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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是怎样炼成的 txt

_2 柳池云(现代)
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口,张主任一见我,就心急火燎地说:“快!跟我走!”
“啥事哦,这么急?”
“一个重要客户,今天必须接待好,这是死命令!”
他边说边往外走,我提起公文包就跟了出去。
来到酒店,定好包间,开好空调,摆好座次,安排好酒水,一番热汗淋漓,可算是准备到位。
过一会儿张主任又看看座次安排:“不对哦!客人咋能坐这个位置呢?这不是让人家等着付账吗?不好不好……快!服务员!来把这个座次牌换一下!”
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我不禁脱口而出:“不会吧,老大!跟你搞过这么多次接待了,没见你今天这样啊,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他瞪大了眼睛:“你才不懂哦,你知道今天这位管着我们多少产品吗?告诉你小子!30%,整整30%啊!”
我不屑道:“那有什么嘛,我们卖他们买,这不很正常嘛。”
第四章 名利之中的部门(5)
张主任边丢给我一支香烟,边给自己也点燃:“这是客户,顾客,顾客是啥子?上帝!”
我默默地点燃香烟,心想:“说的也是,虽说是军品,人家不买你的,买别人的不也一样的事儿嘛。”
都安排妥当之后,我俩在楼下静静地候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烟,半包烟即将告罄的时候,一行军牌车缓缓驶来,张主任迅速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弹进垃圾桶,快步来到第一辆军车前,打开后车门,迎下一位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的军人,跟在后面的素来严肃的厂长,今天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一行人簇拥着,将客人迎到了雅间,我赶紧招呼服务员上茶,主客双双落座之后,我静静打量着这位客人,首先注意到其肩章,不数不知道,一数不得了,肩上的星星已经满得装不下了!两杠四星,二毛四!离将军一步之遥的大校!
“这么大的人物!难怪哦,弄得如此紧张。”我暗自思忖着。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程序化了,主客之间相互介绍随行人员,拉家常,互相交流对成都气候和时下天气的看法,其乐融融之后,厂长满面红光地端起酒杯:“各位! 唐总代表一直以来都十分支持亚华厂的建设和发展,今天又千里迢迢来厂指导工作,让我们对唐总一行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唐总干练地举起酒杯,与厂长碰杯:“十分高兴再次见面,感谢盛情款待!”
厂长:“各位,干杯!”
一桌人举杯相祝,一饮而尽,我也端起酒杯,将喉咙的入口开到最大,一杯酒狠狠浇进去。见面三杯酒,作为开场白,然后才是“推磨子”,这是四川的老规矩了。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推磨子”,以酒局上的我为例,我要“推磨子”,就得先将桌上的客人按尊贵程度,逐一敬上一圈,如一桌是十人,这就是九杯,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其他九人仍会“推磨子”推上一圈,我就又喝九杯。“推磨子”之后还没完,还得有针对、有重点地对最尊贵的客人互敬三杯。这还没完,还得对相互有点缘分的,比如老乡、校友等能拉上一点关系的互敬三杯。这桌酒局下来,每人都在30杯以上,八两左右。
虽说大学时代与兄弟们时常有“举杯邀明月”的时候,但也很少来白酒,可这接待工作又大多不喝啤酒,我就十分郁闷了。
喝到20杯的时候,我就有老牛拉破车的感觉了,吃力得难受!
看着坐在座位上偃旗息鼓的我,张主任使劲向我使眼色:“上啊!兄弟!你不支援我,我就要趴下了!”
我看看他那红得像猪腰子一样的脸,只好端起酒杯,继续战斗了。
饭局结束,我和张主任都奄奄一息了。将客人送到宾馆,我俩一齐倒在大堂的沙发上。
我递给张主任一支烟,给他点上:“老大!我今天彻底残废了,估计半个月不敢沾酒了……”
他打断我的话:“说啥子哦,半个月?半周你都跑不脱!你不上我一个人咋弄?副主任你也是知道的,他是闻酒就倒的人!”
“你战斗力够强啊!没我你照样把那些酒仙干趴下!你是酒圣哦!”
“我XXX的!这酒局太多了,铜墙铁壁的也让酒腐蚀烂了啊……”
我呵呵笑道:“你是不败金身哦,比铜墙铁壁厉害!对了,老大!你喝这么多,回去嫂子和侄女不说你啊?”
他狠狠吸了口烟:“哼!不说,不说才怪呢!”他像喷雾器一样把烟雾喷出去,惆怅地说:“但是又没有办法,办公室的工作,就是这个样子嘛!家人说自己,也是对自己好啊!”
第四章 名利之中的部门(6)
我说:“也是哦!你反正家在厂里,再怎么的,也有人关心你呀!”
听到这儿,张主任抬起头,问道:“唉,说到这儿,你和企企谈了多长时间了?啥时候办喜事哦?”
我把念书时与企企交往的过程一一道来,又叹道:“老大啊,你看我现在的情况,两人相距这样远,结婚就分居,日子咋过?我是实在没有信心啊……”
他抬起手,使劲摆着打断我的话:“你这才不懂!一个人独处异地,人生地不熟,有个伴侣牵挂着,你才有生活的动力!可长期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两个人谈了这么久,你总得给人个交代吧!让人家这样等着算个什么事!”他喝口茶,“我就是个现实的例子嘛!当年我和你嫂子刚结婚的时候,还没度完蜜月,厂里就把我抽调到迁厂办,来到了成都,你嫂子一人在家照顾家人,这一分居就是十年!两人隔得远,有时也难免郁闷,可想着老婆孩子,这工作也就有目标了。每天想着给小孩儿挣奶粉钱,养家糊口,这不才有今天嘛……”他边说还不好意思地笑了。
张主任的一席话让我感慨不已,加上酒劲一上来,躺下就难受,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我这样天天上着班有啥意思、有啥奔头呢,图个啥?
“你总得给人个交代吧!让人家这样等着算个什么事!”
“有个伴侣牵挂着,你才有生活的动力!”
张主任的话一遍遍在我耳边萦绕着,企企每周在车站送我时泪花闪闪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眼前。是该给企企个交代了!我默默地告诉自己。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给企企拨了过去,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惊喜的声音:“呀!云哥,你给我打电话!我一起床就接到你的电话,我可高兴可高兴了!”
我故意搞怪地说:“哼!别高兴得这么早!”
听这话,企企明显郁闷了:“呀?咋的了?”
我嘿嘿笑着:“更高兴的事儿在后面呢!我这周末铁定能回来,而且有更惊喜的事儿跟你说!”
企企咯咯笑了:“真的呀!快告诉我嘛,什么好事情?”
“坚决不说!我回来就知道啦!”
周五一早,我就向张主任请了下周一的假。
回到虎钥市,我一下车就直奔花店,买了大大的一束红玫瑰,直奔企企的住处。企企一见我,惊讶得张大了嘴,直愣愣地盯着我,我走上前去,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她眼睛一眨不眨地说:“云哥!你要干啥!”
“话都递到嘴边了!机会来了!”我暗想,“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我立即单膝着地,双手举起玫瑰花:“企企,嫁给我吧!”
企企眼睛闪动着泪花,面庞比玫瑰花还红,看我诚恳的样子,她点了点头,连忙拉我起来。
我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企企将玫瑰接了过来,深呼吸一样闻了又闻,陶醉地娇嗔道:“谁没答应你了!我都点头了!”
一听这话,我啥都明白了,抱着企企在寝室里转着圈:“我有老婆了!我有老婆了!”
我“趁火打劫”地说:“我请过假了哟,明天就去领证!”
“假都请了?你咋知道我会答应你的?”
“哼!你不答应我,能天天接到我的电话这么激动吗?”我还学着她的语调,“呀!云哥打电话回来啦!云哥打电话给我啦!”
企企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讨厌!我啥都被你看穿了!讨厌!”
我突然想起,结婚得选个好日子吧:“别忙,让我看看,明天是不是良辰吉日!”
第四章 名利之中的部门(7)
企企嘟起嘴巴:“封建!”
我认真道:“哼!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当然得看一看了,虽说不信这个,可也得避开有忌讳的日子吧!”
一翻日历--宜婚嫁,我忙拉着企企:“企企,快看!快看!宜婚嫁耶!看来真是老天有眼,天意如此哦,呵呵,咱明天就去办了吧!”
企企将头使劲埋到我的怀里,说:“你说的,天意都如此了,还有啥说的……”
我悄悄低头看,原来她正咯咯笑呢。
周一一大早,我和企企踏上赴“围城”之路。
车上,企企附在我耳边低声说:“云哥,听说结婚是围城,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哦,你不怕吗?”
我坚定地抛出一句“柳池云”式的哲语:“爱情是婚姻的花朵,婚姻是爱情的果实。既然真正相爱,何不开花结果呢?”
企企一听这话,如释重负:“哦,还有这个道理哦。我没听说过,不过还挺有道理哈?!”
我心想:“那是!这是我的理论,你能听说过吗!”
公交车在虎钥市宽阔洁净的大道上奔驰着,天是蔚蓝的,行人是带笑的,我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按照事先咨询的,先到派出所打印户籍证明,复印好身份证,赶赴民政局。
没进门,就发现很长的队,今天结婚的不少啊。
细看才发现,结婚的很多,离婚的也不少。排在前面的那对儿,明显就是离婚的,工作人员厉声问道:“离婚的?财产分割协议呢?!离婚协议呢?!什么?没有?一边商量去!商量好了再来!”
一旁的小孩儿则哇哇大哭,看样子娃娃才三岁,估计他也搞懂了离婚的含义,不论父母有怎样的感情纠葛,至少,以后爸妈不能跟他在一起了,这就是他的第一直观感受,对儿时有记忆的人都应该明白,此情此景,娃娃没有理由不感伤。
排到我了,工作人员:“离婚结婚?”
我怒了,心想这不晦气吗,没有好气地说:“哪儿有这样问的!当然结婚了!”
一听我这话,工作人员满含歉意地说:“哦!不好意思哈!那请你领表,一边填好,交到我这里吧!”
我想,对结婚的态度咋就好了许多呢?
我和企企挥笔刷刷地填好表格,交上身份证复印件、照片,工作人员挥舞着公章,咔咔咔!两本大红的盖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的结婚证就OK了!
工作人员拿着结婚证:“好了!祝你们幸福!”
我惊讶道:“啊!这就办好了?!”
“对呀!好了!”
拿着大红的本本,我又惊又喜。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结婚很神秘,很复杂,这可是决定两个人一生的大事!程序应该很复杂才对呀!可没想到的是,填表、粘贴照片、加盖公章等等,不到10分钟,全部齐活儿了!
手捧着结婚证,我和企企会心地笑了。一直盼着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可当它到来的时候,却又感受到些许的不真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没来的时候,你天天盼着、想着,可它来了,你又不知所措。
走出大厅,就在虎钥市的大街上,我揽过企企,深深地吻了下去,我们俩手里,都捏着一本大红的、喜庆的结婚证……
结婚并未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变化,只是我从成都回虎钥市的频率更快了,每周至少回家一次,成虎高速路上寄托着我对企企的爱恋。
越是如此,越是衬托出我在成都生活的“前途无亮”,逐渐酝酿起让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和落寞。
每个星期天下午,我都必须离开家,离开虎钥市,这熟悉的一切近在眼前,我却仿佛触摸不到,幸福的生活对我来说,就仿佛镜中月,水中花。
一个半小时的客车,再有一个小时的公交,抵达工厂已是晚饭之后。胡乱吃点面条,上上网,躺在床上想着未来的日子,想着这没有尽头的两地分居生活,然后默默地混着日子,期待星期五的到来。
星期一,还没回过神来。
星期二,稍微回过点神了。
星期三,开始正常工作。
星期四,盼着星期五的到来。
星期五,已经进入回家的预备状态,随时等着下班的铃声。
星期六,在虎钥市,高兴。
星期天,下午就得离开,又郁闷了。
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循环往复。
然而,我是如此地喜欢虎钥这个城市,我的企企在这里,我的大学在这里,我的那么多老师和朋友在这里。
每个周五,每当我乘坐的大巴驶出高速,向虎钥市区奔驰而去,此时的虎钥市总是这样多情而妩媚。宽阔的大道上几乎没有车辆,行人很少,如此宁静,如此安详;华灯初上,霓虹倒映在江面,微风抚过,波光粼粼的江水仿佛向你诉说虎钥市的安宁和美好。此时的我,一扫疲惫,心情总是为之一振。
虎钥市,我是如此地喜欢你,我舍不得你。
然而,偌大一个城市,哪里有我的所在,哪里有我的位置呢?
难道,偌大一个城市,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吗?
渐渐地,我郁闷得有些崩溃。
第五章 别无选择(1)
第五章?别无选择
一个人要成功,首先是家庭的成功,只有照顾好家庭、家庭和睦前提下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如果家庭失败,就算拥有再多的财富,获取再高的爵位,其人生都注定失败,其晚年则必将凄凉。
--柳池云语
那是一件彻底改变我对两地分居看法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我对在工厂的未来产生了怀疑,并最终改变了我。从此,我后退的路一步一步被斩断,我必须勇敢地拿起书本,踏上公考之路。
我得了一场病,这场病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2007年4月底,职代会刚刚结束的一个周末,我回到虎钥市,周五、周六一切正常,周日一早,不知怎么回事,我起床就感觉到身体不适。似乎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呼吸也有些不畅,很像感冒的症状。
吃过早饭,我奔市区一家医院,挂号、就诊。门诊医生说,我因受风寒,得了感冒,开点西药就没问题了。于是,给我开了两天共六次感冒药。
当天中午,病情似乎有所缓解。
下午,我昏昏沉沉地坐车回工厂上班,临走时,我告诉企企:“下周末,厂办要组织员工到龙泉看桃花,到时你坐车过来,咱俩一起去。”
回到工厂,似乎感冒有所加重,但是感觉能挺住。能吃下饭,就不是大问题!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二天,感觉更加不济,似乎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早饭也没有食欲。但是仍然没有引起重视,吃了感冒药,我认为会慢慢缓解的。
上午十点,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看看表,还有两个小时下班,我准备泡杯茶,继续办手里的两份文件。办完这些文件,也差不多该下班了。这时候,张主任来我们办公室翻报纸玩,我一边与他开着玩笑,一边到饮水机前倒水,突然,鼻子里的鲜血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用了一大把餐巾纸,仍然止不住。我从来没有流过鼻血,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有些吃惊。我稳住情绪,这次跑不脱,该进医院了。
张主任回过头来看着我,又看看壁柜上沾满鲜血的纸巾,他惊呆了,立即打电话,派车送我到厂医院。
这次,是厂医院的杨医生接诊。杨医生五十多岁了,对于这位阿姨,我早有耳闻,她是我们工厂有名的“女徐霞客”,曾作为随队医生参加过长江漂流,其队友有七人牺牲在漂流途中,事迹在社会上广为流传。杨医生看到我的境况,随即展开望闻问切,然后要求我做X光和尿检。
20分钟后,X光的片子取出来了,杨医生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小伙子,你命大啊!”
我一听这话,慌神了:“怎么,有生命危险?!”
“你要是再晚些时间来,就难说了。你看,你的肺只有一个在正常工作!另外一个,只有五分之一在工作了!”
原来,我得的这种病叫“气胸”,名字一听都很奇怪,原来是被“气凶”了,呵呵。原理大概是这样,请原谅我不是学医的,作为医盲,极有可能讲不清楚:
--“人要活命不得呼吸么?”
“废话,不呼吸的那是死人。”
--“呼吸的空气是不是首先要进入肺部?”
“是的。”
--“好!我们来看,空气进入肺部,通过肺将氧气分离出来,并注入血液,开始血液循环,提供生命活动必需的氧分子。”
“但是,空气怎么能进入肺部呢?”
--“用医生的话说,肺部本来应该是类真空的,只有这样才能把空气压入肺部嘛!但是,一旦某个部位出现问题,一点点空气进入这部分‘真空地带’,就面临空气压不进肺部的危险!”
第五章 别无选择(2)
以上这段对话是根据仅有的、不准确的一点医学知识编写的,目的是方便阅读。
我当时的状况是,有一个肺,大部分已压不进空气了。对一般人而言,一个肺输送的氧分子是不足以满足生命需要的。医生告诉我,由于我的肺活量高达4400毫升(这都是抽烟练就的深呼吸本领,哈哈),一个肺就有2200毫升,加上那个运转不正常的肺,全部加起来也有近3000毫升,勉强能支撑一个大男人的生命需要。但是,如果晚到医院,一个肺的真空被空气占领,只要出现呼吸困难,生命就极其危险!
我十分庆幸,幸好没有戒烟,要不然,不时常锻炼肺活量,岂不是小命都没了?嘻嘻,窃喜一下。
“那么,如何医治呢?”
--“做手术!用一根特质针头,通过胸部,插入有问题的肺,把空气抽出来。”
杨医生告诉我,其实这种病很常见,它属于物理性疾病,没什么大问题,打一针抽出来就好了。但是,必须住院观察,时间大概一个星期。末了,杨医生还来一句:“千万不准跑啊,马上办入院手续!”看样子,她老人家还怕我“越狱”。
从小到大,我医院都很少进,住院?更是没有过。
想到这些,想到我将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我心里郁闷至极,万念俱灰。但是没办法,医生要求住院,也得住哇。
要住院,就意味着要“旷工”了,这样一来,一个人扛不住了,因为手里的工作,总得有人来顶替。况且,张主任知道我来医院的事,于情于理也该把诊断结果告诉他。我拨通了张主任的号码,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张主任,医生要求我住院……”
张主任那头似乎也慌了阵脚,以为是多大的病:“小柳,你,你,你莫着急哈!我和刘副主任马上过来!”
十分钟不到,张主任开着车,和副主任一起来到医院。向杨医生询问了病情,随即来到病房:“小柳,工作我已经让老强接过去了,你就安心养病,莫得好大个事儿的。你要记得,千万别跟小企说哟!”我想说什么,张主任却示意我不要说,“你想嘛,你们两个隔这么远,她又不可能过来照顾你!你跟她说了,她也不过是干着急呀,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能给她说!”
就这样,我又一次听了话,硬是没敢向企企说这件事。
张主任和副主任走了,又安排了与我关系最好的经济民警小军来照顾我。小军是厂里的子弟,也是我在工厂最好的兄弟之一,这娃喝酒十分厉害,厂里从未有人见他醉过。他练过武术,据说工厂没搬到成都,还在深山的时候,与人发生矛盾,曾创造一个人单挑5个人的纪录。最后,这5个人的亲戚全部跑到厂门口来闹事,搞得惊天动地。不过此人生性耿直,十分重义气,我们在厂办的聚会上一见如故。
小军的工作被张主任交给了其他人,他负责照顾我,每天给我送饭(住院的费用全部被张主任安排过了,这也让我万分感激),陪我聊天。
我们俩在病房下棋、打跑得快,不亦乐乎。晚上,我睡了,他才离开医院。我至今十分感激他,患难见真情,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一大乐事!
企企每天会打电话来“查岗”,每次,我均以“我在看书”搪塞过去。
话说这年轻人的身体,恢复起来就是快。我住院一直到星期五下午,共四天,计96个小时。这四天里,我被那个参加过长江漂流的杨医生,拿着长长的针管,从我光滑圆润的胸部刺进去,一直刺入肺部,连续两天,抽了两次,最后X光片显示好了!
第五章 别无选择(3)
按杨医生的要求,由于我的肺部被刺,伤了些元气,必须在医院静养半个月。
但坚持住院到了星期五,我觉得因为自己生病,小军天天照顾我,他还有自己的父母和妻小;再则,为单位增加了太多的麻烦,我也觉得很过意不去;更为紧迫的原因是,企企下班就会从虎钥市来成都,她要如约跟我一起去龙泉驿看桃花!要是她知道我生病而没有告诉她,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
我硬是扭住杨医生:
--“杨医生,你看嘛,我没得问题了!好了哈!”
--“年轻人嘛,恢复得快,杨医生,您就放我走了吧!”
--“有什么问题,我会马上回医院。杨医生,您放心!我有一点点问题,有一点点不适,我会立即返回医院的!”
杨医生拗不过我,只得放我出了院。
我把出院的事儿告诉了张主任,张主任特地要求我:“小柳,你今晚千万要稳住,不能让小企看出你住过院哦!”张主任还派车,和我一起到长途车站接到了企企,同时,安排我们住在了工厂招待所。
张主任之所以这样体察我的心情,是因为他曾有过类似的经历。1996~2004年,在长达九年的时间里,张主任一直在迁厂办工作,负责新厂建设以及新厂建成后的设备搬迁。当时,上级的要求是,“厂要迁,生产线不能停”,要以“搬一部分停一部分,搬多少停产多少”为原则,而张主任的爱人是最后一批搬到成都的工人。在这九年时间里,张主任和爱人一直分居两地,一个在成都,一个在Y市,要知道,这是一个上有老(双方父母都年近七十),下有小(迁厂开始时,女儿还没上小学)的家庭。很多事情,张主任都没让爱人知道,包括他自己得了一场大病,病得留下后遗症,都没让远在Y市的爱人知道。这些事情,在我生病住院前,他就向我讲过。
张主任是一个硬汉子,我佩服他这一点,也很能理解他的苦心。于是,我打算对企企继续瞒下去。
可以想象,对于一个不会撒谎的人来说,要依靠胡说八道稳住自己的企企,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而我就是这样了不起的人,那天晚上,我顾左右而言他,硬是生生地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周六一早,厂办的所有人员共四十多人,浩浩荡荡地集合在停车场,准备上车前往龙泉驿。事先,我已经与小军说好,他提前到停车场,向同事们吹风,千万不能提起我住院的事情。
就在我和企企与大家一起在停车场等车的时候,负责小车调度的李阿姨进来了,一看到我,她很惊讶:“小柳,你好啦?”我一个劲地向她使眼色,她硬是没感觉到,“你这么快就出院了?完全好了没得?”李阿姨后面这句话,把我苦心经营的谎言彻底击碎了。
企企十二分惊讶地看着我,没办法,露馅儿了,我只有和盘托出。
企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在车上,我把事情经过,把向她隐瞒的原因一一解释清楚,经过张主任的斡旋,才算有个交代。
在龙泉驿,利用独处的机会,企企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一句没听进去,就听见她歇斯底里地“叽哩哇啦”,大体意思是不该瞒着她。
其实我也很郁闷,很委屈。
企企所负责的工作,手里的事情总是那么多,一个“忙”字都难以形容。两口子隔得这么远,我住院了,她能放弃工作过来照顾我吗?至少,我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影响她的工作。同时,如果知道了,她还能安心工作吗?不可能,只怕饭吃不好,觉也睡不好。
第五章 别无选择(4)
这件事情给我的体会太深刻了。我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两地分居的痛苦,连生病都不敢互相知会,我作为男人还可以挺住;可万一她生病了,又该怎么办呢?一个柔弱女子,身在异地,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在自己最孤独、最落寞、最伤心、最脆弱的时候,另一半却身在异地。也许他并不知情,就算知情了,也只能打个电话,安慰几句。
更进一步,将来有了孩子,是不是也要孩子每周才能见到一次父亲?做父亲的,是不是每次回家,都会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许多?
在孩子嚷着要“爸爸”,在照顾、教育孩子需要一个帮手的时候,就得让一个柔弱的小女子独自去承受吗?
在这种时候,有什么能代替一个坚强的肩膀、一个宽厚的臂膀、一个宽阔的胸膛呢?
可是,在孩子最需要父亲的时候,在爱人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很可能不在身边。
难道,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吗?
那么,我的奋斗,我的工作,我的理想,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请原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私”。
但此时的我,已经深深迷茫了。
一个多月后,我上网看到的一句话,为我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为我日后人生的转轨找到了理论依据。
依稀记得,那是一篇对某位成功人士的访谈录。该人士说了一句十分经典的话,大意是:
--一个人要成功,首先是家庭的成功,只有照顾好家庭、家庭和睦前提下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如果家庭失败,就算拥有再多的财富,获取再高的爵位,其人生都注定失败,其晚年则必将凄凉。
事到如今,这位人士的事迹、经历、名字我统统抛到了脑后,唯独这句话,深深映入了我的脑海,铭刻在了我的心上。
看到这句话,我心里为之一振,仿佛于大海中看到了灯塔,于迷茫中发现了路标,用“醍醐灌顶”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那么,是不是可以换句话说--如果合家团圆,家庭和睦,幸福美满,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呢?
但是,我现在的家庭幸福美满吗?合家团圆了吗?
很明显,答案是否定的。我和爱人因为分居两地,都处于时浓时淡的痛苦之中,郁郁不可终,凄凄惨惨戚戚。
难道,这就是我要的生活?显然不是!
我要回家!我要回虎钥市!
从这天开始,我便踏上一心回到虎钥市的征途,我一有机会就搜索虎钥市的岗位,大公司、小公司,一切机会均不放过。
回到虎钥市,是我的目标和动力。
7月初,在搜索虎钥市岗位时,我发现虎钥市一家中专学校--机工校正在招聘校长秘书。看到“中专”二字,生于计划经济时代末期的我并不陌生,还在我上小学时,每年六七月,大街小巷都在传诵哪所初中考上了几名中专、几名中师,那拿着中专录取通知书奔走相告的情景,我历历在目。想到这些,我想既然是中专学校,怎么说也不会太差,于是热情迅速上升。
对照条件,该职位需要有工作经验,我已经在岗位上工作了一年,应该符合条件。于是,我致电咨询,并将简历发送到该公司电子邮箱。
没有意外。随后,该校热校长两次约见我之后,当即决定录用我,并许诺我为校办秘书科科长,同时兼任校长秘书,工资待遇与亚华厂差不多。未经世事的我,没有打听福利待遇方面的情况,想到既然是有个“小官”可做,福利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第五章 别无选择(5)
看过前文就知道,此时的我正处在一心想回虎钥市的状态中,实在无暇核实机工校的实际情况。与热校长会面时,他让我参观了该校的两幢大楼,所圈的一大片地和规划图,看了富丽堂皇的宣传品。后来才知道,这些宣传挤掉水分,基本没干的了。
但那时的我,不由得不心动,想到有一家虎钥市的单位能要我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家所谓的“事业单位”,实则就是一所民办学校。
对于这一切,除了企企,没有一个人知道,张主任、副主任毫不知情。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是因为我不知从何说起,更是没有颜面去说。
如此大的变故,不与家人商量不行。辞掉一家垄断国企厂办的岗位,转到一家民办学校任职,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从虎钥市赶回成都,回到工厂的当天晚上,我来到工厂附近的一所大学校园里,选了一个人少、僻静的角落,向我认为应该征求意见的重要长辈--父母、岳父母、大舅,一个个地打电话。
接通电话,简单问候之后,我开始陈述,主要意思是:我要辞职回到虎钥市,接收我的虽是一家民办学校,但当个小官,应该不错;两口子永久分居不是办法,总得要想办法聚在一起,我希望能抓住这次机会。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之所以征求长辈的看法,一则希望再次验证自己想法的正确性;再则希望能得到支持,为自己这次冒险提供积极的心理暗示;三是进行礼节性的知会,以免落下“话头”,将来责怪我这做晚辈的没有打招呼。
事实上,这种讨论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回到虎钥市。这无异于之后进行公考复习时,书上所说的“集体冒险”。有时候,集体讨论并不一定能增加决议的安全砝码,甚至反而会走向极端。因为,讨论的过程中,会议主持人的意见主导着会议的进程,而参会者无非是顺着主持人的意愿说下去,为主持人增加冒险的理由而已。这也是日常工作中一些“委办公会议”、“听证会”、“办公会议”达不到预期效果的原因之一。
长辈们听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便阻拦,他们了解我的实际情况,也能体会做儿子、做女婿、做外甥的柳池云的苦楚。
很显然,结果是:几位长辈均对我的决定表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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