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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阿加莎

_8 阿加莎(英)
椅上,吃着二辩士的巧克力牛奶棒棒糖,渴望着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了!这下好了,
真的发生了,一点也不像我想的那么有趣。当它们发生在银幕上时——你觉得那没什么
关系,因为一定还有第四集。但是在真实的生活里,你完全无法保证,安妮这位女冒险
家不会在任何一集的结尾时,突然结束了她的生命。
是的,我正处在进退维谷的险境中,雷本那天早上所讲的话,一一清晰地重现在我
脑海里。他说过,把实情说出来。好,我随时可以照做,但是这帮得了我吗?第一,我
的故事能被采信吗?他们会相信我之所以有如此大胆的行为,纯粹是由一张满是防蛀丸
的纸条所引起的吗?这对我自己来说,就已是一个很不可信的故事了。在这冷静的思考
瞬间,我诅咒自己实在是一个受了浪漫戏剧之害的大笨蛋,同时渴望着回到小汉普斯里
那平静沉闷的日子里去。
这一切只在一瞬间即结束,我的第一个本能反应是退后握住门把。对方只是狞笑着。
“即来之则安之,”他幽默地说。
我极力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
“我是应开普敦博物馆馆长之邀而来的,如果我走错了——”
“错了?哦,是的,实在是大错特错!”
他粗鲁地大笑起来。
“你有什么权力拘留我?我要去告诉警察——”
“汪,汪,汪——像只小玩具狗一样。”他大笑。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
“我只能把你看作是个危险的疯子,”我冷冷地说。
“真的吗?”
“我想我该向你说明,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去了那里,而且如果我今晚没回去,他们
就会出来找我。你知不知道?”
“原来你的朋友知道你在那里,他们知道吗?他们那一个知道?”
如此的挑衅。我心中暗自盘算着,要不要说尤斯特士爵士?他是个名人,他的名字
也许够份量。但是如果他们跟彼吉特有来往,他们就知道我是在说谎。最好不要冒这个
险。
“比如说,布莱儿夫人,”我底声说,“跟我住在一起的一个朋友。”
“我想不会吧,”对方说,狡猾地摇摇他那橘子头。“今早十一点后,你就没见过
她,而你接到我们的留言条,要你午餐时间到这里来。”
他的话说明了我是如何紧紧地被跟踪着,但是我是不会未战先降的。
“你很聪明,”我说,“也许你听说过那很有用的发明——电话?我吃过午饭在房
间休息时,布莱儿夫人打电话给我,我告诉她今天下午我到什么地方。”
令我很满意地,我看到一道不安的阴影掠过他的脸庞。显然他忽略了苏珊妮可能打
电话给我。我真希望她真的打电话给我!
“够了,”他大声地说,站了起来。
“你要把我怎么样?”我问,仍然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把你摆在你不碍事的地方,以防万一你的朋友来找你。”
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但是后半句使我又恢复了信心。
“明天你要回答一些问题,在你回答之后,我们再决定怎么处置你。还有,我可以
告诉你,年轻的女士,我们有的是使不合作的笨蛋说话的方法。”
这并不好玩,但至少是一种暂时的解脱。我还有时间,直到明天。这个人显然是听
命于某一首脑的下级人员。那首脑有没有可能是彼吉特?
他叫了一声,两个土黑人应声出来。我被带上楼去。不管我再怎么挣扎,我的嘴巴
里还是被塞了块布,手脚都被绑了起来。他们带我进来的这个房间,是一种屋顶下的小
阁楼。里面布满了灰尘,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那荷兰汉子嘲讽式地向我一鞠躬,然
后退出去,随手把门带上。
我相当地无助。我翻滚着,扭动着,但却一点也无法弄松绳子,而那嘴里的布条,
使我叫也叫不出来。即使有可能任何人走进这栋房子,我也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听
到底下关门的声音,显然是那荷兰汉子出去了。
束手无策实在是件叫人发疯的事。我再度用力想挣开绳索,但是徒劳而无功。最后
我放弃了,不是昏了过去就是睡着了。醒过来时,觉得全身发痛。当时天色已经相当暗,
我判断一定相当晚了,以为月亮已经升高,透过灰朦朦的天色照射下来。那嘴里的布条
几乎令我呕死,而那紧紧的痛楚更令我难以忍受。
这时我的眼光落在角落里一块碎玻璃上,一线月光正照射在碎玻璃上,它的闪光引
起了我的注意。当我看着它的时候,一个念头兴起。
我的手脚是动弹不得了,但是我还可以用滚的,我艰辛而缓慢地开始行动。并不简
单,除了极端痛楚之外——由于我无法用手臂来护住脸——要保持一定的方向滚动也很
困难。
我好像滚过了所有的方向,就是滚不到我想去的地方。然而,最后我终于还是滚到
了我的目标旁,那碎玻璃几乎碰到了我被绑的双手。
即使到现在,事情也不那么容易解决。我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把碎玻璃片移到
抵住墙壁的地方,这样它才能在绳索上慢慢地割磨。这是割费尽心机的过程,而且我几
乎要绝望了,但是我终于还是成功地把绑住我双腕的绳索磨断。其他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一恢复了双手的正常血液循环以后,立即可以拿掉塞在嘴里的破布,几口完整的呼吸
令我觉得好过多了。
我很快地便解开了其他的绳结,虽然过了相当的一段时间,我才有办法站起来,但
是终究我还是直立了起来,手臂前后摆动地恢复血液循环,同时迫切希望能找到吃的东
西。
我等了十五分钟,直到确定我的力气已恢复,然后才提起脚跟,悄悄地走到门口,
如同我所希望的,门并没上锁,只是带上而已。我慢慢打开,小心地向外窥探。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让我看到那满布灰尘,未铺地毯的阶
梯,我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仍然没有声响——但是当我下到底下一层楼时,一阵微弱的
讲话声传了过来。我死了一般地站在那儿,而且站了相当一段时间。壁上的钟指示出那
已是午夜过后。我十分清楚我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可能冒多大的险,但是我的好奇心
太浓了,我准备极为小心地继续冒险。我轻悄地爬完其他的阶梯,站在方形的大厅中。
我四周环顾一下,不禁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一个土黑人小男孩正坐在大厅门边。他没看
到我,事实上我很快便从他的呼吸声判断出,他正在熟睡中。
我该退回去,或是继续下去?讲话声是从我来时被带进的那个房间传出来的。其中
之一是我那荷兰“朋友”,另一个虽然有点熟悉,但是我一时无法辨认出来。
最后我决定,显然我应该尽可能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我势必要冒那小男孩醒过来得
险。我悄悄越过大厅跪在书房门外。有一阵子,我听不出什么来。话声是比较大了些,
但是我还是听不出他们讲些什么。
我改用眼睛靠近锁匙孔,如同我所猜想的一样,说话者之一是那荷兰大块头,另一
个坐在我的视界之外。
突然他起身去拿饮料。他拿穿着黑色衣服、高雅的背部落入我的视线内。即使在他
转身之前,我就已知道了他是谁。
契切斯特先生!
现在我开始听出了他们所说的话。
“不管怎样,还是很危险。万一她的朋友来找她呢?”
那是大块头在说。契切斯特回答他,他已完全改掉了他那教士的嗓音,怪不得我认
不出来。
“那是虚张声势。他们根本不晓得她在那里。”
“她说得很肯定。”
“我敢保证。我已调查清楚了,我们什么都不必怕。不管怎么说,这是‘上校’的
命令。我想,你不想违抗吧?”
荷兰壮汉用他本国的语言说了一些话,我想是他急忙的否认声明。
“但是为什么不干脆击昏她?”他怒吼着,“这样简单多了。船已经准备好了,可
以把她带出海。”
“不错,”契切斯特思索着说,“我该这么办。她知道得太多了,这错不了。但是
‘上校’是个喜欢独自下手的人——虽然再没有其他人必须这样做。”他话中似乎有某
种东西唤起他的记忆,使他感到不安。“他想要从这个女孩得到某种情报。”他在说到
“情报”之前停了一下,但是那荷兰人很快地追问他。
“情报?”
“那一类的。”
“钻石,”我对自己说。
“现在,”契切斯特继续说,“把那张表给我。”
接着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的对话对我来说相当难以理解。好像是有关大量的各种蔬
菜。提到一些日期、价钱和我不知道的地名。他们的计算和核对进行了大约半个钟头才
结束。
“好,”契切斯特说,还有好像是他推开椅子的声音。“我把这些带去给‘上校’
过目。”
“你几时动身?”
“明天早上十点钟就可以了。”
“在你走之前要不要看看那女孩?”
“不,有严格的命令说,在‘上校’来之前,如何人都不准见她,她还好吗?”
“我进来吃饭之前看过她,她在睡觉,我想,食物怎么办?”
“饿一下没什么大碍。‘上校’明天就来了。让她饿一点,她才会好好回答问题。
在此之前,任何人最好都不要接近她。你有没有把她绑好?”
荷兰人笑起来。
“你认为呢?”
他们两个都大笑了起来。我也是,暗自坐着。然后,从声音判断他们似乎就要出来
了,我很快地退避。我正好及时避开。当我躲到楼梯口时,我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就在
此一同时,那小男孩动了动身子。我的退避并没有被发觉。我谨慎地退回阁楼里,捡起
绳索缠绕在自己身上,再度躺在地板上,以防万一他们想上来看看我。
然而他们并没有上来。过了大约一个钟头,我爬下楼梯,但是门边的那小男孩已经
醒了,正在轻声地哼着歌。我急着想要离开这栋房子,但是我不知该怎么安排?
我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轻率行动将会乱了大局。在早餐过后,契切斯特的声音离去,
那荷兰人也陪着他离去,我松了一大口气。
我屏息静待,早餐桌上的东西已被收拾干净,屋子里的工作已告一段落,终于一切
活动都已静止。我再度从躲藏的地方溜出来,非常小心地爬下楼梯。大厅空荡荡的,我
一溜烟地越过大厅,打开虚掩着的大门,走出去奔到阳光里,我老马识途地沿着车道跑
出来。
一出了那幢别墅,我即恢复正常的步履,人们好奇地注视着我,而我一点也不怀疑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注视着我。我一定在阁楼上滚过,因而满脸满身都是灰尘。最后我来
到了一家车行前,走了出去。
“我出了车祸,”我解释说,“我需要一辆车马送我到开普敦,我必须赶上到德尔
班的船。”
我不需等太久,十分钟之后,我被载着急驰在往开普敦的路上。我必须知道契切斯
特是否在船上。我无法决定是否要独自上船,但是最后我决定这样做。契切斯特不知道
我在木增堡的别墅里见过他。毫无疑问地,他会再为我布下陷阱,但是我已预先得到警
告,他就是我要找的人,他是那个为神秘的“上校”追寻钻石的人。
天可怜我的计划泡汤了!当我抵达码头时,“吉尔摩登堡”号已出了海,而我无法
知道契切斯特是否在那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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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回到饭店,酒廊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跑上楼敲苏珊妮的房门。她的声音传
出来,叫我进去。当她看到是我时,毫不掩饰地拥抱我,亲吻着我的脖子。
“安妮,亲爱的,你上那里去了?我担心得要死,你干什么去了?”
“探险去了,”我回答,“‘潘蜜拉历险记’第三集。”
我把整个经过告诉她。我讲完时,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些事总是发生在你的身上?”她失望地问,“为什么没有人要把我的手
脚绑起来,在我的嘴巴里塞满破布?”
“如果他们对你这样的话,你不会喜欢的,”我肯定地想她说,“老实告诉你,我
现在一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冒险了,那种事情一点点就够你受了。”
苏珊妮似乎并不明白。只要手脚被绑起来,嘴巴被塞上破布一两个钟头,就足以很
快地改变她的想法了。苏珊妮喜欢刺激,但是她讨厌不舒服。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
“我不太清楚,”我思索着说,“你仍然去罗得西亚,当然,注意彼吉特——”
“那你呢?”
这正是我的难题。契切斯特是否已搭上了“吉尔摩登堡”号呢?他是不是真的按原
来计划到德尔班?照他离开木增堡的时间来看,似乎两者都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该搭火车到德尔班去。我想我该比那班船更早到达那里。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我逃
脱的消息也一并传到,那么很简单,他一定在伊莉莎白港或是东伦敦下船好躲开我。
这实在是个难题。
“不管怎样,我们先问问到德尔班去的火车时刻,”我说。
“还有,现在喝早茶还不算太晚,”苏珊妮说,“我们到酒廊去喝。”
火车站的人告诉我,到德尔班去的火车当晚八点一刻开出。我暂时还不用下决定,
便跟苏珊妮去喝“十一点的早茶”。
“你觉不觉得你还认得出契切斯特——我的意思是说,不管他怎么化装?”苏珊妮
问道。
我腼腆地摇摇头。
“他化装成女侍时我没认出来,而且要不是你画出图来的话,我可能永远认不出
来。”
“我相信,那个人是个职业演员,”苏珊妮若有所思说,“他的化装术太令人惊叹
了。他也许在下船时,化装成海员或是什么的,而你永远也认不出。”
“你真会安慰人。”我说。
这时瑞斯上校走出来,加入我们。
“尤斯特士爵士在干什么?”苏珊妮问。“我今天都没见着他。”
有种奇怪的表情掠过上校的脸庞。
“他正忙着处理一些自己的事。”
“告诉我们。”
“我不该泄露别人的秘密。”
“那随便告诉我们是什么吧——即使你必须为我们捏造也好。”
“好,如果我说那闻名的‘褐衣男子’跟我们一起航行到这里来,你们怎么说?”
“什么?”
我感到脸上的血色消失了一阵,然后又恢复过来。所幸瑞斯上校并没有注意到。
“我相信,这是事实。每个港口都严密监视着他,而他哄骗彼得勒,把他当作秘书
带上船!”
“不是彼吉特先生吧?”
“哦,不是彼吉特——另一个,自称为雷本。”
“他们有没有逮捕他?”苏珊妮问。她在桌底下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我屏息等
待回答。
“他似乎消失无踪了。”
“那尤斯特士爵士的反应怎么样?”
“看成是命运之神对他个人的一种侮辱。”
那天稍后不久,我们有了机会听听尤斯特士爵士自己对整个事情的看法。一个服务
生送来一张便条,把我们从午觉中吵醒。那张纸条以感人的字句写着,要我们到他的起
居室里跟他一起用茶。
那可怜的人真的正处在令人哀怜的状态中。在苏珊妮不时发出同情声的鼓励之下
(她在这方面是能手),他向我们倾诉一切。
“先是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无礼地让她自己在我的房子里被谋杀——故意找我麻
烦,我真的这么想。为什么要在我的房子里?为什么,英国有那么多房子,偏偏要选我
的‘磨房’?我到底伤害过她什么,使得她一定要让自己在那里被杀?”
苏珊妮再次发出同情的话声,而尤斯特士爵士以一种更哀伤的声调继续说下去。
“还有,好像那还不够一样,那谋杀她的家伙,竟然胆敢以我秘书的身分跟随着我。
我的秘书,天啊!我实在对秘书厌倦透了,我再也不要任何秘书了,他们不是隐藏的凶
手就是酒醉闹事的家伙。你们有没有看过彼吉特的黑眼圈?你们当然看过。我怎么能有
这样的秘书?而且他的脸色是如此令人厌恶的暗黄——正是跟黑眼圈配不起来的颜色。
我已受够了秘书——除非我有一个女秘书。一个好女孩,有着水般清澈的双眼,在我情
绪不好时,她会握住我的手。你怎么样,安妮小姐?你要不要这个工作?”
“我必须握住你的手多久?”我笑着问。
“一整天,”尤斯特士爵士高兴地回答。
“这样我就打不了多少字了,”我提醒他。
“那没关系。这个工作都是彼吉特出的点子。他要我工作致死。我预备把他留在开
普敦。”
“他要留下来?”
“是的,他正自得其乐,像个侦探一样地追捕着雷本。这种事最适合彼吉特不过了。
他喜欢耍阴谋诡计。我是说真的,你要不要来?布莱儿夫人可以作你的女伴,而且你偶
尔有假日可以去挖骨头。”
“非常谢谢你,尤斯特士爵士,”我小心地说,“但是我想我今晚要离开此地到德
尔班去。”
“哦,不要这么不合作。记不记得?罗得西亚有很多狮子,你会喜欢狮子的,所有
的女孩都喜欢。”
“他们会不会正在练习低跃?”我坐着问,“不,非常谢谢你,但是我必须到德尔
班去。”
尤斯特士爵士注视着我,淡淡叹了口气,然后打开邻房的门,叫着彼吉特。
“要是你已睡够了午觉,我的好秘书,也许你想工作一下,换换口味。”
彼吉特出现在走道上。他向我们鞠躬,看到我时有点惊吓,以可怜的声音回答:
“我整个下午都在打备忘录,尤斯特士爵士。”
“好,那不要再打了。到商业局,或是农业部,或是矿业司,或是这一类的任何地
方去,要他们借我一个女子带到罗得西亚去。她必须有清澈如水般的眼睛,而且不反对
我握紧她的手。”
“是,尤斯特士爵士。我会向他们要一个能胜任的速记打字员。”
“彼吉特是个坏蛋,”尤斯特士爵士在他秘书离去之后说。“我敢打赌他一定会挑
出一个刻板的女人,故意来气我。我忘记告诉他——她必须也有一双美腿。”
我兴奋地抓住苏珊妮的手,连拖带拉的把她拉回她的房间。
“现在,苏珊妮,”我说,“我们必须计划一下——很快地计划一下。彼吉特要留
在此地——你听到了?”
“是的,我想那意思就是说,我不能去罗得西亚——这实在很扫兴,因为我想去罗
得西亚。真没意思。”
“高兴一点,”我说,“你还是去得了罗得西亚。我不觉得在没有出现危机时,你
能在最后一刻退出。而且,除此之外,彼吉特很可能突然被尤斯特士爵士招去,如此一
来,你跟随他这趟旅程就更艰苦了。”
“那将很不体面,”苏珊妮露出酒涡笑着说,“我将不得不籍口假装对他有一份命
中注定的感情。”
“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你在他抵达的时候在那里,那一切就很单纯而自然了。此
外,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对其他两个人完全失去注意。”
“哦,安妮,我想你总不能怀疑瑞斯上校和尤斯特士爵士吧?”
“我怀疑每一个人,”我沉下脸说,“而且如果你看过任何侦探小说的话,苏珊妮,
你一定了解,坏人总是那个最不可能的人。有很多坏人都是像尤斯特士爵士一样欢乐的
胖子。”
“瑞斯上校并不特别胖——也不真的欢乐。”
“有时候他们瘦削而忧郁,”我迅速地反驳,“我并不是说我认真地怀疑他们任何
一个,但是,那个女子毕竟是在尤斯特士爵士的房子里被谋杀——”
“是的,是的,我们不用再从头说起。我会替你监视他,安妮,而且,如果他稍微
增胖点或者更欢乐,我会立即打电报告诉你。‘尤斯特士爵士嫌疑加重,立刻赶来。’”
“真是的,苏珊妮,”我叫了起来,“你似乎真的认为这一切都好像是游戏一样!”
“我知道,”苏珊妮毫不困窘地说,“好像是游戏一样。这是你的错,安妮。我已
被你的‘让我们拥有冒险的精神,那一点都不是真的’所感染。天啊,如果克雷伦丝知
道我跑遍非洲,在盯罪犯的梢,那他不昏倒才怪。”
“你为什么不打电报告诉他?”我嘲讽地问。
一谈到打电报,苏珊妮的幽默感总是离她而去。她认为我的建议是当真的。
“我也许会打。那势必是一封很长的电报。”她的眼睛闪亮。“但是我想还是不打
的好,做丈夫的总是想干涉太太一些毫无害处的娱乐。”
“好,”我下结论地说,“你监视尤斯特士爵士和瑞斯上校——”
“我知道我为什么必须监视尤斯特士爵士,”苏珊妮打断我的话说,“因为他的身
材,他幽默的谈话。但是我想怀疑到瑞斯上校就太过份了一点;我真的这么认为。为什
么?他跟特务机构有关,你知道吗?安妮,我相信我们最好信任他,把一切告诉他。”
我极力反对这个冒险不起的提议。我从其中看出了婚姻生活的惹祸作用。我常常听
很有智慧的女性以权威性的口吻说:“爱德格说——”而你十分清楚爱德格根本是个大
笨蛋。苏珊妮由于结了婚的缘故,正渴望着能有一个男子可依靠。
不管如何,她很有信心地答应我,不向瑞斯上校泄露如何一个字,我们继续我们的
计划。
“很显然地,我必须留在此地监视彼吉特,而且最好也是如此。今晚我必须假装动
身到德尔班去,取出我的行李等等,但是实际上我要搬到镇上的其他小旅馆去。我可以
稍微改变一下我的面貌——戴上金色小假发及一面厚厚的白色花边面纱,如此一来,我
就较有机会看看到底他在干些什么,如果他认为我已离去而放心了的话。”
苏珊妮衷心地赞同这个计划。我们做了一些必要而故意招摇的准备,再次探询火车
开出的时刻,打点我的行李等等。
我们在餐厅一起进餐。瑞斯上校并没有出现,但是尤斯特士爵士和彼吉特坐在靠窗
的座位上。彼吉特在用餐中途离桌,这使得我不安,因为我计划当面跟他道别。不管如
何,跟尤斯特士爵士说再见,效果也是一样。在我吃完饭之后,我走过去。
“再见了,尤斯特士爵士,”我说,“我今晚要到德尔班去。”尤斯特士爵士,深
深地松了口气。
“我听说过了,你不喜欢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喜欢。”
“好女孩。你确定你不会改变主意到罗得西亚看狮子?”
“相当确定。”
“他一定是个很英俊的家伙,”尤斯特士爵士失望地说,“某个德尔班自命不凡的
青年,我猜想,他使得我的成熟之美相形失色。对了,再过一两分钟,彼吉特就要开车,
他可以送你到车站去。”
“哦,不用了,谢谢你,”我连忙说,“布莱儿夫人和我已叫好了计程车。”
我才不想跟彼吉特一起去呢!尤斯特士爵士紧紧地盯住我。
“我不认为你喜欢彼吉特。这我不怪你。那过份殷勤、好管闲事的驴子——一副受
苦受难的烈士模样,想尽办法来烦我!”
“他现在干什么去了?”我带点好奇地问。
“他替我找了个秘书。你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四十岁了,却好象才出生一样,戴
着夹鼻眼镜,穿着马靴,一副动作灵敏、效率十足的样子,让我看了就想死掉算了。一
个十足平板的女人。”
“她不握你的手吗?”
“我希望她最好不要!”尤斯特士爵士叫了起来,“那是最叫人不能忍受的事。好
了,再见了,清澈如水的眼睛。如果我射中了狮子,我不会把狮子皮送给你——在你抛
弃了我之后。”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然后我们分手。苏珊妮在大厅找我,她要到车站去送行。
“让我们马上开始行动,”我匆匆地说,同时走向门房要握叫一辆计程车。
这时一个声音在握背后响起,令我吓了一跳:
“对不起,贝汀菲尔小姐,我正要去开车,我可以顺便送你和布莱儿夫人到车站。”
“哦,谢谢你,”我连忙说,“不用麻烦你了,我——”
我无可奈何。我本可以进一步推辞,但是苏珊妮用手肘轻轻碰了我一下,暗示我提
高警觉。
“谢谢,彼吉特先生。”我冷冷地说。
我们都上了车。当我们在往镇里的路上急驰时,我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最后彼吉
特自己打破了沉默。
“我已替尤斯特士爵士找到了一位能力很强的秘书,”他说,“佩蒂格鲁太太。”
“他刚刚还在数说着她呢,”我说。
彼吉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她是个能干的速记打字员。”他忍住气说。
我们在车站前下了车,他自然该在此离开我们。我转身伸出手准备跟他握别——但
是,哦,不妙。
“我想送你上车,现在刚好八点,你的班车还要过十五分钟开。”
他要搬夫拿出行李。我无助地站在那儿,不敢看苏珊妮。他在怀疑我,他决定要确
定我搭火车离去。而我该怎么办?没有办法。我预见自己在十五分钟后,将随着火车驶
出车站,而彼吉特站在月台上,向我挥手道别的情景。他已机敏地将难题抛给我,他对
我的态度已经改变,大大地改变。他那充满着不安的亲切、温和态度,使他自己难过,
也令我几欲作呕。这个家伙是个滑溜溜的伪君子。他先是企图谋杀我,而现在又对我必
恭必敬!他是不是曾经想过在船上的那一晚,我没认出是他?不,这只是故作姿态,一
种他想逼我默许的姿态;他始终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像只绵羊一样,无助地顺从他的指示行事。我的行李被堆放在我的卧铺离——我
拥有一座双层铺位。这时已是八点十二分,还有三分钟火车就要开了。
然而彼吉特忽视了苏珊妮。
“这趟旅程会很燥热,安妮,”她突然说,“尤其明天经过卡卢的时候。你带了古
龙水或薄荷水吧?”
我的机会来了。
“啊,糟了,”我叫了起来,“我把我的古龙水忘在饭店梳妆台上了。”
苏珊妮支使人的习惯发挥了作用。她急急转向彼吉特。
“彼吉特先生,快,还有时间,车站对面有家药店,安妮必须带些古龙水。”
他迟疑了一下,但是苏珊妮那强制的态度令他无法不顺从。她是个天生的独裁者,
他去了。苏珊妮的眼睛盯住他,直到他人影消失。
“快,安妮,从另一边下车——以防万一他没真的去,而在月台那一边监视我们。
不要管你的行李了,你可以明天打个电报去要回来。哦,但愿火车准时开!”
我打开到另一边月台的车门,爬了下去,没有人注意我。我刚好看到苏珊妮站在那
里,头抬高好像透过窗子跟我话别一样。汽笛响起,火车开始缓缓驶出。然后我听到那
边月台急促的脚步声,我躲到一个书报摊后。
苏珊妮向着离去的火车挥动手帕,正好转过身来。
“太迟了,彼吉特先生,”她高兴地说,“她走了。那是古龙水吧?我们怎么早没
想到,太可惜了!”
他们从离我不远处走过,离开火车站。彼吉特全身冒汗,他显然一路快跑到药店又
跑回来。
“要不要我帮你叫一辆计程车,布莱儿夫人?”
苏珊妮继续扮演下去。
“好的,谢谢。我不能搭你的便车回去吗?你是不是还要帮尤斯特士爵士办很多事?
哎,我真希望安妮·贝汀菲尔明天跟我们一道去。我不喜欢让像那样的一个年轻女孩,
自己到德尔班去。但是她非去不可,那里也许有什么吸引着她,我想——”
他们走出了我的听力范围。聪明的苏珊妮,她救了我。
我等了一两分钟,然后也走出车站,当我走出去时,几乎与一个男人撞个正着——
一个脸上长了个很不配称的大鼻子,面貌可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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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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