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打电话给别利亚夫斯基将军,命令他与集团军情报处的几名
参谋和翻译人员立即到我这里来。
令人难以忍受的等待开始了。房间内只有我和副官。一个半小时过去
了。虽然已是深夜,但我一点困意也没有。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战争已经持续了4年,伏尔加河浮现在我的眼前,现在它是那样的遥远,但
又是那样的亲近;水面上漂浮着燃烧着的石油,猛烈的大火焚烧着水面上的
一切——驳船的小船;眼前又出现了戈培尔宣传机器的传单,希特勒匪徒在
传单中通告我军战士,说“那些在伏尔加河西岸不投降的人,将被认为是逃
兵,所有逃往伏加河东岸的人,也将被列入可恶的逃兵名单……。”还有扎
波罗热、夜间的强击、尼科波尔、敖德萨、卢布林、罗兹相继出现在眼前。
现在终于来到柏林。苏联军人在伏尔加河保卫了神圣的疆土,现在他们已站
在施普雷河河畔。他们暂时放下手中的武器,等待着被击溃的法西斯军队的
头目——那些不久前还深信苏维埃国家即将灭亡的人派来的谈判代表、第三
帝国元凶们的军使。这些头目们是不是在想:我们的记忆力不佳,我人已经
忘记了几百万被杀害的人,忘记了几千万寡妇和孤儿,忘记了绞架和毒气车,
忘记了马伊达内克集中营和其它死亡集中营。
副官也没有睡觉。他一言不发,我也沉默不语。但我们彼此都是理解
对方的心情。我们等待着。兰德维尔运河河畔的近卫军战士们也在等待着。
他们没有休息,他们时刻都准备着,如果敌人不同意放下武器,他们就立刻
重新开始强攻……
门被推开了,发出一阵声响。弗谢沃洛德·维什涅夫斯基出现在门口。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因为作家们从不单独行动。诗人叶夫根尼·多尔马托夫
斯基紧跟着走了进来。这位诗人还在伏尔加河河畔就与第 62集团军的战士
们熟悉了,他是还健在的伏尔加河大会战和保卢斯集团军投降的目击者。作
曲家马特维·布兰特也来了。早在奥得河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开始亲切地
称呼他“莫佳”——这个称呼是我从弗谢沃洛德·维什涅夫斯基那里学来的。
但是,这一次我们的谈话不同往日,很不投机。每个人都在思索,都
在想对即将发生的事件作出估价。大家都拼命地吸着烟,时而走到那黑色圆
柱的大厅里,用脚步来数出那消逝得过慢的分分秒秒。
已是凌晨3点……3点半……天已经开始破晓。“五一节”的清晨来临
了……柏林到处都是一片阴森森的景象,而在祖国,在祖国的东部地区,已
开始了五一游行。中欧地区的时间比我国的晚,因为太阳从东方升起!在西
伯利亚、乌拉尔、莫斯科,人们已经醒来。他们很快就要得知,胜利的旗帜
已经飘扬在国会大厦的上空,这旗帜是突击第3集团军勇敢的侦察员M·A·叶
戈罗夫军士和M·B·坎塔利亚军士插上去的……
3点56分,门终于打开了。一位脖子上挂关铁十字勋章的德国将军走
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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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地打量着他。此人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头剃得精光,脸上有
几道伤疤。他右手按照法西斯的习惯作着敬礼的手势,左手将一份证件——
军人证递给我。此人是德国陆军参谋长克莱勃斯将军。随同他一起走进来的
还有坦克第56军参谋长、总参谋部上校冯·杜弗文格和一名翻译。
克莱勃斯没有等我们向他提问题,开口说道:
“我将告诉您一件非常机密的事,”他声明:“您是我通知的第一个外国
人。4月30日希特勒已经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自愿离开了我们。”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稍停顿了一下,仔细审视着这条新闻对我们发生
的作用。看来,他预料我们大家会向他提出各种问题,会对这一惊人的消息
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但是,我却不慌不忙地说:
“我们已经知道了此事!”
然后,我沉默了片刻,要求克莱勃斯讲出发生这件事的准确时间。
克莱勃斯显然感到难堪。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他这令人震惊的消息竟
放了空炮。
“事情发生在今天15点,”他回答道。见我在看手表,马上又纠正说:“是
昨天,4月30日15点左右。”
然后,克莱勃斯宣读了戈培尔给苏联最高统帅部的信。信中说:
“遵照已故元首的遗嘱,我们授权克莱勃斯将军办理如下事情:
我们通知苏联人民的领袖,今天15点50分,元首已自愿地离开人世。
根据其法定权力,元首在留给我们的遗嘱中将所有权力移交给邓尼茨、我和
鲍尔曼。鲍尔曼授予我全权与苏联人民的领袖取得联系。这种联系对于在遭
受最大牺牲的各大国之间进行和平谈判是必不可少的。
戈培尔。”
克莱勃斯还交给我两个文件:一个是与俄国最高统帅部进行谈判的全
权证书 (一张党务办公室主任的公文用纸,盖有印章,是鲍尔曼于1945年
4月30日签署的);另一个是希特勒的遗嘱,附有新的帝国政府和德国武装
力量最高统师部的成员名单(这个文件由希特勒和见证人签署,所注日期是:
1949年4月29日4时整)。
克莱勃斯仿佛是想利用这些文件来搪塞他意料到要回答的问题。他已
感到此行作为一个不仅仅代表一方与另一方谈判,而且是要乞求对方宽恕的
外交人员的羞窘和困难。当然,他企图利用我们理所当然地对迟迟不开辟第
二战场的反希特勒盟国的不信任感,谨慎地试探我们,是否能够作些让步。
同时,这个纳粹死党分子不会轻易地承认失败。要知道他曾亲自参加了东征。
为什么我对克莱勃斯说,希特勒自杀对我并不是新闻呢?
应当承认,当时我并不知道希特勒已经死去,也没有料到能从克莱勃
斯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但是,在进行谈判准备工作时,我已经作好不动声色
地听完任何意外消息的准备,既不露出丝毫惊奇的神色,也不仓促作出结论。
我知道,有经验的外交家 (克莱勃斯正是这样的人),在谈话时总是不从他
认为是主要的问题开始。开始时,他一定会试探双方的意图,然后极力设法
扭转话题,让应该解决主要问题的一方首先涉及这个问题。
对于我和所有参加谈判的人来说,希特勒的死确实是一条具有头等重
要意义的新闻。但对克莱勃斯来说,这条新闻仅仅是用作掩盖其基本问题、
最主要问题的外交伪装。因此,我立即制止了他扭转话题的企图,从而迫使
他转入正题,说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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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文件所谈及的是柏林还是整个德国?”我问道。
“戈培尔授予我全权代表整个德国军队讲话,”他紧跟着回答道。
“涉及投降问题吗?”
“还有结束战争的其它方式,”克莱勃斯回答道:“为此,必须为组成以
邓尼茨为首的新政府提供可能,这个新政府将与苏联政府通过谈判解决问
题。”
“既然你们的元首已经自杀,从而承认了以他为首的政体的破产,那你
们的政府还算什么政府呢!他死后,大概会在副职中留下某个有权决定是停
止还是继续战争的副手,现在在谁代替希特勒?”
“现在代替希特勒的是戈培尔。他被指定为总理。但是,希特勒在临死
前组建了以海军元帅邓尼茨总统为首的新政府。”
当我同克莱勃斯谈话的时候,我的副官、弗谢沃洛德·维什涅夫斯基
和叶夫根尼·多尔马托夫斯基努力记录着每一句话。当然,在这次谈判中,
“秘书”是够多的了。
很幸运,对于那个夜晚的细节,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我将尽力使现在
所回忆的最大限度地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
待克莱勃斯对我提出的头几个问题作了回答之后,我决定给方面军司
令员打电话。我拿起话筒,要通了朱可夫元帅,向他报告:
“德国陆军参谋长克莱勃斯将军到我这儿来了,他通知说希特勒已经自
杀。作为总理的戈培尔和纳粹党魁鲍尔曼授权克莱勃斯来同我们进行停战谈
判。克莱勃斯请求在谈判期间停止军事行动,为组建以邓尼茨为元首的新政
府提供方便。这个新政府将解决战争的尔后发展问题。”Z
朱可夫说,他要马上向莫斯科汇报,我应等侯在电话机旁,可能有什
么问题需要我解释。
过了一分钟,朱可夫问道:
“希特勒是什么时间自杀的?”
我又有意地第二次向克莱勃斯提出了这个问题,因为第一次他回答这
个问题时,也不知是不大自然,还是故意说错。
我这次问他时看着表,当时是5月1日4时27分。
克莱勃斯急急忙忙地纠正说:
“昨天,4月30日15时50分。”
我把这情况报告了朱可夫,他报告了莫斯科。
又过了一分钟,电话里传来了朱可夫的声音:
“你问一问克莱勃斯,他们是愿意放下武器投降,还是故意玩弄和平谈
判的花招?”
我直接了当地问克莱勃斯:
“谈判是否涉及投降问题?你的使命是否负责实现这一点?”
“不,还有另外的可能。”
“那是什么呢?”
“请你们允许帮助我们组建新政府。这个政府是希特勒在遗嘱中确定的,
这个新政府解决这个问题会对你们有好处。”
我把这个答复向朱可夫作了报告,他命令我继续守在电话机旁。
当时我心想:看,这个克莱勃斯真狡猾,他第二次的回答同第一次一
样,这是外交官采用不同方式反复地重复同一想法来达到目的的惯用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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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他干得太过份了。在希特勒遗嘱的第5页上,我照着读:
“为使德国有一个由诚实的、将以一切手段继续进行战争的人组成的政
府,作为民族领袖,我任命新内阁的成员……”
“什么样的新政府?”朱可夫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我读着希特勒的遗
嘱,正好读到这个新政府的成员部分,名单如下:
1. 总统——邓尼茨
2. 总理——戈培尔
3. 党务部长——鲍尔曼
4. 外交部长——赛斯——英夸特
5. 内务部长——格斯勒省长
6. 武装力量总司令——邓尼茨
7.陆军司令——舒埃纳尔
7. 海军司令——邓尼茨
8. 空军司令——格莱姆
9. 党卫军全国总队长兼德国警察局长——汉克省长
10.经济部长——冯克
11.农业部长——巴克
12.司法部长——席腊赫
13.教育部长——席尔博士
14.宣传部长——瑙曼博士
15.财政部长——施维林·克罗西克
16.劳动部长——胡普福尔博士
17.军备部长——绍尔
18.德国劳工阵领导人和内阁成员及部长——莱伊
“克莱勃斯还有什么要讲的吗?”朱可夫问道。
我把这个问题转告克莱勃斯。他只是耸了耸肩。于是,我向他解释说,
我们只能就德国彻底向反希特勒联盟各国投降的问题进行谈判,这个联明有
苏联、美国和英国。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一致的。
“为了能够讨论你们的要求,我请求暂时停止军事行动,并帮助在柏林
这里组织新政府。”他强调说:“就是说在柏林,而不是在别处。”
“我们很清楚,你们的新政府想要干些什么。”我说道:“您的朋友希姆
莱和戈林到我们的盟军那里去进行试探,其目的我们也是清楚的,难道这一
点您不知道吗?”克莱勃斯警觉起来,看样子,他对我提的这个问题感到很
突然。他显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开始在军装口袋里摸来摸去,取出一支铅
笔,但他并不需要铅笔。
“我是合法政府的全权代表,这个政府是遵照希特勒的遗嘱建立的,”他
终于回答说:“在南方也可能会出现一个新政府,但它是非法的。目前,只
有在柏林才能有政府,这个政府是合法。所以我们请求停战,以便让全体政
府成员集合起来,讨论局势和缔结一个有益于我们、也有益于你们的和约。”
我郑重声明:“关于停战及和约问题只能在你们彻底投降的基础上才能解
决。这就是我们和我们盟国的决定,你利用任何语言和许诺都不可能破坏反
希特勒联盟的联合阵线。”
克莱勃斯的脸上一阵战栗,腮上的刀疤变成了粉红色。可以看出他用
了最大的毅力从慌张中恢复了常态,但他在这里说漏了嘴:“我们认为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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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会考虑这个合法的德国新政府,这对于双方都是有利的和合适的。如果你
们占领了政府所在地并把我们全部消灭了,那时候德国人将再没有可能同你
们合作和……”
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消灭德国人,而是要把他们从法西斯手中解放
出来。而德国人,正直的德国人已经在与我们合用了。他们是为了避免再流
血。”
克莱勃斯接着说:
“在全面投降之前,我们请求承认德国新政府,同它取得联系,并提供
同你们的政府交往机会,这样做对你们只有好处。”
我重复了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即德国人必须彻底投降。之后,我走进
隔壁房间给方面军司令员打电话。
我在向朱可夫元帅报告时,阐述了自己的意见:
“看来,克莱勃斯此行不是来谈判投降的,而是想摸清情况和我们的想
法,即我们会不会与新政府进行单独谈判?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同我们继续作
战了。戈培尔和鲍尔曼决定拿出最后一招——开始同我国政府和谈。他们正
在寻找各种摆脱困境的办法和寻找我们与盟军之间的裂痕,以制造我们之间
的互不信任。克莱勃斯显然是在施延回答问题的时间,他想争取点时间,但
这对他们并不利,因为我们的军队还在继续进攻,我们只是在克莱勃斯前来
谈判经过的地段上停止了战斗。”
朱可夫元帅又提了几个问题,然后对我说,他马上把全部情况报告莫
斯科,并命令我继续谈判,争取让克莱勃斯同意彻底投降。
集团军参谋长别利亚夫斯基将军把1945年4月30日起草的第2948号
命令草案递给我让我签字。我看了一遍,觉得一切都很正确。我默默地签署
了这个文件。实际上,这个文件是给近卫第8集团军的最后一份战斗命令:
“鉴于柏林被围守敌有可能投降或大量被俘,我命令:
一、集团军后勤部队作好接收4— 5万名俘虏的准备,为此必须:
(1) 1945年5月1日前,在集团军进攻地带上的城市外围,但离城郊
不得远于5至8公里,建立足够大的集团军战俘收容所(可设在达姆地区);
(2)为了对战俘提供伙食,须调运必要的粮食储备。
二、各军军长:
(1)为了可靠地看管俘虏和将他们由集团军收容所押送到方面军战俘
营,每个军均应抽出1个步兵营。
(2)为了适应柏林守敌投降时的需要,预先应确定解除敌部队武装的
一些地点以及划定将战俘从城市押向集团军战俘收容所的行进路线。那里也
将接收近卫坦克第1集团军俘获的战俘。
关于接收战俘的准备工作情况,应于1945年5月1日
18时前报来。”
我又回到了谈判的房间,这时是4点40分。由于疲劳和失眠,脑子里
嗡嗡地直响。做不习惯的工作,很容易使人感到疲倦。
我坐在克莱勃斯的对面。我感到,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他斟酌了
情势并准备好了一些新的论据,替自己的建议辩护,确切地讲,是为了戈培
尔的建议辩护。他首先开始讲话。
还是坚持要求暂时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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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谈别的问题,”他说:“我只是一个全权代表,我不能替自己的
政府负责。同德国新政府进行和谈对你们是有利的。我们知道,德国政府Pass
啦!(译注:此处为英文,意思是完蛋。)(他自己也笑了笑)而你们是强大
的,这一点我们很清楚,你们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出“皇后”了,克莱勃斯亮出了王牌。不能再让他死死地纠缠了。
他显然是想把我拉入停战问题的讨论中去。
“您应该懂得,将军先生,”我说道:“我们知道您打算从我们这里得到
什么。您打算警告我们,你们将继续作战,准确地说,进行毫无意的顽抗。
但这只能增加无谓的牺牲。我要直接了当地问您,你们的抵抗有什么意义
呢?”克莱勃斯默默地看了我几秒钟,不知说些什么好,然后说道:
“我们将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我抑制不住要发笑。我说:
“将军,你们还有什么?你们拿什么兵力来战斗?”稍稍停顿了一下,
我补充道:“我们正等待着你们彻底投降。”
“不!”克莱勃斯叫了起来,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当彻底投降的时候,
我们从法律上讲,将不再作为政府存在了。”
谈判越来越使人感到厌倦。很清楚,克莱勃斯的任务就是要说服我们
承认其所谓的新政府。没有戈培尔和鲍尔曼的同意,他不可能改变他所提的
建议。他只会坚持这一点。在他的谈话中和一切行动中,都表现出一种失望,
但他还是不走,等待着我说些什么。很可能是等着我声明,我是将他作为俘
虏在同他谈话。
这时,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一个外国大使馆的信。信中,大使感谢苏
军对使官成员给予的关照。
时针已指向早上5点。我忍耐不住了,于是对克莱勃斯说:
“你们的军队已经在投降,你们的官兵成千上万地作了俘虏。而此时此
刻您还在坚持停战和进行和平谈判。”
克莱勃斯的身子抽搐了一下。
他很快问:“在哪里?”
“到处都有!我说。
克莱勃斯惊奇地说:“没有命令他们就投降吗?”
“我们部队在进攻,因此你们的人在投降。”
“这可能是个别情况吧?”这位德国将军抓住这根稻草不放。
恰好这个时候,传来“卡秋莎”火箭炮齐射的轰鸣声。克莱勃斯的身
子甚至卷缩成了一团。
我拿起报纸,大声地读首路透杜的一篇关于希姆莱玩弄的一次外交手
腕遭到失败的报导。他在瑞典王室成员贝尔纳多特的帮助下,急于同英国权
威人士和不列颠政府进行谈判。
希姆莱通过贝尔纳多特转告,元首不论在政治上还是在肉体上都是一
个已经灭亡的人。
“在目前的形势下,”我读着希姆莱的讲话,“我的双手不受束缚了。我
希望德国的大部分领土免遭俄国的入侵,我我准备在西线投降,以便西方大
国的部队能尽快地向东线推进。与此相反,我没有在东线投降的打算。我过
去是、并且将永远是布尔什维克主义的不共戴天的敌人。”我对克莱勃斯说
道:“听到了吧,希姆莱就是这样对英国人讲的。”并继续往下读:“由于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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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政府的干涉,美国人和英国人拒绝和希姆莱进行单独谈判。关于这点已通
知苏联政府。”
我看着这位军使。克莱勃斯显然很苦恼,他低着头喃喃地说:
“没有授权希姆莱这样做。我们曾经很担心这一点。希姆莱并不知道元
首已经自杀。”
“但是,希姆莱曾通过无线电台指定了同我们的盟国进行单独谈判的地
点,你们不是知道这件事吗?”
克莱勃斯说:“这是他个人出于其它考虑所采取的局部措施。”他沉默
了一下,接着补充说:“如果一旦彻底投降,我们就无法选举自己的政府了。”
此时,一个德国翻译人员插话说:“柏林决定着德国的命运。”
克莱勃斯立即打断他的话说:
“我讲俄语不比你讲的差,”然后,对着我用俄语很快地说:“我担心会
建立别的政府,这个政府会反对希特勒的决定。我只是听了斯德哥尔摩的广
播,但我觉得,希姆莱同你们盟军谈判一事做得过火了。”
克莱勃斯一语道破了天机。其实,第三帝国的领导集团早已知道希姆
莱的谈判情况,并深信我们的盟国会被希姆莱的建议所诱惑,而苏联政府将
会采纳戈培尔和鲍尔曼的建议。据我们所知,戈林曾带着同样的使命去找过
美国人,具体说是去见艾森豪威尔。但他的企图也以失败而告终。
稍稍停顿一下后,克莱勃斯又重提建立德国新政府的必要性,说新政
府的任务是同强大的战胜国、即同苏联缔结和平条约。
我又一次提醒克莱勃斯,美国和英国政府的行动是与我国政府一致的,
我认为希姆莱的行为是一次不成功的外交讹诈。至于新政府,我们认为,对
于德国人民、对于我们及我们的盟国来说,最有威信的德国政府,将是同意
彻底投降的政府。
“你们所谓的 ‘新’政府,”我说:“不同意全面投降,是因为它要履行
希特勒的遗嘱,决意继续进行战争。你们的 ‘新’政府、或者是‘新内阁’,
正如希特勒在自己的政治遗嘱中所讲的那样,要在将来完成他的意愿。而他
的意愿是遗嘱中的这段话:‘为使德国有一个由诚实的、将以一切手段续进
行战争的人组成的政府……’”,我把这几行字指给克莱勃斯看,我说:“难
道从希特勒死前的这些话中,还不足以看出,你们所谓的 ‘新’政府拒绝全
面投降,而想继续进行战争吗?”
时间过得越来越慢,但不得不坐在这儿等待莫斯科的决定。于是我们
把话题转入私人交谈。
我问:“古德里安将军现在在哪里?1939年我在布列斯特见过他,那个
时候他指挥着一个坦克师。”
“他在3月15日之前任德国陆军参谋长,后来他病了,现在在休养。那
个时候我是他的副手。”
“他的病是外交手法、政治手段或是军事机巧吧!”
“对自己过去的上司,我不能讲坏话,但此类事情是有的。”
“您一直都在总参谋部工作吗?”
“我曾任军训部部长。我也到过莫斯科,1941年5月以前,我一直在那
任代理武官。
后来我被任命为东线的一个集团军群的参谋长。”
“这么说,您是在莫斯科学会俄语的,希特勒是在您的帮助下获取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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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苏联武装力量的情报,是吗?”“斯大林格勒交战时您在什么地方?您对
这次交战是怎样看的?”
“那时我在中部战线,在勒热夫市附近。那个斯大林格勒,太可怕了!
我们的一切不幸,都是从那里开始的……您在斯大林格勒任军长,对吗?”
“不,我当时是集团军司令。”
“我看了关于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战报和曼施泰因将军给希特勒的报告。”
长时间的沉默。
为了打破沉默,我又问:
“希特勒为什么要自杀呢?”
“战争的失败,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德国人民对未来的希望已经破灭
了,元首明白,人民遭受他多么巨大的牺牲,为了不活着承担这种责任,所
以他决定一死了之。”
“他明白得太晚了,”我指出:“如果5— 6年前他就明白这一点,那么,
对于人民来说,该是多大的幸福啊!”
我拿起希特勒的遗嘱高声地读道:
“虽然在斗争的年代中,我曾认为,我不能承担结婚给我带来的责任。
但是现在,当我的生命行将结束之际,我决定与我有过多年真诚友谊并自愿
在柏林已遭围困之时来到这里与我同生共死的女人结婚。
她自愿作为我的妻子同我一道去死。这就弥补了由于我为人民服务而
给我们俩人带来的损失。”
我转身对克莱勃斯说道:
“爱娃·勃劳恩好象不是阿利安人血统,希特勒这样做,不是背弃了自
己的原则吗?”
克来勃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回答。
我不得不补充说道:
“真可惜!可能的话,能从这个房间给我和戈培尔架条电话线就好了。”
我换了一个话题。
“那我会很高兴的。”克莱勃斯精神为之一振地说道:“那时候,您就可
以和戈培尔博士讲话了。我准备派我的副官和您的电话兵一起去,这样将会
有所帮助的。”
朱可夫元帅来电话了。我向他报告,克莱勃斯从3月15日起任总参谋
长了。我通过电话向他读了关于戈培尔任命克莱勃斯前来谈判的文件。
我们谈妥,让陪同克莱勃斯前来的上校和德国翻译回去,以便架设一
条直通帝国办公厅的电话线。我们的两个通信人员 (1名是军官,1名是列
兵),他们是集团军参谋长挑选出来的,同他们一起去。
这时,集团军军事委员会员普罗宁少将、我的第一副司令员杜哈诺夫
中将、作战处长托尔科纽克上校、情报处长格拉德基上校、副处长玛杜索夫
中校,和我们的翻译克利别尔大尉一起,来到我的指挥所。
我们走进隔壁房间,这是一间用作食堂的房间。给我们端来了茶和夹
肉面包。大家都感到饿了。克莱勃斯同样没有谢绝,他端起杯子,拿起了面
包。我发现,他的双手在发抖。
我们坐在这儿,个个都感到疲惫不堪。战争即将结束,但这最后的时
刻却使人烦躁不安。我们等待着莫斯科的命令。
但前线的生活还和往常一样。集团军司令部通知各部队、首先是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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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做好继续强攻的准备。侦察兵监视着敌人及敌人的预备队和供给情况。
各分队补充了弹药和燃料。工兵修建并加固兰德维尔运河上的各个渡口。我
时而离开克莱勃斯来到隔壁房间,关照司令部的工作,下达命令和作批示。
各军师指挥员已得到明确的通知,虽然谈判进展正常,但各部队应做
好准备,接到命令就马上开始强攻。情况是这样的:戈培尔、鲍尔曼和克莱
勃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想拖延时间,他们期待着俄国人或许会跟各盟国发
生争吵了……而我们则利用这段时间,更好地作好准备,如果敌人不投降,
就一举攻下蒂尔花园区。
我和克莱勃斯的谈判又开始了。我想弄清第三帝国领导人的内幕以及
他们的企图和希望。况且,没有莫斯科的指示,我是不能够停止同克莱勃斯
的谈判的。当然,克莱勃斯知道全部情况,但他什么细节都不会轻易讲。应
当善于边谈话边将他的回答进行比较,从而探询出要知道的一切。
“赫尔曼·戈林现在在哪儿?”我问道。
克莱勃斯全身一抖,好象被从梦中惊醒似的:
“戈林?他是叛徒。元首现在无法再容忍他。戈林曾建议元首把国家领
导权交给他。元首已把他开除出党。”他又马上改口说:“希特勒死前已把他
开除出党,他把这一点写进了遗嘱。”
他已经有些颠三倒四了,他一会儿说:“元首现在对戈林是无法忍受,”
用的是现在时,一会儿又说:“希特勒死前已把他开除出党了”,用的却是过
去时。
我打算弄清这一情况:
“按您的看法,希姆莱是什么人?”
“希姆莱是叛徒!他反对元首,很早就想同西方大国单独缔结和约,并
想分裂我们。元首得知了他的企图,而……”他停顿了几秒钟,又说:“这
也是元首自杀的原因之一。元首很珍惜自己的战友们对他的忠诚。死前他寻
找过出路……缔结和约,首先是与苏联。”
“这么说,希姆莱是叛徒了?”
“是的,”克莱勃斯肯定地回答:“根据希特勒的遗嘱,希姆莱被清除出
党。他现在不在柏林,他在梅克伦堡。”
“你们早就知道希姆莱向美、英彻底投降的建议吗?”(这里我当然是糊
弄克莱勃斯,因为直到最后一天,我对希姆莱的建议几乎还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