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澐书四易稿江叔澐病唐贞观时之为诸经正义者,自《诗》、《礼》、《公羊》外,皆取晋人后出之经,而汉儒专家师说反不传。惠定宇既作《周易述》,搜讨古学,叔澐亦撰《尚书集注音疏》,以存今文二十九篇,以别梅氏所上二十八篇之伪造。取《书传》所引《汤征》、《泰誓》诸篇逸文,案《书》序入录,又采《说文》、经子所引书古文本字,更正秦人隶书,及开元中改易古字之谬,辑郑康成注及汉儒逸说,附以己见,为之疏,凡四易稿,积十余年而后成,书凡十二卷。时王光禄鸣盛撰《尚书后案》,延叔澐于家,商订疑义.嘉庆丙辰,应孝廉方正征。己未九月卒,年七十有九。
阮文达推重经学萧山毛西河、德清胡朏明所著书,初时鲜过问者。自阮文达督学浙江,为作序推重之,坊间遂多流传。时苏州书贾语人曰:「许氏《说文》贩脱,皆向浙江去矣。」文达闻之,谓幕中友人曰:「此好消息也。」
看经有手记簿看经要有手记簿,此法始于元之许鲁斋,余存吾、张忍斋皆踵行之。每日分五起,从某处读起,至某处止,即记明某句有几说.他日重温,即依所记默想之,偶或遗忘,则重翻原书记之,久之自熟习矣。
徐云甫治经包慎伯在扬州时,与徐云甫为道义交,尝手书所撰楹联赠之云:「高才袁彦伯,硕学郑司农.」时云甫以治经负重望,故伯山倾倒如此。
干嘉间考据之学极盛干、嘉间,考据之学极盛,士大夫无不读书。若南昌彭文勤公、南昌吴白华总宪、稷堂侍郎、萍乡刘金门宫保、平湖朱茮堂漕帅、歙程春海侍郎、山阳汪文端公、莫宝斋侍郎诸人,于应制之学皆能探讨本原,故虽不能赫赫以经术名,而被服儒雅,维持朴学,此道实赖以不堕。
龚闇斋三世经学仁和龚闇斋观察丽正为金坛段懋堂壻,传其小学,其子定庵仪部自珍益拓而精之。定庵又受常州庄氏之学于刘礼部逢禄,改习《公羊》,专骛羣经之微言大义.定庵之子孝拱所学亦如此。
严九能承父命治经严元照,字九能,归安人。父树萼,喜聚书,书至数万卷。课九能,不使应试,谓之曰:「读书不精,非学也。士必通经,通经必通训诂,而文字声音则训诂所由出,舍古训而以意说经,破碎大道,必始此矣。」
陈炜卿授子女以经嘉兴钱新梧给谏仪吉官京师,无力延师教子,乃与其室人余杭陈炜卿女史尔士亲自督课.女史尝于讲贯之暇,推阐经旨,着《授经偶笔》以训子女。
锺保其书多说经甘泉锺保其优贡怀既卒,其子负二囊以谒焦里堂,保其所著草稿也,乞焦为之理董焉。启囊,得十三种:曰《春秋考异》,论三传也。曰《说书》,解《尚书》也。曰《区别录》,考订《毛诗》之草木虫鱼也。曰,《论语考古》,发《鲁论》之疑滞也。曰《祭法解》,核古祀典也。曰《周官识小》,经纬诸职而类释之也。曰《读选杂述》,补《文选》注之不及也。曰《兴艺塾问答》,与子弟门人辈讲说之所录也。曰《汉儒考》,表两汉经师也。曰《兴艺塾笔记》,曰《考古录》,杂论经籍之所丛也。曰《觉庵日记》,记日所行之事也。曰《筠心馆集》,诗古文词也。
庄大久抱遗经庄献可,后改名有可,字大久,武进诸生。幼而沈粹内朗,喜读书,无歧好。父自昭邃于学,恪守庭训,而所进辄过所期。迨长,益取诸经传精研义理,参考礼制,句栉字比,求其异同损益之故,使如轨辙之合,浩然无滞于心。然后核诸儒之书,正其是非,而自为之说.首撰《周官指掌》一书,其族祖养恬侍郎见之,大加嗟赏.自言诸经中《春秋》功力最挚,尝语左仲甫中丞辅曰:「频年究心《春秋》,读二千余遍,精义日出。近于字数得定岁差法。」为论甚奇,惜未究其说也。
大久淡于名利,世故无一切撄心,惟抱遗经,寝食与共。当其凝精冥求,耳目俱废,块然不复知有形骸,数十年如一日。两游京师,为当道延校中秘书,考核精审,并签原书沿流传习之误,见者服其精博,而犹自以为学问中麤迹也。
大久功力猛进,中年精气遂耗,心灼灼如焚,每嚼黄连咽之,餐则冷淘盐腐而已。后更患便血,左苦口进规。越数日,笑谓左曰:「感子言切,独坐自休,觉手足耳目全无顿置处,奈何?」嘉庆壬申,子诜男迎养于南召县署,得家人子孙之乐,意稍稍适.然晨夕一编,卒未尝废.旬日卒,年七十有九。所著有《春秋注解》十六卷、《春秋字数义》百有四卷、《春秋天道义》九十四卷、《春秋人伦义》五十六卷、《春秋地理义》十五卷、《春秋物类义》六卷、《春秋字义》四卷、《春秋小学》一卷、《春秋异》一卷、《春秋地名考》二卷、《春秋人名考》二卷、《周易集说》七卷、《周易条析》六卷、《周易卦序数臆》四卷、《周易异文》一卷、《毛诗说》五卷、《毛诗说蕴》上下四卷、《毛诗字义》五卷、《毛诗异文字义》一卷、《毛诗序说》一卷、《毛诗异闻》二卷、《尚书今文集注》六卷、《尚书序说》二卷、《周官集说》十二卷、《周官指掌》四卷、《仪礼丧服经传分释图表》二卷、《礼记集说》四十九卷、《考工记集说》一卷、《各经传记小学》十四卷、《传记不载说文余字》三卷。
「 方耕之孙.」 宇逵字达甫,皆于羣经有所撰述。而以方耕、珍艺、卿珊、大久为尤着。盖自康熙以迄同治,凡得十一人。
嘉道间汉学家流别包慎伯作《甘泉薛传均子韵墓碑》,叙述交游,多嘉、道间汉学之儒。碑云:「子韵少与仪征刘文淇、孟瞻、泾包慎言孟开、旌德姚配中仲虞及予弟季怀 「 名世荣.」 五人者相结为本原之学.孟瞻、孟开、季怀治《诗》,攻毛、郑氏,治《易》,攻虞氏,子韵治小学,攻许氏,皆旁通羣籍,而据所业为本,砥砺以有成。近世昌许氏者,推嘉定钱氏,金坛段氏,子韵究其得失而右钱氏。」又云:「予弱冠展侧江淮间,物色朴学,得阳湖黄乙生小仲通郑氏《礼》,行不违其言。武进刘逢禄申受通何氏《春秋》、虞氏《易》,虽情锺势曜,而读书如有嗜好。江都凌曙晓楼治何氏《春秋》、郑氏《礼》,困学而不厌。泾人胡世琦玉樵墨守郑氏,有缀残补缺之勤。嘉定潘鸿诰望之能错综许、郑,以适大义.丹徒柳兴宗宾叔治《诗》、《礼》、《史》、《汉》,能依雅训以捍俗说.宝应刘宝楠楚桢,上世故崇汉学,能不坠其家法。仪征汪谷小城覃精许、郑,尤长于地理。黟俞正燮理初通郑氏《礼》、杜氏《春秋》。乌程凌堃厚堂,综汉义说《易》、《礼》、《春秋》数十万言,与理初并长推步算术.吴越英隽,略备于斯,然必守许氏以推原贾、马、郑、服训诂者,卒莫如子韵之善。」
常州二申通经常州学派,导源于新安,嘉、道之间,其流浸广,而所发挥之微言大义,固由江永、戴震启之。盖金辅之榜治《礼》之薪火,既传于常州,适其时山东孔顨轩广森之《公羊》学派,自其壻朱见庵文翰传至江淮,日与常州人士相接,而宋、庄、刘之绪乃因兹而光大也。当时常人推为通经宜用之学者,竞言二申,海内亦胥重之。二申者,刘申受、李申耆也。若由二申之学而再推演,则如后之魏默深、龚定庵,亦皆与常州学派有关.《刘申受礼部集》首有魏默深序,亦推本常州学派源于新安江戴、金、程之意。程,名易畴。
刘在礼曹十二年,遇有疑事,辄以经义决之。道光甲申,河南学政某奏请以睢州汤文正公从祀文庙,议者以文正尝于康熙朝辅导理密亲王获谴,乾隆朝尝奉驳难之。刘援笔书曰:「后夔典乐,犹有朱、均;吕望陈书,难匡管、蔡。」汪文端公廷珍方为尚书,善其言而用之,遂奉谕旨。又越南贡使为其国王之母妃乞赏人参,得旨赏给.贡使以谕中有「外夷贡道」之语,欲请改为外藩,部以诏书不可更易,而难却其请,嘱刘草牒复之。牒中有曰:「《周礼》职方氏,王畿之外分九服,夷服去王国七千里,藩服去王国九千里,是夷近而藩远.《说文》羌、苗、蛮、貊字皆从物旁,惟夷字从大从弓,东方大人之国。夷俗仁,仁者寿,故东方有不死之国,而孔子欲居之。且乾隆中尝奉上谕申斥四库馆臣,不得改书籍中夷字作彝、裔字,孟子谓「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我朝六合一家,尽去汉唐以来拘忌嫌疑之陋,使者无得以此为疑。」
吴南屏治经融会汉宋吴南屏,名敏树,巴陵人,为湘楚古文大家。其治经也,融会汉、宋,兼通性理典章之学,不愧晚近之巨儒。乃观其《枰湖文集》,中有诋《西铭》「干称父,坤称母」之说,以为似天主教。是不知称父称母之本于《易》,惟天地万物父母之本于《书》,亦智者之一失矣。
孙芝房诋汉学孙芝房尝作《畚塘刍论》,痛诋汉学,谓其致粤寇之乱,曾文正非之。其后左文襄作《吾学录序》,持论亦与芝房相同。盖文襄固亦由理学养成之人物,于汉学素少研求,故为此不持平之论也。平心论之,汉学诸人,如戴东原、王念孙,其人品亦无可议.然如毛西河之猖狂恣肆,王鸣盛之贪得无厌,则殊为人心风俗之忧耳。
谭复堂治羣经同治癸亥,仁和谭复堂大令献在闽中,杂治羣经,时诵诸老说经之文,自谓笔端胸次若有滞窒,不知为进为退也。
李莼客论经学光绪辛巳四月初二日,会稽李莼客侍御慈铭阅《古微堂外集》而言曰:「自道光以来,经学之书充栋,诸儒考订之密,无以复加。于是一二心思才智之士,苦其繁富,又自知必不能过之,乃剏为西汉之说.谓微言大义汨于东京以后,张皇幽眇,恣臆妄言,攻击康成,土苴冲远,力诋乾隆诸大儒,以为章句饾饤,名物繁碎,敝精神于无用,甚至谓海夷之 固,粤寇之乱,酿成于汉学.实则自便空疏,景附一二古书,寱语醉醟,欺诓愚俗。其所尊者,《逸周书》,《竹书纪年》,《春秋繁露》,《尚书大传》,或断烂丛残,或悠谬无征,以为此七十子之真传,三代先秦之古谊.复搜求干,嘉诸儒所辑之《古易注》,《今文尚书说》,《三家诗考》,攘而秘之,以为此微言大义所在也。又本武进庄存与之说,考尊公羊,扶翼解诂,卑《谷梁》为舆皁,比《左氏》于盗贼.盖几于非圣无法,病狂丧心。而所看之书不过十余部,所治之经不过三四种,较之为宋学者,尚须守五子之语录,辨朱,陆之异同,其用力尤简,得名尤易,此人心学术之大忧,至今未已也。魏默深才粗而气浮,心傲而神狠,于学无所得,乃遁而附于常州庄氏,其臆决窍谈,固无待驳辨也。」
张文襄说经南皮张文襄公之洞说经铿铿,颇多妙解。尝谓《大易系词》「金曰从革」,「从革」当作「纵横」。盖书契历千百余年,蟫蠹丛残,脱落偏房,穿漏笔画,意中事也。后人未遑深考,遂致沿从革之讹。又谓「孤篷听雨」,在诗中则为妙境,若身历其地,便觉难堪。其妙想随在表示,不独说经也。
张文襄论通经之法张文襄尝言士子宜通经,而条举其法,其言如下。
一,读经宜读全本也。《周礼》、《礼记》、《左传》断不可删,即鲁钝者亦须买全本,就其上钩乙选读,日后尚可寻检寓目,不然,终身不知此经有几卷矣。
一,解经宜先识字 「 字书、韵书之学,经学家谓之小学.」 也。字有形,形不一。一古文,二籀文,三小篆,四八分,五隶书,六真书,相因递变。字有声,声不一。有三代之音,有汉、魏之音,有六朝至唐之音。字有义,义不一。有本义,有引申义,有通借义.形声不审,训诂不明,岂知经典为何语耶。如何而后能审定音义?必须识小篆,通《说文》,熟《尔雅》。 「 五《雅》、《玉篇》、《广韵》并宜参究。」 俗师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末,不知其源,骋其臆说,止如寱语.此事甚不易,非翻检字书便能通晓者也。 「 《说文》字部难于寻检.毛谟《说文检字》、黎永椿《说文通检》颇便初学,黎书较胜。《方言》、《释名》、《小尔雅》、《广雅》、《埤雅》为五《雅》。或以明方以智《通雅》易《埤雅》。」 《说文》初看无味,稍解一二,便觉趣妙无穷.国朝讲《说文》之书甚多,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最善。段注繁博,可先看徐铉注《说文解字》。 「 俗称《许氏说文》,其书较简约.」
一,读经宜正音读也。古时九州岛语言不同,而诵诗读书,同归正读.故太史公曰:「言不雅驯,荐绅难言。班孟坚曰:「读应《尔雅》,古语可知。」雅者,正也。近世一淆于方音,一误于俗师。至于句读离合,文义所系,尤宜讲明音读.雅正可据者,有唐陆德明《经典释文》一书,其中皆采集魏、晋、南北朝诸家音释不同者并存之,各本经文不同者标出之,此可听学者自视家法,择善而从,总不出此书之外,即可为有本之学.经传中语,同此一字,而区分平仄,音读多门,以致韵书数部并收,异同之辨,相去杪忽,此皆六朝时学究不达本原、不详通变者所为, 「 本原者形声,通变者转注、假借。」 揆之六书之义,实多难通。故《颜氏家训》已发其端,《经典释文叙录》直攻其失,近代通儒纠擿尤备。特初学讽诵,不示区分,将各骋方言,无从画一。且义随音别,解 「 记也。」 释为易,律体诗赋一出,更难通融,此乃因时制宜之道。又同此一字,或小有形变而解诂遂殊,点画无差而训释各别,训因师异,事随训改,各尊所受,歧说滋多。然正赖此经本,异文、异读、异义参差抵牾,得以钩考古义.学者博通以后,于音义两端窥见本原,自晓通借,先知其分而后知其合,不可躐等。 「 此二条虽是约说,颇有深谈,小学家字书、韵书大指略具,通材详焉。」
一,宜讲汉学也。汉学者何?汉人注经讲经之说是也。经是汉人所传,注是汉人创作,义有师承,语有根据,去古最近,多见古书,能识古字,通古语,故必须以汉学为本而推阐之,乃能有合。以后诸儒传注,其义理精粹,足以补正汉人者不少。要之,宋人皆熟读注疏之人,故能推阐发明。 「 朱子论贡举治经,谓宜讨论诸家之说,各立家法,而皆以注疏为主云云。即如南宋理学家如魏鹤山、词章家如叶石林,皆烂熟注疏,其它可知。」 傥不知本源,即读宋儒书,亦不解也。方今学官所颁《十三经注疏》,虽不皆为汉人所作,然注疏所言,即汉学也。 「 国朝江藩有《汉学师承记》当看。阮元《经籍纂诂》为训诂最要之书。」
汉学所要者二:一音读训诂,一考据事实。音训明,方知此字为何语;考据确,方知此物为何物,此事为何事,此人为何人,然后知圣贤此言是何意义.不然,空谈臆说,望文生义,即或有理,亦所谓郢书燕说耳,于经旨无与也。譬如晋人与楚人语,不通其方言,岂能知其意中事;不问其姓氏里居,岂能断其人之行谊何如耶? 「 汉人说岂无讹漏。汉学者,用汉人之法,得汉人之意之谓也。」
《十三经注疏》及相台岳氏本《五经》,皆古注, 「 《易》王弼、韩康伯注,《书》孔安国传,《诗》郑康成注,《春秋左传》杜预集解,《礼记》郑康成注。」 沿明制通行之《五经》,皆宋元注, 「 《易》朱子本义、程传,《书》蔡沈传,《诗》朱子集传,《春秋》旧用胡传,今废,仍用《左传》杜注;《礼记》陈灏集说.」 此为正经正注。《御纂七经》,乃荟萃历代传说以裁定者也。
一,宜读国朝人经学书也。经语,惟汉人能解。汉儒语,惟国朝通儒能徧解。何也?诸大儒读书多,记书真,校书细,好看古书,不敢轻改古本,不肯轻驳古说,善思善悟,善参校,善比例,善分别真伪,故经学为千古之冠。书多矣,以《皇清经解》为大宗,虽未全录,已得大概。此书一千余卷,当从何种看起?先看郝疏《尔雅》、段注《说文》、王氏《经义述闻》三种. 「 此书书精价廉,一举而得数十百种书,计无便于此矣。乍看注疏,人所不耐,故必以国朝人经说先之。」 学海堂辑刻《皇清经解》,成书后,续出者尚多,先出而未见未收者亦不少,以此例之,即得通志堂刻《经解》,卷轴虽富,菁华无多。 「 其中上驷多有别刻本,李衡《周易义海撮要》、敖继公《仪礼集说》、卫湜《礼记集说》无别刻本。」 当徐健庵初刻时,即为何义门所讥,所与学海堂刻《经解》相去远甚。若治经从此下手,穷年莫殚,所得有限,不惟徒劳,且茫无师法,转致迷罔矣。若于此道源流派别既已秩然,再取读之,未为晚也。
一,宜专治一经也。十三经岂能尽通,专精其一,即已不易。历代经师大儒,大约以一经名家者多,兼通羣经者,古今止有数人。今且先治其一,再及其它。但仍须参考诸经,博综羣籍,方能通此一经。不然,此一经亦不能通也。
一,治经宜有次第也。先师旌德吕文节公贤基尝教不佞曰:「欲用注疏工夫,先看《毛诗》,次及三《礼》,再及他经。」其说至精,请申其义.盖《诗》、《礼》两端,最切人事,义理较他经为显,训诂较他经为详,其中言名物学者,能达与否,较然易见。且四经皆是郑玄注,完全无阙.《诗》则毛传,粹然为西汉经师遗文,更不易得。欲通古训,尤在于兹。 「 古人训诂,乍读似觉不情,非于此冰释理顺,解经终是隔膜。」 《礼》之条目颇多,卷帙亦巨,初学畏难.《诗》义赅比兴,兼得开发性灵,郑笺多及礼制。此经既通,其于礼学寻途探求,自不能已。《诗》、《礼》兼明,他经方可着手。《书》道政事,《春秋》道名分,典礼既行,然后政事、名分可得而言也。 「 《尚书》家伏生,《左传》家贾生,《公羊》家董胶西、何劭公,皆精于礼学,案其书可知。」 《易》道深微,语简文古,训诂礼制,在他经为精,在《易》为粗。所谓至精,乃在阴阳变化消息,然非得其粗,无由遇其精。 「 此姚姬传论学古文法,援之以为治《易》法,精者可遇不可凿,凿则妄矣。」 三《礼》之中,先《仪礼》、《礼记》,次《周礼》。《仪礼》句碎字实,难读能解,难记易晓,注家最少,异说无多,好在《礼记》一书,即是外传。 「 《礼记》难于《仪礼》,《仪礼》止十七件事,《礼记》之事多矣,特其文条达耳。」 《周礼》门类较多,事理更为博大,汉人说者亦少, 「 晚出之故。」 故较难.然郑注及国朝人零星解说,亦已明白。《尚书》辞义既古,隶古传写,通借讹误,自汉初即有今古文两家,异文歧读. 「 此谓真古文,非蔡传所云今文无,古文有之古文也。」 至西晋梅氏古文晚出,唐初伪孔传专行, 「 六朝江左即盛行,未定一尊耳。」 而汉代今古文两家之经传一时俱绝,故尤难通。《春秋》乃圣人治世大权,微文隐义,本非同家人言语. 「 《史记》明言之。」 三传并立,旨趣各异。《公羊》家师说虽多,末流颇涉傅会,何注又复奥朴。《左传》立学最晚,汉人师说寥寥,惟杜注行世,世人以其事博辞富,求传而不求经。故《公羊》家理密而事疏,《左传》家事详而理略。 「 非谓左氏,谓治左氏者耳。」 《谷梁》师说久微, 「 见《隋书‧;经籍志》」 国朝人治之者亦少。学者于《春秋》若谓事事能得圣心,谈何容易。至于《周易》,统贯天人,成于四圣,理须后圣,方能洞晓。京、孟、虞、郑诸大师以及后代诸家,皆止各道所得,见仁见知,从无一人能为的解定论,势使然也。且阴阳无形,即使谬称妄说,无人能质其非,所以通者虽少而注者最多,演图比象,任意纷纭,所谓画狗马难于画鬼神之比也。总之,《诗》、《礼》可解,《尚书》之文、《春秋》之义不能尽解,《周易》则通儒毕生探索,终是解者少而不解者多。故治经次第,自近及远,由显通微,如此为便,较有实获.尹吉甫之诗曰:「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古训,《诗》学也;威仪,《礼》学也。此古人为学之方也。 「 春秋时几无人不诵《诗》学《礼》,称道《尚书》者已较少,至于《周易》,除卜筮外,谈者无多,意亦可知三代时《易》不以教学僮,惟太史掌之。今赖有《系辞》,或可窥见一斑耳。」 非谓此经精通,方读彼经,谓浅显者未明,则深奥者不必妄加穿凿,横生臆见。津梁既得,则各视性之所近,深造致精可也。治《诗》、《礼》,可不兼三经,治三经,必涉《诗》、《礼》。
一,治经贵通大义也。每一经中,皆有大义数十百条,宜研究详明,会通贯串,方为有益。若仅随文训解,一无心得,仍不得为通也。
考据自是要义,但关系义理者,必应博考详辨,弗明弗措。若细碎事体,猝不能定,姑仍旧说,不必徒耗日力。
廖季平关通羣经廖平,字季平,井研人,博闻人也,为湘潭王壬秋检讨闿运主讲蜀中时之高弟子。初明《公羊》,渐关通羣经,至老不倦。凡素王之道,昭遰于心,嶷然而不滞,炳然而大成。尝谓春秋以前,字若绳纽,孔子正名,乃制六书譒经,为孔氏古文,而旧之史文便从阙废.又谓人服礼化,各有伦等,为设六位,以别禽兽,肇乎野人,终于圣域,因其成德而为之分。故瀛士之士,未离质野,当广孔氏之教,有以正之。又谓《大学》修身为本,以喻襃圣临世,天下既平,一日克己,四海归仁,精感神明,乃能止定静虑,行先知后,始终之道,盖与旧说敻乎异焉。又谓诸子九流,皆出经术,有各明其一方,实非立乎二术.又谓六艺各有疆畛,与时偕行,不徒为我国取效朝夕。名物之号,异实同居,在善分别,乃无不贯。又谓《春秋》王制,所以治中国,《尚书》、《周礼》,所以治天下,六合之内,于兹备焉。又谓六合以外,《诗》、《易》主之,游神变化,不可方物。道释之流,兹其由枿。又谓六纬所传,天地成毁,来往变异,万族之故,殊域远鄙,播为教学.此虽独鬯微言,挢乎恒谊,亦可谓博雅广大,近世所无者矣。
易寅村服膺王氏长沙易培基寅村究心问学,结庐于黄道门外白沙泉畔,闭户读书。于高邮王氏之学,盖笃好之,少时肄业两湖书院,著书纠正王氏《公羊笺》之误.杨惺吾奇赏之,赋诗相赠,有「大着搥碎湘绮楼」之句。其服膺高邮王氏之学,乃过信湘乡曾文正之说.本朝考据家精博者甚多,王氏率意改字,开咸、同以来单文孤证之病,其不以「俔天之妹」为《山海经》「刑天」之妹也者,几希矣。
易经之精义《易》自明儒求知德舍义理而谈象数,先脱宋儒窠臼,元和惠氏三世传经,成《易》汉学,又自为解释曰《周易述》,大旨遵虞翻,补以郑、荀,学者多以未能专一少之。武进张惠言以为汉人之《易》,孟、费诸家势不能合,孟氏无传;具于虞氏,虞氏逸文断句,犹可考见大略,为《虞氏易》九卷,又表其大旨为《消息》二卷,又撰《虞氏易礼》、《易候》、《易事》、《易言》,孤绝经学,藉此大明。姚配中通消息于先天,焦循证王、韩非空说,皆《易》学之金桴也。
汪默庵深于易休宁汪璲,字文仪,号默庵,深于《易》,置象数而专言理,尝云:「今说《易》之家谓《易》以道阴阳,务以圆妙幽渺笼罩影响,如捕风,如捉影,无当实用。故愚以为学《易》,当就平实切近处用功。」
萧洪治精于易萧洪治,字自本,常宁诸生。博学多才艺,尤精于《易》。康熙癸丑吴三桂之叛,遣伪将访洪治,至夜,洪治指干象示之曰:「天意有在,若等徒自辱耳。」晚筑精庐,覃思撰着,以《易》之道虽万有一千五百二十,而皆本于一五一十,乃作《五十学易图》等书。
李恒斋精于易李恒斋以穷经为学,尤精于《易》,尝谓《易》本为卜筮而作,必先明象数而后其辞占可决.于是玩味《系辞》诸传之旨,参之枫林朱氏、瞿塘来氏之说,作《本义拾遗》。虽取象指数,若与朱子不相侔者,然其卦变卦互卦之则,本程子反复往来上下之言,与《系辞》所谓杂物撰德,非其中爻不备之云而阐明之,以补《本义》之所未备者,非臆说也。
胡文良治易光山胡文良公煦,康熙朝侍郎也,为道学名臣。治《易》,究图书之蕴,着《函书》数十万言。圣祖屡召见之,问爻象疑义,命画图讲说,叹曰:「真苦心读书人也。」其所著《周易函微》,推阐精微,穷搜象数,与洛、闽颇有异同,经河南抚臣于采书之役,续呈御览.胡本无谥,因是书收入《四库》,始追赐焉。纪文达公有句云:「四代经神四胡氏, 「 原注:宋胡瑗有《周易口义》,元胡一桂有《易本义附录纂疏》、《易学启蒙翼传》。明胡居仁有《易象钞》。」 两朝耆宿两文良。」 「 原注:雍正中,高公其倬先谥文良。」
程绵庄治易程廷祚,字绵庄,以经学名。其治《易》,乃专主义理而力排象数。然治《易》当以象为先,如以理而已,则卦爻中曷为多方设象,且言狐言鬼,而狐何以言三狐,鬼何以言一车乎?盖理处于隐,圣人设象以显之;理处于虚,圣人设象以实之。虚者实之,即祭祀为尸之意也;隐者显之,即铸鼎象物之意也。故曰《易》者象也,象者像也,使众人观象玩辞,而理见焉,此牖民觉世之苦心也。绵庄又曰:「墨守宋学已非,墨守汉学尤非。此袁子才谓为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其知言乎!」
秦震宇枯坐玩易秦鸣雷,字震宇,无锡诸生。少以孝称,私淑其外大父王绳曾,得儒先一脉.弱冠遘疾,枯坐玩《易》,以己意参爻象。经年,学大进,尝言以心持心则不可,以心持志则可;以心詧心则不可,以心詧意则可;以心摄心则不可,以心摄情则可,吾儒存养宗旨如此。其治经,不偏主汉宋诸儒传注也。
焦里堂专治易焦里堂善读书,博闻强记,识力精卓,于学无所不通。著书数百卷,尤邃于经。于经无所不治,而于《周易》、《孟子》,则专勒成书。且自曾祖、祖、父三世均为《周易》之学.尝疑一号咷也,何以既见于《旅》,又见于《同人》;一拯马壮也,何以既见于《复》,又见于《明夷》;密云不雨之象,何以《小畜》与《小过》同辞;甲庚三日之占,何以《蛊》象与《巽》象相例。丁父忧后,乃徧求说《易》之书阅之,撰述成帙。嘉庆甲子后,复精研旧稿,悟洞渊九容之术,实通于《易》,乃以数之比例求《易》之比例,于是拟撰通释一书。丁卯,疾危,以《易》未成为憾。病瘳,誓于先圣先师,尽屏他务,专治此经,乃遂成《易通释》二十卷。
书经之精义《尚书》今古文并传,而攻古文者始自吴棫,朱子继之,明梅鷟大发其覆。而阎若璩之疏证,惠栋之《古文尚书考》,宋鉴之考辨,众证确凿,无可讳言。至江声之集注,孙星衍之注疏,汇羣儒之大成,示后学之良矩,固已至精至粹也。陈寿祺《大传辑说》,较卢见曾为优,朱右尊《逸书校释》,较卢文弨为精。庄述祖心精力果,以古义古音疏通精确,惜止刻行九篇,全书未能徧传也。
胡朏明之禹贡锥指圣祖南巡,德清胡朏明渭撰《平成颂》并所著《禹贡锥指》献诸行在。有诏嘉奖,召至南书房直庐赐馔,御书「耆年笃学」四大字赐之,儒者皆以为荣.后阎若璩垂老入都,谆谆以求御书为言,盖深羡朏明之遇也。
江宾谷精于书江都江昱,字宾谷,廪膳生。下帷研经,尤经于《书》,着《尚书私学》若干卷,析疑发覆,为一时治经诸儒所折服。尝在秣陵,与程绵庄辨论《尚书》古文,至日晡忘食,袁子才目之为经痴.王述庵引书论水利王昶,号述庵,嘉定人。尝以从征北至兴安,南逾蛮暮,有句云:「昔依北斗今南斗。」又从征金川句云:「我今更度大漠西,已踰江源一千里。」壮哉!又有诗自注云:「虞夏时,黄河循太行自北而东,至洚水,分九河以杀其势,复为逆河,归于海,其余衍沃,皆资种食。魏、晋、六朝以至辽、金,皆精水利,未有运南方粟米供给北方者。自明开会通河运济,而北方水利久废,昔日九河,今变为三十六淀、七十二沽,千里内外,沮洳淤淀。海门又复狭隘,不能迅速归墟,是以往昔膏腴,悉归芜没.」其论黄河今昔利病,颇为简括。年五十八,乞归修墓,还京,以病乞休。高宗鉴其老,允之,谕以岁暮寒,俟春融归.明年归,名其堂曰春融堂。嘉庆己未,分赔滇铜,鬻田宅以入官。居于庙庑,朋旧赠遗,尽以刻书。卒年八十三。提倡风雅,士藉品藻以成名致通显者甚众。生平重伦纪,尚名节。在军中时,和平简易,自科尔沁亲王以下皆重之。
曾太君命孙为禹贡山川图新化邹景山明经文苏,性至孝,事其母曾太君,尽色养.课子汉纪严,不及程,辄怒。怒时闻太君言,即解。一日,怒甚,太君使汉纪聚灰为《禹贡》山川图,自临上坐视,而命其妇吴氏侍焉,即景山之妇也。
诗经之精义西汉遗经,惟《毛诗》最称完整,孔颖达作疏,亦精博胜于他经。明吴江诸生朱鹤龄于明亡后,屏居著述,作《毛诗通义》二十卷。其邑人陈启源为参正之,因撰《毛诗稽古编》三十卷。曰《毛诗》者,明所宗也。曰《稽古编》者,为唐以前专门之学也。于欧阳修《本义》、朱子《集传》、吴祖谦《诗纪》,颇为释其疑误,学者以为胜于鹤龄.自后段玉裁、焦循、马瑞辰、胡承珙诸人拾遗补阙,各尽能事。其兼治三家者,苏则阮元,闽则陈乔枞。元有《三家诗补遗》三卷,乔枞有《三家诗遗说考》四十二卷。
赵损之撰毛诗辨论赵文哲,字损之,上海人。少有盛名于吴会间,尝撰《毛诗辨论》数十篇,博而能精,多东莱、华谷、贵与诸家所未发者,诚为经术湛深之士。
任太君以经教子孙顾九苞,字文子,兴化人。博闻强记,长于《毛诗》、三《礼》。母任太君,为子田之祖姑,通经达史,文子之学,母教之也。文子于乾隆辛丑成进士,未几,卒。子凤毛,字超宗,号小谢,亦受经于祖母,年十一,通《五经》。
劳莪野受毛诗于母劳潼,字莪野,南海人,幼聪颖,母谈太孺人常于榻上口授《毛诗》,辄能成诵.为诸生,以《毛诗》应试,两荐不售。或劝其改经,莪野曰:「吾不敢忘母教也。」乾隆乙酉乡试,以第二人冠其经。
于竹初深于毛诗宜兴于竹初上舍震,以妇家钱塘,遂侨居于杭。嘉庆戊辰十月某日,其友吴德旋过访之,则竹初适于是日还自吴,见吴,狂喜曰:「惟子知我,我望子久矣。」乃出其所著《诗经酌注》示之,曰:「子归而阅之,为我削其不合者,序而存之。」盖竹初治经尤深于《毛诗》也。
程春海精于诗礼程春海侍郎为阮文达公再传弟子,文达入相,与侍郎结邻,尝以暇相讲习。文达校《毛诗》「有椒其馨」,「椒」字讹「馥」字,其讹久在六朝,罕可相语者,持示侍郎。侍郎谓《诗》「苾芬孝祀」,《韩诗》作「馥芬孝祀」,「馥」字《毛》、《韩》两见,形声不谬,于六书为加一证.侍郎又谓近人治算,由九章通四元,可谓发明绝学,而仪器罕有传者,乃与郑君复光有修复古仪器之约.又尝深究《开元占经》,谓道光丁亥木火同度,当有火灾,果验。吉地案发,因水之故,曹文正问古有之乎,侍郎对水啮王季墓,见棺之前和,见《吕览》。所撰《国策地名考》,谓孟津在河北,非今孟津县,亦非古河阳县.蒲反非舜都,乃卫蒲邑,以尝入秦,仍归,故曰蒲反。文达甚韪之。
三礼之精义三《礼》之学,张尔岐于《仪礼》首正郑注句读,廓清之功,比于武事。专考讹脱者,则有卢文弨、金曰追诸人。专习汉读者,则有段玉裁、胡承珙诸人。分类专考者,则有任启运、程瑶田诸人。若胡培翚者,博闻笃志,阅数十年,上推周公、孔子垂教之旨,发明郑康成、贾疏之得失,旁逮鸿儒经生之议,成《正义》四十卷,唐宋以来,罕有其匹。《周礼》则戴震考工,熟精名物;段玉裁汉读,博通训诂;阮元校勘,广列异同。似此诸家,咸宜甄录。《礼记》则通校全书,不遗细微者,元与张敦仁是也。疏证明通,笃守师法者,李富孙、陈乔枞是也。若夫衣服宫室之度,冠昏丧祭之仪,军赋官禄之制,天文地理之说,能考求古义,集礼家之大成者,则莫如秦蕙田之《五礼通考》。而综贯羣经,博采众论,实事求是,惟善是,不墨守一家之学者,江永之《礼书纲目》,黄以周之《礼书通故》,亦其选也。
汤文起致疑于月令汤文起,名愈,常熟人,乾隆进士。座主秦文恭公蕙田着《五礼通考》,欲延之参纂,以亲老辞归,归二年而卒。文起生具慧相,舌端有川字文,好学深思,于经传古书皆有论说,而其论夏正为最善。以为《夏小正》文虽古雅,而雕琢过甚,不类三代以上之书。且《孟子》「夏后氏五十而贡」,无公田,而经曰「正月初服于公田」,其疑一;《月令》孟春,「昏参中」,而经亦曰「昏参中」,以岁差法推之,中星安得相同,其疑二;《月令》「二月桃始华,五月木堇荣」,而经「五月桃华,二月堇荣」,时物违异,其疑三;《虞书》「仲夏火中」,则六月而流,七月而伏矣,经「五月大火中」,与《虞书》合,而又曰「九月内火」,《大戴礼》以火为大火,则火岂至是始伏,其疑四;疑《月令》而信《小正》,吾未见彼失而此得也。文起卒时,年四十有六。
江慎修治礼江慎修为诸生数十年,博通古今,专攻《十三经注疏》,而于三《礼》尤深。以朱子晚年治《礼》为《仪礼经传通解》,书未就,黄氏、杨氏相继纂续,亦非完书,乃广摭博讨,大纲细目,一从吉凶军宾嘉五礼旧次,题曰《礼经纲目》,凡八十八卷。引据诸书,厘正发明,实足终朱子未竟之绪也。
陈凝斋遵古礼乾隆壬申,新城陈凝斋大令道奉父命有事于北,归途闻父讣,匍匐奔丧归.治丧葬,悉遵古礼,不用浮屠、鼓乐,吊客至,不饮燕。于是乡里之间皆知丧葬用浮屠者固非,即鼓乐燕客亦非所宜矣。既终葬事,本父遗意,立义田。以为范文正之义田,自高祖以下族之食者百口,故千亩之入,足以均其食。然力能自食者无所需此,不如斟酌其法,变而通之,由始祖以下,以待夫力不能自食者,庶几君子周急不继富之义.于是以二千亩为父祭田,自岁供祭祀而外,权其所入以赡族,立为规条.鳏寡孤独废疾者有养,力不能婚丧者有赠,有志向学力不能从师者有助,应试乏资斧者行李有资.于是乡里之间又知赡族有义田之制矣。其诸子复先后增设学田、祭田、小宗义田至七千石。
当凝斋持丧时,祝人斋赴吊,既与之谘诹丧礼,因叹议礼家言人人殊,欲荟萃先儒简要精义为一书,俾学者童而习之,稍有以窥古圣制礼之意,属其事于人斋.以人斋曾自任注《礼》,且以其年近五十,未举子,欲俾以著书家居,因资以膏火费,止其客游也。而自任《春秋》,以为左、公、谷三传传经,或诬或诞,不但彼此多抵牾,其于经意亦违悖,即后来胡氏传义理,正矣,而多以己意解经,非圣人本旨,至《国语》与《左传》互见,亦颇可采,故欲于其中择是去非以成一书。
华子宏习仪礼华孳亨,字子宏,无锡人。与顾栋高并习《仪礼》,尝画宫室制度于棋枰,以棋子记宾主升降之节,器物陈设之序,若以身揖让进退其间.徐舫亭作朱子释宫图证徐焕,字舫亭,嘉庆时进士,官礼部主事。少治《仪礼》,尝作《朱子释宫图证》,辟堂前方丈地,导诸生,令进退揖让于其间.王公子弟多执经门下,朱文正公珪题其楹曰:「先生画堵同绵蕞,弟子传经半绣衣。」
曾文正服习五礼通考秦文恭博学多识,官礼部尚书时,即其幼年所穷礼制,参阅石室金匮诸书,所撰成之《五礼通考》。湘乡曾文正谓是书举天下古今幽明万事,而一绳之以礼,可谓体大思精。盖文正中年以后,即服习是书,至老不倦。其在江南大营平乱也,治官书,上封事,指陈属官一切,有所施行,率多取诸《五礼通考》,而于后生小子,亦兢兢以是书为言。文恭之为是书也,精博宏雅,成一代大著述,洵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春秋三传之精义《春秋》三传,自唐孔颖达作《左氏疏》,徐彦作《公羊疏》,杨士勋作《谷梁疏》以后,注《左》者代不乏人,惟宋之张洽、元之赵汸最为明晳,大抵详书法而略纪载.近行林尧叟本,又泰半剿袭,绝少会心。当代巨儒综览诸家,旁采众籍,以广杜预之所未备者,如顾炎武之《左传杜解补正》,洪亮吉之《左传诂》,梁履绳之《左通补释》,其精确远过于前人。至《公羊》、《谷梁》二书,研究者寡,几成绝学.自孔广森、刘逢禄、陈立诸人出,而后《公羊》有《通义》、《释例》、《义疏》之作,自柳兴恩、锺文蒸诸人出,而后《谷梁》有《大义述》、《补注》之作。二传大义,昭如日星,皆诸人之功也。
华时亨着春秋法鉴录顺治甲申,世祖定鼎燕京而明亡,华时亨大悲,乃惟以杜门著述为事。日坐所谓剑光阁者,聚生徒,讲学其中。目虽失明,辄命一童子旁诵《春秋左氏传》,意有所发,复命一童子旁书之。所著有《春秋法鉴录》,盖自托于左氏也。
顾栋高笃好左氏春秋顾栋高少治《春秋》,笃好《左氏》学,昼夜研诵,辄未暂辍.偶有忿懥,家人以《左传》一卷置于其几,怡然诵之,不问他事。自壮至老,懃懃订述,常若不及。夏月闭户,不见一客,卸衣解袜,据案玩索,膝摇动不止,每仰视屋梁而笑,人知其一通毕矣。
左传非姓左者所作武陵赵文恪公慎畛尝闻人言,《左传》非姓左者所作,以传在经左,故名《左传》,昔之论左邱明者,均无确据也。
刘张侯世传左氏学仪征刘张侯师苍之曾祖文淇,祖毓崧,父寿曾,俱见国史《儒林传》。张侯世传《左氏》学,故师汉计相,而字其姓焉。中光绪丁酉拔贡,旋中本科举人。尝试经古覆试,诸人皆携书籍满竹笼,若负畚者,至力不能胜,张侯惟提一小篮,载笔砚数事。试题为《谷梁》大义,刘振笔直书,或与之语,口答手写,几于五官并用。其青溪旧屋,门署一联为「红豆三传,儒林趾美;青藜四照,宝树联芳。」或曰:「君家四传矣。」张侯亟对曰:「不敢,不敢。」其实惠氏亦四传也。从弟师培应秋试,张侯来江宁省其弟,在镇江怡和趸船,失足堕水死。盖其目短视,躯干庞硕,褦襶无比,黑夜登舟,故及于难也。
廖季平章太炎之左氏学廖季平初为王闿运入室弟子,其后学术颇与之异。廖初治《左氏春秋》,后变而治《谷梁》,成《谷梁春秋古义疏》十一卷,其说以《谷梁》与《王制》相出入。尝自谓与张文襄公之洞论《左氏》,为成条例若干事,其后章太炎绛谒文襄,文襄出所为条例示之。钱恂谓文襄之识绛,实先见绛所为《左氏》,故谓有大才可治事,因属其罗致之。时恂在文襄幕,求诸四方,得之于上海,与往湖北偕见文襄。时绛已稍稍有主张革命名,不敢昼见,匿之于恂室中,午夜屏人见之,谈达曙,大服之。月致百金,留匿署中而无所事。会文襄赴觐,后任为谭继洵,不敢留,送二百金,辞之去。绛大怒,颇詈文襄矣。绛,字太炎,后改名炳麟,余杭人。
孝经之精义《孝经》止存唐玄宗注、宋邢昺疏,郑注不传。严可均辑本一卷,过于零落。伪孔注、伪郑注出于日本,殊不足观.为之疏者,前则阮福,后则潘任而已。福着《孝经义疏补》九卷,任着《孝经郑注疏》十卷。
读书眼推勘深细《抱桐读书眼》一帙,款署镇洋顾陈垿玉停着。抱桐,殆别字也。书凡百余条,皆《四书》中别解,其精确处,实较集注之推勘为深细,而于古义有未安处,亦不为调停曲徇之说,择而存之,足备参考。陈垿为康熙甲午举人,后官行人。沈文悫公德潜尝谓娄东诗人,皆宗仰吴梅村,玉停独能自辟町畦,宜其读书能自具只眼也。
论孟之精义《论语》存于今者,有魏何晏注及梁皇侃、宋邢昺两疏,又有毛奇龄之《论语稽求篇》,钱坫之《论语后录》,刘台拱之《论语骈枝》,焦循之《论语补疏》。惟刘宝楠之《论语正义》二十四卷,体大思精,闳通淹雅,非他人之小小补苴者所可及也。
《孟子》存赵岐注,宋孙奭为之《音义》。未详何人儗他经为《正义》,于注义多所未解,而妄说之处,全钞《音义》,略加数语,署曰孙奭疏,即朱子所云邵武一士人为之者也。自明以来,学官所贮者止此。爰及国朝,戴震出,得旧校本,付曲阜孔继涵、安邱韩岱云锓板,于是经注之讹可正,阙可补.又撰《孟子字义疏证》,真有功于《孟子》者。循复着《正义》三十卷,遂得一洗伪疏之陋。
孟子有逸文《孟子》逸文,散见于经史者,「舜生五十,不失其赤子之心」,见康成《坊记》注.「尧舜之道,非远人也,而人不思之耳」,见桓宽《论》。「人皆知粪其田,而不知粪其心」,见《说苑》。「三见齐王而不言事」,见《荀子》。「尧舜不胜其美,桀纣不胜其恶」,见《史记》。又《后汉书‧;郅恽传》,恽曰:「孟轲以「强其君之所不能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为贼」」,今《孟子》无此语,亦逸文也。
小学之精义魁儒之说经铿铿者,莫不由《说文》以辨形声,由《尔雅》以通训诂,故其撰着,皆卓然名家。《尔雅》则邵晋涵之《正义》,特出邢疏之右,郝懿行之《义疏》,训诂精确,草木归诸实验。《小尔雅》则有胡承珙之《义证》,宋翔凤之《训纂》。《广雅》则有王念孙之《疏证》,旁搜博考,足与经训互相发明。精《说文》者,始于惠栋之《读说文记》,其后则推段玉裁、王筠、朱骏声三家。骏声之《说文通训定声》,发明转注假借,其书似因而实创。筠之《释例》,多引钟鼎古籀,以证《说文》字,而又为之句读,故皆服其精审。玉裁《说文注》,实为叔重功臣,而不免武断。以《玉篇》校《说文》者,始于钮树玉,玉裁采其说,不着其名,树玉憾之,作《段注订》八卷。徐承庆又为《段注匡谬》,亦以玉裁名太重耳。至姚文田、严可均同撰《说文校议》,分条考订,人亦称为精确也。
省文为说文之本字今人作字之省文甚多,如以「礼」为「礼」,以「处」为「上虍下匆」,以「与」为「与」是也。凡章奏呈文,则不敢用,其实皆《说文》本字也。《说文》于《礼》字,云为古文;于「上虍下匆」字,云「止也,或从 匆」;于「与」字,云「赐予也,与与同」。今乃避本字而不用,转以之为俗字,盖不知本字之训诂也。
夲字之训诂「夲」字读若六,即作六十解,见高宗御制诗,金听涛用之,可与卄卅卌等并行。
工部造字以译俗语工部于工役器物档案,每造字以译俗语,为字书所未见。如天地坛大祀壁上挂灯,名尜尜灯, 「 祀天用青色纸。」 其式两头尖,中大如橄榄形,亦会意象形之意也。闻此等字尚多,皆入公牍,且见之于奏疏。
俗字之训诂各地通行之俗字颇多,今略举之。京师人所用者如下:「ㄘ」,音近砌,陋也。「您」,音近凝,义似尔汝,施之于较己为尊者也。衡州人所舛者如下:「外门内身」,音钻,「外门内身」林,地名,产茶叶.苏州人所用者如下:「覅」,勿要切,不要也。「朆」,弗曾切,勿曾也。广东人所用者如下:「亚」,音阿,阿俱写作亚。「奀」,音茫,弱也。「上不下高」,音矮,人不长也。「閄」,音或,隐身勿出也。「石穴」,音勘,岩洞也。「泵」,音聘,水中矶也。「凼」,音泔,蓄水为池也。「圳」,音浸,通水之道也。「乪」,音囊,水之曲折也。「不」,音墩,截木作垫也。「冇」,音磨,无也。「生筋」,银去声,牵扯不断也。「;本」,去声,拙也。广西人所用者如下:「上大下坐」、「外门内坐」,俱音稳,稳也。「上不下长」,音矮,矮也。「上不下高」,音呆,矮也。「奀」,音动,弱也,与广东异。「上不下行」,音腊,足不能举也。「上不下生」,音终,人死也。「石穴」,音义俱与广东同。「上不下父」,音近某,假父也。「仦」,音袅,小儿也。「女大」,音大,女大为姊也。「上仍下土」,音近陈,旧产也。「上如下生」,音近产,假子也。「孑兑」,音近满,谓最少也。「亚」,音阿,阿字俱写作亚,与广东同。
名词字之用以名一切事物者,谓之名词,如天地人物等是。一作名字,亦作名物字。凡一事一物专有之名词,曰固有名词,通同类事物而用之者,曰普通名词.术语学术上所用之名词,谓之术语,盖每句加以训诂也。
黄晦木论奇字余姚黄宗炎,字晦木,世称鹧鸪先生,明明经,为忠端公尊素之子,梨洲之弟也。好奇字,其论小学,谓扬雄但知识奇字,不知识常字,不知常字乃奇字所自出,三致意于六书会通,乃叹其奇而不诡于法也。
康熙字典《康熙字典》为康熙丙申圣祖所御定,大学士陈廷敬等奉敕撰。全书仍梅膺祚《字汇》、张自烈《正字通》两书旧目,以十二辰纪十二集,而每集分三子卷,凡一百一十九部,冠以《总目》、《检字》、《辨似》、《等韵》各一卷,殿以《补遗》、《备考》各一卷,合四十二卷。所录之字,凡四万七千三十五字,又古文一千九百九十五字。引用之书,多至三百余,并旁及金石、梵字。前此字书,未有若是之博者也。然当日曾自谓古今形体之辨,方言声气之殊,部分班列,开卷了然,无一义之不详,无一音之不备,而纪文达公昀等至称之为六书渊海,七音准绳.道光时,曾令王引之等重加校勘,为改正二千六百条,皆就引书字句夺误者更定之,然犹未悉也。引之殆以奉行诏书,未敢尽其词耳。然其最误者,一为虚造故实;二为按语离奇;三为钞袭《正字通》而转谬;四为增改原书;五为书名舛误;六为引书脱误;七为以他字之训阑入此字;八为同引一书前后违异,使阅者迷罔也;九为云同之字有实不同者,有实同而不云同者,有不注音义,但云同某,而所指为同者,编中乃无其字;十为字画算数无一定也。此外有本一字而误分为两字者,又有义证引用之字,而正文不收,令阅者无由得其音义者。盖其时小学本未大明,又以一二显宦率数十宂官领其职务,而字典之为事,又本视其所为《渊鉴类函》等书独难,宜其乖远讹舛,莫可究诘也。
顾氏精通小学说文马文毅公雄镇,字锡蕃,总督鸣佩子也,汉军镶红旗人。尝官广西巡抚,以御吴世琮兵,遇害。有姬顾氏,本吴中闺秀,精通小学《说文》。文毅撰《汇草辨疑》十二帙,姬皆手为旁训。
徐咸清精小学康熙己未开博学宏词科,令京外官吏各举郡县有才学而堪与试者,道府争以徐咸清荐,辞不获,遂入都。
先是,阁中判词头,照前代典例,多用「查议」「查覆」诸字,而某相精字学,谓字书无「查」字,纵有之,不作「察」解,此必原判是「察」字,而北无入声,呼「察」声如「查」,故讹「查」耳。讹字不可用,因启奏御前,凡判词,「查」字俱改「察」字。然终不解「查」与「察」沿讹之始。
及应制科者先后至,每至,必合数十人谒某相,某相询于众曰:「「察」声讹「查」,有始乎?」在坐无对者。徐逡巡曰:「《汉书‧;货殖传》有之。顾「查」为「在」声之讹,非「察」声讹也。」某相矍然曰:「何言之?」曰:「古「在」本「察」字。《尔雅》曰:「在,察也。」《尧典》「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是也。第三声呼「在」为「查」,以「查」与「槎」同。《汉书‧;货殖传》「山不茬櫱」,即槎櫱也,而字乃从草而谐以「在」声,故「在」声为「槎」,「槎」转为「查」,则是「查」者,「在」声之转也。犹「之在」「之叉」转而为「裁」为「财」也。若曰「察」之转,则是「叉」也,「差」也,「察」岂能转「查」乎?」某相遽色变,乃复进曰:「「察」声不转「查」,然而「在」即「察」也,改「查」为「察」可乎?」徐曰:「不可。《老子》曰:「其政察察。」亦惟「察」名不可居,故以「在」字隐「察」名而转声为「查」,若改「察」,仍「察察」也。」某相曰:「然则「查」可乎?」徐曰:「可。」某相曰:「此则仆之所未闻也。夫字必有义,「查」字无「察」义而有「在」声,使徒以声同之故而不顾其义,则「道」可「盗」也。」徐曰:「「道」固不可「盗」,而「在」则可「查」,不观「在」又为「裁」乎?「在」之为「裁」「察」,义同也,然而「纔」之又为「财」,则无义矣。「财」可「纔」,则「查」可「察」矣。」某相憪然谢而起。其后三相录试卷糊名,然终不用。冯文毅公溥为荐于廷,圣祖曰:「有著述乎?」曰:「有。」曰:「为何?」曰:「《资治文字》。」曰:「《资治文字》何谓耶?」曰:「字书也。」旁一相曰:「字书,小学耳。」遂罢.既而文毅拟再荐之,不得,曰:「小屯吉,君向不为大而为小,此屯也,然而吉矣,吾幸得归矣。」
阮文达解蕉字阮文达精于小学,尝解芭蕉「蕉」字,谓见《上林赋》,于古无闻。《说文》「蕉」字,则樵采之樵,《列子》「以蕉覆鹿」,即所樵之草,非芭蕉也。
江叔澐欲撰经史子字准绳江叔澐爱古成癖,平生不肯为俗字,尺牍书疏,皆依《说文》。其写《尚书》「瀍水」依《淮南》作「廛」,「汝乃是不蘉」依《尔雅》义作「孟」,人颇怪之,遂不改也。内行甚修,对家属如宾客,交友不妄取。孙渊如以一缣赠之,累书千言,却而后受。嘉庆纪元,举孝廉方正,不仕,卒于家。常欲举经史子绳以《说文》,去其俗字,命曰《经史子字准绳》,惜未成也。
礼亲王治说文礼亲王号啸亭外史,生而好学,虽造次颠沛,必手一编,尤深于许慎之学.十三龄得《说文解字》,篝灯夜读,时值严寒,围炉竟夕。火发,廷及床帐,几兆焚如。包衣辈瞭见红光,咸携水具集寝宫,王犹未释卷也。
张东甫通许郑之学道光时,钱塘有张东甫刺史之杲者,夙承祖训,与贤士大夫游,遂通许、郑之学.尝着《说文集解》百余卷。以为《说文》自许氏后,若宋张有之《复古编》、元周伯琦之《六书正伪》、明焦竑之《俗书刊误》,至干、嘉间段氏、桂氏、王氏、钱氏、钮氏、席氏辈出,而小学益显,乃考形声,辨俗体,通假借,异字同音、同音异字及诸家得失,各有所宗,均笺注于下,名曰《集解》,藉知古人以字解经、以经解字之义.因卷帙繁富,官事羁绁,未卒业.病危时,犹语人曰:「吾死不足惜,独恨《集解》一书未及告成,不得就正于有道君子耳。」子上龢,字沚莼,孙尔田,字孟劬,亦以文章政治有声于时.萧道管治说文光绪丁丑,戊寅间,侯官陈石遗学部衍方从事考订之学,治《说文》,取坊肆重刻孙氏本,属其妇萧道管以每字剪为纸片,小注属焉,分重文,阙训,指事,象形,会意,形声,并借各类,黏贴纸本,采别部居,使不相杂羼。萧独取所谓重文者一册,反复谛究,别购孙氏本,自一至亥,圚点一遍,不解,则翻阅段氏注本,而语陈曰:「君治篆文,吾治古籀,何如?第治古籀,有待篆文者百之一二;治篆文,有待古籀者十且二三也。」
萧读古书,时有神解,善蹈瑕隟,字书之形声义,辨识毫厘,寀人所略,往往洞贯疐硋,会人乖踳.然情韵高远,雅好奇服,不愿为人人之所为。推究哲理,于人天死生,妙悟深澈,以身后名易其自适之趣,非其志也。日常把卷,意有所得,时弄笔札记之,旋弃掷不爱惜。遂成《说文管见》,凡二百一十有余解,多蘦落糅孨,然一条之中,首尾毕具,无未完之义理,而叙列之不难也。萧尝语陈曰:「近人治许学,有所撰箸,惟段氏偁《说文解字注》,其它《说文义证》、《说文句读》之类,命名率省「解字」二字,非正词也。吾此本专释重文,宜可单称「说文」。又吾名管,即以管见名其书,在他人为谦词,在吾直质言而已。」道管,字君佩,一字道安,亦侯官人。
算学之精义经学家必通天算,良以《尚书》开卷,即言治历,《内则》幼学,亦重习计,而其法亦益臻邃密。自圣祖御制《数理精蕴》,契合道源,范围干象,以故天下勤学之士,蒸蒸向化。若梅文鼎、梅瑴成、江永、戴震、程瑶田等,阐扬推衍,各有撰述。后则董佑诚、罗士琳,最近则南汇张文虎、金山顾尚之、海宁李善兰,尤为杰出。阮文达作《畴人传》四十六卷,罗士琳作《读畴人传》六卷。
王锡阐潜心测算王锡阐,吴江人,博览羣书,兼通中西天学.生于明末,当徐光启等修新历法时,聚讼盈庭,锡阐独闭户著书,潜心测算。天色澄霁,辄登屋,卧鸱吻间,仰观景象,竟夕不寐,务求精符天象,不屑屑于门户之别也。
天文算法自明中叶泰西人至,而天文算法精于中土。华人以大统法为元代许鲁斋所定,故终扼其说不行。圣祖乃命灵台皆用西法,惟置闰用中法,以合《尧典》。
圣祖亲验算法康熙壬申,圣祖御干清门,召大学士、九卿等至御座前,取太极图及五声八音八风图,指示羣臣。复推言算法,用方圆诸图,逐一验算,无不吻合。至乐律隔八相生,其说不同。是日,召乐人以笛和瑟,次第审音,至第八声还本音。因言声音高下,循环相生,复还本音,必须第八,此乃一定之理。又命取测日晷表,以笔画示曰:「此正午日影所至处。」令置干清门正中。诸臣候之,至午,日影与御笔书处恰合,不爽铢黍。
圣祖留心历算康熙壬午,李文贞公光地随扈南巡,驻跸德州。有旨,取梅文鼎书。文贞以《天学疑问》上呈。奉旨:「朕留心历算多年,此事朕能决其是非。」将书留览.后二日,召见,圣祖云:「昨所呈书,甚细心,且议论亦公平,此人用力深矣。朕带回宫中细阅。」文贞因求亲加御笔,批驳改定,圣祖允之。明年,驾复南巡,于行在发回原书,中间圈点涂抹及签贴排语,皆御笔也。文贞复请此书疵谬所在。谕曰:「无疵谬,但算法未备。」未几,西巡,问隐沦之士,文贞以关中李颙、河南张沐及文鼎三人对。上亦素知颙及文鼎。乙酉南巡,文贞以巡抚扈从,上问:「宣城处士梅文鼎今焉在?」文贞以尚在臣署对。上曰:「朕归时,汝与偕来,朕将面见。」文贞寻与文鼎伏迎河干。越晨,俱召对御舟,从容垂问,凡三日。上谓文贞曰:「天象算法,朕最留心,此学今鲜知者,文鼎实仅见也。其人亦雅士,惜老矣。」赐御书扇幅,颁赉珍馔。临辞,特赐「绩学参微」四大字。
梅氏世通算学梅文鼎,字勿庵,岁贡生。子以燕,举人。两世俱通算学.以燕子文穆公瑴成始大其宗。而勿庵父子兆域,圣祖特命江南织造曹俯为之监工。
圣祖指授陈厚耀算法泰州陈谕德厚耀与梅文穆同直内廷,蒙圣祖指授算法。当文穆初入见,上尝语之曰:「汝知陈厚耀否?他算法近日精进.向曾受教于汝祖,今汝祖若在,尚将就正于彼矣。」厚耀侍从多年,蒙赐书籍、文具、锦绮、瓜果之类,尚为近臣所恒有,其颁赐仪器,畴人家诧为未见。一日,又赐热河光木,供之几案,光皎如月。谕曰:「以助汝钩稽布算之勤也。」厚耀有《奉敕赋夜亮木》诗。
当厚耀与文穆同正定算学诸书时,圣祖又尝召之于便殿,问测景使何法。厚耀不知。上写西人定位法、开方法、虚拟法示之。又命至御座旁,随意作两点,上自用规尺画图,即得相去几何之法。文穆直蒙养斋,上亦授以借根方法,谕之曰:「西洋人名此书为阿尔热八达,译言东来法也。」几余召对,时有指授。自后二人之学,弥益精邃。文穆由进士官至总宪,厚耀以教授超授编修,官至左谕.李子金精算数李子金增生之铉精算数,心有权度,不用丈尺。尝游京师,与客聚饮,客指邻家楼,问以高几许,四方几许.李熟视良久曰:「得之矣。」客令人加量,悉如所言。
李文成研算术滑县李文成,少孤,为木工佣保,人呼之为李四木匠。耻之,弃去,从塾师习书算,粗解意义.有疑难,辄辩驳,塾师厌之,遂请绝焉。于是专研算术,旁涉星家象纬,推测颇验。见人,必夸其术,人有闻者,共非笑之,文成自若也。
华若汀悟算数捷法金匮华若汀太守蘅芳精于算,尝乘夜航,杂沓俦人中,闭目危坐而构思。忽悟一算数捷法,为生平所未得。算谓此时也,不觉黑闇界倏现大光明,心地开朗,快如登仙。
蒋岳庄知曲线新术武进蒋维锺,字岳庄,维乔之兄也。幼颖悟而嗜读,以是得咯血症。父少颖命辍读佐商政,然肆事偶暇,辄手一卷,与其弟竹庄茂才维乔赏奇析疑,自相师友也。光绪癸巳春,偶见畴人书,畧一披阅,即朗悟。不数月,尽通其义.甲午,中日失和,我师败,岳庄以为当尚西法,变新政,雪国耻,一切科学,皆以数学为宗,乃益闭户潜迹,午夜不辍.丙申,从学于金匮华若溪明经世芳,所学大进,而肺疾亦日剧,遂不起,时己亥正月也。所著有《曲线新说》。
清稗类钞 徐珂 编 目录
《清稗类钞》着述类 性理类 经术类
列圣钦定诸书目录列圣万几之暇,博览经史,爰命儒臣选择简编,亲为裁定,颁行儒官,以为士子模范。胪列其目于左。
经部,则《易经通注》四卷,《日讲易经解义》十八卷,《御纂周易折中》二十二卷,《御纂周易述义》十卷,《日讲书经解义》十三卷,《钦定书经传说汇纂》二十四卷,《钦定诗经传说汇纂》二十卷,《御纂诗义折中》二十卷,《钦定周官义疏》四十八卷,《钦定仪礼义疏》四十八卷,《钦定礼记义疏》八十二卷。《日讲礼记解义》二十卷,《日讲春秋解义》六十四卷,《钦定春秋传说汇纂》三十八卷,《御纂春秋直解》十六卷,《御注孝经》一卷,《御纂孝经集注》一卷,《日讲四书解义》二十六卷,《御纂律吕正义》五卷,《御纂律吕正义后编》一百二十卷,《御定康熙字典》四十二卷,《钦定西域同文志》二十四卷,《御定音韵阐微》十八卷,《钦定同文统韵》六卷,《钦定叶韵汇辑》五十八卷,《钦定音韵述微》一百有六卷。
史部,则《钦定明史》三百六十卷,《御批通鉴辑览》一百二十卷,《御定通鉴纲目》三编四十卷,《开国方略》三十二卷,《御定三逆方略》,《亲征平定朔漠方略》四十八卷,《平定金川方略》三十二卷,《平定准噶尔方略》前编五十四卷,正编八十五卷,续编三十三卷,《平定两金川方略》一百五十二卷,《临清犯略》十六卷,《石峯堡纪略》,《台湾纪略》,《平定廓尔喀纪略》,《平苗纪略》,《平定三省教匪纪略》,《辛酉工赈纪略》,《太祖高皇帝圣训》四卷,《太宗文皇帝圣训》六卷,《世祖章皇帝圣训》六卷,《圣祖仁皇帝圣训》六十卷,《世宗宪皇帝圣训》三十六卷,《高宗纯皇帝圣训》三百卷,《上谕内阁》一百五十九卷,《朱批论旨》三百六十卷,《钦定明臣奏议》二十卷,《钦定宗室王公功绩表传》十二卷,《钦定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六十卷,《钦定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八十卷,《钦定胜朝殉节诸臣录》十二卷,《钦定月令辑要》二十四卷,《大清一统志》五百卷,《钦定热河志》八十卷,《钦定日下旧闻考》一百三十卷,《钦定满洲源流考》二十卷,《钦定皇舆西域图志》五十二卷,《皇清职贡图》九卷,《钦定盛京通志》一百卷,《词林典故》八卷,《续词林典故》,《钦定历代职官表》,《钦定大清会典》一百卷,《新定大清会典》,《大清会典则例》一百八十卷,《新定大清会典则例》一百八十卷,《钦定续文献通考》二百五十二卷,《钦定皇朝文献通考》二百六十二卷,《钦定续通志》一百四十四卷,《钦定皇朝通志》一百卷,《钦定皇朝通典》二百卷,《幸鲁盛典》四十卷,《万寿盛典》一百二十卷,《钦定大清通礼》四十卷,《南巡盛典》一百二十卷,《皇朝礼器图式》二十八卷,《国朝宫史》三十六卷,《续国朝宫史》□□卷,《钦定满洲祭神祭天典礼》六卷,《八旗通志》初集二百五十卷,《八旗通志》二集□□卷,《大清律例》四十七卷,《钦定天禄琳琅》十卷,《御制详鉴阐要》二十卷。
子部,则《御撰资政要览》三卷,《后序》一卷,《圣谕广训》一卷,《庭训格言》一卷,《御制人臣儆心录》一卷,《御制日知荟要》一卷,《御定孝经衍义》一百卷,《御定内则衍义》十六卷,《御纂性理精义》十二卷,《御纂朱子全书》六十六卷,《御定执法成宪》八卷,《钦定授时通考》七十八卷,《钦定医宗金鉴》九十卷,《御定历象考成》四十二卷,《御定历象考成》后编十卷,《御定仪象考成》三十二卷,《御制数理精蕴》五十三卷,《御定星历考源》六卷,《钦定协纪辨方》三十六卷,《钦定佩文斋书画谱》一百卷,《秘殿珠林》二十四卷,《石渠宝笈》四十四卷,《续石渠宝笈》□□卷,《钱录》十六卷,《钦定西清古鉴》四十卷,《钦定西清砚谱》二十四卷,《御定古今图书集成》五千二百卷,《钦定渊鉴类函》四百五十卷,《御定骈字类编》二百四十卷,《御定分类字锦》六十四卷,《御定子史精华》一百六十卷,《御定佩文韵府》四百四十二卷,《御定韵府拾遗》一百十二卷,《御注道德经》二卷。
集部,则《圣祖仁皇帝初集》四十卷,二集五十卷,三集五十卷,四集三十六卷,《世宗宪皇帝文集》三十卷,《高宗纯皇帝乐善堂全集》三十卷,《御制文初集》三十卷,二集四十卷,余集二卷,《御制诗初集》四十四卷,二集九十四卷,三集一百卷,四集一百二十卷,五集一百四十卷,余集□□卷,《仁宗睿皇帝味余书室集》□卷,《御制文初集》□□卷,《御制诗初集》□□卷,二集□□卷,《御定全唐文》五千卷,《御定古今渊鉴》六十四卷,《御定全唐诗》九百卷,《御定赋汇》一百四十卷,外集□□卷,补遗二十二卷,《御选四朝诗》二百九十二卷,《御定佩文斋咏物诗选》四百八十二卷,《御定历代题画诗类》一百二十卷,《御定全金诗》七十四卷,《御选唐诗》三十二卷,《御选唐宋文醇》五十卷,《御选唐宋诗醇》四十七卷,《皇清文颖》一百二十四卷,《续皇清文颖》□□卷,《钦定四书文》四十一卷,《钦定历代诗余》一百二十卷,《御定词谱》四十卷,《御定曲谱》十三卷。
牵缀姓氏于集中查夏重、姜西溟、唐东江、汤西崖、宫恕堂、史蕉饮在辇下为文酒之会,尝谓吾辈将来人各有集,传不传未可知,惟彼此牵缀姓氏于集中,百年以后,一人传而皆传矣。
刘继庄劝万季野着书鄞县万季野与大兴刘继庄同在徐健庵邸中,万终夕危坐观书,或瞑目静坐,而刘好游,日必出,或兼旬不返,归而以其所历告之万,万亦以所读书证之,语毕复出。故都人求见此二人者,得见万为多,而刘以游故罕所接。时万与刘各以馆脯所入,佣写人钞史馆秘书,连甍接架。徐既去官,刘亦返吴,而万为明史馆所留。刘语之曰:「不如与我归,共成所欲着之书。」万诺之,然不果。刘返吴,不久而卒,其书星散。及万卒于京,书亦无存矣。刘,名献廷,籍顺天而家苏州。
图书集成《图书集成》一书,相传独成于陈省斋之手。省斋,名梦雷。其实非省斋一人所成也。康熙壬寅十一月上谕,有「陈梦雷原系叛附耿精忠之人,皇考宽仁免戮,发往关东.朕东巡时,以其平日稍知学问,带回京师,交诚亲王处行走。累年以来,招摇无忌,不法甚多,京师断不可留。着将陈梦雷父子发遣边外,或有陈梦雷之门生,平日在外生事者,亦即指名陈奏。杨文有乃耿逆伪相,一时漏网,公然潜匿京师,着书立说.今虽已服冥刑,如有子弟在京者,亦即奏明驱遣,尔等毋得稍徇私隐蔽。陈梦雷处所存《古今图书集成》一书,皆皇考指示训诲钦定,费数十年圣心,故能贯穿古今,汇合经史天文地理,皆有图记,下至山川草木,百工制造、海西秘法靡不备具,洵为典籍之大观.此书工犹未竣,着九卿公举一二学问渊通之人,令其编辑竣事。原稿内有讹错未当者,即加润色增删」等语.据此,则《图书集成》之成帙,非省斋所能专其功,而省斋之跅弛亦可见矣。
刘南村不好着书刘林青,字南村,雍正时之攸县明经也。好读书,于六经尤有心得;随日札记,每积寸许,辄毁之,存者无几。尝言古人戒好着书,不特悔其少作也,每教学者,令无忘斯语.四库全书乾隆朝,御史王应彩、安徽学政朱筠先后疏请下诏求遗书,并言翰林院贮有《永乐大典》,内多古书,请开局校阅,具言搜辑之道其备。时大学士刘文正公统勋独以为非为政之要,且四处搜访,徒滋骚扰,欲议寝之。而协揆于敏中独善其议,固争之,卒用应彩等说上之。癸巳,四库全书馆开,而私家著述一经疆臣辇送至京,廷臣检阅,指出一二近似谤讪之语,于是生者陷大辟,死者戮尸,虽妻子亦从而坐死矣。馆开十三年而书成,共存书三千四百六十种,计七万五千八百五十有四卷,除颁赏内外臣工外,余悉存于翰林院。及光绪庚子拳乱,院被焚,弘编巨册遂无片纸之留矣。凡所纂辑,得之《永乐大典》中者五百余部,合各省遗籍殆有万余种,皆世所不传者,次第刊布,别藏其副于翰林院,依全书目次四部,编排标签,以清秘堂办事翰林司其籍。翰林及大臣有欲观者,许其请阅,亦可携纸就钞,惟不能私携出院耳。
四库全书提要献县纪文达公昀总纂《四库全书》,一切体例皆其手定,每进一书,仿刘向、曾巩例作提要以冠之简首,高宗辄览而善之。评隲精审,识力在王仲宝、阮孝绪上。自言一生精力,全萃此书,洵古今大著作也。时陆耳山副宪与文达同主其事,耳山博闻强记,资禀绝人,由中书入直军机,曾奉勅编《通鉴辑览》者也。
张阮林以著作为己任张阮林,名聪咸,桐城人,文端公英之五世孙也。高祖为工部右侍郎廷瑑,祖为贵西兵备道曾扬,皆以甲科贵.父元位,亦以副贡官巴州州判。阮林幼颖悟,为祖父所钟爱。家故世族,又自矜贵,未冠能文,有才气,睥睨同辈。年十九,游于从祖菉园之门,见里人姚石甫观察莹,与语,大惊,悔其所作,尽焚之,曰:「世固有不朽之学,此不可羞耶?」由是博极羣书,遂以著作为己任。
王船山有遗书衡阳王船山着书数百种,临殁时,嘱其子孙曰:「吾所著,非二百年后不能大行。」子孙守其遗训,不以示人。当乾隆癸巳开四库馆时,湖南巡抚某至其家求书,仅得经学书数种.至道光末,邓湘皋求船山遗书,船山之裔以为符二百年之说也,乃出稿付刊。船山,名夫之。
曹叔彦著述满家吴县曹叔彦检讨元弼,盛岁成名,著述满家。然双目短视,咫尺不辨,吐属宏深,语成文采,于故书雅训,百不失一。
张菊生辑涉园丛刻《涉园丛刻》者,海盐张菊生副大臣元济于宣统辛亥六月,以其先世著述已梓而板亡及家藏未刻者,活版印行,凡八种.曰《入告编》,其九世祖螺浮给谏惟赤之谏草也。其赋咏为《退思轩诗集》。曰《赋闲楼诗集》者,螺浮之子皜亭主政(月告)着,曰《宾谷诗选》者,螺浮之孙葭士郎中芳湄着。曰《扪腹斋诗钞》,《扪腹斋诗余》者,皆螺浮曾孙青在明经宗松着。曰《藕村词存》者,螺浮曾孙咏川上舍宗橚着。附以《涉园题咏》,则螺浮曾孙选巌上舍鹤征所辑也。张氏食德承家,泽躬尔雅,各能以文采自襮,不坠名家疑闻。施及菊生,盖九世矣。其持梓者,曰《帯经堂诗话》,螺浮曾孙吟庐上舍宗枏着。曰《词林纪事》,咏川上舍着。曰《初白庵诗评》螺浮曾孙芷斋明经载华辑。曰《竺岩诗存》,则赐采着。凡四种.赵撝叔辑鹤斋丛书会稽赵撝叔大令之谦善刻画,文词雅饬,有《悲庵居士》文存。又尝辑刻《鹤斋丛书》。鹤斋者,具言之,则为仰视千七百几十几鹤斋.盖以鹤喻县令,我国都凡一千七百几十几县,其时赵候缺,尚未真除,故云然也。
史臣文笔之详慎《明史》三百三十六卷,乾隆丙午七月二十五日书成,凡本纪二十四卷,志七十五卷,表一十三卷,列传二百二十卷,目录四卷。康熙己未,用博学宏词诸臣为分纂,以叶方霭、张玉书等为总裁,继又以汤斌、徐干学、王鸿绪、陈廷敬、张英为之。诸纂修官皆博学能文,论古有识.玉书总志,廷敬总本纪,鸿绪总列传。至甲午,鸿绪传稿成,表上之,而本纪、志、表尚未就,鸿绪又加以纂辑。雍正癸卯,始再表上。世宗乃命张廷玉为总裁,即就鸿绪本,令词臣再加订正。及书成,盖已六十年矣。古来修史,未有如是之从事慎而为日久者。所以编纂得当,详简合宜,行文尔雅,超出于辽、宋、元三史之上,而可以继欧阳之《五代》也。
万季野手定明史稿有明以来,谈道统者扬己陵人,卒酿门户之祸。万季野目击其弊,着《儒林宗派》十六卷,凡汉后、唐前传经之儒,一一具列,除排挤之私以消朋党,持论独为平允。季野少不驯,其父闭之空室中,窃视插架庋有明史料数十册及经学诸书,尽读之。既出,其伯兄出经义试之,俄顷成千言。伯兄大惊,以告其父。其父曰:「几失吾子!」是日始为之新衣履,送入塾。康熙己未,开局修《明史》,徐元文延之往,则以布衣参史局,不署衔,不受俸为请,许之。遂手定《明史稿》五百卷。时季野老矣,两目尽废,而胸罗全史,信口衍说,贯串成章。时钱亮工尚未达,为徐门下士,才思捷敏,昼则征逐朋酒,夕则晋接津要,夜半始归静室中。季野踞高足床上坐,亮工就炕几前执笔,随问随答,如瓶泻水。亮工据纸疾书,笔不停辍,十行并下,略无罅漏。史稿之成,虽经数十人手,而季野、亮工实尸之。
李天生改王鸿绪明史稿富平李因笃,字天生,性行忼爽,一秉秦中雄直之气。生平与李二曲交最密。天生宗朱子,二曲讲良知,各尊所闻,不为同异。康熙己未,以博学宏词及第,授检讨,与修《明史》,精熟明代事迹,史馆无者。授职数月,乞归飬母。后王鸿绪史稿成,欲令正之。时老病在床,令二人捧稿朗诵,呼曰改,即加窜易,半载而毕。鸿绪,华亭人,文恭公顼龄之次弟也,官至户部尚书,有《横云山人集》。
史疑之审订历代称史学者,亦惟评隲旧闻,抨弹往迹,甫翻史略,即可成文,昔人所以有玩物丧志之讥,又有读史令人心粗之慨也。至于本朝诸儒,皆实事求是,有疑必审,有误必订,而非前人所可及。如钱大昕之《廿二史考异》,王鸣盛之《十七史商搉》,赵翼之《廿二史札记》,张熷之《读史举正》,洪颐煊之《诸史考异》,皆通校全史者也。梁玉绳之《史记志疑》,钱大昭之《两汉书辨疑》,沈钦韩之《两汉书疏证》,梁章巨之《三国志旁证》,赵绍祖之《新旧唐书互证》,施国祁之《金史详校》,皆专考一史者也。披郄导窾,莫不精深确当,读史者宜奉为指南矣。
王士禄拟改正史体新城王士禄,文简公士祯之兄弟行也。尝病二十一史冗驳乘舛,《三国志》并列为非,谓宜废陈氏而用谢承《季汉书》,仿《晋书》例,列魏、吴为世家,去宋、齐、梁、陈、魏、北齐、周七书,而用李延寿南北二史,其宋、辽、金用柯维骐《宋史新编》,合之十二史,既正史体,复省烦复.拟上书,不果。又谓坊本《子贡诗传》、《申公诗说》并伪书,利瓦伊正序行《津逮秘书》收之,皆误也。
赵瓯北着廿二史札记赵翼撰《廿二史札记》之初,自言不能研究经学,惟历代史书事显而义浅,便于浏览,于是取为日课.有所得,辄记于别纸,有稗乘脞说与正史歧误者,不敢遽记为得间之奇。修史时此等记载,无不搜入,史局弃而不取,必有难以征信之处,今反据以驳正史,不免为有识者所讥.钱大昕闻而赞之,谓为论古特识.翼,字瓯北,阳湖人。
朱昭芑于史多撰述太仓朱昭芑茂才明镐,以不得志于有司,发愤攻古学.每读一书,辄手自勘雠,朱黄钩贯,上自年经月纬,政因事革,下至方言物考,音义章句,无不通以训故,参以稗家,攟摭补缀,穿窒疑,定纰缪,丝分缕析而后止。长身修伟,负意气,好持论,恢奇多闻,上下千百年若指诸掌,听者惊悚莫敢夺.于国事虽有论述,藏之箧,不示人。马迁、班、范三史考核未竟,魏、晋以降,贯穿详洽,所著之《书史异同》、《新旧异同》二书先成,其余日钞月撮,曰《史典》,曰《史几》,曰《史略》,曰《史风》,曰《史游》,曰《史嘉》,曰《史芸》,曰《史异》,曰《史最》,曰《史俳》,曰《史鉴》,曰《史粲》,曰《史纠》,凡十有三种.史阙之增补《史》、《汉》有表,而范书则无.班氏有《艺文志》,而范氏、陈氏、欧阳氏及辽、金、元三史皆缺。沈约《宋书》,纪、志、传三体悉仿旧史,独阙刑法、食货二志,亦乖史裁。三国、东晋、十六国疆域最为错杂,而无志以别之,皆读史者之所抱憾者也。自有钱大昭之《后汉书补表》及《补续汉书艺文志》,侯康之《补三国艺文志》,顾怀三之《补五代史艺文志》,倪灿之《补辽金元艺文志》,郝懿行之《补宋书刑法》、《食货》二志,洪亮吉之补三国、东晋、十六国各《疆域志》,阐幽决滞,抱坠拾遗,生于数千百年以下,追及数千百年以上之事,恍如掌上螺纹,洵非浅见寡闻者所能道矣。
杭堇浦辑历代艺文志杭堇浦世骏曾辑历代《艺文志》,历数十载,成此巨观.其子贫甚,不能给朝夕,因以半部质于扬州马氏玉玲珑馆,半部质于杭州孙氏寿松堂。在孙氏者,转入徐印香舍人家,咸、同间,粤寇扰浙,遂不知流落何所。
惠定宇有后汉书训纂惠定宇尝病于扬州,医言欲饵参。定宇贫窘,不可得。时歙人汪对琴比部棣亦侨居邗上,雅复位宇品学,慨然购上品紫团参持赠,值千金。定宇病起,举所撰《后汉书训纂》初稿及缮本尽以贻之。比部不欲攘美,什袭珍护,屡思梓行,而绌于力。以同里陈氏喜藏书,因付以缮本,而自留原稿。后桐乡冯氏所刻《后汉书补注》,即此本也。
旧五代史世所流行之《旧五代史》,非薛居正纂辑之原书,盖乾隆壬寅七月间,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搜集而成者。据高宗御题,已云非薛史之旧,且复杂采《册府元龟》、《太平御览》、《通鉴考异》、《五代会要》、《契丹国志》、《北梦琐言》、《东都事略》、《五代春秋》、《九国志》、《十国春秋》及宋人说部诸书以附益之,其非薛史之旧可知矣。
刘凤诰注五代史刘侍郎凤诰注《五代史》成,日呕黑血如墨,未几死。赵文恪公慎畛尝见其手写残稿于会稽顾氏,凡六册,十二卷,稿用墨笔,涂注用丹黄笔,书为端楷,点画皆遵《字典》。
钱大昕着元史续编钱大昕幼聪敏,过目成诵,凡天文、地理、经史、小学、算法,学无不精,所著《经史答问》数卷,畅发郑、贾之奥.又习蒙古语,故考核金、元诸史及外藩诸地名,非他儒所及。成亲王言其在上斋时,质庄土尝获元代蒙古碑版,体制异今书,人皆不识,倩章嘉国师译汉文。会大昕过而见之,曰:「章嘉故博学,然其译为汉文,字句有误者。吾有收藏元时库库所译汉文,可取而证之。」归寓取原文,章嘉所误处毕见。乃着《元史续编》,采择精当。而小学诸书翻切极详,惟讲论字学,株守许氏《说文》,排斥别解,取择颇褊窄耳。大昕,字辛楣,嘉定人。
马宛斯着绎史邹平马骕宛斯着《绎史》百六十卷,自开辟讫秦亡,事迹略备。先着有《左传事纬》十二卷,顾亭林见而亟称之。时人号为「马三代」。
章实斋为史学大宗才、学、识三长,得一不易,而兼三尤难.唐刘知几《史通》扬榷古今,褒贬传记,为千古不刊之书。后之继武者,当推会稽章学诚之《文史通义》。命名仿《史通》,而《史德》、《史释》诸篇,且为《史通》所未及。《方志》之学,仿《春秋》、《梼杌》而成书。《校雠》之篇,非扬雄、刘向、郑樵不能胜任。条分缕析,矩迭规重,多为前贤所未发,世所由推之为史学大宗也。学诚,字实斋.章实斋得史裁章实斋尝修《永清县志》,苏州叶廷管谓其思精体大,深得史裁。如职官、选举有表,年经事纬,先后不紊。又有《士族表》,以澄流品而劝睦姻。舆地、水道有图,开方计里,形势瞭如。又有《建置图》,但详制度而略景物。至于《列女传》,尤极匠心为之,但有一节可书,片言为则,无不描摹謦欬,刻画仪容,欲忍饮冰茹蘗之贞,特改列名注略之陋。若夫阙访有传,防猥滥也,即以待参稽。前志有传,明渊源也,即以维废坠。其体裁皆足为后之修志家取法。各序因志例而推论史例,更有发前人所未发者。刘子玄《史通》一编,独擅千古,实斋可谓继声矣。王亮生言其所修《和州志》,体例较此又变而极精善,盖志家固有因地制宜之道,非可以一格拘也。
张孟劬着史微钱塘张孟劬太守尔田竺于学,尝撰《史微》一书,盖为考镜六艺诸子学术流别而作也。古今言六艺诸子者伙矣,非便词巧说,破碎大道,即凭虚任臆,诋为异端。盖自汉武帝废黜百家,而先王官守之遗衰;自郑康成混合今古文,而孔子垂世立教之微言绝.暖暖姝姝,抱一先生之言以迄于今,虽以干、嘉诸大儒考订校雠之勤,苦志尽情,头童齿豁,尚不识六艺诸子为何物,真庄生所谓「大惑终身不解」者也。孟劬与其友孙益葊孝廉德谦同谭道广平,即苦阮氏、王氏所汇刊之经解琐屑饾饤,无当宏恉,嗣得章实斋《通义》,服膺之,乃于周秦学术之流别,稍有所窥见。久之,读太史公书,读班孟坚书,无不迎刃而解,豁然贯通,一时之所创寤,殆若有天牖焉。爰悉取六艺诸子之存于世者理而董之,仿刘知几《史通》例,分为内外篇,都十万余言。内篇为古人洗冤,为来学袪惑,本经立义,比次之学为多。外篇发明天人之故,政教之原,越世高谈,论断之学为多。名曰《史微》者,以六艺皆古史,而诸子又史之流裔也。
高宗御制十全记高宗自号十全老人,有《御制十全记》。十功者,平准噶尔为二,定回部为一,扫金川为二,靖台湾为一,降缅甸、安南各一,降廓尔喀为二。其内地之三藩叛乱,谓为么么小丑,不屑数也。
魏默深着圣武记邵阳魏默深源之着《圣武记》也,龚定庵手书楹帖赠之,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综一代典,成一家言。」
孙之骎辑二曲野录乾隆时禁毁之书,晚近稍稍出现.《二曲野录》八卷,仁和孙之骎所辑也。详载明洪武戊申至崇祯甲申之遗闻轶事,而于灾祥妖异之作,尤娓娓言之,故辞甚复杂.其以甲子编年,又若寄陶渊明之旨趣焉。惜无序跋,不克详其本末也。
陈湖辑荆驼逸史今世所传《嘉定屠城》、《扬州十日》等记,皆见之于《荆驼逸史》。此书自《三朝野纪》至《平台纪略》,凡五十种,四十八册,编辑者称陈湖进士,盖当日书禁例严,故深自隐匿其名姓。其序中详述所由得之者,颇类怪诞.序云:「无梦园者,明宫詹陈文庄公之别墅也,其址在葑门东道桥之南。中有荷池数亩,饶有园亭之趣,竹石之佳,柳暗花明之胜,至足乐也。是时公尝与周忠介、文文肃、姚文毅日相倡和于其间.园故为陈氏世居,家多藏书,所刻书籍碑板多系以无梦园者,公故有《无梦园文集》行于世。闻诸故老传云,书板多藏于兹园之四飞阁上。迨入清朝,卉木废,湖石圮,颓垣零落,已成荒园矣,即书籍碑板亦散失不复存。壬癸之交,予寓居于园之水阁,敝庐数椽,足蔽风雨,昼耕夜诵,人事都绝.庭阴有枯松一株,虽枝干蜿蜒,而萧然无复生意,命人劚而去之。不数尺,下有石板,叩之铿然有声,启视之,得铜柜一具,不敢轻亵,疑其中有异物藏焉。再拜稽首而开之,无他,乃残书一束耳。字迹潦草,复多漫漶。读书之暇,挑镫细阅,俱系故国遗闻,约有数十种.不忍散弃,爰录而存之,用昭劝惩,以备正史所未逮,可与《天宝遗事》并垂不朽。裒帙既成,命之曰《荆驼逸史》,藏之巾箱,以俟世之鸿博君子采择,庶不负予之一片苦心尔。」
王白田为紫阳功臣宝应王白田,名懋竑,编辑《朱子年谱》,去取精审,于年月先后尤龂龂,少壮精力专注一书,世称为紫阳功臣不诬也。白田性介澹,尝谓友人曰:「老屋三间,破书万卷,平生志愿于斯足焉。」
旧钞贰臣传乾隆末,高宗勅廷臣撰录《贰臣传》,其书甚秘,凡二十卷,首录谕旨五道,卷一为甲乙表,卷二至卷二十为列传。表分六等,以遇难殉节者入甲编上,着有勋绩者入甲编中,着有劳绩者入甲编下,无功绩可纪者入乙编上,曾获罪者入乙编中,首降流贼后投诚者入乙编下,各传即视此以编次,盖旧钞国史馆定本,异于湖南坊刻者也。坊刻并作十二卷,漏载谕旨暨甲乙表,各传先后杂糅,无复甲乙次序。又如乙编上之马光远、左梦康、谢升、金之俊、房可壮、王永吉、王铎、梁云构,乙编中之冯诠、谢启光,乙编下之卫周祚,龚鼎孳、刘昌、高尔俨、张端、孙可望,共十六人,乾隆壬子奉特旨削谥,此本分系各传末,而坊刻亦均遗之。
王壬秋着湘军志湖南王壬秋检讨闿运着《湘军志》,叙湘军之缘起与琐事,虽表扬功绩,而劣迹曾不少讳,于曾文且有微词,皆直笔也。湘军将帅恶之,购其板,毁焉。乃羣属王定安别撰《湘军记》,则皆谀颂之矣。
刘芗林欲作淮军志贵池刘芗林观察含芳尝谓淮军非始于李文忠,其官登莱青兵备道时,为人述淮军之原委,欲作淮志,未果而卒。
世宗有朱批谕旨世宗勤于吏治,朱批谕旨,自雍正辛亥发刊至乾隆戊午蒇事者,虽有三百卷之多,然雍正十三年中,无日不自握丹毫,畴咨庶政,故朱批谕旨甚多,所发刊者不过十之三四。其余以事关军国大计,当时未便发刊,均藏保和殿东西两庑.国朝史事,以康、雍、干三朝为中坚。而雍正时之振刷,尤为一代特色,故世宗手批,实为史材中最要之物也。
朱东观编明崇祯诸臣奏疏朱东观编《明崇祯时诸臣奏疏》一卷,高宗以为忠于所事,不足为罪,惟令改去「虏」「胡」「鞑」等字。
国初诸曹章奏光绪庚子,甘肃炖煌石室写经初见于世之时,法人伯希和取古代宝物。是室湮没于唐代,所藏皆唐以前物,学部令甘抚送京,遂由部设京师图书馆庋藏之,复购置书籍以益其不足,并奏请酌拨内府书籍,于是内府书稍稍传布,然多残缺重复之物。中有诸曹章奏钞本五册,皆系顺治甲申九月章奏也,而仅有吏、户、礼三曹。计礼曹章奏分上下两册,其上册首页署纂修官编修朱之锡、检讨李中白。户曹章奏一册,署纂修官编修陈爌、李昌垣。吏曹章奏上下两册,首不署名,知为吏曹者,亦就文义定之耳。
何子贞着史汉地理合证道、咸间,道州何子贞绍基以书名着于世,然其生平学问,专肆力《史》、《汉》。罢官后,恒为各省大吏聘修通志,体例精严,撰述赡洽。诗宗昌黎、东坡,有苍莽横逸之气。所著有《史汉地理合证》、《东洲草堂诗文集》、《玄女室杂记》、《舂陵倦忆录》。
宫史内廷奉诏编纂《宫史》一书,不授剞劂。其宫苑一门,备载宫中现行则例。首一门为圣训,有圣祖御旨。
顾亭林有肇域志手藁顾亭林《肇域志》手藁,德清许周生藏。咸丰庚申浙乱后,为扬州黄古蟠所得,于同治丁卯为黠贾巾去。黄先世多藏书,任子田侍御曾假十余种至京师,有经周书昌、丁小雅勘定者,俱为黄之后人以贱价售之。
顾祖禹着方舆纪要顾祖禹所著《读史方舆纪要》,博闻宏辨,囊括古今,宁都魏叔子禧称为数千百年绝无仅有之业.江夏刘湘煃者,尝校顾书十余年,爱其精博而微訾其纵横,着《读史方舆纪要订》若干卷。禧弟子梁份尝着《秦边纪略》,有书无图.湘煃得图以校份书,宛合,乃知为份旧本。然与祖禹书颇龃龉,湘煃因合订为《秦边纪略异同考》。份传禧学,不仕,为西边大帅上客,其书仅存。湘煃受业于梅文鼎,以诸生终.李尧栋言地理李中丞尧栋,干、嘉间贤大吏也。任馆职时,雠校精核,为高宗所知。一日,代人撰《日下旧闻考》表文,高宗亟称善。尝为《云南山川地理图》二卷、《夷人图》二卷,图后各系以说.又尝剏修《四川通志》,详实不芜。又尝购书以惠湖南岳麓书院之弟子,又于江宁建长干桥,缮莫愁湖,而志以诗文,筑补梅亭于湖南节署,以志嗣美梁文定之名迹。
杨守敬治旧地理同、光以来,精目录版本之学者,有桐城萧穆、江阴缪荃孙.精金石考证之学者,有义州李葆恂。而宜都杨守敬则兼之,地理之学,尤为独擅。盖守敬治旧地理,早着《历代地理沿革图》、《隋书地理志考证》行世。晚成《禹贡本义》、《水经注要删》、《水经注图》、《晦明轩稿》。以为自来治《禹贡》者,若胡渭、徐文靖、程瑶田、焦循、成蓉镜、丁晏诸家,于黑水、三危、九江、三江之类,往往强为牵合,莫得要归.实则两黑水、两三危、两九江、四三江、三沮水、两洛水、两漳水等,皆异地同名,并不相涉,必沟而通之,致南北混淆,古今杂糅矣。至若碑帖及宋、元版古书,考订题跋,景摹上石付梓者,不可胜数。所成有《丛书举要》、《日本访书志》、《续补寰宇访碑录》、《寰宇贞石图》、《留真谱钱录》。守敬,字惺吾。
朱竹垞编日下旧闻《日下旧闻》为朱竹垞所编,而于敏中综其成。乾隆癸巳,高宗令福隆安、英廉、蒋赐棨、刘纯炜等逐一确核,凡方隅不符,记载失实,及承袭讹舛,遗漏未登者,悉行分类胪载,并载入《四库全书》,以垂久远.吴为相修桂阳州志吴为相,桂阳州人,少有颖才,性简略。顺治庚子举于乡,不乐仕进.会试不第,归隐.州牧董之辅甚重之,属修州志,诸纂次尽付之。时诸生集者百数,议论尽出为相下。已而诸生皆散去,为相一人属稿,日数十纸,五月书成,人咸叹为莫及。
白下志有以《白下志》就正于袁子才者,袁置案头,尘壒积矣。作者索之数四,即完璧归之。其人即梓以问世,而颇怪袁之惜墨如金也。袁曰:「此志命名,已不足寓目矣。」或问其故,袁曰:「白下者,江宁之别名也。《白下志》为江宁府志乎,抑江宁县志、上元县志乎?抑志白下山水乎,抑志白下人物乎?作文必先有题,既无题,安有文,是不必观也。」其人闻之,匿其板不复问世。
徐星伯着新疆赋新疆识略大兴徐星伯继朱竹君学士筠、文正公珪、翁覃溪阁学方纲而起,招徕后进,天性敦挚似竹君,胸次宽博较覃溪为胜,四方宿学之士客京师者,以是皆归之。官湖南学政,为武陵赵文恪公慎畛劾罢,戍伊犂,且籍其家。其得罪之原因,盖随棚厨夫卖茶点与诸生敛钱,事涉徐之封翁,赵摭以入奏。然不经此,星伯之《新疆赋》及《新疆识略》不成。天山南北路冰涯雪窖,皆天畀之以着书材也。赐环后,仍官中书,门下往来者有乌程沈垚、平定张穆、泰兴陈潮、甘泉杨亮、阳湖董佑诚,皆谈地学之友也。
林利着太平天国外纪《太平天国外纪》著者名林利,为英国海军官员,仕于粤寇伪忠王李秀成部下,曾为之组织忠义军,以对抗戈登之长胜军。
李秀成着天国鉴略实录粤寇李秀成死后,其子征祥尚幼,钱塘某富室收养之。当出险时,一切金玉宝物俱不取,惟怀秀成手着《天国鉴略实录》一册而出。
董韫卿著述等身甘泉董酝卿司农恂,自幼至老,手不释卷,汗牛充栋,著述等身,舆地一科,尤为精阐.所著有《江北运程记》、《楚漕江程记》,为生平心力所注,尤稗国计。
徐延旭辑越南纪略徐延旭之抚广西也,擢自湖北襄郧荆道,不二年,迁擢之速,震耀一时.盖徐尝辑《越南纪略》一书,张文襄公于奏保人才时,并以进呈,朝廷奖之。然其书体例杂糅,于越南地势、民风、政教、禁令,率皆摭拾大略,于今昔沿革损益利害,均未之考。惟中、越边界各隘,历粤抵滇,计有千八百里,详载无遗,尚足备览,然《广西通志》固有之矣。徐自言守太平时,款结贡使,出关抵一人家,因雨留数日,得钞册,纪载越事,携归,并采案牍,汇为是书,不意缘此致福也。
周燕生谙朝鲜掌故海门周燕生家禄随吴武壮公长庆驻师朝鲜.燕生居朝鲜久,熟谙朝鲜掌故,着《朝鲜世表》、《朝鲜载记》、《朝鲜乐府》三种,皆精核。
曾文正辑五百家姓《百家姓》一书,为宋初人着,故首赵姓,尊其时之皇系也。然有韵无文,识者病之。国初费九烟重编之,成文矣而不传。湘乡曾文正公乃又作《五百家姓》,凡单姓、双姓共五百家,而字则二千余,盖每句首冠以姓,其下即引一先贤事实以注之。
徐锡辑熙朝新语《熙朝新语》残本,题曰古歙余金德水辑。及考《周庄镇志》,云前辈传闻,谓是镇人徐锡所作,藏名为余金者,以当日法网綦严,故不敢直书其名也。书凡十六卷。嘉庆戊寅,翁子敬付之梓而序之,以为得之武昌市肆中,且称其多采前人著述,无一臆撰讹传之语,又旁搜轶事,发潜阐幽,凡登临耳目所经,巷议街谈所及,自国初至嘉庆二百年中,有关于政事、文章、人心、风俗者,靡不具载.汤海秋着浮邱子道光朝,士无不知湖南有汤海秋者。海秋二十成进士,三十补御史,意气蹈厉,勇言事。未踰月,三上章,最后以言宗室尚书叱辱满司官事,在已奉旨处分后,罢御史回原官户部。时英人扰海疆,求通市,海秋愤不得言事,犹条上尚书转奏,策夷务善后三十事。嗣西人求改关市约,有其折中不可许者数条,人以是服其精。浮湛部曹不得志,退而着《浮邱子》一书,大抵言军国利病、吏治要最、人事情伪、开设形势、寻摄要眇,凡九十篇,四十余万言。每遇人,辄曰:「能过我一读《浮邱子》乎?」卒年仅四十余.海秋,名鹏,湖南益阳人。
叶调笙着吹网录叶调笙着《吹网录》成,或谓之曰:「子既以儒家着书,而以释家之语名之,毋乃见讥于识者欤?」调笙曰:「是诚然。然宋儒讲学之书,已袭取唐时释子语录之名,下此则小说家有宋人《铁围山丛谈》,近世如纪文达之《如是我闻》,彭甘亭之《忏摩录》,亦皆以释家语命名,拙著亦窃援其例耳。」调笙,名廷管,咸丰时之苏州人。
求阙斋日记湘乡曾氏藏有《求阙斋日记》真迹,装以册页,得数十巨册,皆文正所手书。宣统纪元。携至上海,将赴石印。中颇有讥刺朝政、抑阳人物处,或见之喜曰:「此信史也。」意欲摘录,以卷帙浩繁而罢.及印本出,重览一过,则讥刺朝政、抑扬人物之处皆删除净尽矣。
小说之盛行好小说家言者,首推纪文达公昀诙谐善谈,今所传《滦阳消夏录》、《续录桐阴杂记》、《如是我闻》、《姑妄听之》是也。袁枚尝作《子不语》,然不及其雅饬。蒲松龄之《聊斋志异》,尤为卓绝,其叙事简古,人比之司马迁《史记》。余如金人瑞之《西域风俗记》,汤传楹之《闲余笔话》,余怀之《板桥杂记》,吴翊凤之《秋灯丛录》,均能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至章回小记,自达海以满字譒译《三国演义》以教旗人,而忠毅公额勒登保直视同古兵法,破川楚教匪,为一朝名将,此亦可见小说之有裨实用矣。若吕抚之《二十四史通俗衍义》,蔡奡之《东周列国志》,胡为而之《东汉演义》,褚人获之改正《隋唐演义》,虽较之《三国演义》文质殊体,雅俗异态,而贞百虑于一致,驱万途于同归,亦能使纷烦众理,无倒置之乖,殽杂羣言,无棼丝之乱,譬如葑菲,节取焉可也。言情之作,则莫如曹寅之《红楼梦》,讥世之书,则莫如吴敬梓之《儒林外史》。曹以婉转缠绵胜,思理为妙,神与物游,有将军欲以巧胜人,盘马弯弓故不发之致;吴以精刻廉悍胜,穷形尽相,惟妙惟肖,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所谓各造其极也。至善评小说者,则推金人瑞,笔端有刺,舌底澜翻,亦爽快,亦敏妙,锺惺、李卓吾之徒望尘莫及矣。文章游戏,缪艮所作,近代则之,厥风大畅,东方谲谏,淳于滑稽,其于世道人心盖亦有功不少矣。
水浒传西厢记吴县金圣叹,名人瑞,原为张采,字若采,文倜傥不羣.少补长洲博士弟子员,后以岁试文怪诞黜革。及科试,顶金人瑞名就试,即拔第一,补郡庠生。圣叹于施耐庵《水浒传》、王实甫《西厢记》皆有批本。顺治丁亥戊子之交,方从事杜诗,详加评点,未卒业而被难,士林惜之。
聊斋志异淄川蒲松龄,字留仙,号柳泉,康熙辛卯岁贡,以文章风节着一时.弱冠应童子试,受知于学使施愚山侍讲闰章,文名籍甚。顾以不得志于有司,乃决然舍去,一肆力于古文辞,悲愤感慨,自成一家言。
留仙研精训典,究心古学,老宿名流时加刮目,因亦私心自喜,不敢妄自菲薄。又因目撃国初乱离时事,官玩民偷,风漓俗靡,思欲假借狐鬼,纂成一书,以抒孤愤而谂识者,则词章,经济,志节皆与之俱传矣。每当授徒乡间,长昼多暇,独舒蒲席于大树下,左茗右烟,手握葵扇,偃蹇终日。遇行客渔樵,必遮邀烟茗,谈虐间作,虽第鄙亵之语,市井荒伧之言,亦倾听无倦容。人以其易亲,故乐近之。初尝效东坡强人妄言,其后不必用强,甚为构空造作奇闻以来取悦者矣。晚归篝灯,组织所闻,或合数人之话为一事,或合数事之曲折为一传,但冀首尾完具,以悦观听。其文非一朝所猝办,其事亦非一日所网罗,历二十年,稿三数易,始得此高不盈寸之著作。其行文驱遣成语,运用典籍,全化襞袭痕迹,殊得唐人小说三昧。留仙之孙立德序《聊斋》云十六卷,与今之传本合。或云尚有余卷,当日其家以所传多明亡逸事,惧触文网,为删之矣。
或曰,《聊斋志异》初成,就正于王文简,文简欲市其稿,留仙不与,因加评隲隙而还之,并书后一绝云:「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
《聊斋志异》之不为《四库全书》说部所收者,盖以《罗剎海市》一则,含有讥讽满人、非剌时政之意,如云女子效男儿装,乃言旗俗,遂与美不见容丑乃愈贵诸事,同遭摈斥也。
客舍偶闻淮南彭孙贻《客舍偶闻》一帙,顺德李芍农侍郎文田注之,所记康熙初年满人互相挤轧之状,历历如绘.其自叙曰:「客长安,见贵游接席,必屏人趣膝良久,人不闻,须臾广坐寒暄而已。征以道上所闻,唯唯谢弗知。廷有大事,卿寺台省集禁门,其中自有主者,羣公画尺一而退,咸诺诺.议更寘大吏,冢宰不得闻,有所调发,司马不知,羣公优游无事,日置酒从容。诸小臣相聚博奕,连晨夕,或达旦,失朝会,始以病告,当事亦不问,以是闻见甚希。然时时游于酒人豪士间,抵掌谈世事,无所讳,突梯者又姑妄言之,足以新人听。虽多耳食,征其实,亦十得五六,更益以所见,随笔记之。」
野叟曝言《野叟曝言》为康熙时江阴缪某所撰。缪有才学,颇自负,而终身不得志,晚乃为此书以抒愤。书成,适圣祖南巡,缪乃缮写一部,装潢精美,外加以袱,将于迎銮时进呈,冀博宸赏.其女亦通文墨,且明慧晓世事,知此书进呈,必酿祸。又度其父性坚执,不可劝止,乃与父之徒某议,乘夜用白纸装钉一部,其精美与原书无殊,即置袱中而匿原书于他处。次日,缪将迎驾,姑启袱出书,重加什袭,则见书犹是,而已无一字矣。缪大哭,以为是殆为造物所忌,故一夕之间书遽羽化也。女乃徐劝之曰:「既为造物所忌,似不进呈亦佳,免召杀身之祸。」缪无如何,始罢进呈之意,由是郁郁而死。死后,女乃将其书重加润饰,凡秽亵之语,删除略尽,始付刊,即世间流传之本也。缪湛深理学,又长于兵、诗、医、算,乃以素臣自居,而以理学归之母氏,以兵、诗、医、算分之四妾,举所心得,宣泄无遗.书凡一百五十四回,其中讲道学,辟邪说,叙侠义,纪武力,描春态,纵谐谑,述神怪,无一不臻绝顶。昔人评高则诚之《琵琶记》,谓用力太猛,是书亦然。书托言明弘治年事,按之正史,事实间有相合,而时代不能两符也。
纪文达谓古今著述大备纪文达为人作序、记、碑、表之属,随即弃掷,未尝存稿。或以为言,纪曰:「吾自校理秘书,纵观古今著述,知作者固已大备,后之人竭其心思才力,要不出古人之范围,其自谓过之者,皆不自量之甚者也。」
阅微草堂笔记纪文达学究天人,胸罗万象,所谓无书不窥,无技不绝.加以天性旷达,不靳靳然赖雕虫小技见称后世,其精义微言,皆隐见于《阅微草堂笔记》五种.滦阳续录误收金人诗为近人诗叶调笙所著《吹网录》云:纪文达公昀《滦阳续录》,载其座师介野园宗伯乾隆丁丑年所作恩荣宴诗曰:「鹦鹉新班宴御园,摧颓老鹤也乘轩。龙津桥上黄金榜,四见门生作状元。」文达自言「鹦鹉新班」不知出典,当时拟以询野园,而因循忘之。郭频伽《灵芬馆诗话》则谓元遗山《探花词》五首,中有句云《殿前鹦鹉唤新班」,野园殆即本于是欤?然去一「唤」字,于理未协. 「 此以唤字属鹦鹉,故谓去之未协.」 余尝阅《中州集》第八卷,则见此诗乃知为金吏部尚书张大节所作,题为《同新进士吕子成辈宴集状元楼》。所异者,「御园」为「杏园」,「摧颓」为「不妨」,「四见」为「三见」,「作状元」为「是状元」耳。野园殆见此诗事颇类己,偶书之而略改数字,见者遂误谓以为野园所作也。至「鹦鹉新班」,当是金源故事,尚须博考。频伽亦以此诗为野园作,故谓遗山句是其所本。若就金人而言,据《中州集》小传,张大节于明昌初已请老,计在遗山之前数十年,应是遗山诗本之张句,「唤」字之可去与否,亦难以臆定也。
着书自述身世小说家多好以自身所经过之历史为著述之资料,如《儒林外史》中之杜少卿,即著者吴敬梓征君之自寓也。《儿女英雄传》著者文铁仙,曾简驻藏大臣,以事不果往,故书中安龙媒将有乌里雅苏台之役而卒不成行,殆亦以泚笔之时感触身世,因而自为描写耳。
儒林外史《儒林外史》五十卷,穷极文士情态,全椒吴敬梓所著也。吴,字敏轩,一字文木,乾隆时人,尝以博学宏词荐,不赴。袭祖业甚富,而素不习治生,性复豪,遇贫即施,与文士往还,饮酒歌呼,穷日夜不休,未数年,产尽.醉中辄诵樊川「人生直合扬州死」之句,后竟如所言。
是书将雍、干时代之怪现状,描写尽致。盖此时代之名士,最高者亦至于诗辞文字、笺注考订而止。汪容甫于当时最负盛名,而《儒林外史》中之匡超人,或谓即指容甫。世传其有出妻之事,与小说所载微异,然即此,亦足见人言啧啧之有自来矣。容甫初娶孙氏,工吟咏,尝有句云:「人意好如秋后叶,回相见一回疏。」最为容甫所不怿。一日晨出,忽潜回房,时孙方梳头,容甫出不意,自其后抱之。孙骇问曰:「是何人,敢尔相戏?」容甫遽怒曰:「岂尚有他人敢如此乎?」即以此为罪,出之,自是遂为时论所薄。后拟刘孝标《自序》,乃有「蹀躞东西,终成沟水」之语.文士出妻,固亦常事,如容甫者,则太不近人情矣。
红楼梦《红楼梦》一书,所载皆纳兰太傅明珠家之琐事。妙玉,姜宸英也。宝钗为某太史。太史尝遣其妻侍太傅,冬日辄取朝珠置胸际,恐冰项也。或谓红楼梦为全书标目,寄托遥深。容若词云:「此夜红楼,天上人间一样愁。」贾探春为高士奇,与妙玉之为宸英同一命义.容若,名成德,后改性德,太傅子也。
或曰,是书所指,皆雍、干以前事,宁国、荣国者,即赫赫有名之六王、七王第也。二王于开国有大功,赐第宏敞,本相联属。金陵十二钗,悉二王南下用兵时所得吴越佳丽,列之宠姬者也。作是书者,乃江南一士子,为二王上宾,才气纵横,不可一世。二王倚之如左右手,时出其爱姬使执经问难,从学文字,以才投才,如磁引石,久之遂不能自持也。事机不密,终为二王侦悉,遂斥士子,不予深究。士子落拓京师,穷无聊赖,乃成是书以志感。京师后城之西北,有大观园旧址,树石池水犹隐约可辨也。
或曰,是书实国初文人抱民族之痛,无可发泄,遂以极哀艳极繁华之笔为之,欲导满人奢侈而覆其国祚者。其说诚非无稽,试读第一回之诗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意」,其言何等凄楚痛绝,则知其中有绝大原因,非游戏笔墨之自道身世者可比也。
或曰,《红楼梦》可谓之政治小说,于其叙元妃归省也,则曰「当初既把我送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于其叙元妃之疾也,则曰「反不如寻常贫贱人家,娘儿兄妹们常在一块儿」,绝不及皇家一语,而隐然有一专制君主之威在其言外,使人读之而自喻,此其关系于政治上者也。
京师有陈某者,设书肆于琉璃厂.光绪庚子,避难他徙,比归,则家产荡然,懊丧欲死。一日,访友于乡,友言:「乱离之中,不知何人遗书籍两箱于吾室,君固业此,趣视之,或可货耳。」陈检视其书,乃精楷钞本《红楼梦》全部,每页十三行,三十字,钞之者各注姓名于中缝,则陆润庠等数十人也,乃知为禁中物。急携之归,而不敢示人。阅半载,由同业某介绍,售于某国公使馆秘书某,陈遂获巨资,不复忧衣食矣。其书每页之上,均有细字朱批,知出于孝钦后之手,盖孝钦最喜阅《红楼梦》也。
不寐录武进东南境太湖中,有山曰马迹,古夫椒也,山水清幽,素为名儒硕彦之渊薮。乾隆时,有孝廉许亦鲁字省舆者,例得截取知县,而雅不愿,翩然归隐,历主各书院讲席,崇实黜华,力矫时弊,以造就真才。所著《领云全集》,诗古文十六卷,已风行海内。又有《不寐录》小说二十四卷,记载社会之现象,上自宫禁,下至闾阎,形形色色,无奇不有,而于明季轶事,搜录尤详,因犯禁忌,故藏之名山,迄未付梓。后某于许姓书簏中得稿本,几为鼠蚀虫伤,乃遂锓版公之于世。
品花宝鉴《品花宝鉴》出于道光中叶,著者挟贵人书,以稿本谒江浙大吏,所至获金无算。其书中人,有见之者,华公子为崇华岩,父名玉某,两任户部银库郎中,积资百余万,有园林在京师平则门外。公子死,贫无以殓。或曰,华为成亲王。徐子云者为锡某,有六枝指,园在南下洼,名怡园.田春航为毕秋帆,侯石翁为袁子才,史南湘为蒋苕生,屈道翁为张船山,孙亮功为穆扬阿,即慈安后之父,嗣徽、嗣元即其二子四山、五山也。魏聘才为常州朱宣初,即江浙时文八名家中朱雪塍之父也。萧静宜为江慎修,梅学士为铁保,奚十一为孙尔准之子,尔准时官粤督。潘其观为京师内城内兴隆靴肆主人苏姓也。高品为陈森书,即着书之人也。伶人袁宝珠则仍其姓名,云南甘太史为之自尽者也。苏蕙兰为李桂官,其余诸伶亦皆原姓名。宏济寺即兴胜寺。金粟即桂竹荪,曾权常州守,遭吏议.余如王恂、颜仲清,亦皆隐指当时之名人也。
花月痕《花月痕》书中姓名,皆实有人在,韩荷生乃左宗棠,李谡如乃郭松林,梅小岑乃李鸿章,包起乃鲍超,刘梧仙乃李元度。元度字次青,一生伊郁,百感苍茫,其境遇实大同而小异。
李伯元着小说武进李宝嘉,字伯元,自号南亭亭长,创《游戏报》,为我国报界辟一别裁,踵起而效颦者无虑十数家,均望尘不及也。继又别为一格,创《繁华报》。光绪辛丑,朝廷开特科,征经济之士,曾慕陶侍郎广汉以李荐.会台谏中有忌之者,遂列弹章。李笑曰:「是真能知我者矣。」自是肆力于小说,而以谲谏当路、启人智慧为宗旨,撰为《庚子国变弹词》、《官场现形记》、《中国现在记》及《文明小史》、《活地狱》等书。每一稿脱,辄纸贵洛阳,坊贾且以他人所撰小说假其名以出版,则其见重于社会可知矣。光绪丙十三月卒,时年仅四十也。
孽海花近人所著小说,以东亚病夫《孽海花》为最着。全书以名妓赛金花为主。金花初名彩云,不仅为近世名妓,其一生历史,即求之于古籍中,以一勾阑女关系国家存亡,除陈圆圆外,殆不多见也。是书网罗同、光以来三十年之遗闻轶事,可为近世之历史小说.其间描写名士气习,如禹鼎铸奸,如温犀照渚,尤为淋漓尽致。出版以后,重印至六七次,已达二万部左右,在我国新小说中,可谓销行最多者矣。其中人物,皆影射同、光时人姓名,如金雯青即洪文卿,龚和甫即翁同龢,潘八瀛即潘伯寅,黎石农即李芍农,李纯克治民即李莼客慈铭,庄小燕即张樵野,庄仑樵佑培即张佩纶幼樵,陆菶如仁祥即陆凤石润庠,钱塘卿端敏即汪柳门鸣銮,何珏斋太真即吴清卿大澄,唐常肃即康长素,王子度恭即黄公度,过肇延即顾辑庭,吕辛芳即李经芳,匡次芳即汪芝房,谢山芝即谢绥之,许镜澄即许景澄,云仁甫即容纯甫,贝效亭即费幼亭,李台霞即李丹崖,潘胜芝曾奇即潘曾琦,徐忠华即徐仲虎,庄寿香芝栋即张香涛之洞,马美叔即马眉叔,吕顺斋即藜莼斋,薛淑云即薛叔耘,李任叔即李壬叔,米筱亭即费屺怀,姜剑云即江建霞,王忆莪仙屺即王益吾先谦,祝宝廷溥即宝竹坡,黄叔兰礼方即黄潄兰体芳,黄仲涛即黄仲弢,袁尚秋即袁爽秋,缪寄坪即廖季平,连沅荇仙即联元,成伯怡即盛伯羲,段扈桥即端午桥,闻韵高即文芸阁,荀子佩即沈子培,汪莲孙即王廉生,冯景亭即冯桂芳也。其后半部为他人所续,则毫无精采矣。
灵魂学康熙朝,掌钦天监事西人南怀仁上所著《灵魂学》一书,其言以灵魂为性,一切知识记忆不在于心,而在头脑之内,圣祖阅之大怒,斥其语为不经,尤刺谬,立命焚之。
三字经补《三字经》一书,所包甚广,其中各科学无不完备,惟历史所叙国初诸语为曲笔.或仿近行历史教科书改订补缉之例,为作《三字经补》,此段文字直接原文「至李闯,神器焚」之下,而原文清太祖四句则删之。
日报月报旬报星期报之始报章,通称为新闻纸,或排日出版,所以报告社会及政治上之事项者。赵升《朝野类要》:「朝报每日门下后省编定,请给事判报,方行下都进奏院,报行天下。其有所谓内探、省探、衙探之类,皆衷私小报,率有漏泄之禁,故隐而号之曰新闻。」则宋时已有此称也。
日报所载事项,由各地访事员日记其所见闻而报之,常者报以书,要者报以电,得之外国者,则展转而译述之。于是中外要事无不归类排比,详细分列,可一目了然矣。报纸所载事项极多,一时不能得其要旨,故有主笔着为社论,以明大势之所趋,或于一事一人着有时评,俾利害分明,阅者无待于稽考。不出一室而能周知世界者,实以此也。月报、旬报、星期报体例亦略同。
京师报房、宫门抄、谕折汇存,谓之京报,军机密件仍多缺略。林文忠公则徐抚粤时,会同江督饬江海关道译英国蓝皮书,送之总署及通商大臣、各督抚,藉以略通洋情,然人民多不得见,曰《西国近事汇编》,月出一册。此我国报章之最古者,是为月报之始。
《申报》创行于同治时,是为日报之始。盖英人美查、耶松二人相友善,来华贸易,美查创办《申报》,延山阴何桂笙、上海黄梦畹主笔政,特所载猥琐,每逢乡试年,必载解元艺,与外报之能开通智识、昌明学术者,相去霄壤。时天南遯叟王紫荃布衣韬颇有时名,间撰时务论说,弁之报首,销数遂以渐推广,获利亦不赀.耶松设一船厂,开创之始,连年折阅。美查遂以《申报》所获,补助耶松船厂,得以维持永久,而申报馆因之大受影响矣。光绪中叶改组,添招商股,由吴县席裕福经理之。旋由江海关道蔡乃煌出资收买,后又展转售与沪人。是报为吾国首创者,至于今,沪市卖报人于所卖各报,必大声呼曰「卖申报」,是「申报」二字,在沪已成为新闻纸之普通名词.继《申报》而起者,在南洋叻埠曰《叻报》,在上海曰《字林沪报》。癸巳冬,电报沪局总办上虞经莲珊太守元善,纠股设一报馆,曰《新闻报》,往往用二等官电传递紧要新闻,消息较灵捷。甲午之役,痛诋当局失计,直言不讳,一时洛阳纸贵,海内风行。沪商以其销数之多,广告云集,至今商家广告仍以《新闻报》为最也。
若夫预闻政事之报,当以《时务日报》为首。是报为光绪戊戌汪康年、梁启超所经营者,旋改为《中外日报》,始终有官费补助,所谓半官报者是也。
《中外日报》纪载中外大事,评论时事得失,凡政治、学术、风俗、人心之应匡正、应辅翼者,无不据理直陈,颇为士大夫所重视。是年,居上海之法人有强夺四明公所之案,甬人起而抗拒,始则指导之,继则节制之,一于报纸发表其意见。以是甬人虽全体一致与法人相抗,而始终无暴动之事,法人亦曲意让步焉。庚子拳乱之役,中外骚然,康年着论力斥拳匪之酿患,政府之误国,然仍推本于人民信拳之心理,排外之缘由,以见其咎不尽在吾国。西人转相译述,复证以闻见,于是公论始稍出。辛丑议和之时,俄人不允将在东三省之兵撤退,中外皆知其不利于吾国,然无肯起而争者。康年乃纠集同志,开会演说,力陈俄人之无理,东三省之俄兵不可不撤,外人永久驻兵之不可开其端,激昂慷慨,闻者动容。既已腾电中外,苦口相争,复于报纸中畅陈其义.西报转载之,深叹吾国之尚有人也。戊申,《中外日报》以论江苏政局之腐败,大触江督端忠敏公方之忌,而江海关道蔡乃煌复迎合端意,没收之。
至于反对政府鼓吹革命者,前惟《苏报》,后惟《民呼》、《民吁》二报矣。宣统辛亥秋,则各报一律排满,而《民立报》声价尤高,贩卖居奇,较原价昂至十倍。
戊戌。《广仁报》剏于桂林,七日一册,名虽不着,然溯星期报之始,实首屈一指焉。
光绪丙申,康年设《时务报》于上海,是为旬报之始。其意以为甲午中日之战大败于日本,非变法不足以图存,非将教育、政治一切大经大法改弦更张,不足以言变法,乃纠集赀本,设报馆于上海。时启超方居京师,因招之至,令主编辑事,而以筹款事自任,间亦时有所撰述也。某月,康年着《中国自强策三篇》,冠之报端,力言我国宜复民权,重公理,宜尚创作而贱安闲,尚改变而贱守常,以能开利源为能,以能创新学为优,民性必求其宣达,士气必求其振奋,昔之不使民与国事者,今必与之共治,昔之使民安于愚弱者,今必使之极其明强,是为宗旨所在。其办法则以立议院举议员为首。彼时变法之说虽渐兴,然不敢昌言民权,康年大声疾呼不稍讳,朋辈动色相戒,或贻书箴之,不顾也。后复为《中国参用民权之利益论》,以解内外之惑。其言曰:「民无权,则不知国为民所共有,而与上相暌。民有权,则民知以国为事,而与上相亲.盖人所以相亲者,事相谋,情相接,志相通也。若夫君隆然若天人,民薾然如草芥,民以为天下四海皆君之物,我辈但为君之奴仆而已,平日政事举措,漠不相闻,一旦变故起,相率委而去之,但知咎君之不能保护己,而不知纤毫尽心力于君。惟与民共治之国,民之与君,声气相接,亲爱之心,油然自生。故西国之民,见君则免冠为礼,每饮酒,必为君祝福,国有大事,则羣起而谋其故。盖必与民共乐,民然后乐其乐,与民共忧,民然后忧其忧,必然之理也。」
清议报光绪戊戌之变,康有为、梁启超既出走,乃设《清议报》于日本之横滨,诋毁孝钦后党不遗余力。是时唐才常亦设《亚东时报》于上海,以翼《清议》。庚子,唐死,梁之同志复剏办《新民丛报》,以言论自效。当是时,京朝士夫及草野志士咸思变法图强,喜得《新民丛报》之为指导也,故其销数乃达十万以上。盖我国自有报纸以来,未有若斯之盛者也。
出洋留学生刊行杂志光绪戊戌以后,内地革命思潮既已流转各地,而东瀛留学界更为狂热,乃各集乡人刊行杂志.于是湖北有《湖北学生界》,浙江有《浙江潮》,湖南有《湖南》以及《游学译编》、《民报》之类,殆皆以鼓吹革命为宗旨。政府知势之难遏也,思以利禄羁縻之,乃廷试留日毕业学生曹汝霖、金邦平等十余人,分别赏以翰林、进士出身,而留学界革命之热潮乃愈炽矣。
刍言报宣统庚戌十月,汪康年设立《刍言报》于京师,不以登载时事为职志,而以匡救政府、警醒社会、纠正舆论为主要。月出六纸,编辑、核对、发行皆一人任之。时患膈疾已久,或劝其不必为是以自苦,辄笑谢之曰:「吾即以是为疗疾之药耳。」辛亥,以病卒于京,时年五十一也。
清稗类钞性理类诸儒学派之总纲国初讲学诸家,容城孙奇逢、余姚黄宗羲号称南北大师。奇逢交定兴鹿忠节公继善为讲友,宗羲奉山阴刘忠正公宗周为本师,皆受王守仁姚江之传。盩厔李颙起自布衣,安贫乐道,以理学倡导关中,与奇逢、宗羲相鼎足,其学亦出于姚江。嘉定陆世仪、桐乡张履祥皆蕺山弟子,独无门户之见。南丰谢文洊亦先姚江而后程、朱。睢州汤文正公斌源出夏峯,而能持新安、金溪之平。安溪李文贞公光地、平湖陆清献公陇其、江阴杨文定公名时、无锡高愈顾枢、宝应王懋竑及闽中、广东、山左、山右诸学派,则一以程、朱为宗。至八旗儒臣之以理学称者,则简仪亲王德沛其最着也。
夏峯学派孙奇逢,字启泰,号锺元。少倜傥,好奇节。明万历庚子举人。顺治乙酉,以国子祭酒征,盖祭酒薛所蕴谓其学行可比元之许衡、吴澄而荐之也。有司敦趣,固辞.移居新乡之夏峯村,潜心濂洛之学,家庭雍睦。慕苏门百泉之胜,为宋邵康节、元姚枢、许衡诸人讲学之所,遂渡河家焉。水部郎马光裕奉以夏峯田卢,乃率子弟躬耕,四方来学之愿留者,亦授田使耕,所居成聚矣。
奇逢幼当梁溪、吉水讲学都门之日,与鹿忠节公交修默证,以圣贤相期许.忠节既殉难,独任斯运者四十余年。两朝征聘十一次,坚卧不起,居夏峯二十五年而卒,年九十有二。天下咸称为孙征君,又称为夏峯先生,或曰苏门先生。其学宗明之王阳明,而归本于慎独,人无贤愚,莫不导之为善,盖孟子所谓天民也。尝言喜怒哀乐中节,视听言动合礼,子臣弟友合分,此终身行之不尽者。弟子甚众,而新安魏一鳌、清苑高镐、范阳耿极、登封耿介、雎州汤文正公斌为尤着。奇逢命一鳌辑《北学编》,文正辑《洛学编》,自着《理学宗传表》,以周、程、张、邵、朱、陆、薛、王及罗念庵、顾泾阳为十一子,别为《诸儒考》附之,盖独出己见,非依榜旧闻者比也。弟子中有漆士昌者,江陵人,尝补《理学宗传》,列奇逢于顾宪成后,为古今第十二人。虽儒者不以其说为然,而苏门教泽入人之深,门弟子信从之笃,亦可见矣。
梨洲学派黄宗羲,字太冲,明御史忠端公尊素长子。山阴刘忠正公宗周倡道蕺山,奉忠端遗命,从之游.是时越中承海门周氏之绪余,援儒入释,石梁陶奭龄为之魁,姚江之绪大坏,宗羲力摧其说,学者称梨洲先生。明亡,养母不仕。尝谓明代讲学,袭语录之糟粕,不以《六经》为根柢。又谓问学者必先穷经,经术所以经世,必兼读史,史学明而后不为迂儒。又谓读书不多,无以证理之变化,多而不求于心,则为俗学.生徒甚盛,鄞陈赤衷、董允蹈、慈溪郑性、山阳杨开沅以及陈锡嘏、仇兆鳌、万斯大、斯同昆季,皆出其门.所著《明儒学案》六十二卷,三百年儒林之薮也。又尝论文,以为唐以前句短,唐以后句长,唐以前字华,唐以后字质,唐以前如高山深谷,唐以后如平原旷野,故自唐以后为一大变,然而文之美恶不与焉,其所变者辞,所不变者千古如一日也。生平为文,不名一家,晚年爱谢皋羽文,则以所处之地同耳。
二曲学派李颙,字中孚。不求仕进,于山中筑一土室居之,自署二曲土室病夫,以水曲曰盩,山曲曰厔,取所籍县名之义也。学者称二曲先生。尝读横渠、蓝田之书,慨然有修明关学意,勤于诲诱,从游者日多。论学以自新改过为极则,又谓《大学》明德与良知无分,学者当先观象山、慈湖、白沙之书,阐明心性,然后取二程、朱子以及康斋、敬轩、泾阳、整庵之书以身践履之,则其趣颇近乎姚江。与富平李因笃、郿李柏称「关中三李」。后鄠县王心敬作《关学编》以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