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这样,先生,”埃勒里微笑道。“现在来谈谈第二个罪证……这是奇迹!这就
是命运,先生们!敏钦博士说,他把装有让奈所收集的那些病历的柜子搬走了,这仿佛一道
光芒照亮了一切,它足以使论证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上。
这一切有着多么美好、多么精巧的相互联系啊!就困为敏钦对这些材料所有权的观念大
为过分了,竟使我几乎差一点就错过了真正的线索!如果没有第二次凶杀,那么杀害道恩夫
人的凶手将会逍遥法外,逃脱法网了。换句话说,如果让奈不死,我至今也是无能为力的。
只是在揭开了让奈被害之谜以后,我这才能够把道恩夫人的惊人的凶杀案弄个水落石出。”
奎恩巡官把手指伸进了鼻烟壶。
“恐怕我也同咱们的萨姆逊一样,是这么一块不透气的木头疙瘩,”他说。“你解释一
下吧,这个病历柜有什么意义?它怎么能揭露凶手呢?”
埃勒里跳起身来,跑向电话机。
“我得承认,现在我的脉搏同正常人的脉搏跳得很不一样。我这样做是要担重大责任
的。不过我想为大家安排一个出其不意的场面。先生们,请穿上外套,我先给医院挂个电话
通知一下。”
埃勒里去打电话时,在场的人都半信半疑地摇摇头。他们听他在说:“是敏钦博士吗?
敏钦,是你吗?我是埃勒里·奎恩。
我想进行一次小小的实验。我很需要你的帮助。太好了。你要他们把为让奈装病历的柜
子抬到原地去,请你督促他们一定要放回原来的位置。你部明白了吗?……是的,马上去。
我马上就去,有一批朋友,不大多,都是密切相关的。我们说走就走,马上就到。”
二十九
敏钦博士的好奇心实在难以忍受了。他激动得脸色发白,站在让奈博士的办公室门前迎
候客人。他身旁站着一个无动于衷的警察。,埃勒里来得很快。随同到达的有巡官奎恩、区
检察官萨姆逊、警官维利,而且最意想不到的是,还有小琼纳也跟来了。
埃勒里无礼地把警察朝旁边一推,请大家进了办公室。
敏钦张罗了一阵,疲倦了。他惊讶地看着他的朋友。
埃勒里搂住了他的肩膀。
“敏钦,咱们的谈话需要速记。诸谁来好呢?啊,好,请一位护士,请让奈博士的助手
柳茜·普赖斯来吧。劳你的大驾,去把她找来。”
他进了办公室,敏钦急忙走了。
巡官背着手站在房间当中。
“下面演什么呢,导演先生?”他平静地问。
埃勒里朝已故外科医生让奈的那张写字台里边的角落看了一眼。这回那里安置着一个绿
色的铁柜。它斜放在角落里,同写字台平行。
“维利,”埃勒里问道,“我记得你好象是咱们当中在让奈博士生前进过这间屋的唯一
的人。你还记得吗?那是道恩夫人凶杀案初步调查阶段的事情。你到这儿来搜查让奈博士的
办公室,要查他的记事簿。这事和搜捕史文逊有关。”
“一点不错,奎恩先生。”
“你见过这个柜吗?”
“当然见过,这是我的责任,奎恩先生。我还打算把抽屉打开呢。我以为记事簿可能放
在这小柜里。但是它锁着。
当时我并没有提这件事。柜子的抽屉上,都贴着标明内容的标签。这些标签现在还在上
头。”
“那是自然,”埃勒里打着了打火机,点起一支烟。“小拒原来的位置是这样吗?”
“是的。”
“写字台的角也象现在这样快碰到墙了吗?”
“写字台就是这样放着的,奎恩先生。我记得它的商个角都离墙很近,尤其有一边的一
个更近。我只能从窗户那一面挤进去,还费了好大劲呢。”
“好极了,一切都吻合。我认为,维利,”埃勒里说,“由于你过于健忘,没有提到这
么一个小柜子,忘了说明这个柜子所在的位置,你失去了一个扬名显功的好机会。当然,你
不可能知道……啊,进来,敏钦。请进来,普赖斯小姐。”
敏钦博士让到一旁,请柳茜·普赖斯先走进来。她穿着一身熨得极其平整的医院制服。
当他们走进办公室时,埃勒里很快穿过房间,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
“咱们开始吧,”他又走回房间中央,搓着双手,以一种愉快的语调说。“普赖斯小
姐,请您坐到您的桌旁,准备记录。好,太好了。”
女护士坐下了。她掏出钥匙,打开小写字台的上层抽匣,取出记录本、铅笔,安详地等
待着。
埃勒里挥手向父亲做了个手势。
“爸爸,谢谢你,请你最好坐到让奈博士的转椅上。”
巡官微笑着服从了。然后,埃勒里又搀着警官的臂时,把他安置在门口。
“琼纳,好孩子,”这孩子激动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你当然也要演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你站在书架旁边,站到离维利警官不远的地方
去。”
琼纳跑过房间,站到了指定的地点。
“敏钦,你最好同检察官萨姆逊坐到一起去,”医生眼从了。“现在一切就绪。舞台布
置好了。说得更形象一点,蜘蛛网结好了。蜘蛛流着口水,正在伺机而动。如果我没有弄错
的话,那么那只一点也不会疑心的苍蝇很快就会落网。”
埃勒里挪了挪椅子,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他扶扶夹鼻眼镜,叹了一口气,伸出了双
腿。
“您准备好了吗,普赖斯小姐?”
“准备好了,先生。”
“太好了。请记下来:‘呈纽约市总警监的备忘录’。
写好了吗?”
“写好了,先生。”
“下边写:‘巡官理查德·奎恩’。请在下面画一条线,普赖斯小姐。接着写:‘关于
道恩夫人和让奈博士的凶杀案,。现在另起一行:‘尊敬的总监先生:我荣幸并愉快地通知
您……’”房间里只能听到埃勒里那缓慢、均匀的口授声、女护士铅笔移动的沙沙声、还有
在场的人们的沉重的呼吸声。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埃勒里朝维利点点头:“请看看谁在外
边。”
警官把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喊了一声:
“干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迟疑地回答:
“敏钦博士在这儿吗?丹宁博士清他到办公室去一趟。”
维利疑问地看了埃勒里一眼。后者回身半开玩笑地对敏钦博士说:“你可以去嘛。大概
丹宁正非常需要你呢。”
医生把着转椅的扶手,微微抬起了身子。
“你看我需要?……”
“请便。我估计此地过一两分钟或稍等一会将会演出一幕独具一格的活剧来。你可不该
错过哟。”
敏钦低声说道:
“告诉他,我正忙着,”他又坐进了转椅。维利就在来人的鼻子前面关上了门。
“维利,他是谁?”埃勒里问。
“柯勃,门卫。”
“哦!”埃勒里仰身靠在椅背上。“咱们继续进行吧,普赖斯小姐。从咱们很不礼貌地
被打断了的地方接下去。我说到哪儿啦?”
年轻小姐口齿伶俐地很快念道:
“呈纽约市总警监的备忘录,巡官理查德·奎恩。关于道恩夫人和让奈博士的凶杀案。
尊敬的总监先生:我荣幸并愉快地通知您……”“上述两起凶杀案业已真相大白。道思夫人
和让奈博士被同一凶手杀害。凶杀的原因我将在以后另行呈报。”
埃勒里又听到有人敲门,便跳了起来。他的脸在发烧。
“混帐,这是谁?”他叫了起来。“维利,不要开门。
最好别让这些该死的敲门声来打扰我。”
维利把门开了几厘米宽的缝,把一只大火腿般的拳头伸了出去,然后把胳膊缩了回来。
呼的一声,门关上了。
“是赫尔德博士,”他说。“让他见鬼去吧!”
“好哇!”埃勒里朝护士摆了摆手说。“继续吧。,凶杀的原固我将以后另行呈报。在
本报告中我将报告侦破的方法。’另起一行,普赖斯小姐。‘杀害道恩夫人和让奈博士的凶
手是……’”埃勒里又停了下来。这回办公室里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等一等。我忘记了。这里应该插进一小段萨拉,法勒的病历。普赖斯小姐,请您把这
份文件拿给我。”
“好的,奎恩先生。”
女护士从自己的转椅里站起身来,她那浆好的白服在沙沙作响。她把速记簿和铅笔放到
打字机上,穿过房间走向让奈博士的写字台。
奎恩巡官自言自语地在说着什么。他把转椅向前挪挪,让身后的女护士挤到柜子跟前。
她挤了过去,轻轻碰到巡官身上,然后从浆洗的围裙口袋中掏出一把小钥匙,弯腰把它塞进
了下层一个抽匣的锁孔中。
房间里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巡官没有回头。他的手指在一个玻璃镇纸上敲着鼓点点。
维利、萨姆逊、敏钦和琼纳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女护士习惯性的动作。每个人的脸上都透出
一片紧张和期待的表情。
普赖斯小姐终于又直起腰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她从转椅和小柜之间又挤了过来,
轻轻地挨到巡官身上,然后把文件夹递给了埃勒里。女护士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
继续速记。埃勒里靠到椅背上,慢慢喷出一口烟来。他的手指机械地翻动着蓝色文件夹中的
纸页,半睁半闭的眼睛却瞧着坐在被害的外科医生写字台后的父亲。他俩意味深长地交换了
一下眼色,彼此全明自了。巡官的脸上,似乎放出了一种光辉。这是理解,这是惊讶,这是
赞同。这光辉转瞬便熄灭了。
埃勒里微微一笑。
“我好象觉得理查德·奎恩巡官方才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他从容不迫地宣布道。
“哼,同奎恩父子是开不得玩笑的哦!”
巡官在转椅中不安地转侧着。
“爸爸,你想不想把呈给总监的备忘录的口授工作亲自完成呢?”
“是的,我想,”巡官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他从转椅上站起来,从写字台后挤了出
来,走过整个房间,双手撑着女护士的写字台。
“请您写,普赖斯小姐,”他厉声说。“杀害道恩夫人和让奈博士的凶犯一是——柳
茜·普赖斯。维利,把她抓来!”
三十
各报晚版第一页出现了轰动的新闻:“多年荣膺奖状之模范女护士,已故让奈博士的秘
书,柳茜·普赖斯困谋害上司,杀死权势炙手的阿拜·道恩,已被逮捕。”
什么解释也没有,因为别的情况一概无可奉告。各报主编纷纷对自己的访员提出同样问
题:“可信吗?也许这又是一条诱兵之计?”访员都说:“不知道。”
皮特·哈珀的回答是一个例外。他冲进主编办公室,关上门同他密谈了半个小时。他一
个劲儿说呀,说呀,说个没完……当他离开后,主编双手颤抖着抓起桌上那厚厚的一叠打字
稿,读了起来。他惊呆了,立刻通过电话,作了安排。
皮特已得到埃勒里·奎恩公布全案的允许,这会儿跳进一辆出租汽车,飞快地驰向警察
局。他发了一笔大财,非常得意,他意识到只有他独家掌握着案件的全部材料,不出几个小
时,这材料就要印成惊人的份数。
区检察院一片混乱。区检察官萨姆逊同助理检察官迪莫迪·克罗宁经过紧急磋商,俏悄
溜出办公室,躲开了发疯的访员们,步行走到警察局。
市政厅里乱作一团。市长同一群秘书关在办公室里。他在房间里踱着快步,口授着,命
令着,回答着全市官方人士在电报中提出的各种问题。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那涨红的脸上滚
落下来。
“长途电话,州长请您讲话。”
“递过来!”市长一把抓过听筒。“您好,您好,州长先生……”转眼间他的声音变得
象小绵羊一般柔和。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情况完全准确。正是普赖斯这个女人干的……知道,州长先
生,知道……这个人在调查报告中很少露面。这是我所遇到的最狡猾的家伙!……是的,五
天。挺不错,是不是?五天就把本市有史以来最扑朔迷离、最动人惊心的两件凶杀案一举侦
破了!等以后我再给您打电话报告详情……谢谢您,州长先生。”
他挂上电话。房间里出现了一片恭敬肃穆的气氛。这时,市长脸上那种阿谀谄媚的表情
又变得荡然无存了。
“真糟糕,总监在哪儿?再给他往办公室挂个电话!他们都搞清了些什么问题?天哪,
这案子到底怎么破的,现在大概谁都一清二楚,只有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吧!”
“是啊,市长先生。很抱歉,没能及早给您打电话,对这个家伙已审讯过了。是啊,非
常忙。哈哈,哈哈……不,现在还没法向您报告任何详细情况。不过什么问题也不会出。不
用担心……普赖斯还没有口供。她一直不开口。不,只不过是暂时的顽固。她表现出妄图侥
幸的心理。她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得多么清楚……哦,是的。奎恩巡官向我担保,不出今天
她就会供认不讳的。没问题。什么?……当然喽!案情太离奇了!最狡猾的手法部一一被揭
露了……是的,是的!再见。”
总监撂下电话,象一袋面粉似地瘫倒在圈椅里。
“‘他妈的!”他对自己的助理声音微弱他说。“奎恩哪怕对我有一点儿暗示也好
哇!”
两分钟后,他进入走廊,眼睛里露出恶狠狠的神色。他擦擦脑门,悄悄朝奎恩的分局走
去。
这一天,奎恩巡官的分局是纽约市最清静的衙门。老巡官坐在圈椅里,就象骑手正骑在
马鞍子上一样。他正通过内部电话压低了嗓门给各地下命令,不打电话时,就对速记员口授
文件。
埃勒里舒舒服服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吃苹果。他仿佛同整个人类都相处得极为融洽。
琼纳坐在埃勒里脚旁的地板上,他正忙着消灭一块巧克力。探警们川流不息地在走廊跑
来跑去。门上有人轻轻敲了两下,进来一个便衣。
“格尔达·道恩要见您,巡官先生,让她进来吗?”
巡官向后一仰。
“格尔达·道恩?好吧。比尔,你别走。谈话要不了一分钟就完。”
便衣领着格尔达·道恩来了。她穿着孝服。这是一位亭亭王立,相当魅人的姑娘,面颊
上激动得浮出了两朵红晕。
她的手有点颤抖。她走到巡官的桌前。
“道恩小姐,请坐,刀巡官高兴他说。“看到您身体健康,我很高兴。您找我有事
吗?”
她的嘴唇哆嚏着,显露出异常激动的神色。
“我想说我……”她一阵难为情,低下头去。“您把这个可怕的、危险的女人逮捕了,
实在太好了。真难想象,她还跟让奈博士到我家去帮着给妈妈治过病呢!我真不知道从何说
起……这事同菲利浦有关,菲利浦·摩高斯,我的未婚夫……”“您的未婚夫菲利浦·摩高
斯又怎么啦?”巡官温存地问。
她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巡官,表现出哀告的神色。
“我很不安……一天之前您曾警告过菲利浦。奎恩先生,您还记得吗?同他销毁文件有
关。您现在不打算惩罚他了吧?真正的凶手已经……”“噢,我明白了,”老巡官拍拍这位
姑娘的手。“如果这就是使您那颗芳心不安的全部原因,我亲爱的,那就请您都把它忘了
吧。摩高斯先生的行为,怎么说呢,有点不检点,我当时确实很生气,不过现在并不生气
啦。您把这些都忘了吧。”
“那么,太感谢您啦!”她的脸上涌出一片喜色。
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警察被人在身后猛推了一下,跃进了办公室。菲利浦·摩高斯接着
也闯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搜索着什么人。他看到格尔达·道恩后,立刻跑过来,把一只手放
到她肩上,恶狠狠地瞪着巡官说:“你们要把道恩小姐怎么样?格尔达,他们告诉我,说你
到这儿来了。他们要把你怎么样?”
巡官皱起了眉头。
“宣恩小姐,摩高斯先生,尽管我们看到二位这样幸福,心里很高兴,不过我还得提醒
您一下,请别忘了这是警察局。”
十五分钟后,巡官的办公室已完全是另外一番情景。
椅子都搬到了办公桌旁。在座的有区检察官萨姆逊、总监和皮特·哈珀。琼纳坐在总监
身后的椅子上。
埃勒里和敏钦博士站在窗前,低声交谈着。
“我想现在医院里一定象疯人院一样。你看呢,敏钦?”
“是啊,一切都太可怕了!”敏钦失魂落魄他说。“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一切都完全
瘫痪了。谁能想到?柳茜·普赖斯!这太不可思议了。”
“顺便问一下,咱们那位冶金学家克奈泽尔对这件新闻的反应如何?”
医生做了个鬼脸。
“他不是人,是个机器人。他一点也没有表示出什么高兴的样子。现在他的实验经费可
以说是足够了。反正他只知道一头关在实验室里搞实验。”
“不过,”埃勒里刻薄他说道,“我可以打赌,克奈泽尔毕竟会因为他的理论错了而感
到如释重负。有意思的是,他那合金的化学式会不会也是这么虚无缥缈,就象……”“请记
录下来,”过了一会,埃勒里说。这时,敏钦也已经就座,巡官打了个手势,请他开始剖析
案情。“我可以肯定,从我积极协同父亲办案以来,这些年从来没见过象阿拜·道恩案件这
样精心严密的凶杀。
“我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我想,你们大家都对这样一个问题感兴趣:柳茜·普赖斯
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成为两个人呢?一方面,好多证人都证明,她确实是在术前准备室里。这
一点拜尔斯博士、女护士赫莱丝·奥别尔曼和那位绰号叫‘大麦克’的可疑人物都能作证。
另一方面,这些证人证实说,还看见一个男人走进术前准备室,此人颇象让奈博士。因此出
现了一个问题:柳茜·普赖斯怎么能同时作为两个人出现呢?”
大家同意地点点头。
“而一切却恰恰正是如此,对于这一点,诸位现在已不再怀疑了,”埃勒里继续道。
“她是怎样演出这一套大变活人的把戏来的呢?我这就给你们表演一遍吧。
“诸位都知道,女护士柳茜·普赖斯坚守岗位,当时正在术前准备室里照看失去知觉躺
在那里的道恩夫人。但同时她却想出了一套妙计,成了一个伪装的让奈博士。两个毫无破绽
的见证人———个医生、一个护士——都发誓说,在术前准备室里同时有两个人,当然我没
有把道恩夫人计算在内。证人们听到女护士同外人谈话的声音。他们还看到医生走进去又走
了出来。有谁能想到,护士和医生竟是一个人呢?有谁能怀疑,柳酋·普赖斯最初说她看护
时外科医生进来过的那番证词,竟全然是一派谎言呢!现在真象已经大自,凶手已落法网,
我再提请你们各位注意一个情况。这一情况使一系列看来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不仅成为可
能,而且成为十足的现实。我指的是这样一个情况,那就是:听到女护士说话的人,谁也没
有见到她,见到伪装的大夫的人,又都没有听见他说过话。”
埃勒里喝了一口水。
“让咱们按顺序来看看这些事吧,我在给各位讲这位柳茜·普赖斯怎样大变活人之前,
想要先回顾一下案件的开始阶段。用这样的顺序来谈问题,各位将易于了解我的破案方法。
这种方法使得一切终于水落石出。先来看一看电话间里发现的假让奈的衣服。口罩、自上衣
和帽子虽是罪证,但却毫无用处。它们都是些毫无特点、非常平常的东西。
“但有三件东西——一条裤子和两只软底鞋,却含有极为重要的线索。用实验室的话来
说,咱们应该对两只鞋进行详细的‘化验’。其中的一只,上面有一根扯断后被白胶布粘合
的鞋带。我想,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经过一番思索,我明白了:鞋带是在犯罪过程中扯断
的。为什么呢?
“犯罪过程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这一点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如果鞋带在犯罪准备阶段断
裂,那时凶手正在医院以外的某个地点准备衣物,那他用得着使用白胶布来粘合断裂的鞋带
吗?未必。那时,凶手一定会找到另一根鞋带,把它穿到鞋上,以免在进行犯罪活动时再发
生类似情况。届时每一秒钟都将十分宝贵,任何延误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于是出现了一
个很自然的问题:为什么凶手不把鞋带结上,而用胶布把它粘上了呢?察看了鞋带以后,原
因明白了:鞋带的长度不够了。
“鞋带断裂和粘合的时间是在犯罪的过程之中,这一点还有一个特征可以说明:当我把
白胶布从鞋带上揭下来的时候,它还没有干透。很明显,贴上去的时间并不长。
“那么,根据匆忙之中使用了白胶布以及它还没有于透这两点推断,可以有把握地断
定:鞋带是在犯罪过程中断裂的。具体在什么时候呢?行凶前还是行凶后呢?回答是:行凶
前。为什么?因为如果假让奈得手,脱鞋时挣断了鞋带,那他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作什么修
整。这时每分每秒都很宝贵。这点我想你们都明白。”
在场的各位连连点头。埃勒里点起了一支香烟,坐到巡官办公桌的边上。
“于是我明白了,鞋带是在凶手正在穿外科医生那套伪装眼时扯断的。这时间正好在行
凶之前。不过这又能提供什么线索呢?并不大多。所以我把这一结论藏在我的脑子里,又着
手解决非常有趣的白胶布问题。
“我对自己提了下面这样一个问题:凶手可能是哪一类人?由于凶杀案是在医院中发生
的,因此使我们感到兴趣的应该是:凶手是一个具有职业习惯的人呢?还是一个没有职业习
惯的人?这种概括很合乎逻辑,对不对?请允许我把我所使用的术语再说得确切些:我所说
的具有职业习惯的人,是指具有医疗实践经验的人,他应熟悉这座医院和医院的特点。
“好。我进一步又把提出的问题放到下面这一事实的背景上来进行了考虑:为什么单要
用白胶布来整修鞋带?这样我弄明白了,凶手假让奈是一个具有职业习惯的人。我为什么得
出这一结论呢?鞋带断裂,这是难以预料的偶然情况。换句话说,凶手事先不可能预料到这
种情况。固此他也不可能对此事先有所准备。发生了这一情况后,凶手只好在仓卒中本能地
采取措施修整鞋带。但假让奈在匆忙中使用的不是别的,而是白胶布。请问诸位,一个没有
职业习惯的人能够随身带着白胶布这种非常专门化的东西吗?不可能。没带着白胶布的人,
如果不具有职业上的习惯,当他需要修整鞋带时,会想到去找白胶布吗?很清楚,不可能!
“简单他说,”埃勒里用食指敲敲桌子,“凶手想起了白胶布,并且毫不困难地找到了
它,这一事实清楚地表明,这是一个具有·职业习惯的人。
“咱们说几句题外话,我不仅把护士、医生、外科医生称做是有职业习惯的人,而且还
在其中包括了常年在医院上班的一切非医务人员。按照常理,这些人也应该归为这一类。
“如果当假让奈需要修整鞋带时,白胶布正巧在他手边放着,那么我这一番推断就毫无
作用了。因为这种条件足以使任何人——不论有没有职业习惯——都可能利用这种手头的方
便。换句话说,如果假让奈鞋带断裂时,一眼就能看到自胶布,那么用它来接鞋带,这并不
能说明是职业习惯,一切只不过非常凑巧罢了。
“但情况并非如此,刃埃勒里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凶案发生前,我同敏钦博士在医
院作简短巡礼的时候,了解到荷兰纪念医院里保存各种包扎用品的规定是极其严格的。白胶
布也不例外。各种用品都存放在专用柜里。包扎用品和药品决不可能随手乱扔,到处都是。
它们在外边是看不到的,外人也不可能随手找到。只有该院的医务人员才知道,在什么地方
可以立即找到白胶布。这样才不至于打乱凶杀的预定步骤。白胶布并没有放在假让奈的眼
前,但假让奈却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它。
“这样一来就清楚了:凶手具有职业上的习惯。现在可以把最初画定的圈子再缩小一
点。也就是说,可以肯定,凶手是在荷兰纪念医院工作的医务人员。
“这样,我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障碍,不断前进着。我用侦探工作的逻辑来分析这些事
实,了解到很多有关假让奈的情况。请允许我再把这些推断总结一下,使它们在各位的头脑
中能象水晶一样清澈透亮。凶手如果能想到白胶布,并且能使用它,就一定得具有职业习
惯。如果不但知道白胶布在什么地方,而且用几秒钟的功夫就能把它弄到手,这个凶手就一
定以某种方式同荷兰纪念医院联系着。”
埃勒里又点燃了一支烟。
“这些推论可以缩小调查的范围,但都并没有达到理想的程度。这样的结论并不能排除
艾迪特·丹宁、格尔达·道恩、莫里次·克奈泽尔、萨拉·法勒、门卫埃萨克·柯勃、庶务
主任詹姆斯·帕拉戴兹、电梯司机、女清扫工等人的嫌疑。他们都常常出入于医院,熟悉它
的制度和秩序。这些人应该同医院的全体医务人员一起,被算作是具有职业习惯的人。
“但是,我们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其他各种罪证。软底鞋还能够说明别的问题。我们在检
查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极不寻常的现象:两只鞋的舌头都卷着,紧贴在鞋面的里侧。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我们知道,这双鞋是假让奈穿过的。
这一点,自胶布已很清楚地证明了。凶手穿过它们,但却没把鞋舌头拽出来。
“你们试没试过穿鞋时把鞋舌头卷到脚背上去的滋味呢?这种情况每个人都有机会体验
过。你们一定会立刻感到不舒服,对吗?你们实在不可能不感到舌头的位置不对头。
毫无疑问,不管假让奈怎样急急忙忙,他也是绝不可能穿上鞋以后,故意留下两条卷起
的鞋舌头去挤他的脚的。这仅仅是囵为假让奈并没有发现舌头卷着。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
服,就这样把鞋穿上了。
“那么请问,怎么竟会这样呢?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假让奈的脚要比他穿的,也就是
我们在电话间发现的这双鞋小得多。我们发现的这双鞋是三十八号。这是很小的号码。
你们明白这说明什么问题吗?三十八号鞋是男鞋最小的号码。一个男人穿这么小的鞋,
这是什么怪人呢?中国人吗?
不管怎么说,一个男人的脚能够伸进这么小的鞋里去,而且鞋舌头窝在里头还不觉得挤
脚,那么他穿的鞋一定要比这双小得多——不是三十六号,就是三十五号。这么大小的脚一
般来说男人是不会有的。
“所以,分析的结果产生了新的情况。脚很小,小到鞋舌窝在里面也并不觉得不舒服。
这就有一种可能:这是一个孩子。而这一点又显然站不住脚,因为见证人都说假让奈的身材
高度正常。另一种可能:是一个特别特别矮小的男子,这一条也由于同样的原园而不能成
立。第三种可能: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妇女。”
埃勒里朝办公桌拍了一掌。
“上个星期我在侦查的过程中不止一次他说过,软底鞋是一个重要的罪证。果然是这
样。鞋带上的白胶布指出,凶手是一个具有职业习惯的人,他同荷兰纪念医院有着某种联
系,软底鞋又指出,这是一个女人。
“这是第一条线索,它说明凶手不仅假冒别人,而且假扮异性——也就是一个女人在装
男人。”
有人深深透了一口气。萨姆逊低声说:
“证据呢?”
总监的眼睛里闪出了赞同的光芒。敏钦博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朋友,仿佛这是第一次
同他见面。巡官一声不吱,陷入了沉思默想。
埃勒里耸耸肩膀。
“在撂了软底鞋转向本案别的部分时,还要提请诸位注意一件事,就是两只鞋的后跟,
厚度并没有什么差异。两只后跟磨损的情况都差不多。它们如果是让奈博士的鞋,一个后跟
肯定会比另一个磨损得不知要厉害多少倍。因为你们知道,让奈一条腿破得很厉害。
“这样,可以断定,这双鞋不属于让奈。虽然这一点并不能证明让奈不是凶手,固为他
完全可以故意把别人的鞋扔进电话间去让我们发现。或者,他穿的也可能是别人那种两只后
跟磨损程度一样的鞋。但这样的假设很不合乎情理。两只磨损程度相同的后跟使我们可以很
有把握地断定:让奈博士是无罪的。也就是说,有人在冒充他。
“当然,让奈可能装成别个什么人,这种想法也不止我一个人有过。他可以装出一副样
子来,就说是别人在假冒他作案,而他自己这时却在别的什么地方。
“我一开始就对这一点有所怀疑。试想,如果让奈本人就是凶手,那他完全可以穿自己
的那身外科医生的制服去行凶嘛。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在电话间里发现的衣物就不是让奈
用过的了。可能是他为了故意布疑阵而扔下的。那么这种情况下白胶布和鞋舌头又作何解释
呢?这双鞋肯定是有人穿过的啊!刚才我已就此作了证明。还有卷起的裤脚呢?这可是第二
条重要的罪证!下边我还要谈到的。
“让奈可能在没有任何伪装的情况下去搞谋杀,这种假设是完全难以成立的。那么,他
为什么不把史文逊的名字说出来,以证实自己是无辜的呢?这一点使人颇为费解。为什么他
不强调,发生凶杀案时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呢?要知道,这一点正是他绝对应该做的啊!
但他却坚决拒绝供出史文逊,他完全懂得,这样就等于把自己的脑袋伸进警方怀疑的圈套。
他的反常行为和发现的衣服,不得不使我放弃认为他就是那个假让奈的念头。
“现在再谈卷起的裤子……干吗要把裤腿卷起来?让我们先假定让亲自己知道要穿它,
因此准备了裤子。我说过,他身上穿的衣服完全合适。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把裤子弄短了呢?
也许这又是一种烟幕,好使我们无法了解罪犯真正的身高?想要表示这个假让奈比真让奈身
材矮两公分?这不是扯淡吗?凶手知道他是无法在身高这一问题上瞒过我们的。因为凶手已
经预料到,他在伪装行动时将会有人看到他,他估计证人们将会指出他的身高。不,裤于是
有意缝短的。因为凶手穿着嫌太长了。我不怀疑这的确是凶手在伪装让奈时穿过的裤子,”
埃勒里又微微一笑。
“我又象从前那样,使用了分类法。这次可以把所有的情况分为四类。这个假让奈可能
是:第一“,同医院有关的男人;第二,同医院无关的男人,第三,同医院无关的女人,第
四,同医院有关的女人。
“请看,前三组很快就被否定了。假让奈不可能是同医院有关的男人。按照严格的院
规,院里的每一个男子工作时都一定要穿白服、白裤。如果假让奈是一个同医院有关的男
子,那么在行凶前他肯定已经穿着自裤了。请问,他为什么要脱下自己的长短正好的白裤,
而去穿上咱们在电话间里发现的那条长短不合适的白裤,再去行凶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如果这个男子想要假装让奈,那么他一定会穿着自己的裤子去行凶,何必又要再会套上什么
别的裤子呢?然而的确发现了一条裤子,而且我们还证明了它并不是凶手的烟幕。
那么这条裤子当然就是假让奈穿的了。如果一切果然如此,结论自然而然也就很清楚了
——假让奈是个不穿制裤的人。
“如果假让奈平时不穿制裤,他就不可能是同医院有关的男子。这一点需要进一步找到
证据。
“再说,这也不可能是同医院无关的男子。因为,假如考虑到关于使用自胶布的那番推
断,我们就应该排除所有与,医院无关的人。
“回答就是这样的。虽然摩高斯、亨德利克或那些亡命徒们都有可能穿上制服,冒充让
奈,但却没有一个人对医院熟悉到这种程度,他们并不能准确地知道自胶布放在什么地方。
也许,亨德利克可能知道,但他的外貌却立刻就会出卖他。他太胖了。走进术前准备室的假
让奈外表是很象真让奈的。让奈是一个非常瘦的矮个子男人。至于摩高斯,怎么也无法证明
他知道包扎用品放在什么地方。这一点对卡达西一伙也完全适用。至于卡达西本人,则应完
全排除在这种可能之外。当道恩夫人被勒死时,他正处于麻醉状态,所有其他同医务有关的
男子都已被排除在怀疑对象之外。正如我刚才所指出的,他们都没有必要再换一条裤子。这
些人有:丹宁、让奈、敏钦博士、医生们、柯勃、电梯司机。他们都穿白服。
“这样可以证明,这不是同医院有关的男人。
“也就是说,是个女人!咱们再来分析一下。也不可能是同医院无关的女人。关于自胶
布的推断肯定了这一点。
“咱们剩下了唯一的一种说法,它是经过各种交叉检验的复杂系统的产物:假让奈是一
个同医院有关的女人。有可能是格尔达。道恩、萨拉·法勒,她们当然很熟悉医院的情况。
还有艾迪特·丹宁,她在这儿工作。还有妇产科的宾妮妮博士以及其他妇女——护士们、在
医院工作的清扫工们等等。需要交代一下我推论的具体过程吗?”
“是呀!”
“一个个子同让奈差不多的、与医院有关的女人,又必须有一条裤子来帮她完成这种伪
装。她一定要找一个地方在凶杀前后隐藏这条裤子。这条裤子比较长,她就把裤子缩短了。
假让奈一定要穿男人的鞋。但女人的脚大多比男人校这就是鞋舌头卷起来也不碍事的原因。
“最后还有一点:同医院有关的女人,本能地能够想到白胶布,也知道在哪儿能够一下
子就找到它。
“绅士们,那个被逮捕的女人符合上述一切条件!”
在座的人都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在分析着,斟酌着听到的这一席话。
埃勒里接着又说:
“第二次凶杀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当我试图用分析第一次犯罪的办法来分析第二次
凶杀时,我得出结论:走这条路是不会获得什么成功的。任何一种结论——可能得出的结论
并不大多——都不会有什么肯定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