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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阿加莎

_9 阿加莎(英)
在执行我的计划时,我没有再遇到进一步的困难。我在后街上找了一家小旅馆,订
了个房间。由于我没有任何行李,因此付了些订金,然后平静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起床,走到镇里去买一个中型的衣箱。我打算在那一班人马搭
上午十一点的火车,到罗得西亚去之前,先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彼吉特在摆脱他们之前,
是不会放手从事任何不法行动的。因此我搭上火车离开镇里,准备去享受一下乡间散步
的乐趣。天气相当凉爽,而我很高兴在长途航行及在木增堡被拘禁之后,能有机会伸伸
腿,舒展舒展筋骨。
小事情中往往隐含着大关键。我的鞋带松了,我停下来绑好。路正好在那儿转弯,
而当我弯腰系鞋带时,一个男子正好过来,差点撞上我。他举起帽子,连声道歉,然后
继续上路。当时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可是一时没再想下去。我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
转身走向回开普敦的方向。
正好有一班电车要开走,我必须快跑才能赶得上,我听到身后有跑步声。我刚好跳
上车子,那个人也上了车。我立即认出了他。他就是当我在路上鞋带松掉时,差点撞上
我的人,而且我马上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面熟。他也就是前一天晚上,我离开车站时碰
到的那个大鼻子的矮冬瓜。
这种巧合有点吓人。有没有可能是他在巧妙地跟踪我?我决定尽早试验看看。我在
下一站拉铃下车,那个人并没下车。我躲进一家店铺走道暗处观望,他在下一站下车,
同时向我这个方向走过来。
事实已够明朗了,我被跟踪了。我高兴得太早了,我并没有摆脱彼吉特。我上了下
一班电车,而如同我所预料的,跟踪我的人也上了车。我很认真地静下来思考。
很显然地,我已偶然地发现了一件比我想像的还要重大的事。马罗那栋房子的谋杀
案,并不是单独一个人所干的个案。我所面对的是整个帮派,而且,感谢瑞斯上校对苏
珊妮的透露,以及我在木增堡别墅所偷听到的,使我开始了解到这个帮派的多种活动。
组织化的犯罪,由那个被他的部下称为“上校”的人所策划!我想起了我在船上所听到
的一些谈话,关于河边高地的罢工及其原因——还有某一秘密组织在煽动民众的怒火。
那是“上校”的杰作,他的手下正在依计行事。他本身并不加入,我总是听说,他自己
只限于策划指导。他只从事脑力工作,而不是危险的劳力工作。但是很可能仍是他自己
坐镇,在一个显然清白无瑕的地位上,指挥各种活动。
那么,这就是瑞斯上校出现在“吉尔摩登堡”号上的意义了。他被派出来追查主犯。
如此推断一切都吻合,他是政府特务机构的高阶层人员,任务是揭“上校”的底牌。
我对自己点点头——事情变得明朗化了。我在这件事中担任什么角色?我是从哪里
扯进来的?他们是不是只追查钻石?我摇摇头。即使钻石的价值再怎么高,他们也不会
如此近乎绝望似地想把我弄出去。不,我的介入不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自己不知道,
但是我一定在某方面对他们构成危险、威胁!我所有的一些情报,或是他们认为我有一
些情报,使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地想把我除掉——而那些情报多少跟钻石有关。有一个人,
我觉得他能让我了解一切真相——如果他愿意的话!“褐衣男子”——哈瑞·雷本。他
知道事情的另一半。但是他已经销声匿迹,他是个逃离虎口的惊弓之鸟。他跟我很可能
永远不会再相见……
我突然把自己唤回眼前的处境。如此滥情地思念着哈瑞·雷本是没用的。他一开始
就对我显示他的反感。但是,至少——我又开始梦想了!真正的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如今以扮演监视者角色为傲的我,已变成了被监视者。而且我很害怕!第一次感到
六神无主。我像是一粒阻碍了大机器顺利运转的小砂石——而且我梦想那大机器会因为
一粒小砂石而运转不灵。哈瑞·雷本曾经救过我一次,我也自救过一次——但是我突然
感到一切都对我十分不利。我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而且越来越近,如果我再继
续单独行动,那我注定完了。
我极力地要求自己镇静。终究,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我正处在文明的城市里─
─到处都有警察。我会处处小心提防。他们不能再像在木增堡一样设下陷阱害我。
当我想到这点时,电车已经抵达爱德里街。我下了车。在还没决定该怎么办之前,
我慢慢地沿着街道左边走着。我不用麻烦自己转头看看监视我的那个人还在不在,我知
道他正跟踪着。我走进卡莱特餐饮店,叫了两份咖啡冰淇淋苏打──为了解除我的紧张。
我想,在这种情况之下,男人一定需要一杯烈酒;但是女人从冰淇淋苏打中可以获得很
多慰籍。我含住吸管津津有味地猛吸着,那清凉的液体凉透我的咽喉,我喝光了第一杯,
把杯子推开。
我坐在柜台前的一张小高脚凳上。用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跟踪我的人走进来,很
自然地坐在门边的座位上。我喝完了第二杯,又叫了一杯加枫糖的。我可以一口气喝掉
无数的冰淇淋苏打。
坐在门边的那男子突然起身走出去。这使得我惊讶不已。如果他是到外面去等,那
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在外面等?我从高脚凳上滑下来,小心地走到门边。我很快地退到
暗处,那个人正在跟彼吉特讲话。
如果我以前还有任何存疑的话,这已足以澄清一切。彼吉特拿出怀表,看了看。他
们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然后那秘书走下街道,向车站走去。显然他已下了命令,但那是
什么命令?
突然,我的心差点跳出嘴巴里来。跟踪我的那个人越过街道,跟一个警察讲话,他
讲了一阵子,不时地用手势指向卡莱特餐饮店,好像在解释什么。我立即晓得他的阴谋,
我将被以某种罪名——扒手,也许——逮捕。对帮派来说,安排这种小事太容易了。辩
白我是清白的又有什么好处?他们一定从头到尾安排好了。很久以前,他们把偷钻石的
罪名按在哈瑞·雷本头上,而他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反驳,虽然我还有点存疑,但是他是
完完全全无罪的。我能有什么机会对抗“上校”所设计出来的“冤狱”?
我机械似地抬头看看时钟,突然另一观点闪现在我的脑海。我看出了彼吉特看表的
作用。这时正好十一点,而十一点的时候,火车将把那些可能来营救我的熟朋友,都带
到罗得西亚去。那就是他们到现在一直还没有下手的原因。从昨晚到今早十一点,我都
很安全,但是现在天罗地网已开始向我罩下。
我急急打开皮包付饮料的钱,当我打开皮包时,我的心跳几乎停住,因为皮包里面
竟有一个鼓鼓的男用皮夹!这一定是在我下车时,有人偷偷塞进我皮包里的。
我立刻感到六神无主,急急地走出卡莱特餐饮店,那大鼻子的矮冬瓜正好跟警察一
起越过马路,他们看到了我,那个矮冬瓜指着我向警察大叫。我拔腿就跑。我判断他是
个跑不快的警察,我必须先跑。但是我毫无计划,我只是没命地沿着爱德里街跑。人们
开始注视我,我感到不久便会被人档下来。
我突然有了主意。
“火车站在那里?”我喘不过气地问。
“就在那右边。”
我加快速度跑。为赶火车而奔跑是被允许的。我转入车站,但是这时我听到背后脚
步声紧紧跟着我,那大鼻子矮冬瓜是个短跑健将。我预料在我找到月台之前,一定会被
逮到。我抬头看钟——差一分十一点,如果我的计划成功的话,我可能正好赶上。
我从火车站在爱德里街的主要入口进入车站,现在我又从旁边出口急奔出去。我的
对面是邮局的边门,大门在爱德里街。
如同我所预料的,追我的人没有跟我进人邮局,而跑到爱德里街的大门那边去拦截
我,或是去叫警察这么做。
我飞快地越过街道,再度跑进车站,我像疯子一般地飞奔着,正好十一点,当我跑
上月台时,长龙一般的火车已经开始移动。一个搬运工想要阻止我,但是我挣脱了他,
跳到车门阶梯板上,我爬上两步打开车门。我安全了!火车已经开动。
火车经过一个站在月台末端的人,我向他挥手。
“再见,彼吉特先生,”我大叫。
我从没看过任何人这么惊吓得向后退过,他的样子就好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一两分钟之后,我遭到了车长的麻烦,但是我提高声音。
“我是尤斯特土·彼得勒爵士的秘书,”我趾高气昂地说,“请带我到他的私人车
厢去。”
苏珊妮和瑞斯上校正站在后视台上,他们看到我都不禁大声欢呼起来。
“嗨,安妮小姐,”瑞斯上校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以为你已经到德尔班去了。
你真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
苏珊妮什么也没说,但是她的眼神正问着上百个问题。
“我必须向我的老板报到,”我一本正经地说,“他在哪里?”
“他在办公室里——中间车室——正在向那不幸的佩蒂格鲁小姐口述。”
“这么认真地工作实在很新鲜,”我说。
“嗯!”瑞斯上校说,“我想,他打算给她足够的工作,好在未来的几天里,把她
锁在她自己的车室里跟打字机作伴。”
我笑了起来,然后跟他们两个去找尤斯特士爵士。他正在里面走来走去绕着圈子,
嘴里不停地冒了一大堆话,让那我头次见到的不幸的秘书记个不停。她是一个高大而四
平八稳的女人,穿着土褐色的衣服,戴着夹鼻眼镜,一副很能干的样子。我判断她一定
自觉很难跟上尤斯特主爵士的速度,因为她一面不停地挥舞着铅笔,一面紧皱着眉头。
我走进车室。
“我上车来了,先生,”我莽撞地说。
尤斯特士爵士在一句很复杂的句子中停往,瞪着我。佩蒂格鲁小姐一定是个很紧张
的人,不管她再怎么能干,因为她好像中弹一般地跳了起来。
“天可怜我!”尤斯特士爵士叫了起来。“那德尔班的年轻人怎么了?”
“我比较喜欢你,”我温柔地说。
“亲爱的,”尤斯特士爵士说,“你可以马上握我的手。”
佩蒂格鲁小姐轻咳几声,尤斯特士爵士连忙把手缩回去。
“啊,对了,”他说,“让我想想,我说到那里了?对了。泰尔门·鲁斯,他在—
—怎么了?为什么你没记下来?”
“我想,”瑞斯上校温和地说,“佩蒂格鲁小姐的铅笔断了。”
他说完把铅笔从她的手中拿过来削着,尤斯特士爵士注视着,我也一样。瑞斯上校
话中的意味,有些我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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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记摘录)
我想放弃我的回忆录,改写一篇短篇的“我所有的秘书”。关于秘书,我似乎一再
受到挫折。一会儿我一个秘书都没有,一会儿却又太多了。目前我跟一群女人旅行到罗
得西亚,瑞斯跟那最漂亮的两个,而把那最糟的一个留给我。这种事老是发生在我身上,
还有,毕竟这是我的私人车厢,而不是瑞斯的。
安妮·贝汀菲尔藉口是我的临时秘书,也陪我一起到罗得西亚。但是整个下午,她
都跟瑞斯一起在后台上看风景,不时地欢呼。我是说过她的主要任务是握我的手,但是
她甚至也没这么做。也许她是怕佩蒂格鲁小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怪她。佩蒂格鲁
毫无迷人之处——她是有着大脚而令人讨厌的女人;看起来像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安妮·贝汀菲尔十分神秘。她在最后一分钟跳上火车,气喘得像蒸汽机一般,好像
刚赛跑过——而彼吉特告诉我,他在前一晚亲眼看她上车到德尔班去!要不是彼吉特又
再喝醉了酒,就是这女孩有分身术。
她从不解释,没有人解释过。对了,“我所有的秘书”。第一号,逃脱的凶手。第
二号,在意大利干过不可告人之事的秘密酗酒徒。第三号,一个有能力同时在不同的两
个地方出现的漂亮女孩。第四号,佩蒂格鲁小姐,我相信她是一个乔装的危险的恶徒!
也许是彼吉特在意大利的朋友之一,她贿赂他介绍给我。如果整个世界有一天发现被彼
吉特一个人骗了,我也不会感到惊奇。大体来说,我想雷本是最好的一个,他从来不烦
我,也不干涉我的事。彼吉特竟敢无礼地把文具箱摆在车上,我们没有一个人在移动它
时不人仰马翻的。
我刚刚走出去到观望台上,期望我的出现会赢得一阵欢呼。两个女人都像中了邪一
般地倾听着瑞斯的旅游者故事。我应该把这节车厢的名牌改一改——不是“尤斯特士·
彼得勒爵士及其同行专用”,而是“瑞斯上校及其女眷专用”。
布莱儿夫人再来一定是又要傻傻地拍着照片。每次当火车绕着惊险的弯道时,当我
们越爬越高时,她都对着火车头拍快照。
“你明白了吧,”她高兴地大叫,“必须要在转弯的地方,你才能从后面拍摄火车
的前面部份,有高山作背景,照片上的火车一定看起来险象环生。”
我告诉她,没有人能从照片看出照片是从火车后面车厢拍摄的,她怏怏然地看着我。
“那我在照片底下注明:‘绕弯的火车头,从火车上摄得’,不就得了?”
“你可以在任何火车快照上这样注明,”我说。女人从来不会想到这些简单的事。
“我很高兴我们在白天里上来这里,”安妮·贝汀菲尔大声说着,“如果我昨晚到
德尔班去,我就看不到这些了,对不对?”
“对,”瑞斯上校笑着说,“如果你到那里去了,那你明天早上一醒来,会发现你
正在卡鲁,一片炎热、烟尘滚滚,到处都是岩石的沙漠里。”
“我很庆幸我改变了主意。”安妮说完满足地吐了一口气,四处观望着。
景色相当美妙,我们在环抱的高山间迂回上爬。
“这是不是白天到罗得西亚去最好的一班火车?”安妮·贝汀菲尔问。
“白天?”瑞斯笑了起来,“嗳,我亲爱的安妮小姐,一个礼拜总共也就不过三班
火车。星期一,星期三和星期六。你知不知道在下个星期六之前,你到不了瀑布区?”
“届时我们相互之间不知道已有多了解了!”布莱儿夫人存心不良地说,“你将在
瀑布区停留多久,尤斯特士爵士?”
“那要看情形,”我谨慎地回答。
“看什么情形?”
“看约翰尼斯堡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我原先打算在瀑布区待上个几天——那是我
从未观光过的地区,纵然这已是我第三度到非洲——然后到约翰尼斯堡去,研究一下河
边高地的情况。你知道,我在家乡是以南非政治权威身分自居。但是从我所知道的一切,
约翰尼斯堡在大约一星期内,会成为一个令造访者不愉快的地方。我不想在暴动之中研
究政治情况。”
瑞斯以一种带点超然的态度笑着。
“我想你是过于忧虑了,尤斯特士爵士。约翰尼斯堡并不会有什么大危机。”
两位女性立即以一种“你真是个英雄”的眼光注视着他。这使得我很不是滋味。我
跟瑞斯一样勇敢——但是我缺乏像他那样的外形。这些细长身子、褐色皮肤的男子自有
他们的一套。
“我想你也要到那里去,”我冷冷地说。
“很可能,我们可能同道。”
“我不敢确定我不会在瀑布区多待些时候,”我不以为然地回答。为什么瑞斯如此
急切地认为,我该到约翰尼斯堡去?我相信,他是在注意安妮,“安妮小姐,你的计划
如何?”
“那要看情形,”她模仿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是我的秘书,”我反对地说。
“哦,但是我已经被开除了,你整个下午都在握佩蒂格鲁小姐的手。”
“不管我一直在作什么,我可以发誓我没有握她的手,”我向她保证。
星期四晚上。
我们刚离开庆伯利,她们要求瑞斯再次讲那钻石窃案。为什么跟钻石有关的事总是
让女人如此兴奋?
最后安妮·贝汀菲尔揭开了她的神秘面纱。她好像是个报社联络员,今天早上她从
迪阿尔发出了一片很长的电报。从布莱儿夫人车室里几乎延续整个晚上的叽哩咕噜声判
断。她一定是在大声念着她的特别报道。
她似乎一直在追踪那位“褐衣的男子”。显然她在“吉尔摩登堡”号上并没遇到他
——事实上,她没有什么机会,但是她现在正忙着拍电报回去:“我如何与凶手一同出
航”,而且杜撰了一些很小说式的“他向我说的话”之类的故事。我知道她怎么写法。
我自己也在回忆录里杜撰一些故事,在彼吉特允许我这样做的时候。当然纳斯比的优秀
职员有办法把故事编得更详细更生动,如此甚至当雷本本人在“每日公报”上看到那些
故事时,也认不出故事中的主角是他自己。
这女孩相当聪明。依她自己的说法,她显然已侦察出了在我房子里被谋杀的女子的
身分。她是那个叫纳蒂娜的俄籍舞者。我问安妮·贝汀菲尔她是否确定,她回答说那只
是一种推定——与沙洛克·霍姆斯的态度相当近似。然而,我想她一定将之当成已证事
实拍电报回去给纳斯比。女人有这方面的直觉——我不怀疑安妮·贝汀菲尔的猜测是完
全正确的——但是称之为推定就太荒谬了。
我无法想像她是如何成为“每日公报”一员的,但是她是做这种事的那种年轻女子。
她令人不可抗拒,利用各种哄人的方法,以遮掩她那不可克服的决心。想想她是如何进
入我的私人车厢的!
我开始稍微知道为什么了。瑞斯曾经说过一些有关警方怀疑雷本会到罗得西亚的事。
他可能正好赶上星期一的火车,警察沿途拍出追缉电,但是毫无他的踪迹。他是一个精
明的年轻人,而且他了解非洲。他或许已巧妙地化装成为一个上黑人老妪——而天真单
纯的警察却一直在追寻着一位穿着欧式衣服,脸上有道疤痕的英俊年轻人。我一直忘不
了他那道疤痕。
不管怎样,安妮·贝汀菲尔是在追踪他,她为了自己,为了“每日公报”想要赢得
发现他的荣耀。时下的年轻女子是非常冷酷的。我暗示她那是不合女性的行为。她嘲笑
我。她向我保证,如果她把他追到地底,那她就发财了。我可以看出,瑞斯也不喜欢她
的作法。也许雷本在这列火车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全部在床上被谋杀掉。我
跟布莱儿夫人这么说──但是她似乎很喜欢这个想法,她说如果我被谋杀,那对安妮来
说,可真是太好的独家新闻了!安妮的独家新闻?去她的!
明天我们将路过贝专纳兰,到处都将是尘土弥漫。还有,每到一个车站,土黑人小
孩都会来推销一些他们自己雕刻的古怪的木头动物以及餐碗、餐盘等。我有点怕布莱儿
夫人可能会发杀人狂,因为我觉得有关这些玩具的一种原始魔力可能对她发生作用。
星期五晚上。
如同我所担心的,布莱儿夫人和安妮果然买下了四十九件木制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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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回复安妮的叙述)
我非常喜欢北上到罗得西亚这趟旅程。每天都有新奇而令人兴奋的事物可看。首先
是赫克斯河谷的美妙景色,再来是卡鲁的凄丽荒废之美,最后就是贝专纳兰平直美妙的
轨道,以及土著带来推销的那些令人赞美的玩具。苏珊妮和我在每一站都差点被留下来
——如果你能称那些为车站的话。似乎每到一站,火车才刚停下来,一大群的土著就突
然冒过来,出售餐碗、甘蔗以及令人惊羡的木刻动物。苏珊妮立即收购木刻动物。我跟
她一样——这些木刻动物大部分售价三便士,而每一个都不一样。有长颈鹿、老虎、蛇、
表情悲凄的非洲羚羊以及荒谬的小黑人武士。我们都很开心。
尤斯特士·爵士企图限制我们购买——但是他是白费气力。我仍然认为我们没被留
在沿线的某些站上,实在是奇迹。南非的火车在再开动时,并没鸣汽笛或是人声喧哗,
它们都只是静静地开走,而你正在议价时抬头看到火车已再开动,不得不没命地跑着跳
上火车。
苏珊妮那天在开普敦看到我爬上火车时的惊异是可以想像的,那天晚上我们彻底地
对整个情况再次检讨,我们谈了半个晚上。
对我来说,显然攻守双方面的战略都必须调整。跟尤斯特士爵士等一行人一起旅行,
我相当安全。他和瑞斯上校都是有力的保护者,而且我判断我的敌人一定不敢来惹这个
大黄蜂巢。而且,只要我接近尤斯特士爵士,我就多多少少可以接触到彼吉特——而彼
吉特是秘密的中心。我问苏珊妮,就她的看法,彼吉特可不可能就是那神秘的“上校”。
他那次属的地位当然跟此假设相冲突,但是有时让我惊讶的是,不管尤斯特士爵士再怎
么独断独行,他的秘书真的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力。他是一个逍遥自在的人,也是一个可
能被机敏的秘书玩弄于手掌之间的人。他的地位比较暧昧,可能事实上正好对他有利,
因为他一定不想引人注目。
然而苏珊妮很强烈地否定这些想法,她不相信彼吉特就是那统治者。真正的头子—
—那“上校”——躲在背后,而且很可能在我们抵达之前,早已经在非洲了。
我同意她的看法很有道理,但是我并不十分满意。因为在每一可疑的事例中,彼吉
特都以指挥者的身分出现。他的个性中似乎缺乏一种犯罪头子所该有的信心和决断力—
—但是根据瑞斯上校的说法,毕竟那神秘的领导者所提供的只是头脑方面的工作,而具
有创造力的天才常常随带着虚弱且畏怯的肉体结构。
“这是教授的女儿说的话,”当我以此观点跟她辩时,她打断我的话。
“不管怎么说,这仍然是真的,从另一方面来说,彼吉特可能是最高首脑。”我沉
默了一两分钟,然后思索着继续说:“我真希望我知道尤斯特主爵士是如何赚钱的!”
“又怀疑了?”
“苏珊妮,我已进入了不得不怀疑的状态!我不是真正怀疑他——但是,他毕竟是
彼吉特的雇主,而且他拥有‘磨房’。”
“我已听说他以一种他不便说出的方法赚钱,”苏珊妮有所思地说,“但是那并不
一定指的是犯罪——可能是制造镀锡平头针或是生发剂!”
我有点不情愿地同意她的看法。
“我想,”苏珊妮疑惑地说,“会不会是我们盯错了人?我的意思是说,因为假定
彼吉特共谋而被导错了方向?终究,如果他真是完完全全正直无欺的人呢?”
我对此考虑了一两分钟,然后摇摇头。
“我无法相信。”
“毕竟他对每一件事都有他的解释。”
“是──是的,但是那些解释都不太能令人相信。例如,那晚他在吉尔摩登堡号上,
企图把我推到海里,他说,他跟踪雷本到甲板上,而雷本转身把他击倒。现在我们知道
那并不是实情。”
“不错,”苏珊妮很不情愿地说,“但是,我们只是透过尤斯特士爵士才知道那件
事。如果我们是直接听彼吉特本人说,那可能就不同了。你知道人们在复述某一件事时,
总是多少有点出入。”
我在脑海里把那件事再重新回想一遍。
“不,”我最后说,“我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可能。彼吉特有罪。不管再怎么说,
你无法否认彼吉特想把我推到海里的这个事实,以及其他吻合的事件。你为何如此坚持
你的这个新看法?”
“因为他的脸。”
“他的脸?但是——”
“是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它是一张罪犯的脸,一点也不错。没有任何一个有着
像那样一张胜的人,会真的就是罪犯。那将是大自然的一大玩笑。”
我不太相信苏珊妮的辩词,我在过去的岁月里对大自然了解很多。如果她具有幽默
感,那她并没显露太多出来。苏珊妮是那种会在大自然上,加上自己主观有利色彩的人。
我们略过这些,继续讨论当前的计划。我很清楚我必须有某种立场,我无法继续避
免解释。所有难题的解答已经在我手中,虽然我有时候没想到。“每日公报”!我的沉
默或发言都已无法再影响哈瑞·雷本。他被指认为“褐衣男子”并不是我的错。我采取
似乎是对抗他的方式可以帮他最好的忙。“上校”和他的党徒一定不会怀疑,在我和他
们所选出来作为马罗谋杀案的代罪羔羊之间,存在着任何友善的情感。就我所知道的,
被害的女子身分仍是未明。我将打电报给纳斯比勋爵,提示他说,她就是那长久以来使
巴黎为之欢欣的名俄籍舞者“纳蒂娜”。她的身分尚未被确定,对我来说实在难以置信
——然而在我对此案子有了更深的了解之后,我就知道那是很自然的现象。
纳蒂娜在巴黎事业成功的时候,并没有到过英格兰。伦敦的观众并不知道她。报上
所登载的马罗被害者照片,都是那么模糊,难以辨认,因此没有人能认出来实在不足为
奇。而且,就另一方面来说,纳蒂娜蓄意让她的英格兰之行保持高度秘密。命案发生的
第二天,她的经理人收到了一封声言是发自她的信,信上说她为了私人急事返回俄国,
他必须尽可能处理她的违约问题。
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在苏珊妮的完全同意之下,我从迪阿尔发出了一
封长电报,电报到达得正是时候(这当然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每日公报”正缺乏轰
动的新闻。我的猜测被证实为正确无误,而“每日公报”有了开办以来的第一条独家新
闻。“磨房谋杀案被害者身分本报特约记者证实。”等等。“本报特约记者与凶手同船
出航。褐衣男子的长相如何?”)
主要部份当然也转送到南非各报,但是我自己却在好几天之后才看到我所写的长篇
报道!我在布拉瓦尔收到嘉许及指示电报。我已成为“每日公报”一员,而且我还收到
纳斯比勋爵的个别祝贺。我被正式派任追寻凶手,而我,只有我知道凶手并不是哈瑞·
雷本!但是让世人认为是他吧——目前最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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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我们星期六一大早便抵达布拉瓦尔,我在那儿很失望。天气很热,旅馆又令人憎恶。
至于尤斯特士爵士,我只能以“十分郁郁不乐”来形容他。我想都是我们的木刻动物令
他烦扰不安——尤其是大长颈鹿。那是一只有着长得离谱的颈子,温顺的眼睛和沮丧的
尾巴的大长颈鹿,有风格,有魅力。它的所有权已在我和苏珊妮之间引起争论,我们各
出了一便士买它。苏珊妮宣称她年纪较长且已婚,应该让给她,我则坚持是我先发现它
的美的。
同时,我必须承认,它在我们三面之间争执了很久。携带四十九件木雕动物,全部
都是奇形怪状,都是易碎的木头,实在有点困难。两个搬运工各搬一堆——而其中一个
不久即摔掉了一堆迷人的木雕鸵鸟,把它们的头都摔掉了。在受了这次教训之后,我和
苏珊妮尽可能自己拿,瑞斯上校帮忙我们,而我把那只大长颈鹿塞进尤斯特士爵士的手
里。甚至连佩蒂格鲁小姐也不能幸免,一只大河马和两个小黑人武士由她负责保管。我
感到佩蒂格鲁不喜欢我,或许她认为我是个顽固粗野的女子。不管怎么样,她尽可能地
避开我。而且有趣的是,她的面貌令我感到有点面熟,虽然我无法记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整个上午大都在重新梳理整装。下午我们开车到马陀波斯去看罗兹的墓园。那
也就是说,我们要去看罗兹墓园,但是最后尤斯特士爵士退出了。他的脾气几乎与我们
抵达开普敦时一样坏——那时他曾把桃子摔在地下而桃子碎裂了!显然一大早抵达某一
个地方,对他的情绪不利。他咒骂搬运工,在早餐时咒骂服务生,咒骂整个旅馆的管理。
他一定也想咒骂佩蒂格鲁小姐,她正拿着纸笔跟着他,但是我认为即使是尤斯特士爵士,
也不敢咒骂佩蒂格鲁小姐。她就像书本上所说的能干称职的秘书。我正好及时解救了我
们钟爱的木雕长颈鹿,我感到尤斯特士爵士恨不得把它砸到地上去。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说到我们正要出发,在尤斯特士爵士退出之后,佩蒂格鲁小
姐说她也要留下来,以防万一他需要她。而在最后一分钟时,苏珊妮叫人送了一张字条
下来,说她头痛不去了。因此瑞斯上校和我开车动身。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在人群中你不怎么觉得,但是当你单独跟他在一起时,他的个
性几乎泛滥出来。他变得更沉默寡言,但是他的沉默似乎比语言更能说话。
那天我们开车穿过棕色矮树林,到马陀波斯去的时候就是如此。一切都沉静得出奇
——除了我们的车子,我该认为那是人类制造的第一辆福特汽车!坐垫都已碎成了布条,
而且虽然我对引擎一窍不通,我猜也猜得到引擎似乎一无是处。
乡村的景色慢慢地改变了,大石头已出现,堆成了美妙的形状。我突然感到我已进
入了原始时代。一时尼安德塔尔人似乎对我来说,就如同对爸爸一样地真实。我转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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