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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是怎样炼成的 txt

柳池云(现代)
《公务员是怎样炼成的》作者:柳池云
第一章 单纯的想法(1)
第一章?单纯的想法
非要经历磨难,才能明白到底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很明显,考公务员是天堂之路。
--柳池云语
相同的舞台剧,在位于川北小城的西南理工大学里一幕幕地重复上演着,时间相同,地点相同,而主角由他们变成了我们,又由我们变成了你们。2002年入校时浑身透着青涩的小孩儿,一转眼也成了大的“老人”。
暑假结束了,新的学年开始,我们聚作一团。例行的朋友聚餐活动中,话题不只是团委、学生会的那些事儿。就业,成为我们不得不谈、不得不面对的话题。
狼道、心情、华子、沛公、AK、风铃、风蓝、我,几个无聊男性,还跟以往一样,有事没事聚在一起乌烟瘴气、花天酒地一番。
简单介绍一下。
我叫柳池云,时年22岁,中###员,西南理工大学资源学院土木专业学生,校学生会副主席。一起的几个兄弟,均是我大二时在资源学院学生会当部长时的“同僚”,几年的共事让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后来,华子成了院团委副书记,还兼着我们党支部的副书记;心情是院学生会主席;沛公是党支部委员;我则被分流到校学生会任了个副主席。
狼道是少女杀手,论帅气的话,我想大概也只能打个75分,但是论魅力,那绝对是百分之二百。就我所看到他身边的女孩,几乎没有重复过。狼道经过多少风月,估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风蓝远看上去,就是一标准的计算机系的男孩,黑框眼镜,网络高手,做了多少网站,赚了多少烟钱,也没人能说清楚;AK是###,有个当厅级干部的舅舅,有钱且阔气;风铃和我基本上是没出息的那种。
大家两个月不见,却依然亲热熟稔,每个人都用啤酒瓶碰了一下。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AK首先挑起了就业的话题,炫耀了他暑假里的幸福生活。他暑假回到成都青白江,在一国企社会实践了整整两个月。“我舅舅把我放到了管理部门,说多学点东西。这个管理部门里还有很多漂亮妞儿,我一进去就喜欢。结果,每天我百分之八十的工作就是围绕着美女转来转去。日子过得也挺快,工作也很简单。我参与工作不多,更多的时候就是看着大家忙。他们不断地应付着那点破事儿,检查检查,报告报告,接待接待,采购采购……”于是乎,我们都明白了他仗着有个当厂长的舅舅,也是风花雪月了两个月,并且还吃香喝辣。大家都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各个咂着小嘴。
自此说起,大家纷纷海阔天空地侃起来。甭看狼道那么有女人缘,但是他还是希望搞本专业,修桥铺路之类;风蓝则想自己创一家网站,融点资,当个CEO。说起未来,香烟一支接一支,酒杯碰了又碰,好不热闹,好不兴奋。我们都憧憬着高空展翅的辉煌时刻,那时候的我们就跟每届的毕业生一样,满腔热血,积极投奔社会,想付出自己的全部才华。
这就是年轻人,青年学子的激情岁月呀。
华子、沛公是一心从政,由于俩人在团委、党支部都担任要职,有这种想法情有可原,大家也都一致认可。
可是,话题突然就转向了我,心情夹了片水煮鱼,对我说:“你应该参加公务员考试,你看你这人编过几期刊物,写东西语句基本通顺,以后肯定会有点出息,然后平步青云,那就太了不起了。”
我一听头都大了,不停地摇头:“打住,打住,什么是公务员考试?考些啥?都大四了还天天复习,还要去上自习,就为了以后的一杯茶、一张报?这不把我的才华都给湮没了?”我不仅仅是一头雾水,简直就是兴趣索然。
第一章 单纯的想法(2)
心情摇头并说道:“你不懂,你可以去看一些相关资料。现在公务员每年都招收很多的。有国家的,也有省市的。估计每年考公务员的人有100多万,据我保守估计。”
“不过,公务员考试竞争也是激烈的,能考上也不容易。”华子说道。
我没等大家继续探讨公务员的事情,就直接告诉他们:“其实,我是一心想到大企业去工作,手握重金,天南海北,沧海横流,在市场经济的海洋里遨游,多么令人向往啊,况且,还能挣大钱。叫我去天天坐在那里,捧着杯子,盯着报纸,混日子?见鬼去吧。”
大家都给我鼓掌。人各有志,我从来没想过要考公务员,端那茶水看那报纸,浪费我的大好人生。这种想法与我后来在一垄断国企的经历迥异,当然,这是后话。这也说明我当初是多么的幼稚,非要经历磨难,才能明白到底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很明显,考公务员是天堂之路。我更知道的是,现实的残酷没得你个人的拼搏奋斗。
我当初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凭空的。辅导员曾经说:“企业里,干一份工作拿一份工资,而国家单位干多干少一个样;更何况,作为一个男人,不能没出息,应该出去闯荡闯荡,怕啥子嘛!”至今我还记得她当时那不屑的表情和一口川腔。我从小就是乖孩子,听老师的话成惯性了,她这无意间的一席话,却深入我的骨髓。
还有一件事,大二暑假,为响应“到社会去实践”的号召,我去一个镇党政办社会实践时,听一副镇长说他年终扣除生活费,居然只存了4000RMB,年关一过,花光积蓄不说,还倒欠人家400。这样子干下去会有什么出息?理想何在?咋个生活?想到这些,我简直头晕了。这也坚定了我绝不去当公务员的想法。
当时的想法,幼稚而可笑,那是因为,还没有尝到生活的艰辛。
再说,就算要去考,我们这个城市也多年没招考了,没有岗位,从何考起?选调生?得了吧,到时不知道分到什么地方去,我是坚定要与女友企企(她是虎钥市一省级事业单位的定向生)近一些,这过日子,两人隔远了也不行,一个女人独处异地,遇到什么事情,谁能帮上一把?如果心里有个伤心事都没人诉说,找这样一个男人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是一心要在成都市或虎钥市的企业工作。
华子点着一根“红塔山”,猛吸了一口。云雾缭绕中他老成持重地说:“其实,我们都是打工的,往小了说,到哪个企业,都是一打工仔;说大了,潘基文不也是为联合国打工么?而要为后代谋求好的生活,唯一的选择,就是要瞄准稳妥的去处,老了才有所依靠。”看着被酒染红了大脸的华子,我发觉,他说的简直是谬论,对!就是谬论!
虽然我不同意华子的说法,但为不伤其自尊,我只有将肚子里的话和着啤酒一块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原来,从暑假开始,华子就开始为选调生考试复习了。对于选调生,当时的我是一无所知,只听说其档案留在省组织部,提拔很快。华子说,他把选调考试的书看了两遍了。两遍?!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简直是奇迹,谁能耐着性子把一本书看两遍?我们经常是考试前还不知道书在哪儿。这考公务员,抛开愿不愿意不谈,单就是这“学习”而言,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
真正自己准备参考了才知道,不学习、不看书、不复习,能一举考上公务员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这顿饭,是我们的老大随风(我们当部长的时候,他是团委副书记,毕业后回上海一家上市国企,现已是项目经理)毕业之后,第一次由几个小鬼操办起来的饭局。老虎不在家,猴子充大王。虽然开心,但谈到就业这关乎前途和命运的话题,我们不禁都有些没底,一番觥筹交错,酒足饭饱之后,一个个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第二章 踌躇满志(1)
第二章?踌躇满志
这一如我后来的经历一样,未成历史,就有玄机;尘埃未定,便不知是云是雨。
--柳池云语
随后的日子,我们纷纷为找工作而奔波。
按住AK、心情等几人不表,从我自己的事儿说起。酒局之后,我的发条就上足了,憋足了劲,将能量一点点释放出来。不为别的,就为“就业”俩字儿。
当时,我们学校的就业工作还与形势不太协调,做法比较老套,无非是辅导员讲一讲,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经验。一切只能靠自己。
幸好,网络连接你我。于是,我不停地上网搜索,首先做出一个吸引人的简历来。信息一沓沓蹦出来,往届毕业生、就业指导老师、专家的说法不一而足,各式各样。我一点一滴地吸取,有好的观点或说法,就记下来。现在还记得,那时有个比较科学的说法是,一定要亮出你的优势、特点,一定要简明扼要。
那段时间,我基本上是趴在电脑桌前、泡在网上,依靠外卖或方便面度日。
一番痛苦学习、纠结挣扎之后,开始自我总结。秘书职业资格证书、学生会副主席、获省级表彰的论文,这几条现在看来毫无用处、与实际工作相去万里的玩意儿,却被我堂而皇之地打在了简历的封面上,且用了黑体加粗的格式。没办法,作为一个涉世不深的毕业生来说,也只有这点可写了。
自荐书,我并没有像一些同学那样,将学校简介、所学课程写进去,而是分条列项,从组织协调、文字处理、办公自动化(无非就是WORD,谁不会啊)、创新创造(也就是鼓捣个挑战杯啥的)等方面,大言不惭地自我表扬了一番。末了,还把参加培训、学习和学干任职的经历加了进去,造表似的做成了“简历”。最后,附上各种证书的扫描件。
这份简历,我一共做了20份,封面和获奖证书的扫描件,全部彩打。做成之后,足足有20页,加之彩打纸张过厚,像本书似的。而这番折腾,也花了我400多大洋,对于一个一文不名的学生娃来说,实在有些负担沉重,不过也咬牙挺住了。
事实证明,在就业的过程中,简历帮了我的大忙。
国庆大假,普天同庆。我、狼道、华子、心情、AK、沛公等,我们几个又聚在一起。
这次聚会的氛围不像上次那么火辣,这次有人比较蔫,有人比较活。比如,沛公就非常郁闷,选调生报名结束,由于学校要求挂科为零才可报考选调生,而沛公挂科一门,与选调生彻底无缘。他跟其他几个兄弟一样,已着手制作简历。华子在哥儿几个当中成绩最好,所有科目全部达到“万岁分”以上,报名成功。由于处境不同,大家心情也完全不一样,只有互通信息,互致祝福了。最后,一向稳重且从未醉酒的沛公差点喝翻。
国庆之后,成都的会展中心和宁夏街,相继举行了两次大型招聘会。我前去,排队排了几条街,好不容易被人群“夹带”着进入招聘大厅,看了又看,却没有合适的岗位。投了几份简历,面了两面,却发现,几乎都是些皮包公司,我一度沮丧不已。
10月25日,学校例行的大型“双选会”举行。与在成都的遭遇相同,有一家虎钥市的科技公司明确要签我,一打听才知道,其主营业务就是卖电脑,让我晕到极点;而另一家虎钥市的数码科技公司让我去当总裁助理(估计也就是文员之类),前去看了,可上班起码要坐两个小时公交车,彻底崩溃。
第二章 踌躇满志(2)
回绝这两家之后,我就像饿狼一样,天天在网上搜索着岗位,寻找美味。
一天,浏览学校就业网时,我惊喜地发现,武警某总队来校选拔应届生。那是我离成为一名革命军人的梦想最为贴近的一次,近得几乎都看见其汗毛了。
真是天赐良机!而且开出的待遇很吸引人:机关内勤岗位,现役军人编制,授中尉军衔,工作地点--成都。看得我怦然心动,想象着,我将会身着军装,肩扛闪亮的一杠二星;走到哪儿,女友企企都能挎着我--一个现役军人的胳膊;回老家,买火车票有专门的通道,多么幸福,多么神气。
可仔细一看,郁闷了。一是,报名的时间过了,该总队要求先在成都某信箱投递简历,我得到通知的时间晚,不知情也就未投递简历;再者,我的专业严重不符合,纵观需求计划,没有一个是我读的这个土木工程;最后,该总队要求不及格科目不得超过两门。而我是三门,都怪自己没认真学习,这挨千刀的三门挂科!
叹息,遗憾,绝望……
但不甘心错过这次绝好机会的我,还是在面试当天上午,怀揣着简历,直奔就业办。
通过看门缝、聆听军官之间的对话等拙劣手段,我发现,一个被称为“赵处长”的军官是负责人。瞅准一个面试空当,我鼓足了勇气,冲到赵处长面前,递上简历,昧着良心,陈述了没能看见招聘公告的理由:因为考试去不了成都--实为杜撰。随后,赵处长手执我的简历,与随行干事商量:“这个娃还可以,你看,在省上得过奖,又是学生干部。唯一不足的是专业不对口,今年我们没有土木工程专业的招聘计划。”
之后,赵处长让我留下电话等消息。于是我在就业办附近的校学生会办公室无聊地等待,心急如焚。
事实上,“简历”帮了大忙。半小时后,我就接到了就业办老师的电话,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去。赵处长问我挂科门次,我再次昧着良心说,有两门。处长告诉我,经过向上级请示,虽然我专业不符合,但是综合各方面,总队决定录用我。
随后是政审。我的辅导员、团委的指导老师,都被请去了解情况,一切顺利。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碰见了辅导员张老师,他对我说“恭喜”,说了政审的情况,应该基本定下来了,我说:“张老师,成了一定请你喝酒!”师生两人都十分高兴。
谁知下午传来噩耗,处长一行奔教务处查我的原始成绩去了。我那挨千刀的三门挂科自然是无法掩饰了。最后的录取名单上,我名落孙山。
就这样,我与可能是一生中唯一的“弃笔从戎,报效祖国”的机会擦肩而过,我那成为革命军人的梦想彻底破灭。
无比郁闷,掩饰不住的郁闷。
企企却拉着我的手说:“你不去更好,部队管理那么严,你多久才回得来虎钥市一回?再说,我也不喜欢武警的军装,裤子上还有两道黄杠杠,难看死了!”我几近晕厥。
不过事实的确如此,当时的武警服装就是这个样子。
然而,历史总是朝着我们无法预知和操控的方向发展着。2007年,武警换装,新装貌似已没有了那难看的两道黄杠杠,显得十分耐看。但当时的企企怎么可能看到这些呢?我们又怎么可能预知到未来呢?这一如我后来的经历一样,未成历史,就有玄机;尘埃未定,便不知是云是雨。
11月份,我们几兄弟再次相聚。这次,好消息不断,有些许喜庆的味道了。
第二章 踌躇满志(3)
华子通过了选调生面试。很难解,当年的选调生选拔是先面试,后笔试。而且,当年的面试加分十分离谱,校学生会主席级可以加20分,副主席、院学生会主席、副主席、部长级依次加19、18、17、16分;省级、市级、校级获奖,以及在上述各级刊物发表文章,均可加一笔可观的分数。因此,当年的选调生选拔基本是在学生干部中进行的,没有这些加分的同学吃老亏了。
华子是一个有心之人,一旦认准,就会努力地追逐。在校外租房复习,战酷暑,强打精神看书,经过几个月的鏖战,华子的心血没有白费。最终,在全校好几百人参考的情况下,华子表现优异,且加分可观,位列前十。我们都为他高兴。
华子点燃一支烟,满嘴酒气地向大家诉说他面试时的遭遇:“当时,我简直手脚冰凉,你想,这么冷的天气,又没空调,哪个受得了。我穿个西装,但没穿保暖内衣,表面风光无限,里头冰天雪地啊。”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烟气就从他被酒激得绯红的嘴唇飘出来,飘过他那并不茂盛的小胡子,被鼻子吸了进去,我像看戏似的看着他表演,他操着浓重的重庆口音,继续说,“一进去,几个考官黑压压地坐在那儿,我都有点打抖了,也不晓得是被吓的,还是被冻的”,说到这里,大家哈哈大笑,纷纷说,“你娃也有这一天啊!”
其实,华子不应该是个怯场的人。他经历了很多大场合、小场合,身为团委副书记、党支部副书记的他,不知道要召集多少次会,每一次,他都要在台上发表“重要讲话”;并且,他深谙党务,发展党员、先进性学习,都由他组织;因工作原因,处级、科级干部也见过不少。我们没想到,他也会打抖抖。话说回来,遇到这种场合,事关个人命运和发展,不紧张才怪,这跟平时的开会差之毫厘,却失之千里。
心情也签到了理想的单位--中铁集团。之所以说“理想”,是因为他一直希望到这类企业做与专业对口的工作,他不想因为做了学生干部,就丢了专业。由后来的经历可见,当初感觉上的“理想”也仅仅是出于一个愣头青的想当然,做工程的辛苦程度难以想象,居无定所,工程干到哪儿,哪儿就是家。
华子讲完,大家一顿嬉笑怒骂之后,心情也讲起了他签约时的情形:“中铁十局,据说是中铁最好的一个局,待遇好,工程也多。但是到我们专业却只招一人,外校的很多毕业生也前来应聘。排了好长的队!轮到我的时候,他们前面的简历就摆了上百份!”心情给每人发了一支烟,继续说道,“我一见那阵势,就知道没戏了。”
AK戏谑道:“你跟他说,你是学生会主席,你就说,‘我是主席哟’!”“###”AK从来都这样捣蛋的,他的成都口音显得十分滑稽,大家一阵哄堂大笑,心情却郁闷得不行。
“但是,我还是鼓足勇气交了自荐书。下午,就接到电话,通知去签约。我听到来招人的两个领导对话:‘这个是学生会主席,还是不错的,要了!’我真是幸运哦。”
心情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对于自己的成功,从不归功于自己,总在找客观原因。心情是个好人。
AK的工作基本有谱了,他舅舅所在的大企业已向他发出了邀请,胜利已经向他招手,而且与专业对口,待遇不菲。
狼道也在父母的介绍下,落实了老家的一家大型公司。由于家底颇厚,发展前景看好。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风蓝、沛公、风铃、我,我们四个郁闷的男人,却还在待价而沽,其实说无人问津更贴切。
不过,看到兄弟中有人“卖”出去了,也算是松了口气。有人买白猫,就有人买花猫;白猫都卖出去了,还怕花猫没人要么?于是,纷纷开饮,“烟酒生”们个个踌躇满志。卖出去了的,为被买而高兴;未卖出去的,为看到希望而开心,真是好生得志啊。
第三章 死马当做活马医(1)
第三章?死马当做活马医
我已不是自己的我,仅一个小卒,一粒棋子而已。别人把我放到哪儿,我就得在哪儿扎根,发芽,开花……
--柳池云语
转眼到年底了,各大单位的招聘指标基本用完,招聘会接近尾声。眼看年前找到工作的愿望就要落空,我更是加大了跑场子、上网搜索岗位的力度,11月和12月花的路费开销就将近2000RMB,无奈只有厚着脸皮继续向父母要,想着父母把自己养这么大,自己还不能养活自己,临到头了,还要跟家里敲竹杠,心里很不是滋味。
幸好企企提前上班,开始领工资了,这为我们两人都增添了不少希望和动力,也缓解了一些经济上的压力。大事情上,企企不糊涂,就算我的决定再石破天惊,处境再艰难窘迫,她都站在我这一边,默默地支持,变着法子鼓励我。之后我的两次辞职,最终走上奋战公考之路,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有企企这样的女孩,是我的幸运。
跑了两个月,还是没有合适的“买家”,要么单位看不上我,要么我看不上单位,总之是对不上眼。“今年,我将会以一张白卷回家复命,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想到这里,我的心情黯淡至极。
山穷水尽处,柳暗花明时。就在这时,机遇来了。
我习惯饭后边抽烟边看《新闻联播》,一次摸出香烟却发现打火机不见了,真是“有烟没火,比死难过”!翻箱倒柜地找打火机的时候,恍然听到电视机里传来“……即将开展大型网络招聘会,届时将有2000多个岗位面向应届毕业生……”的声音,我心里一惊,立即上网,果然,搜索到了这条消息。
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我参加了这场招聘会。查询到中国北方集团亚华厂的需求信息,岗位--厂办综合管理,地址--成都,反复搜索企业信息,对照自身条件,甚合我意,于是致电该厂人力资源部,快递去了求职简历。
五天后,我正在上一门敲破脑壳都听不懂的专业课,手机响了,区号028,在课堂上接电话是家常便饭,我掏出手机就接。
“请问,你是柳池云同学吗?”
“是的,我现在正在上课,你15分钟之后打过来,好吧?”
“哦,好的。”
对方怏怏地挂断了电话。
我当时就是这么愣头青,对用人单位来的电话都敢如此应付,连哪个单位也不问一问。其实,主要是当时投往成都的简历忒多了。用人单位来的电话也多,多了就有点不重视。
15分钟之后,下课了。电话果然再次响起,还是028打头。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正是那家大型国企,对方让我第二天就去面试,还特地要求我带上我的证书原件。
接完电话,我收起书包,立马走人了。课?不上了!直接奔寝室,查资料去了。
对企业的一番了解之后,翌日一早,我便踏上了前往成都的汽车。一个半小时之后,抵达成都。
来到亚华厂,给人力资源部部长老郭打了电话,郭部长立即来到门口接我,随即领我到他办公室,详细了解我的家庭情况,让我把获奖证书原件拿出来。我的证书倒是不少,有时候学生会组织活动也评“先进个人”什么的,我将那些值钱的、不值钱的大红证书,一大摞摆在他桌子上。很明显,郭部长对此有些意外,带着吃惊的表情看完我的证书之后,又让我进行书写,估计是想了解一下我的“书法”,我一阵子狂草之后交给郭部长,然而他看过之后的评价更是让我出乎意料--“写得好”。后来,由于我经常送厂长签批的文件请他阅办,发现他的签字比我还狂、还草。
第三章 死马当做活马医(2)
随后,郭部长让人带着我到五脏俱全的公司转了一大圈,从厂区、子弟校到单身楼到文化广场。这是一家历史悠久的三线企业,职工近万人,军民两用,协调发展,效益不错;其产品广泛渗透到各领域甚至“神舟”系列飞船,从当年的“神一”到“神五”,都有所贡献;庆功宴上,杨利伟与厂长的合影,厂区里随处可见。单身楼条件一般,两人间,收费很低,但想到是单身楼,又想到离虎钥市近,离企企近,我也忍了。
带我参观的同事说:“之前,郭部长带队奔赴好几个高校,收到应聘这个岗位的简历有一麻袋,虽然你专业不符合,但是分管人事的金书记看了你的简历,就看中了你,硬是力排众议单单请了你一个人来面试,你要多珍惜,好好干哟!”
听到这里,我不禁热泪盈眶,居然有人这样看好我,但愿选择我不会让你后悔,嘿嘿!同时,我也估计到厂里已是打算签我了。想到这里,我不禁狂喜,这里离虎钥市很近的嘛,以后回去也方便,真好!回到办公楼,郭部长拿起大笔,就签了我的协议书。
就这样,我卖出去了!
过两天就是元旦了,岁末年初,辞旧迎新,元旦前的聚会是我们每年必行的“大典”,哥儿几个又聚在一起。
这次,华子又有好消息了。选调生考试笔试结束,他以极为微弱的优势胜出,但由于名次靠后,估计选岗位的时候比较吃亏。不过,终于考上了!
这次聚会,最让我们喷饭的是狼道,这娃又换了一个女人,而这女人居然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后来,狼道私下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婚姻不幸的女人,才结婚就离了婚,小孩儿判给了女方。也不知他俩是咋勾搭上的,也没好问。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是该称呼这个三十出头即将奔四的女人为弟妹,还是大姐。唉,狼道啊狼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保暖思啥欲”,你也不该如此这般地饥不择食嘛。我们可都还是一些未经世事的兄弟,虽然比你大,但是毕竟没经过这么大世面和场面啊。你整得我们不知咋个称呼人家,咋个办嘛?
大家纷纷向华子表示祝贺,同时也祝贺我被“售”出。
那天,因为华子考上选调的大喜之事,以及我找到“买家”的惊喜,同时为了掩饰不知咋称呼狼道女人的尴尬,大家频频举杯,胡吹乱扯,尽量避开狼道的敏感话题。
狼道可能也看出了大家的尴尬,于是敬了我们好几圈。说的也是,这家伙,这种大事,怎么说也该给我们点心理准备吧!
总之,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我直接被撂翻,喝趴在桌子上,听说最后是心情把我背回了寝室。
春节,回家。
乡音难改,故土难离。一箪食一瓢饮,最是故乡情。
每个人都会有抹不去忘不掉的故土情节。不管再怎么忙,每年,我都得回家一趟,至今如此。
老爸还是老样子,在肠胃运转不力的情况下,依然坚持烟酒不断,令我十分佩服;老妈还是为了家务忙个不停,一有空闲,就跟老伴拌个嘴啥的,消磨时间;姐姐自从成家有小孩之后,倒是憔悴不少;姐夫成天开着自己的大卡车,生意不错,就是没改掉货车司机那脾气暴躁的毛病;小外甥长高了,有劲了,也晓得整人了,动辄就欺负我这个生性温和慈祥的舅舅。家里情况总体不错,家人身体健康,家庭和睦,这就是福啊!这就是生活!
第三章 死马当做活马医(3)
看到家里一团和气、蒸蒸日上的美好景象,我欣慰不已。我默默地告诉自己:柳池云,有这样的后盾,你就放心大胆地出去闯吧!闯出一番天地来!当然,前提是自己养活自己。
父母听我讲了签约单位的详细情况,很是高兴,但本人尚未为人父母,至今也难体会面对子女健康成才时的感受,总之,我能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快乐。
趁着父母高兴,我把我和企企为期两年的地下组织活动摊了牌:我替你们找着儿媳妇了!并且,随之而来的还有非她不娶的架势,势头十分凶猛。我相当勇敢,压根儿没给父母还手的机会。大体意思是,儿媳妇是有了,虽没经你们“审阅”,也就这么着吧!
看着我的架势,父母显得有些惊讶,未置可否,毕竟还没见着儿媳妇面呢。反正,我就当他们默认了。随后,打算大张旗鼓地带着企企登堂入室。
事实上,我打小也没让父母多操心。仗着往日的信誉,这事也就瞒天过海,成了。此事充分证明了信誉的重要性,甭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都得给人以好的印象。如是真的,更好;能装,也将就;否则,不管哪一行,就甭指望混下去。
寒假里,我跑了很多儿时玩耍的场地,有逃课时藏猫猫的山洞,有小时候特害怕单独走的火车隧道,有那摇摇晃晃不敢往下看的索桥,还有跟玩伴偷人家果子吃的果园……跟一些发小回忆了往日的荒唐事,这些哥们儿,现在有些是汽车修理站的小老板,有些跟我是一样一文不名的傻小子,更有些中学毕业就外出打工没挣着钱连自己都没法养活的瓜娃娃。
我知道,我将与这一切从心理上彻底告别,我的青春不操蛋也不完美。只是这不可复制的青春,也将划上一个啥也不算的句号。
想着自己,当初那个背着小书包的柳池云,欢声笑语仿佛就在跟前,担心迟到被罚站,担心考试考不过隔壁的小鱼儿,担心老师又向父母打小报告……
上学路上的歪脖子杨柳树依然那样沧桑,就像根本没有变老也没有年轻过;门前的小河流淌水依旧,仿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存在;苍山依旧,天空依旧,时光仿佛停止了流动。然而,今非昔比的事实无法欺骗,那时不知人情冷暖、任性调皮的小柳池云,如今已长大成人,即将参加工作了。
寒假很快结束,就要返校了,母亲来车站送我,火车即将启动之时,我的眼睛抓到了母亲回头悄悄拭去泪水的瞬间,那一刻,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作为男人,永远难以读懂女人流泪的内涵,更难把握这泪水是否源自心底。但此刻,我明白了,读懂了,那是一位母亲对儿子永远的深情留恋,这泪水,绝对发自内心!
我的眼睛也模糊起来。我在心底说,妈妈,相信我,相信你们的儿子!我会撑起一片天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尽到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相信我,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稚嫩的柳池云!
是啊,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从此,我将告别往日衣来伸手,在父母宠爱下过活的岁月。
从此,我将告别过去不顾冷暖,想一出是一出的日子。
从此,我将踏上人生另一段征程,而我,并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
因为,我已不是自己的我,仅一个小卒,一粒棋子而已。别人把我放到哪儿,我就得在哪儿扎根,发芽,开花……
很快,栀子花开了。校园里弥漫着浓郁的栀子花香,和着伤感的味道。
赶场子似的参加一个又一个聚会。告别、祝福,永远是这个季节大学校园里的主旋律。
几个兄弟对前路的追逐,终于在经历一番潮起潮落之后,开始上演大结局。
狼道、AK作为###,如愿签了理想中的单位。一个在成都,一个在C市。两年后,狼道购买了自己的房子,筑起了爱巢,他迎娶的是一个青梅竹马的女人;AK买了一辆价格不菲的小轿车,但郁闷的是,他千辛万苦帮忙搞进同一单位的女友,却与别人双宿双飞了,不得不说是一场意外,这令一度捣蛋不已的AK郁闷不已,当然,不只他自己感到郁闷,兄弟们无不郁闷。得知女友飞到别人家的当天晚上,AK给我打了个电话,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风铃签了武汉一家设备公司,专业对口。最近的一年,也不知干什么去了,疏于与兄弟们联系。
沛公由于虎钥市没有公招名额,这位团委的大部长、党支部的委员,不得不“曲线救国”,参加了西部计划,光荣地成为了志愿者,回到位于川北“三州”的老家。一去就捞了个志愿者的党支部书记当,由于表现优异,一年后,顺利转入州级实权单位的事业编制。
风蓝一直鼓捣着他的网站,却一无所获,谈了多家企业,老板均对这“肉包子打狗”似的项目没有兴趣,他本人虽没有勇气宣告,但事实上项目是流产了,流得很痛。这娃和他们专业的两个兄弟,没日没夜地搞了半年,建网站、买主机、做宣传、谈融资,忙得连找工作都放下了,却落个如此结果,其父母对此埋怨不已,这让风蓝十分郁闷。最终,在院团委书记的张罗下,他找到成都的一家房地产营销公司。还算好,风蓝的老婆一年后也考上了川大研究生,算是夫妻双双把家“圆”。
最郁闷的是华子。他参加的选调生考试一路通过笔试、面试,杀入体检。但由于喝酒太过投入,他被确诊为“转氨酶偏高”。幸好在体检前的自查阶段,服下猛药,总算涉险过关,最后岗位选在川南一百万人口的大县。在屡次聚会中,他总拿转氨酶说事,试图拒绝推杯换盏,幸好被我当场戳穿:“你体检都完了嘛!”他当即哑口无言,举杯一饮而尽。不过,我们几人就他参加公招,其他人谁也不知转氨酶是啥玩意儿,有啥厉害,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才知道,当时真的很傻很天真,万一把华子灌出个好歹,人家报不了到,上不了班,通不过体检,他还不把兄弟们埋怨死。不过,华子的确不愧是兄弟们中的极品,这娃报到两个月后,就被分到乡镇任团委书记,正赶上所在市共青团换届选举,由于其大学时的特殊经历,旋即被列为团市委委员候选人,最终入选。
第四章 名利之中的部门(1)
第四章?名利之中的部门
幸福的生活,对我来说,就仿佛镜中月,水中花。
--柳池云语
2006年7月17日,我参加工作了。
中国北方集团亚华厂,是我参加工作的处女之作。不算精彩,却相当难忘。
亚华厂原本坐落在大山深处,躲的是帝国主义的惦记和阴谋,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深挖洞、广积粮”,就是在那些年头喊出来的。后来,搬出了大山,来到蓉城,在上世纪末的一系列改革中,亚华厂推行公司制、债转股、中外合资、寓军于民……工厂发展十分迅速,逐渐扭亏为盈,效益年年上升。
掐指一算,也该知道这工厂的岁数了吧?对,已过不惑之年。
当年的建厂###们,后来有的成了将军,而当年的小鬼,基本上是共和国的同龄人,现已面临退休。因此,厂里风气醇厚,作风严谨。当然,也有少数人紧跟时代潮流,一转眼就扎进了市场经济的洪流之中。而我去的厂办,就是典型的扎进洪流之中、名利之中的部门。不过,这与其职能和工作环境是分不开的。试想,作为一个综合协调和对外接待部门,一味严谨,怕是上下关系都得罪完了,工作还怎么开展?
按规定,到厂先参加安全、保密等专项培训。培训结束后,得到工厂锻炼三个月,也就是作为普通工人,深入生产一线。其实我们这些初入职场的娃娃,一个个不懂工艺,工段长也不让我们真正上生产线,万一搞坏个零件,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一呼百应”,带动一批次产品抽检不合格,损失少则几万,多则几百万。工段长可不愿担这风险。于是让我搞搬运,就是把码好的半成品推到下一工序。什么?搬运的方式还不够现代化?是的,他们依然沿用人力搬运的形式,不过由于产品特殊,附加值也高,因此搬运量不大。我们乐得清闲,每天没事就把搬运的小车推过来推过去,打发时间。
不到一个月,急需人手的厂办就等不及了,分厂领导告诉我,我不用到车间了,到厂办报到。主任分派我的岗位是:机要秘书,主要工作:送文件。
要说这送文件,本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关键是,文件多得出奇。而且,需要转送的领导、部门也很多。
厂长签“请某某部阅办”,我就得爬跟头似地找到这个部门,把文件送到该领导手上;
厂长签“请某某、某某阅”,我又依次把文件送给某某和某某;
郁闷的是,厂长签“请厂领导阅”,我必须得把文件依次送到每一个厂领导手里;
最为恼火、尤其郁闷的是“请厂领导、党委委员、纪委委员、监事会成员阅之后,某某部阅办”,这其间,又有人加批“请某某部复印留存”,我的个天哪,神哪,这得送多少个领导哇,我哭;哪些是厂领导、党委委员、纪委委员、监事会成员,我都不知道哇……
更为可恨的是,一天文件多得起毛毛,集团公司办公厅、集团各部门、省上的文件、省上部门的文件、所在辖区的文件……刚开始,我脑壳大的哟。
不少时候,一份文件由于需要“阅”的领导和部门太多,以至于“阅”了两个月都没“阅”完。于是,有些领导两个月后才看到该文件,他们内心的光火我是可以体会的,要不是因为我是个年轻娃儿,估计还会以为我不重视他啥的,说不定就要开始整人了。
为此,临近办公室的厂领导经常“轻言细语”地教育我,还给我上课、出主意,主题是“如何实现文件的快速传递”。可问题的关键是,有些领导看文件一看就是一个星期,他看得慢,拖着不还,我又没法去索要,真让人伤透了脑筋。
第四章 名利之中的部门(2)
由于文件太多,我脑袋发晕,有时会出现十分搞笑的错误。有一次,我经办一个文件,我记得是《国庆节放假通知》,嗒嗒嗒,满头大汗地发下去了。不一会儿,分厂的领导打电话来问,才知道出错了,原来,没加盖公章!又嗒嗒嗒收回来,去收文件的时候,我脸烧得跟有团火似的,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往事简直不堪回首。现在想来,十分感谢那些对我包容的领导们,尤其是张主任,他为此挨了不少批评,可他总替我兜着。还有位年近退休的厂领导,给我讲他刚参加工作时犯的错,以此激励我。可惜这位厂领导在我离厂后的2008年因病去世了,我是几个月后才得到的噩耗,悲恸不已,徒留遗憾。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后,我不仅熟悉了工厂的组织架构,各级各类“委员”、各单位的正副领导、各部门秘书也都混熟了,这为工作创造了极大的便利。我终于实实在在地把文件流转的工作担起来了。
同时,在我的建议下,工厂的信息员制度也建立起来,各部门定期传送信息成为常态,不久,工厂的信息工作从全集团倒数第三成为名列前茅。
军工企业的机关工作虽然轻松,但对具体业务的管理却缜密而严格。说是八点开会,没人说八点过两分钟到的;秘密级文件复印须登记,则是严格登记,没人敢越雷池一步;产品只能称呼代号,则没人会直呼其名。因为一旦出事,不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还会连累一大批人--直管领导、专职保密员等。
单位的性质决定人们在工作中必须严谨、求实,所谓近朱者赤,久而久之,我也迅速养成了较好的工作习惯。当然,作为年轻人无法克服的一些毛躁心绪除外。更重要的是,日常的工作程序、文稿起草等工作都十分规范,压根儿就是来自公务员考试的《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的“公共基础部分”,但是它远比书本上的要生动得多,这也为日后的公考复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好景不长,2007年1月,随着亚华厂改革的进一步深入,一些管理部门被撤并,一些同志充实到厂办。张主任对分工进行了调整,我改行搞行政事务,说白了,就是陪吃陪喝,跑腿打杂。这比送文件好一点点,但也相当郁闷。饭局接待的都是些重要客人,必须谨慎,但也得会插科打诨,适时调节气氛。我一个精钩子(精钩子,方言,光屁股的意思)娃儿,哪里知道这些,时常显得力不从心。
倒是张主任,上班时间,有事没事来一句:“小柳,到我办公室来!”一去,就把烟点起,我是来者不拒。云雾缭绕的,张主任就给我讲一些待客之道,还介绍某领导、某领导的花边新闻,目的就是增进我对领导的认识,以便于搞接待时能放得开。
张主任,子弟校高中毕业之后,考大学无望,便参加工作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工人。当然,之后又函授本科甚至研究生,这可以忽略,按他自己的话说,这些函授班对他的文化程度基本没有影响。其后,又参加迁厂工作,负责基建,后提为厂办副主任,又一年后,扶正。
张主任是个性格开朗、随和自在的人,他的一句话,往往能把尴尬的场面活跃起来,能把一潭死水说得微波荡漾,能把一局死棋说得左右逢源。由于在基层工作二十多年,他又很能体会作为办事人员的辛苦,因此,这也使得他很是体察下情。
第四章 名利之中的部门(3)
张主任实施的是“宽松管理”,其实就是不管,不知他是否信奉道家的“无为而治”,反正每个人手里的工作,他平时是不过问的;你人在哪儿,他也基本不管。在其英明的“无为而治”之下,厂办的同志们都以大错不犯为原则,尽量搞“小错工程”。
厂里规定8∶00上班。我一般准时到岗,依次打开饮水机,打开电脑,泡好茶。然后溜之。到哪儿去?我起那么早,我能吃过早饭了么?8∶30~9∶00,是我准时的早饭时间。
我们习惯早上吃米粉。重庆口味的胖米粉,被烫得滑滑溜溜的,油、盐、酱、醋、辣一样不少,且用量适中。一大清早,尤其是冬天,喝点麻辣滚烫的米粉汤,就能立刻唤醒全身的细胞,真是十分快意。
有一次,我正溜号趴在店里挥汗如雨地吃着米粉,突然,看到前排一个熟悉的身影,啊!是工会甘主席,甘主席是吃完打算结账了,我现在跑也来不及了,况且不付钱就跑,老板也不让啊。被看见可咋整?说时迟,那时快,甘主席一转身就看到了我:“小柳啊!你也在这里!”我心想死定了,要知道,历次中干会上,这老太婆说得最多的就是员工纪律,我这不是被抓个正着吗。我此时正伸长脖子,等着甘主席宣判,“老板,来一起结了!”原来,她把我的账也一块结了,末了还说,“小娃娃,慢慢吃!”
我马上站起来,嘴里含着米线,挥了挥筷子,就差鞠躬了:“甘主席,再见!”
接下来说点实际的吧。厂里工资不高(集团有控制,必须按绩效记发),但福利待遇不错。职工都是五险一金(普通工人也一律如此),我们年轻人,医疗卡每月定期汇入50元,一年600元医疗费,哪里用得完;住房公积金扣了12%,据说是按规定的最高比例。算起来,我也有好几千的公积金了。可惜,现在已全部是死账,取不出来了。
逢年过节,甭管大节小节,一律发钱发物,少则三五百,多则上千。每个月都会发洗衣粉、肥皂。说到这儿,我也埋怨一句,厂里简直是忒没创意了,每次都是洗衣粉、肥皂的,我离厂的时候,单身宿舍里堆了好大一堆肥皂,远远看去,还以为是金砖呢!
有时候,开个会也发钱,季度会、半年会、座谈会,无不如此。
说到开会,有件事不得不说。厂里每季度都会举行一次经济活动分析会,这种会从来都在郊区举行,上午开会,下午消遣。2007年3月底,厂里如期举行一季度经济活动分析会,我负责会务。宾馆、会场、会标、话筒、座次牌、就餐,一切准备妥当,接下来,该到财务借款,准备发慰问金的事儿。按规定借出了几万,然后领款人要签字,然后凭此报销,用信封一个个封好。开会当日,职能部门汇报、分管领导发言、厂长作指示……
转眼到12点,会议结束,准备领钱、就餐了,与会人员排起“短龙”,一个个到我座位前签字、领钱,发到最后,少了一个信封!
我看了装信封的背包,没有!看了座位下面,还是没有!
我傻眼了,里面可装着好几千现金呢!怎么说丢就丢了?
仔细回忆各个细节,应该没有问题。其实,至今我也不知道那一个信封丢在哪儿了。
年轻人心浮气躁,这话一点不假。尤其是年轻的男人,一天上蹿下跳,鸡飞狗跳的。当然,我那个走选调生的兄弟华子除外。此外,女同胞可能要好一些。理财、管物之类的事儿,交给男人来干,这不要命么。
第四章 名利之中的部门(4)
总之,那次我就一下子丢了几千块钱。
张主任看到我这个情形,也郁闷不已。他赶紧把自己那一份掏出来,摆在我面前,让其他人先领走。看他表情严肃的样子,我估计这次完蛋了。下午,我没有在会场继续逗留,回到宿舍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当时打电话告诉了张主任这个坏消息,他未置可否地挂断了电话。
郁闷,彻底的郁闷了。
第二天一早,主任把我招呼到办公室,他看我郁闷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向我宣布,我的会务组织费泡汤了,至于其余损失是如何填补的,我不知道,也没敢问。最后,主任交代我,马上开职代会了,一定把厂长的报告写好,以此作为回报。我的感激涕零自不待言。
我原本以为我在为厂办造成损失方面创下一个不可打破的纪录,没想到,小车班的一个兄弟迅速将我的纪录刷新。2008年10月,当然,这已是我离厂一年之后了,小车办的一位年轻驾驶员,在完成任务之后,到茶馆喝茶,把一辆帕萨特给丢了。
男人哪,男人,你为什么就这么粗心呢?
按理说,工厂的生活是舒适而安逸的。不紧不慢,没有压力,团结和谐,日子能过下去。
工厂的效益越来越好,2007年1月份,兼并了另一家业务相近的工厂,业务范围、销售额、科研团队都得到了进一步补充。厂里安排我兼任了机关团总支书记。对于将来,我也有了些许希望。
作为厂办工作人员,陪吃陪喝的生活是一如既往的。
作为涉世不深的年轻人,面对成天的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我也渐渐有所适应。看来,时间长了,任何事情都能适应,这就是马克思他老人家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理论,为了生活,为了吃饱饭,人是啥事都能适应,啥事都能干出来的。
以往一提起“接待”,我的头就会如发酵的面粉一样,膨胀再膨胀,但现在,我总会想,既然我吃的就是这口饭,那参与“接待”就应是理所当然的。就如历史书所说的“万恶的旧社会”的坐台小姐一样,一开始总有点处女的羞涩和反抗,而一旦放开了,就会有“既然反抗无用,还不如静静地享受”的思想。
一天下午,我正在会议室组织召开团总支全委会,会议即将结束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是张主任,我暗想:“看来一定有重要事情!”因为没事儿他很少打我手机的,我按下接听键:“张主任!你好!”
“你赶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说“好”,然后宣布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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