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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作者_阿加莎

_13 阿加莎(英)
“为什么对修女这么有兴趣?”
“她们一直强迫性地激起我的注意力。我想这也难逃你的注意,督察先生,修女再去的
那天就是下过毒的结婚蛋糕送进别墅里的那一天。”
“你不会认为……这可是荒谬的想法吧?”
“我的想法从来就不荒谬,”赫邱里·波洛尖刻地说。“现在,我的朋友,我该让你去
进行你的问话和调查亚伯尼瑟太太受到攻击的事。我自己得去找理查·亚伯尼瑟的甥女。”
“你对班克斯太太说话可得小心一点。”
“我并不是指班克斯太太。我是指理查·亚伯尼瑟的甥女。”
波洛看到罗莎蒙坐在一张长条椅上,俯视着一条瀑布的水汇聚成的小溪,流过浓密的石
楠花丛。
“我希望,我没打扰到欧菲莉儿(莎翁《哈姆雷特》剧中女主人翁),”波洛说着在她
身旁坐下。“也许,你正在揣摩这个角色吧?”
“我从没有演过莎士比亚的戏,”罗莎蒙说。“除了有一次在《威尼斯商人》中饰演杰
西嘉,一个蹩脚的角色。”
“然而并非没有悲怆感。‘美妙的音乐从不叫我心喜。’她的负担多重啊,可怜的杰西
嘉,被人痛恨、轻蔑的犹太人的女儿。当她带着她父亲的金币,奔向她的爱人时,她对她自
己该有多大的怀疑。有了金币的杰西嘉是一个人……没有金币的杰西嘉可能又是另一个人。”
罗莎蒙转过头来看他。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她带点谴责意味地说。她低头看了下腕表。“十二点已经过
了。”
“我没搭上火车,”波洛说。
“为什么?”
“你认为有原因的?”
“我想是的,你相当守时,不是吗?如果你想赶上某一班火车,我想你一定会赶上。”
“你的判断令人激赏。你知不知道,太太,我一直坐在那小凉亭里,希望你也许会去找
我?”
罗莎蒙注视着他。
“为什么我该去?你在书房里已经跟我们道过别了。”
“不错。那么没有什么……你想要对我说的?”
“没有,”罗莎蒙摇遥头。“我有很多事情要想。重要的事情。”
“我明白。”
“我不常作这么多思考,”罗莎蒙说。“这似乎是浪费时间。但是这是重要的,我想一
个人应该为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好好计划一下。”
“那就是你正在做的?”
“呃,是的……我正试着对某一件事下定决心。”
“关于你先生?”
“可以这么说。”
波洛等待了一下,然后说:
“毛顿督察刚刚到达这里,”他料到罗莎蒙会发问,因而继续说:“他是负责调查蓝斯
贵尼特太太死亡事件的警官。他来这里是要你们大家说明一下她遇害那天你们各自的行踪。”
“我明白,不在场证明。”罗莎蒙愉悦地说。
她美丽的脸孔露出调侃的意味。
“那可够麦克受了,”她说,“他以为我不知道他那天是去跟个女人幽会。”
“你怎么知道?”
“从他说他要去跟奥斯卡一起吃午饭的态度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太若无其事了,你知
道,他的鼻子有一点点抽动,就像他说谎时总是会出现的情形一样。”
“我可真是庆幸我没娶你,太太!”
“后来,当然,我打电话向奥斯卡求证,”罗莎蒙继续说,“男人总是说这么不高明的
谎话。”
“恐怕他不是一个非常忠实的丈夫吧?”波洛冒险一问。
然而,罗莎蒙并没有提出抗议。
“不是。”
“但是你不介意?”
“哦,就某一方面来说,这相当好玩,”罗莎蒙说,“我的意思是,有一个所有其他的
女人都想从你身边抢走的丈夫。我痛恨嫁给一个没有人要的男人……像可怜的苏珊一样。真
的,葛瑞格真的人见人嫌!”
波洛研究着她。
“那么假如某人真的……把你的先生抢走呢?”
“她办不到,”罗莎蒙说。“现在办不到,”她加上一句说。
“你的意思是……”
“如今有了理查舅舅的钱她们办不到。麦克是拜倒在那些家伙的石榴裙下,就某一方面
来说……那个叫苏瑞儿·丹顿的女人差一点钩住了他……想要保有他……但是对麦克来说,
总是演戏第一。他现在可以大大发挥一下……推出他自己的戏。自制自演。他有野心,你知
道,而且他真的在行。不像我。我热爱演戏--但是我外行,虽然我外形很好。不,我不再
担心麦克了。因为是我的钱,你知道。”
她平静地与波洛对视。他心想,多么奇怪的事,怎么理查·亚伯尼瑟的甥女和侄女会同
样深爱着两个无能回报她们的爱心的男人。然而罗莎蒙美貌非凡,而苏珊迷人,充满了性的
吸引力。苏珊需要,而且深存着葛瑞格爱她的幻觉。罗莎蒙则眼光明晰,毫无幻觉,但是知
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问题是,”罗莎蒙说。“我必须作个重大的决定……有关未来的决定。麦克还不知
道。”她的脸上浮现微笑。“他发现我那天并没有去逛街,而且他深深怀疑瑞京公园的事。”
“瑞京公园什么事?”波洛一脸迷惑。
“我去那里,你知道,逛完哈里街后。只是去那里散步思考。当然麦克以为如果我去了
那里,一定是去跟某个男人约会!”
罗莎蒙笑得很开心,又说:
“他可一点也不喜欢!”
“但是,为什么你不应该到瑞京公园去?”波洛问道。
“你是说,只是去散散步?”
“是的。你以前没去那里散步过?”
“从没去过。为什么我要去?瑞京公园有什么好去的?”
波洛注视她,说:
“对你……是没什么。”
他接着又说:
“我想,太太,你必须把那张绿孔雀石桌让给你表姐苏珊。”
罗莎蒙两眼圆睁。
“为什么,那是我要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你会保有你的丈夫,而可怜的苏珊,她会失去她的丈
夫。”
“失去他?你的意思是葛瑞格会跟别的女人离家出走?我不相信他会这样。他看起来那
么不讨人喜欢。”
“不忠贞并不是失去丈夫的唯一因素,太太。”
“你不会是说……?”罗莎蒙凝视着他。“你不会是认为葛瑞格毒死了理查舅舅,杀了
柯娜姑妈又击昏了海伦舅妈吧?这太荒谬了。即使是我也知道得比这高明。”
“那么,谁干的?”
“当然是乔治。乔治是个坏胚子,你知道,他牵连到某种外汇丑闻中……我听我在蒙地
卡罗的一些朋友说的。我想理查舅舅一定知道这件事,正要把他从遗嘱上除名。”
罗莎蒙接着又得意地说:
“我一直知道是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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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电报在那天傍晚大约六点到。
由于发报人的特别要求,是派人亲手送到的,不是电话通知的。在前门附近徘徊了一段
时间的赫邱里·波洛正好从蓝斯坎伯的手中接过后者从送电报的男孩手里接过来的电报。
他有点匆忙地撕开电报封袋,电报上只有几个字和一个署名。
波洛深深叹了一口如释重负的气。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英镑的纸币,递给目瞪口呆的送报童。
“有些时候,”他对蓝斯坎伯说,“是应该放弃节俭的。”
“非常有可能,先生,”蓝斯坎伯礼貌地说。
“毛顿督察在什么地方?”波洛问。
“一位警察先生,”蓝斯坎伯嫌恶地说……同时隐隐暗示说像警察姓名这种事情他是不
可能记得的……“已经走了。另外一位,我相信是在书房里。”
“好极了,”波洛说。“我马上去找他。”
他再度拍拍蓝斯坎伯的肩膀说:
“要有勇气,我们就快到了!”
蓝斯坎伯表情有点迷惑,因为他想不出什么快到不快到的。
他说:
“那么,你不打算搭九点半的那班火车走了,先生?”
“不要失去希望。”波洛告诉他。
波洛离去,突然转身问道: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蓝斯贵尼特太太在你家主人葬礼那天抵达这里所说的第一句话
是什么?”
“我记得非常清楚,先生,”蓝斯坎伯脸色一亮说,“柯娜小姐……对不起,是蓝斯贵
尼特太太……我总是把她想成柯娜小姐,因为……”
“很自然的现象。”
“她对我说:‘嗨,蓝斯坎伯。好久好久不见了,你以前常带些糕饼去小屋子里给我们
吃。’所有的小孩都有他们各自的小屋……在花园的围墙边。夏天时,一有宴会,我常带些
糕饼去给那些小淑女小绅士……年轻的那些,你知道,先生。柯娜小姐,先生,总是非常喜
欢吃东西。”
波洛点点头。
“嗯,”他说,“我想的正是这样。是的,非常典型,那句话。”
他走进书房找毛顿督察,一语不发地把电报递给他。
毛顿莫名其妙地看了看。
“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是到把一切告诉你的时候了。”
毛顿督察咧嘴一笑。
“你说起来就像一出维多利亚时代戏里的年轻淑女一样。不过也的确是你该交代一下的
时候了。我无法再把这个场面撑下去了。那个叫班克斯的家伙仍然坚持说他毒死了理查·亚
伯尼瑟而且夸说我们无法找出他是如何下的手。我搞不懂的是为什么每次一有谋杀案,总有
人自动前来大喊大叫说是他干的!你想他们到底是何居心?我一直都搞不懂。”
“就这个案子来说,也许是想寻求庇护所,以免对自己负责……换句话说……福迪克精
神病院。”
“布劳德摩尔还比较有可能。”
“那可能也一样。”
“是他干的吗,波洛?那个叫纪尔克莉斯特的妇人说她已经告诉过你,而且那跟理
查·亚伯尼瑟提到他侄女的话相符合。如果她先生干的,就会牵连到她。然而,你知道,我
看不出那个女孩会干下这么多罪案。不过话说回来,为了替他掩饰,她会什么都愿一试。”
“我会把一切告诉你……”
“是的,是的,把一切告诉我!而且看在老天的份上,快点告诉我!”
这次赫邱里·波洛把他的听众召集在客厅里。
面对他的那一张张的脸,表情趣味多于紧张。让他们感到威胁的是毛顿督察和巴威尔督
察长。在警方问话,要求说明行踪之后,赫邱里·波洛这位私家侦探,相形之下,现得几近
于是笑话。
提莫西对他太太的低语可以说大致说出了共同的感受:
“他妈的小郎中!安惠所一定是昏了头!……我只能这么说。”
看来赫邱里·波洛得费一番工夫才能达到他的适当效果。
他以有点傲慢的态度开始。
“我再次宣布我将离去!今天早上我宣布搭十二点的火车。今天晚上我宣布的是九点三
十分的火车……也就是,晚饭之后,我马上走。我走,因为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
“早就该这样告诉他。”提莫西的批评仍是清晰可闻。“这里从来就没他的事。这些家
伙脸皮也真够厚!”
“我原先是来解开一个迷。现在这个迷已经解开了。首先我来重复一下安惠所先生要我
注意的几点。”
“第一,理查·亚伯尼瑟先生死的突然。第二,在他的葬礼之后,他的妹妹柯娜·蓝斯
贵尼特太太说,‘他是被谋杀的,不是吗?’第三,蓝斯贵尼特太太遇害。问题是,这三件
事是不是前后相关?让我们来看看再下去发生了什么。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死去的那个妇人
的伴从,在吃下一块含有砒素的结婚蛋糕之后住进医院。这,是那些接连发生的事情的延
续。”
“如同我今天早上告诉你们的,在我的调查中,我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什么可以支持
亚伯尼瑟先生是被毒害这个说法的证据。同样的,我可以说,我也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证明他
不是被毒死的。但是再下去,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无疑的,柯娜·蓝斯贵尼特是在葬礼上
问过那个骇人听闻的问题。这一点大家都同意。而且不容置疑的,第二天,蓝斯贵尼特太太
被人谋害了……用的凶器是手斧。当地开邮车送信的邮差深信……虽然他不能确切发誓……
他并没有发送过那个结婚蛋糕的包裹。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包裹是由某人亲自送去的,因
为我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们必须特别注意那些实际到过那里而且有可能把包裹放在被
发现的地点上的人。那些人是: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本人,当然;那天到那里去参加侦查庭的
苏珊·班克斯;安惠所先生(是的,我们必须把他列入考虑;记住,柯娜说出那句令人不安
的话时,他在场)。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自称为顾斯瑞的老绅士……一个艺术评论家,还
有一个或两个那天早上去募捐的修女。”
“现在,我决定从假定邮差所说的是正确的开始。如果他回想的没错,那么对这一小群
涉嫌的人必须非常小心地加以研判。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并不能因理查·亚伯尼瑟之死而得到
任何好处,而且蓝斯贵尼特太太之死也只能给她极微的好处……实际上她的死使她失去了工
作而且使她可能很难找到新工作。而且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千真万确的因砒素中毒而被送进医
院。”
“苏珊·班克斯的确因理查·亚伯尼瑟之死而得到好处,而且蓝斯贵尼特太太之死也给
了她些许好处……尽管就此而言,她的动机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可能有很好的理由相信纪尔
克莉斯特小姐偷听到了柯娜·蓝斯贵尼特在和她哥哥之间的谈话中提到了她,她可能因此决
心除掉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记住,她自己拒绝分享那结婚蛋糕而且也提议第二天早上才叫医
生,在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夜间发作时。”
“安惠所先生从两者之死都得不到好处……但是他对亚伯尼瑟先生的事业,还有信托
金,拥有相当大的控制权,可能有某些理由不能让理查·亚伯尼瑟活太久。但是……你们会
说……如果是安惠所先生,那么为什么他会找我?”
“对于这一点我会回答……这并不是第一次凶手对自己太过于有信心。”
“再来谈我所谓的两个圈外人。顾斯瑞先生和一个修女。如果顾斯瑞先生真的是顾斯瑞
先生,艺术评论家,那么他就脱了嫌疑。修女也是一样,如果她真是修女的话。问题是,他
们是真的他们所自称的人物,或是别人冒充的?”
“而且我可以说这件事似乎有一个古怪的……特色……姑且这么说……一个修女始终出
现。一个修女出现在提莫西·亚伯尼瑟先生家门口,而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相信她是她在里契
特·圣玛丽见过的同一个修女。而且在亚伯尼瑟先生去世的前一天也有一个,或几个修女出
现在这里……”
乔治·柯罗斯菲尔德喃喃地说:“三位一体,这位修女。”
波洛继续说:
“怎么一来,我们就有了一些大样了……亚伯尼瑟先生之死,柯娜·蓝斯贵尼特遇害,
下过毒的结婚蛋糕,‘修女’的‘特色’。”
“我再加上其他一些引起我注意的这个案子的特色:一位艺术评论家的造访,油画的味
道,一张波尔弗列森港的风景画,最后是一束摆在那张孔雀石桌上的蜡花。现在摆的是一只
中国花瓶。”
“回想这些事情,使我导出了事实真相……而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真相。”
“第一部分我今天早上已经告诉你们了。理查·亚伯尼瑟死得突然……但是要不是她妹
妹在他的葬礼上所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没有理由怀疑事出蹊跷。理查·亚伯尼瑟被人谋杀
这个案子系于那一句话。结果,你们都相信是谋杀,而你们之所以相信,并不真的是因为那
句话,而是因为柯娜·蓝斯贵尼特她本人的个性。因为柯娜向来都是以在令人尴尬的时刻说
出实话出名。所以理查被人谋杀这个案子不止系于柯娜所说的话,而且在于柯娜本人。”
“现在我来问你们一个我突然自问的问题:
“你们大家对柯娜·蓝斯贵尼特到底有多了解?”
他沉默了一阵子,苏珊突然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波洛继续:
“根本不太了解……这是答案!年轻的一代根本就从没见过她,即使见过,也是在还很
小的时候。实际上今天在场的只有三个人真的认识柯娜。蓝斯坎伯,老而眼花的主仆;提莫
西·亚伯尼瑟先生,只在她结婚那几天见过她几次,还有里奥·亚伯尼瑟太太,相当了解
她,但是已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她了。”
“因此我对自己说:‘假如那天来参加葬礼的不是柯娜·蓝斯贵尼特呢’?”
“你的意思是柯娜姑妈……并不是柯娜姑妈?”苏珊不相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被人
谋杀的不是柯娜姑妈,而是别人?”
“不,不,被人谋杀的是柯娜·蓝斯贵尼特。但是在死前一天来参加她哥哥葬礼的不是
柯娜·蓝斯贵尼特。那天来的那个女人只为了一个目的而来……来利用,可以这么说,理查
突然死去这个事实,让他的亲戚脑子里产生一个信念,相信他是被人谋杀的。这她倒是做得
非常成功!”
“胡说!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摩迪粗率地说。
“为什么,为了引开另一件谋杀案的注意力,柯娜·蓝斯贵尼特本人的被谋杀。因为如
果柯娜说理查是被人谋杀的,而她第二天自己被人杀了,这两件死亡事件势必至少会被认为
可能是因果关系。但是如果柯娜被人谋杀了而她的别墅遭人破坏闯入,而且如果明显的抢劫
迹象无法让警方信服,那么他们会……往那里去找答案?就在原地,不是吗?嫌疑势必落在
跟她住在一起的女人身上。”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以几近于光明正大的语气抗议说:
“噢得了……真是的……潘达礼尔先生……你不会是暗示我会为了一个石榴胸针和一些
不值钱的写生画杀人吧?”
“不,”波洛说。“为了比那些多那么一点的东西。那些写生画中有一张,纪尔克莉斯
特小姐,画的是波尔弗列克森港口,而这一张画,班克斯太太真够聪明,发现是从一张仍然
画着旧码头的风景卡片上描下来的。但是蓝斯贵尼特太太向来都是临景写生。后来我想起安
惠所先生提起过。他第一次去那幢别墅时,发现里面有一股油画颜料味道。你能作画,不是
吗,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你父亲是个画家,而你对画懂得很多。假设柯娜是从拍卖场上便宜
买回去的是一幅值钱的画,假设她自己不知道它的价值但是你却知道。你知道她在等她一位
很快会来见她的老朋友,他是一个很出名的艺术评论家。然后她哥哥突然去世……你的脑子
里浮现了一个计划。在她的早茶中加入一些镇静剂让她在葬礼那天整天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
是件容易的事,而你自己来到恩德比扮演她的角色。你从她所说的有关恩德比的话中,对这
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她说了很多有关她童年的事,人到了某个年龄都会这样。你轻易就可以
对老蓝斯坎伯说些有关糕饼和小屋的事,让他相信你的身份以防万一他起疑。不错,你那天
把你对恩德比的知识用得很好,不时地触景生情,钩起回忆。他们没有一个人怀疑你并不是
柯娜。你穿着她的衣服,稍微易下容,而且由于她使用假刘海,这点让你更容易办到。没有
人曾经在过去的二十年当中见过柯娜……而在二十年当中人会改变很多,因此人们常会听到
这种说法:‘我一点都认不出是她!’但是一个人的怪僻是不会被人忘记的,而柯娜有些真
正的怪僻,那些特有的怪僻你都对着镜子小心地练习过了。”
“而奇怪的是,你所犯的第一个错误就在这里。你忘了镜子里的影像是左右颠倒的。你
在看着镜子里自己模仿柯娜像小鸟般地把头倾向一边模仿地维妙维肖时,你没想到实际上应
该是倾向另一边。我们不妨先说,你看到柯娜的头惯于右倾……但是你忘了实际上你的头向
左倾才能在镜子里产生右倾的影像。”
“这就是你在作那出名的暗示时海伦·亚伯尼瑟困惑不安的地方。她感到好像有什么
‘不对劲’。我自己在那天晚上罗莎蒙·雪安出人意料地说出当时的情形时就了解了。每个
人都盯着说话的人看。因此,里奥太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定是柯娜·蓝斯贵尼特有
什么不对劲。另一个晚上,在谈过了镜中的影像和‘看自己’之后,我想里奥太太便对着镜
子试验。她自己的脸左右并不特别地对称。她也许想到了柯娜,想起柯娜惯于把头倾向右
边,她依样画葫芦,然后看着镜子……当然,镜中的影像让她看起来觉得‘不对劲’,在那
一瞬间,她明白了葬礼那天是什么不对劲。她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要不是柯娜改变了习
惯,把头倾向相反的方向……这非常不可能……就是她所看到的柯娜不是柯娜。两者对她来
说似乎都没道理。当时她决心立刻把她的发现告诉安惠所先生。某一个习惯早起的人已经起
床走动了,跟踪她下楼,怕她可能要泄漏什么秘密,用沉重的门挡把她击倒。”
波洛暂停了一下,然后又说:
“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亚伯尼瑟太太的脑震荡并不严重。她不久
就可以把她自己的故事告诉我们。”
“我从没做过任何这种事,”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说。“这根本就是恶意的中伤。”
“那天来的人是你,”麦克·雪安突然说。他一直在研究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的脸。“我
应该早一点就看出来了……我模模糊糊地觉得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但是当然啦,一
个人从不会太注意……”他停了下来。
“是的,一个人不会费神去注意一个伴从,”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说。她的声音有点颤
抖。“一个做苦工的人,一个做家事操劳的苦工!几乎等于是个佣人!不过,继续吧,波洛
先生。继续这异想天开的荒谬之论吧!”
“在葬礼上暗示谋杀的只是第一步,当然,”波洛说,“你还有其他的法宝。任何时候
你到准备承认你听到理查和他妹妹之间的谈话内容。无疑的,他实际上告诉她的是他活不久
了,这说明了他回家之后写信给她的信中那句暗示的话。‘修女’是你的另一个暗示。那
位……或者说是那两位修女在侦查庭那天到别墅去,启发你提及一个‘老是跟着你’的修
女,而且你在急于听听提莫西太太和她在恩德比的妯娌说些什么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同时也
是因为你想陪她一起来亲自看看怀疑猜忌进行得如何。真的用砒霜毒自己,严重但却不致
命,这是非常古老的方法……我可以说这正好引起了毛顿对你的怀疑。”
“但是那幅画呢?”罗莎蒙说。“那是一幅什么样的画?”
波洛缓缓地打开一封电报。
“今天上午我打电话给安惠所先生,一位尽责的人,要他到史坦斯菲尔德农场去,假借
亚伯尼瑟先生本人的授权”(说到这里波洛紧盯着提莫西)“去看看纪尔克莉斯特小姐房里
的画,选出波尔弗列克森港口那一幅,借口说是要拿去重新装框,要给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一
个惊喜。他将那幅画带回伦敦,去找顾斯瑞先生,我已经事先打电报给顾先生。表面上那幅
急就章的波尔弗列克森港写生拿掉后,原来的画就显露了出来。”
他拿起电报念着:
“千真万确的范米尔作品,顾斯瑞。”突然,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如遭电击一般,冒出一
大堆话来。
“我就知道是范米尔。我就知道!她不知道!说什么蓝姆布兰特和意大利文艺复兴以前
的作品,眼睁睁地看着一幅范米尔的作品却认不出来!老是高谈艺术唠叨个不停……其实是
一窍不通!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笨女人。老是不停地讲这个地方……恩德比,还有她们小时候
在这里干什么,还有理查怎么样,提莫西怎么样,萝拉又是怎么怎么样,还有其他所有的
人。总是财源滚滚!总是享有最好的东西。你们不知道一个人重复讲这些有多乏味多烦人,
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一天又一天,而你只能说‘噢,是的,蓝斯贵尼特太太’和‘真的
吗,蓝斯贵尼特太太?’装作有兴趣的样子。其实是厌烦……厌烦……厌烦……而且没什么
好期盼的……后来……一幅范米尔的画!我在报上看过有一天一幅范米尔的画卖了两千多英
镑!”
“你杀了她……惨无人道……就为了这两千英镑?”苏珊以无法置信的语气说。
“两千英镑,”波洛说,“足够一家茶馆的租金和设备……”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转身面向他。
“至少,”她说,“还有你真的了解。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需要一笔资金。”她的声
音随着她梦想的专注和强度颤动。“我想把它叫做‘椰树’。而且在茶单上画上小骆驼。偶
尔可以买到相当好的瓷器……外销退货品……不是白得可怕的那种实用品。我打算选在某一
个有高雅的人士会光顾的高雅地区开张。我想过雷尔……或是契切斯特……我相信我能成
功。”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沉思地又说:“橡木桌……和小蓝形椅,红白条纹的椅垫……”
有一阵子,这家永远不可能开张的茶馆,似乎比恩德比这维多利亚时代的坚固客厅还要
真实……
打破她的符咒的人是毛顿督察。
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彬彬有礼地转向他。
“噢,当然,”她说,“马上。我不想制造任何麻烦,我确信,终究,如果我不能拥有
‘椰树’,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无所谓了……”
她跟他一起走出客厅。苏珊说,她的声音仍然颤抖着: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贵妇人般的凶手。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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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但是那些蜡花令我不解,”罗莎蒙说。
她的蓝色大眼带着谴责的意味紧盯着波洛。
他们是在伦敦海伦的公寓里。海伦本人在沙发上休息,罗莎蒙和波洛正和她一起喝茶。
“我不明白那些蜡花跟那件事有任何关系,”罗莎蒙说。“或是那张孔雀石桌。”
“那张孔雀石桌是没有关系,不过那些蜡花可是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的第二项错误。她说
它们在那张孔雀石桌上多好看啊,而你知道,太太,她不可能看到它们摆在那里,因为在她
跟提莫西·亚伯尼瑟夫妇抵达之前,玻璃罩破掉摆到别的地方去了。因此只有她冒充柯
娜·蓝斯贵尼特到那里去时才可能看到它们。”
“她太笨了,不是吗?”罗莎蒙说。
波洛对她摇摇食指。
“这向你显示,太太,谈话的危险性。我深信如果你能导引一个人跟你交谈,不管是任
何话题,只要谈的时间够长,他迟早都会泄了底。纪尔克莉斯特小姐就是如此。”
“我以后可得小心,”罗莎蒙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她又开朗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怀孕了。”
“啊哈!原来哈里街和瑞京公园就是这么一回事?”
“是的。我那么心神不宁,你知道,而且那么感到意外……所以我不得不找个地方好好
想一想。”
“我记得,你说过那不是常有的事。”
“哦,不要怀孕事情就简单多了。但是这次我不得不决定一下未来。我决定离开舞台,
专心做一个母亲。”
“非常适合你的一个角色。我已经可以预见那欢乐的景象。”
罗莎蒙高兴地笑了起来。
“是的,是很美好。你知不知道,麦克很高兴,我不真的认为他会高兴。”
她顿了顿,然后又说:
“苏珊得到了那张孔雀石桌。我想,既然我有了孩子……”
她停了下来没说完。
“苏珊的化妆品生意前途看好,”海伦说。“我想她已经一切就绪,准备成大功。”
“是的,她生来就是成功相,”波洛说。“就像她伯伯。”
“我想,你是指理查,”罗莎蒙说。“而不是提莫西吧?”
“当然不像提莫西,”波洛说。
他们都笑了起来。
“葛瑞格到某个地方去了,”罗莎蒙说。“苏珊说是去疗养?”
她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一声不响的波洛。
“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一直说他杀了理查舅舅,”罗莎蒙说。“你认为这是一种爱出风头
癖吗?”
波洛转回原先的话题。
“我收到提莫西·亚伯尼瑟先生一封非常友善的信,”他说:“他说他对我所提供的服
务非常满意。”
“我真的觉得提莫西舅舅相当可怕。”
“我下星期要去跟他们住在一起,”海伦说。“他们好像把花园整理好了,但是仍然很
难请到佣人。”
“我想,他们怀念那可怕的纪尔克莉斯特小姐,”罗莎蒙说。“但是我敢说到最后她会
连提莫西舅舅一起杀掉。如果她真这么做了,那该多么好玩!”
“谋杀似乎对你来说一向都是好玩的事,太太。”
“噢,绝不是,”罗莎蒙含糊其辞地说。“不过我的确以为是乔治。”她脸色一亮。
“也许他有一天会干下一件。”
“那会很好玩。”波洛嘲讽地说。
“是的,不是吗?”罗莎蒙同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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