又消失了。这个消息不过是掠过水面的一块小石头,除了点点涟漪,没有激起太多的波澜。
  或者说,成功不敢让波澜兴起,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期望什么了。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他就得承担选择的后果。
  “对不起,高杨,我要迟到了!”成功想要拉开车门下车,面对高杨,会更加深他对杨乐的愧疚。
  高杨却摁住他,“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要去上什么班?去医院看看……”
  不由分说的,高杨就发动汽车。
  成功着忙了,忙说自己已经吃过药了,高杨没理会他,径直开车上路。
  “打个电话请假吧——”高杨建议。
  “不行!”成功断然拒绝,好不容易今天才有机会跟王韬谈谈,他要辞职,他要跟王韬说清楚感情的事,怎么能这样就错过了呢!
  于是成功只好说今天是老板约他要谈事情,机会难得。
  “那就放老板的鸽子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你现在这个状态知道不知道让人担心死了?稀里糊涂的还去跟人谈话,谈个屁!”
  哎?成功愣住了,这位爷今天的火气好大!他从来没见过高杨说话会用吼的。
  “系上你的安全带,给我坐好了!”高杨目不斜视的命令,“立刻给我打电话请假!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要命还是要老板?”
  成功赶紧系好安全带。试图跟高杨再沟通沟通,“那个,高杨,你看,我已经吃了药,只不过药效没发挥的这么快就是了——不就是一个小感冒嘛,不是什么大事的……以往我连药都不用吃的……”
  “那是以往!现在在我这儿就不行——”高杨继续凶声恶气的。
  成功也来气了,“哎,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负责,关你什么事呀?”他也提高了声音。
  “让我心疼死了,还不关我的事?!”高杨的嗓门更大。
  此言一出,车子里顿时寂静下来。
  成功给吓呆了,高杨说了什么?他没听错吧?不对,不对,是他听错了……听错了……
  “嘎——”的一声,高杨在路边来了个急刹。
  “唉!”高杨又是一声叹息,“我爱上你了,小乌龟!怎么办?”
  幻听幻听幻听……成功自我麻醉中!
  怎么可能?昨天还让自己那么绝望的高杨今天怎么就会遂了自己的心意呢?
  幻听,幻听……哎,他好像还问我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成功还在纠结的时候,那人却用力的砸了一下方向盘,咬牙切齿的泄愤,“M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什么都不对!”
  什么不对?
  成功小心翼翼的,不敢求证,他觉得自己真是烧得不轻,幻听出现了不算,连听力都受到了影响,要不他怎么不知道高杨说什么不对?没头没脑的!
  然后,高杨转过来看着他,表情严肃,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光,成功不敢对视。
  “小乌龟,你要对我负责!”
  ???
  成功莫名其妙,平白无故的,干嘛要自己负责呀?负责什么呀?
  一声轻笑,高杨的脸上突然的就绽放出艳丽的笑容来,与平时的嬉皮笑脸和别有深意的笑脸完全不同,这个笑是从心底涌出,在脸上绽放出来的,有着春天的味道,温暖如春风,令人沉醉,迷恋。
  “你让我爱上你了,怎么办?你得对我负责啊!”
  长着茧子的手在成功脸上轻轻掠过,高杨连眉毛都在笑,“我爱上你啦,成功!”
  成功觉得自己被百万大奖砸中了头,晕了!
  
  
70
  成功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里。
  事实上,他是被脸上东一下西一下的什么东西给闹醒的,那感觉很陌生,象虫又不象虫,有点软,有点湿,有点凉。
  然后,他看见高杨笑咪咪的撑着腮帮一脸心满意足的趴在他的身边,如果不是映入眼帘的那个点滴瓶正在一滴一滴的滴着药水,提醒着人们这是医院,这里有病人,所有的人也许都会有一种错觉,好像高杨刚刚品尝了一道美味佳肴。
  “高杨?”
  成功得确认一下这个笑得跟个白痴一样的人是不是高杨。太诡异了,他从未想到高杨也会有这样弱智的表情,光看笑容就知道这人此时的智商不高。
  “乖,我在这——”
  果然,高杨一开口就让成功的小心肝抖了抖,这人没事吧?他想伸手摸摸那人的额头,手却被人按住了。“乖,别动,打着点滴呢!”高杨这个时候要是再戴上一条妈妈围裙那就相得益彰了。
  “高杨,我怎么啦?”
  “疲劳,精神高度紧张,意外刺激,外加感冒发烧——弄得我还以为你是被我的表白给吓晕了呢——不是就好。”
  唔——怎么不是!
  成功在心中哀鸣,他就盼着这事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现在,高杨逼着他正视这件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事情。昨天还被打击得绝望不已,今天却突然梦想成真,这样的跳跃由不得他不晕呀!
  高杨眉眼都是笑的注视着他,那眼神烫得人浑身都热起来。“知道吗?小乌龟,这些日子呀,你可把我折磨得够呛——我都快当逃兵了……”
  高杨笑得幸福满足,看着他这样的笑容,成功觉得心里满满的,不自觉的也跟着他笑了。
  两人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趴着,两人的脸上都开着心底的花。
  “小坏蛋,你想让我疼死呀?”高杨伸出一根手指在成功的脸上轻轻的刮来刮去。他的手很暖,很舒服。
  “什么?”
  “心啊!让我心疼,你很开心是不是?那个什么破护士,扎了两针都没扎对地方,敢情不是她的手她不疼啊——”高杨忿忿的怨念,手指攀上成功的眉心,轻轻的抚摸着,“小乌龟,你要好好的爱惜自己呀——你疼,我也会疼的,你责任重大啊……哦,对了,我表态了,你是不是也该表个态?”
  “什、什、什么?”成功非常盼望着再一次晕过去。
  “哎呀,什么什么的?你个小没良心的!”高杨虎着脸瞪眼,只是那眼睛溢满浓情蜜意就是了,这使得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吧唧”一声,高杨在成功脸上亲了一口,成功慌得赶紧四下张望,高杨就笑,说这里是单人病房,没有别人。
  “谁说没有别人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五十上下的女医生走来,把一只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她和善的弯腰看看成功,“小朋友,醒啦?亏得你醒了,要不高杨能把这医院给炸平啰……”
  她的胸牌上写着她叫毛玉媛,是内科的主任医生。
  “不是我说,阿姨,你们这医院的岗位训练真的得加强……”高杨一脸的痛心疾首,“连扎两针呀,敢情人家不会疼的是不?”
  毛医生抬手给了他一下,“你还说,一个劲儿在旁边嚷嚷快快快,吵得人家都没法专心,你倒还有脸在这儿提意见!”
  教训完高杨,毛医生又转向成功,“你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休息不好,精神压力过大,由感冒发烧引发的休克。挂两瓶水就没事了!不过,回去后要注意休息,放松放松神经——不过,现代人,普遍都是精神压力过大!”毛医生感概。
  成功点头称谢。
  毛医生又说,“听高杨说你是XX省的人?”
  成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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