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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阿加莎

_7 阿加莎(英)
火光一般快速地爬起来,跑下甲板。雷本诅咒着跃起来追过去。
我总是讨厌置身事外。我加入追逐——一个蹩脚的第三者。我们追到船的右舷边。
在餐厅的门边,那个男人像一堆烂泥般地躺在那里。雷本正弯下身子看他。
“你有没有再揍他?”我喘息地说。
“不必了,”他冷酷地回答。“我发现他在门边倒下,或许是他打不开而假装跌倒。
我们很快便会知道,而且我们就将知道他是谁。”
我心跳加速地靠近过去,我立即了解到我的杀手块头比契切斯特高大。再说,契切
斯特是个软弱的家伙,他在打架时会使用刀子而不是拳头,赤手空拳的话,他毫无缚鸡
之力。
雷本划亮一跟火柴。我们同时突然叫喊起来。那个男子竟然是彼吉特。
雷本似乎为这样的发现而惊呆了。
“彼吉特,”他喃喃低语。“我的天,彼吉特。”
我感到有点优越感了。
“你似乎很惊奇。”
“是的,”他沉重地说。“我从没怀疑过——”他突然在我四周绕着圈子。“你呢?
你不惊奇?我想,当他攻击你时,你已认出了他?”
“不,我没认出。但是我还是不怎么惊奇。”
他怀疑地注视着我。
“你是从哪里介入的?我怀疑。而且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微笑着。
“知道不少,呃——鲁卡斯先生!”
他抓住我的臂膀,他那不自觉的抓力使得我畏缩。
“你从那里知道这个名字的?”他嘶哑地问。
“不是你的名字吗?”我声音甜美地问。“或是你比较喜欢别人叫你‘褐衣男
子’?”
这正中了他的要害。他放开我,后退了一两步。
“你到底是女孩还是女巫?”他喘息着说。
“我是你的朋友,”我向他走近一步。“我曾经向你提供一次帮助——我再提供一
次。你接不接受?”
他凶狠的回答使我不由得后退。
“不,我跟你或跟任何女人都没有任何牵连,去你的吧。”
如同以前一样,我的火气开始上升。
“也许,”我说,“你不了解陷入我的势力范围之内有多深,只要我对船长说一声
——”
“尽管说吧,”他讥诮地说。说完很快地向我迈进一步:“既然你提起了,我亲爱
的女孩,你可知道你现在正处在我的势力之下?我可以像这样捏住你的脖子。”话声一
落,动作随之即到。我感到他的双手捏住我的咽喉,同时用力下压——虽然只用一点点
力气。“像这样——捏得你七窍生烟!然后——就像我们这昏迷不醒得朋友一样,但是
比他更成功——把你的尸体抛给鲨鱼去处理。怎么样?”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大笑。然而我知道危机是确实存在的。就在那个时候,他是
恨我的。但是我知道我喜欢危险,喜欢他的双手放在我喉咙上的感觉,我知道我不愿以
一生任何其他的时刻来与此一时刻交换。
他短笑几声放开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安妮·贝汀菲尔。”
“没有什么可吓你的吗?安妮·贝汀菲尔?”
“哦,有的,”我以一种不自觉的冷静态度说,“黄蜂,长舌妇,很年轻的男人,
蟑螂以及高级商店助理员等。”
他发出像刚刚一样的短笑,然后用脚轻踢着昏迷的彼吉特的身子。
“我们怎么处理这个废物?抛到海里去?”他毫不在乎地问。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同样冷静地回答。
“我羡慕你嗜血、冷静的本能,贝汀菲尔小姐。但是我们还是让他在这里慢慢苏醒
吧,他伤得并不重。”
“你是在畏惧再度得谋杀,我知道,”我甜甜地说。
“再度谋杀?”
他一副不解的样子。
“在马罗的那个女人,”我提醒他,同时注意观察我这句话的效果。
一种丑陋、沉思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他似乎已忘掉我得存在。
“我可能已杀掉她,”他说,“有时候我相信我想要杀掉她……”
一种莫名的对那死去女子得憎恶感,在我心中油然生起。如果她那时站在我面前,
我很可能早已把她杀死……因为他一定曾经爱过她——他一定——他一定——像那样得
感觉!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正常的声音说:
“我们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除了说晚安。”
“晚安,再见,贝汀菲尔小姐。”
“再会,明天见,鲁卡斯。”我说。
他再度为听到这名字而畏缩,他挪近过来。
“你为什么说,你为什么说再会?”
“因为我感到我们会再见面。”
“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用强调的语气说,但并没触怒我,相反地,我为一种秘密的满足感而窃喜,我并
不是傻子。
“我仍然,”我语意深重地说,“觉得我们会再见面。”
“为什么?”
我摇摇头,无法解释使我说这句话的感觉。
“我从来没希望过再见到你!”他突然凶巴巴地说。
说这种话实在太粗鲁了,但是我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走入暗处。
我听到他跟着我,然后停了下来,一句话传了过来,我想他是说:“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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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记摘录)
尼尔逊山饭店,开普敦。
离开“吉尔摩登堡”号实在是一大解脱。在船上得每一时刻里,我都感到好像被一
张阴谋诡计的大网所笼罩着。为了掩饰一切,彼吉特昨晚一定需要安排一场酒后打斗。
要解释开是很容易,但是给你的想法实际上就是如此。如果一个人头上长着一块像鸡蛋
一样大的肿疱,眼圈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来见你,你还能作什么其他的想法?
当然彼吉特是坚持把整件事情试着讲得神秘兮兮的。椐他的说法,你会认为他的黑
眼圈是为了保护我而得来得结果。他的故事非常含糊笼统,我久久才能听出这个端倪来。
首先,他看到一个人“形迹可疑”,这是彼吉特所说的。他是从德国间谍小说里引
用过来的字眼。我对他说,在他说一个人形迹可疑的时候,他自己根本不晓得是在说什
么。
“他态度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走着,而那已是夜半时分,尤斯特士爵士。”
“好,那么你自己呢?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不上床好好地睡你的大头觉?”我气
愤地问他。
“我那时正在译您这些电报,尤斯特士爵士,还有打您最近德日记。”
相信彼吉特总是对的,而且在这方面总是像个受难者一样!
“那怎么样?”
“我正想着我在睡觉前,该先四处巡一巡,尤斯特士爵士。那个人正从您的房间那
头走过来。我看到他那样子,立刻想到一定有什么不对。他溜上餐厅旁的楼梯,我在背
后跟踪他。”
“我亲爱的彼吉特,”我说,“为什么那可怜的家伙不该悄悄地走上甲板?很多人
甚至在甲板上睡觉——很不舒服,我总是这样想。清晨五点钟,水手们会把你连同甲板
一起清洗。”我耸耸肩。
“不管怎样,”我继续说,“如果你要为一个失眠的可怜虫担心的话,那我是不会
怀疑他是够你操心的。”
彼吉特忍耐着。
“如果您听我说完的话,尤斯特士爵士,我看到那家伙在您的房间附近走来走去。
走道那边只有您和瑞斯上校的房间。”
“瑞斯,”我小心地点燃一跟雪茄说,“他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你帮忙操心,彼
吉特。”我随后又加上一句:“我也一样。”
彼吉特靠近过来,呼吸紧促,就像他每次说出什么秘密之前的表情一样。
“您知道吗,尤斯特士爵士,我猜想——现在我确信——那个人是雷本。”
“雷本?”
“是的,尤斯特士爵士。”
我摇摇头。
“雷本不可能在夜半时分把我叫醒。”
“不错,尤斯特士爵士。我想他要见的是瑞斯上校。秘密会面——以便下命令!”
“不要跟我咬舌根,彼吉特,”我退后一点说,“而且不要乱讲话,你的想法太荒
谬了。他们何必在三更半夜秘密集合?如果他们想彼此说什么,他们尽可以在喝牛肉汁
时,大方地随意交谈。”
我看出彼吉特一点也不了解。
“昨晚确是有什么事,尤斯特士爵士,”他急速地说,“要不然雷本何必这么残酷
地揍我?”
“你确定那是雷本?”
彼吉特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他说的整个故事只有这一部分一点也不含糊。
“这件事很奇怪,”他说,“第一,雷本现在在那里?”
一点也没错,从上岸之后,我们一直没见过他。他没跟我们一起来饭店,然而,我
不相信他是怕彼吉特。
整个事件实在很叫人心忧。我的一个秘书失踪了,另一个看起来是一副被击败的拳
击手模样。依他目前的情况,我不能让他跟着我,否则我将成为开普敦的笑柄。稍后我
有个约会,要把老米尔雷的秘密文件送出去,但是我又不能带彼吉特一起去,讨厌的家
伙!
我脾气实在坏透了。我跟一些可恨的家伙吃了一顿能毒死人的早餐。有着一双萝卜
腿的荷兰女侍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才给我送来一片难以下咽的鱼。还有船抵码头时,清
晨五点就得起床,双手高举过头,让一个讨厌的医生检查身体的可笑举动,实在让我累
死了。
(几天之后)
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我带着米尔雷封好的信,去赴首相的约会。那封信看起来并
不像被偷拆过或掉包的样子,但是里面装的却是一些白纸。
现在,我想,我的麻烦可大了。我怎么会被米尔雷那要死不死的老山驴搅成这种样
子?
彼吉特是有名的“反慰问者”,他的安慰只有增加你的痛苦。他隐隐表示的自鸣得
意,令我几乎发疯。还有,他利用我焦虑烦忧的时候,乘机把文具箱交由我负责。他要
不格外当心的话,那么下次他参加的将是他自己的葬礼。
然而,我最后还是不得不听听他的。
“假设,尤斯特士爵士,假设雷本听到一两句您跟米尔雷先生在街道上的谈话?记
不记得您那时只是接受雷本,但是并没有米尔雷先生得亲笔签名介绍信?”
“那么,你是说雷本是一个恶徒?”我慢慢地说。
彼吉特是这么认为。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受了多少他挨了他的揍,眼圈发黑的影
响,他的确找出了对雷本不利的相当公允的理由。而事实也对雷本不利。我的想法是不
打算怎么办,一个被愚弄的人是不会急于把丑事宣扬出去的。
然而彼吉特却不然,他的精力在最近的不幸事件之后丝毫未损,当然,他是有自己
的一套。他匆匆忙忙的跑去警察局,发出无数的电报,又带来了一大群英格兰和荷兰的
官员,花我的钱请他们喝酒。
那天傍晚我们收到了米尔雷的回电。他对我的新秘书一无所知!整个事件就只有这
一点是足堪欣慰的。
“不管怎样,”我对彼吉特说,“你并不是被下了毒。你患的是一般的胆汁过多
症。”
我看到他畏缩下去,这是我唯一能出气的地方。
(其后不久)
彼吉特真是得其所哉。他的脑子洋溢着聪明的点子。他认为雷本毫无疑问地就是那
闻名的“褐衣男子”。我敢说他是对的。但是所有的这一切越来越令人不愉快。我越快
离开此地到罗得西亚越好。我已对彼吉特解释过,不要跟我去。
“你知道,我的好秘书,”我说,“你必须留在这里,你随时都可能需要去辨认雷
本。而且,我还有考虑到我身为英国国会议员的面子尊严。我不能随身跟着一个显然最
近曾滋事受伤的秘书。”
彼吉特畏缩了一下。他是一个如此可敬的家伙,以至于听我这么一说后,脸上即显
出一副痛苦受难的样子。
“但是您书信方面的事怎么办?还有您演讲的纲要?尤斯特士爵士。”
“我会安排的,”我愉快地说。
“明天星期三早上,您的私人车厢将挂在十一点的那班火车上,”彼吉特继续说,
“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布莱儿夫人会不会带女仆跟她一起?”
“布莱儿夫人?”我喘气说。
“她告诉我说,您给了她一个位置。”
是的,我想起来了。在化装舞会的那天晚上。但我没想到她真的要。虽然她是那么
高兴,我不觉得我想要布莱儿夫人跟我一起往返罗得西亚。女人太需要人家留神照顾了,
而且又时候有她们又令人觉得讨厌。
“我有没有邀请过其他人?”我紧张地说。人在酒酣耳热的时候,总是会做出这种
事。
“布莱儿夫人似乎认为您也请了瑞斯上校。”
我低吼了一声。
“如果我请了瑞斯,那我一定是醉得一塌糊涂。听听我的忠告,彼吉特,把你的黑
眼圈当作一次警告,千万不要再纵饮了。”
“尤斯特士爵士,您知道,我是滴酒不沾的。”
“如果你有那方面的弱点,还是发誓戒掉比较聪明,我没有再邀请其他的人了吧?
彼吉特。”
“我想没有了,尤斯特士爵士。”
我松了一口气。
“还有贝汀菲尔小姐,”我若有所思地说,“她要到罗得西亚去挖骨头,我相信。
我很想请她暂时做我的秘书,她能打字,我知道,她告诉过我。”
令我惊讶地,彼吉特极力反对这个主意。他不喜欢安妮·贝汀菲尔。自从眼圈变黑
那天晚上之后,一提她,他的情绪就难以控制。如今彼吉特是越来越神秘了。
单单为了让他心忧,我也要请那个女孩。如同我以前所说的,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
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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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回复安妮的叙述)
我不认为我这一辈子会忘掉我对“桌山”的第一印象。我一早便惊醒过来,走上甲
板。我一直上到最上层甲板,我想这是很令人气恼的事,但是我决定为我的孤独感,干
出一些惊人的事。我们的船正驶入大波湾。羊毛般的白云在“桌山”上漂浮着,聚集在
山坡间,山坡下一直到海边,是睡梦中的城市,为晨曦所笼罩着。
这使得我倒抽了一口气,同时内心有一种奇特的讥渴的痛苦感,如同当一个人看到
特别美的东西时,就会噬啃着他得一种感觉。对于这方面的表达,我不太行,但是我十
分清楚,即使只是一瞬间,我已找倒了自从我离开小汉普斯里以来,所追求的东西。崭
新的东西,作梦也想不到的东西,能慰籍我对罗曼史渴求之痛苦的东西。
“吉尔摩登堡”号静悄悄地向它移近,至少我的感觉是如此。这仍然很像梦境,然
而,就像所有的梦想者一样,令我无法不溶入的梦境。我们可怜的人类是如此汲汲地不
想错失任何东西。
“这是南非,”我不断地对自己说。“南非,南非。你正在看着世界,这就是世界,
你正看着它。想一想,安妮·贝汀菲尔,你这笨脑瓜子,你正在看着世界。”
我原以为只有我自己拥有最上层甲板,但是现在我注意到另外一个人也正依在缆绳
上,像我一样地被那很快就抵达的城市所吸引住。甚至在他转过来之前,我就已知道了
他是谁。在晨曦之中,昨晚的那一幕似乎已变成像戏剧一般地不实在。他一定会怎么想
我?我一想到昨晚我所说的话,不禁全身发热。我并不是真心的——或者我说那些是真
心的?
我把头别开,定定地凝视着“桌山”。如果雷本是自己一个人上来这里,至少我不
必打扰他,让他晓得我也在这里。
然而令我极感惊讶的,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我背后的甲板上响起,然后是他的声
音,愉悦而正常:
“贝汀菲尔小姐。”
“嗯?”
我转过身子。
“我想向你道歉。昨晚我举止十分粗鲁。”
“那——那是很特别的夜晚,”我很快地说。
这不是很清晰的表示,但却是我唯一想得出来的一句话。
“你原谅我吗?”
我默不作声地伸出我的手,他握住。
“我还有其他的事想说,”他的语气深沉,“贝汀菲尔小姐,也许你不知道,但是
你正牵扯在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里。”
“我推想得到。”我说。
“不,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警告你,不要再插手。那不可能跟你有任何
关系。不要让你的好奇心把你卷入别人的事情。不,请不要再生气。我不是说我自己。
你不晓得你会遭遇到什么——这些人是永不罢休的。他们是很残忍的。你已身处危险之
中了——想想昨天晚上。他们猜想你知道了一些事。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说服他们,让他
们晓得他们猜错了。但是,特别小心,随时注意危险。还有,如果万一你落在他们手里,
千万不要尝试,放聪明一点——把真相说出来;这是你唯一逃生的机会。”
“你说得我毛骨悚然,雷本先生,”我说,而事实上真有点如此,“你为什么要这
么麻烦的告诉我?”
他久久未作答。然后以低沉的声音说:
“这可能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一上岸我就会没事了——但是我可能不上
岸。”
“什么?”我叫了起来。
“你知道,我怕你不是船上唯一知道我是‘褐衣男子’的人。”
“如果你认为我告诉了——”我急躁地说。
他报之以微笑。
“我不怀疑你,贝汀菲尔小姐。如果我说过我怀疑你,那我是在说谎。不,我绝没
怀疑你,但是船上有一个人他一直都知道。如果他一说——那我就劫数难逃了。不过,
我仍然冒险的认为他不会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喜欢独自下手的人。如果警察逮到我,那对他来说,我就毫无利用
价值了。我也许能安全上岸,得获自由!呃,一个小时后就知道了。”
他讪讪然笑了起来,但是我看到他得表情坚定。如果他跟命运之神作赌注,那他就
是一个很好的赌徒。他能在输掉时,一笑置之。
“不管怎么样,”他细声地说,“我不觉得我们会再相遇。”
“是的,”我慢慢地说,“我也不认为。”
“那么——再见了。”
“再见。”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在那一瞬间,他那奇特明亮的眼睛,好像在我的眼睛里燃烧,
然后他突然转身离去,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在甲板上一直回响。
我感到我会永远听到它们。脚步声——走出了我的生命圈。我可以坦白地承认,接
下去的两个小时我不太好过。直到我站在码头上,接受当局一些荒谬形式化的检查之后,
我才能再度轻松起来。没有人被拘捕,我知道这是极为可爱的一天,我感到很饥饿。我
加入苏珊妮的行列。不管为何,那一天我跟她一起在饭店里过夜。那艘船要到第二天早
上才继续驶向伊莉莎白港和德尔班。我们坐上一辆计程车,驶向尼尔逊山饭店去。
一切都很可爱。阳光、空气、花朵!当我想起小汉普斯里在一月时,那及膝的烂泥,
以及那势必会下的霪雨,不禁暗自庆幸。苏珊妮并不像我一样兴奋,这当然是因为她常
常出外旅游。除此之外,还因为她不是那种在早餐之前能兴奋起来的人。当我看到一朵
巨大的蓝色牵牛花,不禁欢呼大叫起来时,她奚落了我几句。
对了,我必须声明清楚,这不会是一本南非的故事。我保证无地方色彩传真的出现
——你知道那种事——每一页都印满一半以上的大黑体字。我很羡慕别人写小说时能这
样做,但是我却没办法。当然,如果你到南海各岛时,你马上会联想到bechede
mer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从来就不知道,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猜过一两次,但
都猜错了。在南非,我知道你立刻就会开始谈论Stoep——我知道这是什么——这
是在房子四周,你可坐在上面的东西。在世界各个不同的地方,分别称之为“游廊”,
“外廊”或是“暗墙”。再来就是“万寿果”,我经常看过“万寿果”这个字。我立即
发现这是什么东西,因为眼前就摆出一个给我当早餐。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一个烂掉的西
瓜。荷兰女侍向我说明,并说服我加点柠檬汁和糖尝尝看,我很高兴看到了万寿果,我
一直把它跟“呼啦·呼啦”联想在一起,“呼啦·呼啦”我想是——虽然我可能错了—
—一种夏威夷女郎跳舞时穿的草裙。不,我错了——那是“拉瓦·拉瓦”。
不管怎么,这些都是离开英格兰后令人欢欣的事。我禁不住想,如果在英格兰能吃
到熏肉早餐,然后穿上“橇橇”出门,那将使得寒冷的岛屿生活变得蓬勃而有生气。
苏珊妮在早餐之后,温驯了一点。他们给了我一个紧邻着她的房间,望眼出去,正
好可看到大波湾美丽的景色。当苏珊妮在找一种特殊的面霜时,我正在观赏着室外的风
景。在她找到之后,开始迫不及待地敷用时,她才听得到我的话。
“你有没有看到尤斯特士爵士?”我问,“他在我们进餐厅时,大步走了出去,他
叫了一些坏掉的鱼或是什么的,正在向领班抱怨,同时他用力把一颗桃子甩在地上,要
让领班看看有多硬——只是完全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硬,那颗桃子在地上碎裂开来了。”
苏珊妮笑着说:
“尤斯特士爵士比我更不喜欢早起。但是,安妮,你有没有看到彼吉特先生?我在
走道上碰到他,他的眼圈发黑,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把我推倒海里,”我很天真地回答。那是我的一笔人情债。
苏珊妮脸上半涂着面霜,停下来逼我说出详情,我把经过情形告诉她。
“越来越神秘了,”她叫了起来,“我想我盯住尤斯特士爵士比较轻松,而你可以
好好的逗逗契切斯特教士,但是现在我不敢这么想了。我希望彼吉特不会在某个黑漆漆
的晚上,把我从火车上推下去才好。”
“我想你是过于多疑了,苏珊妮。但是,如果最糟的事不幸发生了,我会打电报告
诉克雷伦丝。”
“这提醒了我——给我一张电报纸。现在让我想一想,我该说什么?‘卷入最刺激
神秘事件中,请立即寄给我一千镑,苏珊妮。’”
我从她手中拿过电报稿纸来,指出她可以删掉几个定冠词,还有,如果她不在意的
话,可以再删掉“请”字。然而苏珊妮似乎对金钱一点也不在乎,她不但不接受我经济
省钱的建议,反而还加上几个字:“我玩得很愉快。”
苏珊妮约好了跟她的几个朋友一起吃午饭,他们大约十一点左右来饭店接她。我被
留下来自作安排。我下楼走过饭店的广场,越过电车轨道,穿过一条阴凉的巷道,来到
大街上。我漫步走着,观赏着风景,享受着阳光以及观看那些水果及鲜花小贩的乐趣。
我发现了一个卖很好吃的冰淇淋苏打的地方。最后,我买了一篮六辩士的桃子,打道回
饭店。
我惊讶且高兴地发现有一张留言条等着我。那是博物馆馆长留给我的字条。他在
“吉尔摩登堡”号的旅客名单表上看到我的名字。在表上我被注明为贝汀菲尔教授的女
儿。他听说过我父亲,同时对我父亲非常崇拜。他说如果我肯赏光,下午到他在木增堡
的别墅去跟他们一起喝午茶,他太太一定十分高兴。他告诉了我如何到那里去。
想到可怜的爸爸仍然为人们记得且相当受尊敬,实在是一件欣慰的事。在我离开开
普敦之前,一定不得不被私下陪伴着在博物馆里绕一圈,对大部分的人来讲,这是一种
礼遇——但是对一个小日夜接触这方面事物的人来说却不然。再美好的事物,看太多了
也会变得没什么。
我戴上我最好的帽子(苏珊妮不要的一顶),穿上绉纹最少的白麻织衣服,在午餐
之后出发。我搭上到木增堡的快车,大约半小时便到达。这是一趟愉快的旅程,火车在
“桌山”脚下蜿蜒推进,沿途一些花草都很可爱。我的地理很差,我完全不晓得开普敦
是在一片半岛上,因而在我下了火车,发现自己又面对着大海时,十分惊讶。有些人悠
然地沐浴在海水中。人们站在冲浪板上,随波逐流。离喝午茶的时间还早,我走向浴室,
而当他们问我要不要玩冲浪板时,我欣然应诺。冲浪看起来太简单了,事实上并不简单,
我再也不敢这么认为了。我非常生气地把冲浪板甩掉。然而我仍决定从头开始,我不会
就这样承认失败的。在几次失败错误之后,我开始能冲行了,非常高兴地随波逐流。冲
浪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不是冲不出去,在那儿诅咒着,就是傻傻地自得其乐。
我费了点功夫才找到美姬别墅,它座落在山顶上,远离其他的别墅和村落。我按了
门铃,一个当地土人的小男孩来应门。
“拉菲妮太太在吗?”我问。
他请我进去,领我走过走廊,打开一扇门。就在我正要进去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
我突然感到疑虑不安。我一跨过门槛,那扇门即在我身后砰然关上。
一个男子从桌后的座椅上站起来,伸出手迎向我。
“很高兴我们已说服了你来见我们,贝汀菲尔小姐。”他说。
他身材高大,显然是个荷兰人,有着发亮的橘色胡须,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博物
馆的馆长。事实上,我立即了解倒我受骗了。
我正落入敌人的魔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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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潘蜜拉历险记”第三集。我已很久未坐在那价值六辩士的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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