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市民”组织。不属于这些领域的组织一般没有资格获得美国补助。①美
国的基金会有着相似的偏好。在某些领域,易于获得的外国资金不仅会吸引
新的组织创建起来,还会诱使现有的组织转入这些领域以夺取资金。一般而
言,正是那些同外国捐款者交流能力最强的城市非政府组织将获得最慷慨的
资助。因此,在许多第三世界国家,似乎有两种类型的非政府组织:那些拥
有大量外国资金的组织和那些资金微薄、甚至没有外国资金的组织。前一类
型的组织能够生存和繁荣发展,而后一类型的组织常在成熟前就夭折或保持
小规模。②问题是,那些获得外国资金滋养的组织并不一定符合当地人民的
利益或需要。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是人为有意的造物。更糟糕的是,一些
非政府组织甚至可能退化成外国政府的代理人。③
对那些并非在当地社会建立起来的组织来说,从当地筹集资金并在财政上
独立于外国捐款者将是它们面临的一大挑战。所以,对于外国资金的波动,
它们是极端脆弱的。不幸的是,外国资金往往具有摇摆不定的特点。因此,
外国资金的减少可能会摧毁其中一些组织,或至少使它们陷入瘫痪。④
总结
对市民社会组织来说,个人捐献的资金和时间可能是最好的支持来源,
①这在南非、波兰和罗马尼亚都是实情。请参阅哈比和泰勒:《南非》,瑞格尔斯卡:《转
型中的非政府组织及其弱点》,丹尼尔·索利恩(I)aniel Saulean)和卡门·埃普尔(Carmen
Epure):《定义非营利部门:罗马尼亚》,约翰·霍普金斯非营利部门比较研究计划的工作报
告,1998年。
②詹姆士:《发展中国家的非营利部门》,第299页。
③南非总统尼尔森‘曼德拉(:Nelson Mandela)也是非政府运动的拥护者。他最近谴责一
些非政府组织跟从外国政府的议程。请参阅哈比和泰勒:Ⅸ南非》,第80页。
④例如,在20世纪80年代,资金流人(尤其是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国家、欧盟和美国基金
会的)都鼓励反种族隔离非政府组织。然而,在1994年划时代的选举之后,外国捐款社群
已开始把资金直接拨给政府,导致大部分非政府组织先后面临了数次财务危机。幸免于难的
只有那些继续从美国官方和非官方机构获得资金的“自由”非政府组织。请参阅哈比和泰
勒:《南非》。
434 I安邦之道
因为这类支持一般很少或没有附带条件。当一个组织可以从大量的个人捐款
者那里得到支持时,就没有一个捐款者能威胁其独立性了。而来自大型基金
会和公司的捐款就不同了。这类收人常常伴随着各种附带条件。①不过,同
来自商业活动、政府和外国捐款者的资金相比,私人慈善资助(包括基金会
和公司的捐款)对市民社会独立性的威胁似乎要小得多。
不幸的是,我们在当今世界上已经很难找到这样一个国家:在那里,私
人捐款是市民社会的主要收入来源。本文评论的这些著作表明,几乎每个国
家的市民社会主要都依赖商业收益或政府资助或外国捐款。因此,市民社会
面临着一个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一方面,私人捐款有利于维持独立性,但
仅仅依靠它将阻碍市民社会的成长。另一方面,虽然通过商业活动或从政府
或外国捐款者那里筹集资金更加简单,但市民社会组织常常不得不为了获得
这笔收入而改变它们的任务和性质。鉴于它们的收入结构,我们或许可以总
结出:没有一个国家的市民社会具备完全的独立性。而且,只要它们不能在
财务上独立,它们就不可能排除外来影响,自由制定活动议程。②为了确保
拥有合理程度的自主,市民社会必须建立一个私人慈善捐款的殷实基础。然
而,指望私人捐款成为非营利组织收入的主要源泉是不切实际的。因此,解
决本文所讨论的这一两难问题的唯一可行之道就是:避免过于依赖任何一种
收入来源,无论它是来自商业活动、政府还是外国捐款者。
可以肯定的说,尽管融资至关重要,但它只是市民社会面临的许多问题
之一。然而有限的篇幅并不允许我彻底讨论其他方面。我强烈地建议那些对世
界各国非营利组织之历史、法律地位、规模、范围、结构和功能以及市民社会
所面临的问题与挑战有兴趣的政治学家和社会学家们查阅本文所评论的这些
书。约翰.霍普金斯非营利部门比较研究计划的出版物是如此信息广博、发人
深省,在任何一种语言上,它们都是有关市民社会的最好的经验研究资料。
当然,揭开市民社会的神秘面纱并不是不信任市民社会。那种认定市民
社会已然过时的看法无疑是错误的。③但市民社会绝对不是它的一些支持者
希望我们相信的那种灵丹妙药。或许,只有当我们完全了解市民社会的局限
①在其1987年所著的文章中,萨拉门列举了以下事例:“市内少数民族组织(尤其是那些
拥有宣传任务的组织)很少能获得私人支持,这种情况直到最近才有所改变。在最近几年
里,许多地方性的联合国慈善基金会(United Way)和公司捐款者一直坚持强调,机构应该
从会费和收费中获得大部分资金,并且进行其他一些管理变化,比如与其他组织合并。此
外,许多基金会都拥有反对现有机构资助的政策,使得非营利组织必须不断创造‘新颖的’
或‘试验性的’项目以吸引基金会的支持。”请参阅萨拉门:Ⅸ公共服务中的合伙人》,
第114页。
② 应该指出的是,非营利部门是由许多不同类型的组织组成的,有些组织(例如宣传团
体)有较强的自治需要,有些组织(例如服务供应团体)对自治的需要却较少。
③ 艾伦.沃尔芬(Alan Wolfein):《市民社会是否过时?》,《布鲁金斯评论》1997年秋。
金钱与自主l 435
性时,它才能发挥巨大的作用,为我们和我们的后代创建一个更美好的
世界。
附录
图1具有误导性,因为它忽视了各国之问非营利部门收入水平的差异。’
图A1使用同一组数据显示了22个国家非营利部门收入总额的相对规模。、荷
兰名列榜首(占GDP的14.56%),而罗马尼亚垫底(占GDP的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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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口私人捐款园政府资助圈收费J
图A1 非营利组织收入占本国GDP的比重(%)
资料来源:约翰’霍普金斯非营利部门比较研究计划网址:WWw.jhu.edu/一ccss/re-
436 J安邦之道
中国的社团革命
——勾勒中国人结社的全景图
近年来,一场以有组织的志愿活动和民间非营利、非政府组织为主体的
“结社革命”正在全球范围悄悄展开①,各国政府和学术界对社团研究兴趣
倍增。中国是否也是这场“革命”的一部分?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多的人口,
如果要说现在的结社革命是全球范围的,那回答这个问题就显得相当重要。
有些国外的评论家常假设中国的结社活动并不活跃②。但事实上,中国的情
况的确和世界潮流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改革开放以来,国家逐渐退出对社会
生活的全面控制。随着社会越来越多元,人民享有越来越多的自由,中国人
也开始追求更加活跃的结社生活。现在,中国拥有数量繁多、种类多样的社
团。但是,由于缺乏系统的研究,除了一些笼统的数据,我们对中国的社团
版图知之甚少。因此,本文将尝试着勾勒出中国社团活动的规模、范围和结
构,一方面为全面描述中国人的结社生活提供可靠、客观的信息,为更深入
的系统研究打下基础,另一方面为国际比较研究提供可能。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个人与国家之间不断扩大的社会空间已经吸引了
不少中外研究者的关注。“民间社团”是这些研究中一个重要的课题。这些
研究中,有的集中研究某一类社团,如工会⑨、商会和专业社团④、学生社
① geS七er M.Salamon,The Rise of the Nonprofit Sector.FD圯咖够抽,V01.73,No.4,
(Jul/Aug,1994),PP.109—122.
②Jessica T Mathews,Power Shift.Foreign Affairs,V01.76,No.1 1997.
③Anita Chan,Revolution or Corporatism?Workers and Trade Unions in Post—Mao
China.AustralianJournal ofChineseAffairs,No.29 1993,PP.31—61,Elizabeth JPerry,Labor’S
Battle for Political Space:The Role of Worker Associations in Contemporary China.In Debo。
rah S.Davis.Richard Kraus,Barry Naughton,and Elizabeth J.Perry(eds.),Urban ST’ages
m Contemporary China:the potential for autonomy and community in post—Mao China,Woodrow Wilson
Center Pres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pp.302--325.
④Margaret M Pearson,The Janus Face of Business Associations in China:Socialist Cor‘
poratism in Foreign Enterprises.AustralianJoumal ofChinese Affairs,No.3l 1994,pp.25—46{
Jonathan Unger&Anita Chan,China,Corporatism,and the East Asian Model.Australian
louBclaf of Chinese Affairs No.33(Jan.1995),pp.29—53;Jonathan Unger,“Bridges”:Pri—
vate Business,the Chinese Government and the Rise of New Associations.China Quarterly No.
147 1996.PP.795—819.
中国的社团革命I 437
团④、休闲团体④,以及基金会③;有的以一个乡镇或城市作为个案④;也
有的研究社团总体变迁④。这些研究资料丰富,富有洞见。放在一起,本身
就已经构成了一个关于中国社团丰富多彩的图画。
然而这些文献也存在一些缺陷。首先,他们的理论兴趣都集中于探讨民
问社团的发展是否预示着公民社会在中国的出现。公民社会(civil society)
视角强调社团相对于国家的独立性,用严格的“公民社会”概念观察中国的
社团难以避免“削足适履”的风险。正如裴宜理所言,简单的国家一社会
二分法无助于解释中国的社团活动⑥。在概念与现实之间,调整概念以符合
① Jeffrey N.Wasserstrom&Liu Xinyong.Student Associations and Mass Movements.In
Davis,Kraus,Naughton,and Perry(eds.).Urban Spaces in Contemporary China,1995,PP.
362—393.
② Wang Shaoguang,The Politics of Private Time:Changing Leisure Patterns in Urban
China.In Davis,Kraus,Naughton,and Perry,(eds.)Urban Spaces in Contemporary C衔M.
1995,pp.149一172;Nancy N.Chen,Urban Spaces and Experiences of Qigong.In Davis.
Kraus,Naughton,and Perry(eds.)Urban Spaces in Contem pomry China,1995,pp.347—361.
③Zhang Ye,Foundations in China:A Survey Report./n Tadashi Yamamoto(eds.),Emer-
ging(洳“Sodefy in the Asia心西船Community:Nongovernmental Underpinnings ofEmerging Asia砌眨廊Re.
gional Community.Tokyo:Japan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Exchange,1995,pp.523—531.
④Gordon White,Prospects for Civil Society in China:A Case Study of Xiaoshan City.
Australian30umal ofChinese Affairs,No.29 1993,PP.63—87.王颖,孙炳耀,折晓叶:《社会中
间层:改革与中国的社团组织》,中国发展出版社,1993年;Viviene Shue,State Power and
Social Organization in China.In Joel S.Migdal,Atul Kobli,and Vivienne Shue(eds.).
State Power and Sodal Forces:Domin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in the Third m枷.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pp.65—88;Gordon White,Howell Jude&Shang Xiaoyuan./n Search ofCivil
Sode钞:Market Reform and Sodal Change in Contemporary China.Clarendon Press,1996l陈健民,
邱海雄:《社团、社会资本与政经发展》,《社会学研究》1999年第4期。 。
⑤Susan H.Whiting,The PoⅡticS of NGO Development in China.Voluntas.V01.2.No.2
1991,pp.16—48;Zhang Junhai,The Voluntary Sector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
na:An Overview and New ChaHenges.In Kathleen D.McCarthy.Virginia A.Hodgkin.
son,and Russy D.Sumariwalla(eds.),而e Nonprofit Sector in the Globaf Community:Voices From
Many Nations.San Francisco:Jossey—Bass Publishers,1992,pp.466——484;Martin King
Whyte,Urban China:A Civil Society in the Making?In Arthur L.Rosenbaum(eds.),
State and Sode0 in China:而e Consequences ofReform.Boudler:Westview,1992,pp.77—101;
National Committee on U.S.一China Relations.The Rise of Non.Governmental 0rganizations in
China:ImplicationsforAmericans,Report#8,1994;Jude Howell,Striking a New Balanee:
New Social Organizations in Post—Mao China.Capital and Class,Vol_54 1994,pp.89—111 I
Zhang Ye,Chinese NGOs:A Survey Report.In Yamamoto(eds),Emerging c伽ff Sode廿in
mP Asia p聊c Community,1995,pp.93—107 I B.Michael Frofic,State-Led Civfl Society.In
Timothy Brook and B.Michael Frofic(eds.),Civif Sodety in@f”4.M.E.Sharpe,1997,DD.
46—67;Pei Minxin,Chinese Intermediate Associations:An Empirical Analysis.Modem Chf_
na,V01.24,No.3 1998,pp.285—318;Chan Kin—man&Qiu Haixiong,Small Govern.
ment,Big Society:Social Organizations and Civil Society in China.Chmd Area Studies Series
(in Japan),No.8 1998:DD.34—47.
⑥Elizabeth J Perry,Labor’s Battle for Political Space:The Role of Worker Associations in
Contemporary China.In Davis,Kraus,Naughton,and Perry,(eds.)Urban Spaces in Con.
把”垆Dm叫China,1995,PP.302—325.
安邦之道
现实是更为可取的研究路径。其次,由于公民社会视角的影响,在研究对象
选择上,大部分研究都集中于某些“民间性较强的”社团,尤其那些被称为
“非政府组织(NGO)”的社团上,而排除了大部分在中国实际存在的其他
类型社团。最后,以前的研究多属于个案研究。如裴敏欣所言,对社团的个
案研究很容易造成“只见树木,不见森林”④。而且大多数研究都是1990年
代出版,或者使用的数据是1990年代早期收集的,但中国的“情况变化如
此之快,常常在论文的墨水尚未干时就不得不更新”②。因此,为了全面认
识中国人的结社生活,有必要更新数据、调整理论、扩大视野。
过去十多年在社会科学中流行的另一个概念——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为理解社团提供了不同的视角。从社会资本理论的角度看,社团
是否独立于国家的控制并非问题的关键,更重要的是在结构化的组织形式
中人们彼此联结的程度有多高。所谓“社会资本”指“嵌在社会网络中的资
源,网络中的行动者行动时能够方便地得到并利用这种资源”⑨。社团活动
被认为是社会资本存在的重要载体。不论正式或非正式的社团都可以构筑持
续的人际关系网络,为成员提供社会资本。因此社团常常被用来测度社会
资本④。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社会资本不仅是一种私人物品,同时也是一种集体
物品⑤。社会资本能为个人带来信息、支持、地位、财富、权力和声望。此
外,社会资本也有助于民主的建立和巩固。通过促进信息交流、建立互惠规
范、培育相互信任,社会资本有助于推动自发合作,因此克服集体行动的困
境⑥。社会资本存量较高的社会可以较少地依赖国家强制力促进合作。作为
一种特殊形式的社会资本,处在社团当中的成员更可以慢慢学会妥协和宽
容,培养组织和交流技巧,从而最终提高人们参与政治的积极性和能力,增
①Pei Minxin,Chinese Intermediate Associations:An Empirical Analysis.Mo&m China,
V01.24.No.3 1998,PP.285—318
②Nick Young&Anthony Woo,4n Introduction to the Nonprofit Sector in China.Kent:Chafi憾
Aid Foundation,2000,P.5.
③Lill Nan,Social Capital:A Theary ofSocial Structure and Ac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1,P.25.
④Pierre Bourdieu,The Forms of CapRal.In J.G.Richardson(eds.),Handbook ofTheory
and Researchfor fhP Sociology ofEducation.Greenwood Press,1986,P.248l James S.Coleman,
Foundations ofSocial Theory.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0,pp.302—
304 l Robert D.Putnam,Making Democracy Work:Civic Traditions in Modem m0.Princeton,
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PP.173一176.
⑤Lm Nan,Social Capital:A Theory ofSocial Structure and Ac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1,P.26.
⑥Robert D.Putnam,Making Democracy Work:Civic Traditions in Mo&m且4fy.Princeton,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P.167.
中国的社团革命l 439
强政治效能感㈣。社团可以培养成员的民主精神,因此常常被视为公民的
“民主学校”。
公民社会视角强调社团对整体政治形态的“外在”效应(如平衡国家权
力),而社会资本视角则关注社团对成员个体思维和行为方式的“内在”效
应②。两种效应对民主的建立、巩固、稳定和有效性都是必要的,但是两种
效应的发生条件却不一样。如果社团不独立于国家控制,或不具备政治性,
社团的外在效应难以出现。但是,内在效应则不要求社团的直接目标具有政
治性⑨。这也是为什么托克维尔称颂各种各样的社团都是有价值的,而不论
社团是宗教的、道德的、严肃的、琐碎的、目标宏大的或狭隘的、规模庞大
的或者细小的。托克维尔强调,民间社团对于民主社会的作用比政治社团更
加关键。“如果民主国家的公民没有为政治目标而结盟的权利和要求,他们
的自主性是容易被损害的,但是他们仍然可以保有财富和知识。但是如果他
们没有在日常生活中培养集体行动的习惯,那其文明本身也会处在危险当
中。”㈤Verba,Schlozman和Brady也认为,“政治参与的积极性和能力根
源于基础性的非政治制度当中”⑤。Putnam的表述更加生动,“参加合唱队
或者观鸟俱乐部可以教会人自制,并且享受成功合作的乐趣”。⑥许多研究
都表明,参与非政治组织可以增强政治参与、提高政治兴趣⑦。
同样,可以论证社团产生社会资本或“内部”效应,不要求社团是正式
的或志愿的,也不要求完全独立于国家控制之外。根据布迪厄的观点,社会
资本根源于“或多或少制度化的、相互熟识和认可的关系所构成的持续性的
①Sidney Verba,Key Lehman Schlozman,and Henry E.Brady,娲妇and励uality:Civic
Voluntarism in American Politics.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aty Press,1995.
② Robert D.Putnam,Making Democracy Work:Civic Traditions in Modem Italy.Princeton,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PP.89—90.
③Alexis de Tocqueville,Democracy in America,ed.by J.P.Mayer,trans.by George Law-
rence.Garden City,NY:Anchor Book,1969 I Sidney Verba,Key Lehman Schlozman,
and Henry E.Brady,踟妇and Equality:Civic Voluntarism in American Politics.Cambridge,MA:
Harvard UniverNty Ptess.1995.
④Alexis de Tocqueville,Democracy in America,ed.by J.P.Mayer,trans.by George Law.
rence.Garden City,NY:Anchor Book,1969,PP.513—514.
⑤Sidney Verba,Key Lehman Schlozman,and Henry E.Brady,Voice and Equality:Civic
Voluntarism in American Politics.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P.3.
⑥Robert D.Putnam,Making Democra叫Work:Civic Traditions in Modem Italy.Princeton,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器.1993.P.90.
⑦ B.Erickson&T.A.Nosanchuck.HOW an apolitical association politicizes.Canadian Review
ofSodology and Anthropology,V01.27 No.2 1990,pp.206—219;M.Olsen,Social participation
and voting turnout.American Sodologi∞l Review,V01.37 No.3 1972,PP.317—333l D.RO.
gers,K.Barb&G.Bultena,Voluntary association membership and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An exploration of the mobilization hypothesis.Sodologi∞l Quaaedy,V01.16 No.3 1975,PP.
305—3】8.
I
440』安邦之道
i
网络当中——换句话说就是组织的成员关系之中”①。不论社团是否正式、
志愿或者非政府的,只要社团能够形成这么一种网络,随之而来的频繁的人
际互动就会成为一笔可贵的财富,使成员和社会从中受益。例如,对美国和
英国的研究发现,不论正式或非正式的社会网络都能够减少犯罪②。Claus
Offe和Susanne Fuchs对德国的非正式组织研究发现,“组织的非正式性并
不排斥其为成员间相互帮助和资源共享提供便利”③。同样,McIntosh关于
英国非志愿性组织的研究对一贯偏重志愿组织的倾向提出了质疑。他发现,
14--17世纪时活跃在地方社区中的正式组织的成员参与并非完全自愿,甚
至有的带有强制性,但是这些组织同样产生了可观的社会资本(既包括内部
效应,也包括外部效应)。因此,政治学家过于强调社团的志愿性是没有必
要的④。同样,认为国家发起的或被国家吸纳的社团不可能产生有效的社会
回报的判断也不免过于武断。Kenneth W.Foster的研究指出,“社团不一定
总是寻求相对于国家的独立性。社团应该是完全‘民间的’,自由表达社会
利益,而不受国家支配,这一类看法遮掩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社团是为了
完成特定目标而建立的组织”④。
总之,公民社会的分析框架限制性过强,导致许多有趣而且重要的结社
活动被忽略。相反,社会资本视角更具包容性,允许我们把尽可能多的、各
种性质的社团都纳入研究视野当中。本文旨在勾勒中国社团的全景图,包括
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志愿与非志愿、正式与非正式等各种结社形式。在
此,我们采用了广义的社团概念,将它定义为一种社会空问,在这个空间中
通过正式或非正式团体的成员关系把分散的个体或紧或松地联系在一起。为
了方便,本文依照两个维度对社团进行简单分类,由此得到四大类社团(见
图1)。本文讨论其中三类,不讨论第四类,即传统的宗族类团体。
①Piece Bourdieu,The Forms of Capffal.In J.G.Richardson(eds.),Handbook of Theory
d”d Research for fhP Sociology ofEducation.Greenwood Press,1986,P.248.
②Robert D.Putnam&Kristin A.Goss,Introduction.In Robert D.Putnam(eds.),De。
motrades m Flux:The Evolution ofSocial Capital in Contemporary Societ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P.6.
③Claus Offe&Susanne Fuchs,Decline of Social Capital:The German Case.In Robert D.
Putnam(eds.),Demo“ades in Flux:The Evolution of Sodal Capital in Contemporary Sodety.Ox。
ford:Oxford UniverNty Press,2002,P.242.
④Marjorie K.McIntosh,The Diver缸ty of Social Capital in Engfish Communities,1300—
1640(with a Glance at Modem Nigeria).In Robert I.Rotberg(eds.),Patterns ofSocial Cap’
ital:St口bility and Change in Historical Perspectiv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盘ty Press,2001,
PP.121—一152.
⑤ Kenneth W Foster,Associations in the Embrace of an Authoritarian State:State Domi-
nation of Society?Studies in Comparative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V01.35,No.4(Winter 2001),
P.94.
中国的社团革命l 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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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性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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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式 ┃ 志愿 ┃ 非志愿 ┃
┃ ┃ ┣━━━━━━━━━━━━━╋━━━━━━━━━━━━┫
┃ 组织 ┃ ┃ 在民政部登记注册的社团 ┃ 准政府社团 ┃
┃ ┣━━━━━╋━━━━━━━━━━━━━╋━━━━━━━━━━━━┫
┃ ┃ ┃ 草根社团 ┃ ┃
┃ ┃ 非正式 ┃ ┃ 【传统的宗族团体】 ┃
┃ ┃ ┃ 虚拟社团 ┃ ┃
┗━━━━┻━━━━━┻━━━━━━━━━━━━━┻━━━━━━━━━━━━┛
图1社团的一种分类
描述社团数量和多样性看似简单,但却是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中国的
社团研究长期以来面临的一个障碍就是资料匮乏。如同其他国家一样,政府
很少专门对社团进行系统的调查和统计;即使个别政府机构对社团进行了统
计,但也仅限于其业务领域内的组织。因此,社团的数据显得十分零碎。我
们尽最大努力从各种渠道汇集数据,如各种专门年鉴、地方志、互联网和抽
样调查等。下面数据所勾勒出来的社团版图的确说明了一场名副其实的“社
团革命”正在中国展开,将如同市场经济的兴起一样成为当代中国的一个重
要特征。
历史参照系
为了证明以上所说的“社团革命”所言非虚,首先可以与历史进行比
较。这部分将简单勾勒中国社团的发展历史。
在传统中国,家族和血缘关系为基础的初级社团相当丰富,绝大多数情
况下这类社团的成员资格都是非志愿的。1895年9月康有为在北京发起成
立的改良派团体——强学会,一般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现代社团。强
学会仅仅生存了5个月,1896年1月被清政府取缔。但强学会的被禁却在
知识分子当中掀起了一轮创建学会的热潮。接下的两年迎来了中国现代历史
上第一波结社潮。两年间共成立了63个类似的团体①。
20世纪的头10年中,志愿团体开始激增。张玉法的研究找到了成立于
1899一1909年间的。733个社团,其中包括85个改良性社团、65个革命性社
团、265个商业社团、103个教育社团、65个学术社团、50个外交社团、17
个文化社团和83个其他类型的社团②。因为早期社团一般都很脆弱、短
命,这时期任何时点上,社团总数都少于733个。
①张玉法:《清季的立宪团体》,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71年,第126—
130页。
②同上,第90一148页。
442 J安邦之道
1911年清王朝被推翻,中华民国建立。政治变革催化了另一波结社
潮。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全国就出现了近’700个政治组织④。稍后,商业
社团也开始迅速发展。根据现在找到的数据,在1912年仅有57家商会②,
但到1915年增长到1242家②。1916年袁世凯死后,接下来的政治混乱和军
阀混战暂时中断了社团发展。然而,在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中国又开始
了新的一轮结社运动。在1920—1923年问,成百上千个青年团体、学会、
文学俱乐部和互助合作社等在各大城市出现,大学生和教授在结社中尤为
积极④。
1920年代中期,为了获得广泛的政治支持,反对共同的敌人——军阀
和土豪劣绅,国民党和新成立的共产党都花了大量力气组建工会和农会。到
1927年两党决裂前后,中国已经建立了700个工会,拥有两百万会员④,
以及22000个农会,拥有9153093个会员⑥。国共分裂后,两党分别控制自
己的工人和农民组织。我们没有找到这个时期共产党的统计,但南京政府宣
称到1938年全国有33000个基层农民组织,拥有会员34681000人④。
1937—1945年的八年抗战时期,大部分国土沦陷。国民党政府迁都重
庆。1942年,国民党政府颁布《非常时期人民团体组织法》,规定社团必须
在政府进行登记。当年登记团体共有17250个。两年后的1944年,登记数
量达到了26126个。当然,日占区的社团并没有计算在内⑧。全国的实际数
据无从得知。1945年日本投降后,即开始三年半的内战,直到1949年新中
国成立,这期间社团数量也无法获得。
新中国成立初期,政府没有记录全国社团总量的变化,但是个别地方政
府的资料当中能够找到一些零星数据。如表1所示的四个省(江西、福建、
广东和辽宁)和三个大城市(上海、天津和南京)中,1949年前后社团数
量变化并没有统一模式。有的地方社团大量减少(江西和广东),有的地方
①张玉法:《民国初年的政党》,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5年,第33页;王
树槐:Ⅸ中国现代化的区域研究——江苏省》,台jE: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4年,第
541页。
②朱英:《辛亥革命时期新式商人社团研究》,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年,
第55页。
③《民国八年中国年鉴》(民国八年版之影印版),台北天一出版社,1975年,第117页。
④王世刚,李修松:《中国社团史》,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58、372页。
⑤刘健清:Ⅸ中华文化通志·社团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43页。
⑥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编:《中国近现代史统计资料选编》,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
年,第170页。
⑦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国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政治三),南
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86、497页。
⑧刘健清:《中华文化通志·社团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423—
424页。
中国的社团革命l 443
减少不多(上海和天津),而另外一些地方社团数量反而有所增加(福建、
辽宁和南京)。
表1 部分地区注册社团数量,1912—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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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份 ┃ 江西 福建 甘肃 广东 辽宁 上海 天津 南京 绍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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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2 ┃ 100 ┃
┃ 1928 ┃ 142 ┃
┃ 1934 ┃ 1123 ┃
┃ 1935 ┃ 1142 ┃
┃ 1936 ┃ 15 ‘ ┃
┃ 1937 ┃ 2403 、 ┃
┃ 1941 ┃ 2988 ┃
┃ 1942 ┃ 2225 ┃
┃ 1943 ┃ 97 ┃
┃ 1944 ┃ 3273 1572 1416 212 ┃
┃ 1945 ┃ 2087 ┃
┃ 1946 ┃ 4536 4385 2479 4090 388 ┃
┃ 1947 ┃ 2740 27 ┃
┃ 1948 ┃ 5143 1320 492 379 ┃
┃ 1949 ┃ 2794 1336 350 278 ┃
┃ 1951 ┃ 504 485 lll6 ┃
┃ 1952 ┃ 9231 904 377 ┃
┃ 1953 ┃ 1210 ┃
┃ 1954 ┃ 147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