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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作者_阿加莎

_5 阿加莎(英)
“不,噢不。不,我不能这样说。他在睡眠中死亡,人们常常这样。没有理由怀疑是自
杀,就他的心态来说,没有证据。如果每一个病重的人在睡眠中死亡都要验尸,那……”
医生的脸越来越红。安惠所先生急忙插嘴。
“当然,当然。可是如果有证据……你自己不知道的证据呢?比方说,如果他对某人说
什么……”
“表示他想要自杀?他说过吗?我必须说这令我感到惊讶。”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我纯粹是假设……你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吗?”
赖拉比医生缓缓地说:
“不……不……我无法这样做。不过我再说一遍,我会感到非常惊讶。”
安惠所先生紧紧抓住这个有利的机会。“那么,如果我们假定他不是自然死亡……(这
纯粹只是假定)……那可能是什么造成的?我是说,什么药物?”
“有几种,可能是某种麻醉剂。没有黄萎缩的迹象,死态相当安祥。”
“他服用安眠药之类的吧?”
“是的。我开了一种安眠药……一种非常安全可靠的催眠药。他不用每天晚上都吃,而
且每次只给他一小瓶。即使是一次服用我所开药量的三、四倍都不足以致死。事实上他死
后,我看到他盥洗台上的药瓶几乎还是满满的。”
“你还开什么药给他?”
“好几种……一种含有少量吗啡的药,给他感到疼痛时服用的,一些维他命胶囊,一种
帮助消化的药。”
安惠所先生插嘴说:
“维他命胶囊?我想我曾经服用过,小小的圆形胶囊。”
“不错,含有维他命B6。”
“可不可能其中有一颗含有其他的东西?”
“你是指,某种致命的东西?”医生越来越显得惊讶。“但是当然没有人会……听我
说,安惠所,你到底是何居心?我的天,你,你是在暗示谋杀?”
“我不太知道我在暗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可能的。”
“但是你有什么证据作这种暗示?”
“我没有任何证据,”安惠所先生疲累地说。“亚伯尼瑟先生死了……听他提过这件事
的人也死了。这件事只是谣传……暧昧、令人不满的谣传,我要尽可能扼杀它。如果你能告
诉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人可能毒害亚伯尼瑟,那我会很高兴!那会减轻我心里的一大
负担,我可以向你保证。”
赖拉比医生站起来,来回地走动。
“我无法告诉你你想要我告诉你的,”他终于说,“我真希望我能这样说。当然,那是
可能做到的事。任何人都可能抽出胶囊里的油脂然后换成……比如说……纯尼古丁或半打以
上的其他东西。或是可能在他的食物饮料里放进某种东西,这不是更可能吗?”
“也许。不过你知道他死时只有佣人在家……而我不认为是佣人……事实上我相当确信
不是他们。因此我要找的是一种可能过段时间才会发作的。我想,没有一种药能让人吃了,
一个星期之后才死吧?”
“这是个很方便的主意……不过恐怕靠不住。”医生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尽责的
人,安惠所,不过是谁在作这种暗示?在我看来简直是太牵强附会了。”
“亚伯尼瑟没有向你说过什么?从没暗示过他的亲戚可能想要除掉他?”
医生一脸惊愕地注视着他。
“没有,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安惠所,你确信这不是有人故意在……呃,制造耸人听闻
的事端?你知道,有些歇斯底里症的人表面上看起来相当正常、理智。”
“我希望是这样,也可能真的是这样。”
“我想想看。有人宣称亚伯尼瑟告诉她……是个女的吧,我想?”
“噢,是的,是个女人。”
“……告诉她有人想杀害他?”
安惠所先生被逼到了死角,勉强地告诉他柯娜在葬礼上所说的话,赖拉比医生脸色开朗
了起来。
“我的好安惠所。我会置之不理!道理相当简单。女人到了某一个阶段……会变得心情
不稳,身心不平衡、不可靠……什么话都可能说出来。她们真是这样,你要知道!”
安惠所先生对医生这种轻易的断定感到很愤慨。他自己就曾经应付过太多追求刺激、歇
斯底里的女人。
“你说的可能不错,”他站起来说。“可惜她自己也被人谋杀了,我们没有办法求证。”
“什么……被人谋杀?”赖拉比医生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他非常怀疑安惠所先生自己也不
正常一样。
“你也许在报纸上看过,住在柏克郡里契特·圣玛丽的蓝斯贵尼特太太。”
“当然……我想不到她是理查·亚伯尼瑟的亲戚!”赖拉比医生相当震惊。
安惠所先生感到已报复了医生的专业优越感,同时为自己白跑一趟,心中的疑团没有得
到澄清而感到不悦,告辞离去。
安惠所先生回到恩德比,决定跟蓝斯坎伯谈谈。
他以问那老主仆将来有什么计划作为开端。
“里奥太太要我留在这里直到房子卖出去,先生,我确信我乐于听从她的吩咐,我们都
非常喜欢里奥太太。”他叹了口气。“我深深感到遗憾,先生,如果你能原谅我这么说,这
幢房子不得不卖出去。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了,看到所有年轻的淑女和绅士在这里长大。我经
常想莫提墨先生会继承他父亲,也许也在这里组成一个新家庭。都已经安排好了,先生,我
退休以后要住到北面的小屋去。一间非常好的小屋子……我非常盼望这一天来到,可是如今
我想都已成为了过去。”
“恐怕是的,蓝斯坎伯,全部都不得不卖出去。不过你分到的那份遗产……”
“噢,我并不是在抱怨,先生,而且我很感激亚伯尼瑟先生的慷慨。他给我的养老金很
优厚,不过现在不容易买到小房子,而且虽然我已经出嫁的侄女要我跟她们住在一起,可是
这跟住在这里不太一样。”
“我知道,”安惠所先生说。“对我们老一辈的人来说,这是个冷酷的新世界,我真希
望我能在我的老朋友走掉前多见见他。他生前最后几个月里看起来怎么样?”
“哦,他跟以前不太一样,先生,自从莫提墨先生去世之后。”
“不,他事实上是整个人崩溃了。然后他就成了一个病人……病人有时候会胡思乱想,
我想亚伯尼瑟先生在最后几天里一直饱受这种折磨。他有时提到仇人,提到有人想伤害他-
-也许吧?他甚至可能以为他的食物被动了手脚?”老蓝斯坎伯一脸惊讶……惊讶而且被触
怒了。
“我想不起来有这种事,先生。”
安惠所先生注视着他。
“我知道你是忠心耿耿的仆人,蓝斯坎伯。不过亚伯尼瑟先生有这种幻觉……呃……也
没什么大不了……这是……呃……某些病的自然症状。”
“真的吗,先生?我只能说亚伯尼瑟先生从没对我说过那种话,我也没听说。”
安惠所先生悄悄转入另一个话题。
“在他去世之前,他找了一些家人跟他住在一起,不是吗?他的甥儿,他的甥侄女和她
们的先生?”
“是的,先生,是这样没错。”
“他对他们的来访满意吗?或是失望?”
蓝斯坎伯的双眼变得细眯,背脊发僵。
“我真的不能说,先生。”
“我认为你能,你知道,”安惠所先生温和地说。“依你的身分你不能说……这是你真
正的意思,不过有时候一个人得权宜变通一下,我是你主人的老朋友,我非常关心他,你也
一样。因此我才把你当做一个人而不是主仆,来征求你的意见。”
蓝斯坎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以平淡的语气说: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先生?”
安惠所先生据实以答。
“我不知道,”他说。“我希望没有,我想确定一下,你自己有没有感到有什么……不
对劲?”
“只是在葬礼之后,而且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不过里奥太太和提莫西太太,他们
那天晚上在其他人走了以后,也跟往常不太一样。”
“你知道遗嘱的内容吧?”
“知道,先生。里奥太太认为我想知道一下,所以告诉了我。如果我可以置评的话,在
我看来,那是非常公平的遗嘱。”
“不错,是公平,利益均分。不过,我说那不是亚伯尼瑟先生在他儿子去世之后,原本
想要立下的遗嘱。现在你要不要回答我刚刚问你的问题?”
“就我个人的观点……”
“是的,是的,这我已说过。”
“主人在乔治先生来过这里之后非常失望,先生……他本人希望,我想,乔治先生能像
莫提墨先生一样。乔治先生,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并不够标准。萝拉小姐的先生向来就
不令人满意,我恐怕乔治先生也跟他一样。”蓝斯坎伯暂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然后那两
位年轻淑女和她们的先生来了。他先见苏珊小姐……一位非常有精神、漂亮的年轻女士,不
过我的看法是他无法忍受她先生。时下的年轻女士选的丈夫都很可笑,先生。”
“另外一位呢?”
“这我能说的就不多了,一对漂亮、讨人喜欢的年轻夫妇。我想主人很高兴他们在这
里……不过我认为……”老人犹豫了起来。
“怎么样,蓝斯坎伯?”
“哦,主人从来就不太和舞台打交道。他有一天对我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以
舞台为生,那是种傻瓜的生活,似乎把人所有的一点感觉都剥夺了。我不知道这对你的道德
感有什么影响,不过你当然会因而失掉你的均衡感,’当然他并没有直接指……”
“没有,没有,我知道。在他们都来过之后,亚伯尼瑟先生自己离开了……先到他弟弟
那里,然后到他妹妹蓝斯贵尼特太太那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先生。我的意思是他跟我提过他要去找提莫西先生然后到一个叫什
么圣玛丽地方去。”
“不错,你记不记得他回来之后说过什么?”
蓝斯坎伯回想了一下。
“我真的不知道……没什么直接有关的,他说他很高兴回到家里,出外住在别人的家里
让他感到非常累……我是记得他这样说过。”
“没有其他的?没有提起他们任何一个?”
蓝斯坎伯皱起眉头。
“主人习惯……呃,喃喃自言自语,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好像在对我说,又更象是自
言自语……几乎没注意到我在场……因为他对我那么了解……”
“了解你而且信任你,是的。”
“不过我对他所说的印象非常模糊……好像是他不知道他的钱都到那里去了……他指的
是提莫西先生,我想。然后说什么‘女人可能当九十九次傻瓜,但是第一百次却可能非常精
明’,噢对了,他还说,‘你只能对你同一辈的人说出你心里真正所想的。他们不会像年轻
的一辈一样,认为你是在胡思乱想。’后来他又说……不过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诱
人入彀不太好,不过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不过我想,先生,可能他当时想的是那个园
丁……偷尝禁果的问题。”
但是安惠所先生并不认为理查·亚伯尼瑟当时所想的是那个园丁的事。再问了几个问题
之后比便放过了蓝斯坎伯,回想他所问到的资料。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换句话
说,没有什么是他以前没推想过的,然而是有几点具有暗示性的。在他说到女人是傻瓜却又
可能是很精明时,他所想的是他的妹妹柯娜,而不是他的弟媳摩迪。他倾诉他的“幻想”的
对象是她,他说过设下圈套。为谁设下圈套?
安惠所先生已经仔细考虑过到底该告诉海伦多少,最后他决定完全信任她。
他先谢谢她整理好了理查的东西同时料理了各种家务。房子出售已经登广告出去了,而
且有一两个可能的买主很快就会来看房子。
“私人买主?”
“恐怕不是。基督教女青年会在考虑,还有一个年轻人的俱乐部,杰弗逊信托基金会的
受托人也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作为收存珍藏的地方。”
“想到这幢房子不再作为住家似乎令人难过,不过这在现在当然是不切实际的。”
“我正想问你在房子卖出去之前,你能不能留在这里。或是这对你来说是一大不便?”
“不……实际上这非常适合我。在五月之前我不想去塞浦路斯,而且我倒宁可留在这里
而不是如我原先所计划的到伦敦去。我喜爱这幢房子,你知道,里奥也喜爱,而且我们以前
大家都在这里时,一直过得很快乐。”
“如果你留在这里,我还有另外一个感激你的理由。我有一个朋友,一个叫赫邱里·波
洛……”
海伦突然尖声说:“赫邱时·波洛?那么你认为……”
“你认识他?”
“是的。我的一些朋友……不过我以为他早已去世了。”
“他还活得好好的。当然,已不年轻。”
“是的,他不可能年轻。”
她机械似地说。她的脸色转白,肌肉紧张。她费劲地说:
“你认为……柯娜说的没错?理查真的是……被人谋杀?”
安惠所先生如释重担地把一切告诉了海伦。把那个心理重担交给头脑清醒的海伦是一大
快慰。
等他说完之后,她说:
“我应该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可是我却不这么觉得。摩迪和我,在葬礼之后的那天
晚上……我相信,我们都有同样的想法。我们各自在心里对自己说柯娜真是个笨女人……却
又感到内心不安。然后……柯娜遇害……我对自己说那只是巧合……当然可能……或是,
噢!要是能确定就好了。这太难了。”
“不错,是很难。不过波洛是个很有创意的人,而且他真的很接近天才。他十分了解我
们的需要……保证说一切只是空穴来风。”
“如果不是呢?”
“你怎么会这样说?”安惠所先生尖刻地说。
“我不知道。我一直感到不安……不只是因为柯娜那天所说的……还有其他的。我当时
感到不对劲的。”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
“就只是不对劲。我也不知道。”
“你是说当时在场的某一个人有某个地方不对劲。”
“是的,是的……这一类的。不过我不知道是谁或是什么……噢,这听起来很荒谬--”
“一点也不。这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你并不傻,海伦。如果你注意到了什么,那必
定具有意义。”
“是的,可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我越想就越……”
“不要想。这样想是错的。不要管它。迟早它会出现在你脑海里。它一出现……马上让
我知道。”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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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稳稳戴上她的黑毡帽,把一小绺掉落出来的灰发塞进帽子里。侦查庭
定在中午十二点,现在才将近十一点二十分。她的灰色裙子和外套看起来相当不错,她想,
而且她买了一件黑色宽松的上衣。她真希望能全身都穿上黑色的,可是这超出了她的经济能
力。她环视整洁的小卧房,看着墙上挂着的一些写生画,布列克汉港、柯克京顿港、安斯特
伊港湾、基兰斯港湾、波尔佛列生港、巴贝坎比港湾等等,所有的画上都有柯娜·蓝斯贵尼
特龙飞凤舞的签名。衣柜门上挂着一张褪色的“柳屋茶馆”照片,细心地装在像框里。纪尔
克莉斯特小姐珍爱地注视着那张照片,叹了一口气。
楼下的门铃响起,惊动了她的梦想。
“哎呀!”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喃喃地说:“不知道谁……”
她走出房间,沿着有点摇晃的楼梯走下去。门铃再次响起而且带着急促的敲门声。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为了某种原因觉得紧张。她的脚步有一阵子慢了下来,然后有点不情
愿地走向门去,强迫自己不要瞎紧张。
一个穿着黑衣的俊俏小妇提着小手提箱站在门前台阶上。她发现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脸上
警觉的表情,迅即说: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我是蓝斯贵尼特太太的侄女……苏珊·班克斯。”
“唷,是的,当然。我不知道。请快进来,班克斯太太。小心厅台……有点突出来。进
来这里,对了。我不知道你要来参加侦查庭。我去弄点喝的……咖啡或什么的。”
苏珊·班克斯精神勃勃地说:
“我不想喝什么。我很抱歉,如果我吓到了你。”
“哦,你知道你是吓到了我,有一点。我实在很傻。我通常都不会紧张的。事实上。我
告诉那个律师说我不会紧张,而且我不怕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我真的不是神经质的人。只
是……也许只是因为侦查庭和……正想着事情,不过我整个上午都神经线绷得紧紧的。就在
大概半个钟头前门铃响了而我几乎没有办法去开门……这真是傻到了极点,再说这种时候凶
手也不会回来……再说为什么他要回到这里?……而且事实上是一个修女,来为孤儿募捐-
-我松了一大口气,所以给了她两先令。虽然我不是罗马天主教徒,但是我相信这位穷人的
姐妹真的是在做好事。请务必坐下来,班……班……”
“班克斯。”
“对了,当然,班克斯太太。你坐火车来的?”
“不,开车来的。这里的巷道这么窄我开过头一点才找到一处旧采石场把车子开进去。”
“这条巷子是非常窄,不过也几乎没有车子来过这里,这是条有点冷清的巷道。”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说完最后一句,身子有点颤抖起来。
苏珊·班克斯正在观看着室内。
“可怜的老柯娜姑妈,”她说。“她把她所有的都留给我,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安惠所先生告诉过我。我预料你会为这些家具感到高兴。你刚结婚不
久,我知道,而如今添购家具是很花钱的事。蓝斯贵尼特太太有一些非常好的货色。”
苏珊不表同意。柯娜对古董的品味很差。屋子里所有的都是一些介于“现代”和“假艺
术”的货色。
“我不想要这里的任何一样家具,”她说。“我自己已经有了,你知道。我想把它们拍
卖掉。除非……有没有任何一件你喜欢的?我乐于……”
她停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一点也不感到难堪。她微微一笑。
“真的,你真是太好了,班克斯太太……是的,真的太好了。我真的很感激。不过实际
上,你知道,我自己也有了。我把它们贮藏起来以备万一……有一天……我需要用到。还有
一些我父亲留下来的画。我曾经有过一家小茶馆,你知道……不过后来战争来了……非常倒
霉。不过我并没把所有的东西都转卖掉,因为我的确希望有一天能再度拥有自己小小的一个
家,所以我把最好的东西和我父亲的一些画还有一些我们老家的遗宝一起贮藏起来。不过我
会非常喜欢,如果你真的不介意的话,那张亲爱的蓝斯贵尼特太太的小茶几,这么漂亮的小
东西,我们常坐在它旁边喝茶。”
苏珊有点战栗地看着一张绿色、绘有紫色大铁线莲的小桌子,很快地说她乐于送给她。
“非常感谢你,班克斯太太。我真有点贪心。我已经得到了她那些漂亮的写生画,你知
道,还有一个可爱的石榴石胸针,不过我觉得也许我应该把那个胸针还给你。”
“不用,不用,真的。”
“你要看看她所有的东西?侦查庭完后,也许吧?”
“我想我会留在这里一两天,看看她的东西,清理一下。”
“你是说,睡在这里?”
“是的。有困难吗?”
“噢没有,班克斯太太,当然是没有。我会在我的床上铺上新床单,我可以睡在这长沙
发上没问题。”
“可是,不是有柯娜姑妈的房间吗?我可以睡在她房里。”
“你……你不忌讳?”
“你是说因为她是在那里被谋杀的?噢不,我不忌讳。我非常大胆,纪尔克莉斯特小
姐。房间已经……我是说……已经没问题了吧?”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了解这个问题。
“噢是的,班克斯太太。所有的毯子都已经送去洗衣店而且潘特太太和我把整个房间都
彻底清洗过了。而且还多的是毯子。不过你自己上来看看吧。”
她带路上楼,苏珊跟着她。
柯娜·蓝斯贵尼特死去的房里清爽干净,而且奇怪的是一点都没有罪恶的气息。就像客
厅一样,里面都是些“现代”和精心绘制的家具,显示出柯娜愉悦却缺乏审美的个性。壁炉
架上挂着一幅胸部丰满的少妇正要入浴的油画。
苏珊看得有点心惊,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说:
“那是蓝斯贵尼特太太的先生画的。楼下餐厅里还有很多他的画。”
“真是可怕。”
“哦,我自己也不太喜欢那种风格的画……不过蓝斯贵尼特太太深深以她先生为画家而
感到骄傲,而且认为他的作品没受到激赏是很可悲的事。”
“柯娜姑妈自己的画在什么地方?”
“在我房里。你想看一看?”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骄傲地展示她的珍藏。
苏珊表示她的意见说,柯娜姑妈好像对海边风光特别有好感。
“噢是的。你知道,她和蓝斯贵尼特先生在布列丹尼的一个小渔村里住了好几年。小渔
船一向都很入画,不是吗?”
“显然是,”苏珊喃喃说道。她想,柯娜·蓝斯贵尼特这些描绘入微、色彩鲜艳的写生
画可以做成一系列的风景卡。这些画让人产生怀疑,怀疑实际上可能就是照风景卡画下来的。
但是她冒险说出这个观感时,却引来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的愤慨:“蓝斯贵尼特太太一向
都是即景写生!事实上有一次她还曾经苦苦守候着,为的是捕捉阳光的味道,好让正确的光
线呈现在画面上。”
“蓝斯贵尼特太太是位真正的画家,”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带着谴责意味说。
她看了看腕表,苏珊很快地说:
“对了,我们该出发去参加侦查庭了。路远吗?要不要我去开车过来?”
走路只要五分钟,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向她保证。因此她们一起步行过去。坐火车来的安
惠所先生遇见她们,陪她们一起走进村公所。
好像有大量的陌生人出席,侦查庭并不耸人听闻。死者身分证词。医学检验报告。没有
挣扎的迹象。死者受到攻击时可能正在麻醉状态中,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死亡的时间不可能
在四点三十分之后。最接近的估计是介于两点和四点三十分之间。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出庭作
证发现尸体。一位巡官和毛顿督察各自出庭作证。验尸官作了简明的报告。“被某人或某些
人谋杀”,陪审团对这个判决没有异议。
侦查庭结束。她们走回阳光里。几架摄像机咔喳作响。安惠所先生护送苏珊和纪尔克莉
斯特小姐走进“金武士”饭店,他预订了一个隐秘的午餐房间。
“恐怕不会是太好的午餐,”他抱歉说。
不过午餐也并不怎么糟。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有点鼻酸,喃喃地说“太可怕了”,但是马
上又轻松了起来,在安惠所先生坚持之下,喝了一杯雪利酒,然后胃口大开地吃起爱尔兰炖
肉。安惠所先生对苏珊说:
“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苏珊,要不然我们就可以一道。”
“我知道我说过我不出庭。不过那样一来就没有任何家人出庭了。我打过电话给乔治,
可是他说他很忙不可能来,而罗莎蒙要试演,提莫西伯伯当然更不可能,他是个废人。所以
我只好来了。”
“你先生没跟你一起来?”
“葛瑞格不得不到那累人的店里去。”
苏珊看到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吃惊的眼神,说:“我先生在一家药房工作。”
一个从事零售工作的先生似乎跟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印象中聪明的苏珊不怎么相配,不过
她勇敢地说:
“噢是的,就像济慈(注:英国名诗人)。”
“葛瑞格不是诗人,”苏珊说。
她又说:
“我们未来有很好的计划……一幢双并的建筑……化妆品和美容院,还有特别处方实验
室。”
“那就好多了,”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赞同地说。“就好像伊丽莎白·阿登她其实是个女
爵,我听说是这样……还是海伦娜·鲁宾斯坦?不管是谁,”她和善地又说,“一家药房绝
不像普普通通的商店……比如说布料店,或杂货店。”
“你开过一家茶馆,你说过,不是吗?”
“是的,我是开过,”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容光焕发。她从没觉得“柳屋”所做的生意跟
一般的商店意味相同。在她心目中,开一家茶馆是上流的行业。她开始向苏珊诉说她的“柳
屋”。
以前已经听过的安惠所先生让心思转向其他的事上。苏珊向他说过两次话都没有回答,
他急忙向她道歉。
“原谅我,亲爱的,老实说,我正在想你伯伯提莫西。我有点担心。”
“担心提莫西伯伯?我才不会。我不相信他真的有什么毛病。他只不过是患了臆想症。”
“是的……是的,你也许对。我坦白说我担心的不是他的身体健康。是提莫西太太。显
然她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摔断了脚踝。她躺在床上不能动,而你伯伯的情况糟透了。”
“因为他这下不得不换过来照顾她?这对他很有好处,”苏珊说。
“是的……是的,也许吧。可是你可怜的婶婶真的能得到照顾吗?这真是个问题。家里
一个仆人都没有。”
“生活对老年人来说真是苦不堪言,”苏珊说。“他们住在一幢乔治王时代的领主宅邸
里,不是吗?”
安惠所先生点点头。
他们有点机警地走出“金武士”饭店,不过记者似乎都已散开离去。
有几个记者躺在别墅门口等苏珊。在安惠所先生的护送之下,她说了几句必要而无关痛
痒的话。然后她和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走进门去,而安惠所先生回到“金武士”饭店,他已订
了一个房间。葬礼将在第二天举行。
“我的车子还停在采石场里,”苏珊说。“我忘了。我等一下开到村子里去。”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焦急地说:
“可不要太晚。你不会天黑才出去吧?”
苏珊看看她,笑了起来。
“你不会认为凶手还在这附近吧?”
“不……不,我想是不会。”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一脸尴尬。
“她心里正是这样想的,”苏珊心想,“真是有趣!”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走向厨房。
“我相信你会喜欢提早喝下午茶。大概再半个钟头怎么样,班克斯太太?”
苏珊认为三点半就喝下午茶是太过分了,不过她能体会出“一杯好茶”是纪尔克莉斯特
小姐为恢复紧张而出的点子,而且她也有她自己乐于取悦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的理由,因此她
说:
“随你意吧,纪尔克莉斯特小姐。”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高高兴兴的在厨房里忙着,苏珊走进客厅。她坐不到几分钟,门铃响
起,伴随着一阵非常规律的“咚咚”声。
苏珊走到大厅,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出现在厨房门口,身上穿着一件围兜,双手粘满面粉
在上面擦着。
“天啊,你想会是谁?”
“又是记者,我想,”苏珊说。
“哎呀,真是烦人,班克斯太太。”
“噢,没关系,我去应付。”
“我正要做些圆饼下茶。”
苏珊走到门前,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不安地踌躇着。苏珊怀疑她是否认为一个拿着手斧的
男人正等在门外。
然而,访客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绅士,苏珊打开门时他举起帽子,朝他微微一笑,就像
伯叔辈的人一样,说:
“我想你就是班克斯太太?”
“是的。”
“我叫顾斯瑞……亚历山大·顾斯瑞,我是蓝斯贵尼特太太的朋友……多年的老朋友,
你,我想,是她的侄女,以前的苏珊·亚伯尼瑟小姐?”
“不错。”
“那么既然我们彼此已经知道对方是谁,我可以进去了吧?”
“当然。”
顾斯瑞先生仔细地在踏板上擦擦鞋底,走进门,脱下大衣,跟帽子一起放在一只橡木箱
上,随着苏珊走入客厅。
“这是个哀伤的时候,”顾瑞斯先生说,对他来说,哀伤似乎显得不自然,他的习惯是
微笑。“是的,非常哀伤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附近,我觉得至少我可以出席侦查庭……当然
还有葬礼。可怜的柯娜……可怜的傻柯娜。她刚结婚不久我就认识她了,我亲爱的班克斯太
太。一个很有精神的女孩……而且对艺术非常认真……对皮尔瑞·蓝斯贵尼特也是一样……
我是说,把他看作是个画家。综合来说,他待她还不坏。他误入歧途,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是的,他误入歧途……不过幸好柯娜把这看作是艺术家气质的一部分。他是个艺术家因此得
以不朽!事实上,我不敢确定她不会更进一步认为他永垂不朽因此他一定是个艺术家!可怜
的柯娜,一点都没有艺术感……尽管我得说,她在其他方面,感性很够……是的,令人惊讶
的感性。”
“好像每一个人都这样说,”苏珊说。“我并不真的了解她。”
“是的,是的,她跟家人断绝往来,因为他们不欣赏她的宝贝皮尔瑞。她不是个漂亮的
女孩……不过她有某种特质。她是个好相处的人!你从不知道她接下去会说什么,而且你决
不知道她的天真无知是真的或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她总是惹我们大笑。永恒的孩子……我们
一向都觉得她是这样。而且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皮尔瑞死后我偶尔来看她)她还是让我感
到惊异的是个十足的小孩子。”
苏珊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但是这位老绅士摇摇头。
“不,谢谢你,亲爱的,我不抽烟。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来?老实告诉你,我觉得有点
良心不安,我答应柯娜几个星期以前来看她。通常我是一年来看她一次,然而最近她养成了
在本地拍卖场买画的嗜好,要我来看一些她买的画。我的职业是艺术评论,你知道。当然柯
娜大部分买进来的都是一些拙劣品,不过大体来说,这不失为一项不太坏的投机。在这些乡
下拍卖场上出售的画几乎不值一文钱,光是画框就不只值你付出的那一点钱。当然任何一个
重要的拍卖会都有行家在场,你不可能买到杰作。不过,就在几天前,一张邱伊普的小号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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