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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阿加莎

_3 阿加莎(英)
给我看,我竭尽心机才能加以一一拒绝掉。最后,我几近于徒劳无功。
“你们真的没有其他的房子了?”我一副失望的样子,注视着职员的双眼。“紧靠
河旁的,有着花园及小木屋,”我补充地说,集中所有我从报上所得知的“磨房”的主
要特点。
“有,当然有,有一幢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的房子,”职员疑惑地说,“磨房,
你知道。”
“不会——不会是——”我结结巴巴地说。(真的,结结巴巴已成了我的长处。)
“就是那幢房子,谋杀案发生的地方。也许你不喜欢——”
“哦,我不觉得我该忌讳,”我以一种挪揄的表情说。我感到我的诚意已建立了起
来。“也许我能以较便宜的价钱到手——在这种情况之下。”
漂亮的一招,我想。
“是的,有可能。不瞒你说,现在这幢房子不太好脱手——你知道,仆人都不好请。
如果你实地看过之后,觉得喜欢,那么我会给你开个价钱。我开张房子证明书给你好
吗?”
“好的,谢谢。”
十五分钟之后,我到了“磨房”的那间小屋。敲过门之后,一个高大的中年妇女开
门冲了出来。
“任何人都不能进那幢房子,听到没有?你们这些记者实在令我恶心。尤斯特士爵
士命令说——”
“我知道这幢房子正在招租,”我冷冷地说,同时取出证明书。“当然啦,如果已
经租出去了——”
“哦,对不起,小姐,请原谅我的失礼。我一直为那些报社的人所困恼,没有一分
钟可得安宁。不,房子还没租出去——目前不太可能。”
“是不是排水道有问题?”我不解地轻声问道。
“哦,不,小姐,排水道没问题!但是你一定听说过有一位外国小姐在这里死掉的
事?”
“我的确在报纸上看过这方面的消息,”我毫不在意地说。
我的不在意引起了这位善良妇人的好奇。如果我表示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也许会像
牡蛎一般紧紧封闭起自己。然而我并没如此,她显然被我套住了。
“我想你一定看过,小姐!所以的报纸上都有。每日公报还在派人追寻那个男子。
照他们这样做来看,好象我们的警察都是饭桶。呃,我希望他们捉到他——虽然他是个
相貌堂堂的年轻人。他有军人的架式——啊,对了,我敢说他一定在战时负过伤,有时
候他们在战后都显得有点古怪,我妹妹的儿子也是这样。也许她利用过他做坏事——她
们是坏人,那些外国人。虽然她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就站在你现在站的地方。”
“她黑发或是金发?”我冒险地说:“从报纸上的照片看不出来。”
“黑发,脸很白——白的很不自然,我觉得——她的嘴唇红中带着残酷的味道。我
不喜欢看到她——有时候擦一点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们如同老朋友一样地交谈。我提出另一个问题:
“他有没有显得紧张或不安?”
“一点都没有。她一直自己在微笑,好象她正为着某件事而高兴一样。这就是为什
么第二天下午,当那些人跑出来大叫着警察,说有谋杀案时,我被吓得六神无主。我永
远无法忘掉那一幕。至于要我天黑以后到那房子里去,我是死也不敢。要不是尤斯特士
·彼得勒爵士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留在这小屋里。”
“我想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那时正在坎内,是吧?”
“是的,小姐。当他听到消息后,赶回英国来,至于说他下跪求我,那是言过其实,
他的秘书彼吉特先生付给我们双倍薪水留下来。正如我先生约翰所说的,现在一分钱就
是一分钱。”
我衷心地赞同约翰的看法。
“那个年轻人,”詹姆士太太突然转回到先前的话题说:“他显得不安,他的眼睛,
那明亮的眼睛,我特别注意到,他的双眼闪亮,我想是激动的缘故。但是我没想到会有
什么不对。甚至他回来十看起来很奇怪,我也没想到。”
“他在那房子里多久?”
“哦,不久,大概是五分钟左右。”
“依你看,他有多高?大约六尺?”
“我想差不多。”
“你说,他胡子刮得很干净?”
“是的,小姐——连一根汗毛都没有。”
“他的下巴是不是亮亮的?”我突然紧逼着问。
詹姆士太太畏惧的注视着我。
“呃,既然你提起,是的,小姐。你怎么知道?”
“这很难说,不过凶手往往都有光亮的下巴。”我随口解释。
詹姆士太太十分信任地接受这说法。
“真的,小姐,我从没听说过。”
“我猜,你并没注意到他的头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普通的样子,小姐,我帮你去拿钥匙来,好吗?”
我拿到了钥匙,朝着“磨房”走去。至此,我觉得我对整个事件的重组很完整。我
已知道詹姆士太太所描述的男子,和我所看到的地下车站之间的不同处都不是基本上的
不同。大衣、胡须、金边眼镜。“医生”看起来虽是中年人,但是我记得,当他弯下身
子检视尸体时,像是年轻人一般。灵敏的动作显示他有着年轻的关节。
意外事件的死者(那“防蛀丸人”,我自己如此称他)和那外国女子卡斯蒂娜女士
(不管她的真名叫什么)约好在磨房会面。我现在将片片断断串连起来。他们不是怕被
人监视,就是为了某种原因而选择较灵巧的方法见面,两人都取得同一栋房子的证明书。
如此他们在那儿的会面将显得象只是巧合一样。
我相信那“防蛀丸人”突然看到那“医生”,他们在车站的相遇对他来说完全是出
乎意料之外,因而引起他的恐慌,那是另一回事。接着发生的是什么事?那“医生”除
去了他的化装,跟踪那女子到马罗。但是很可能他的化装卸得太匆忙,因此下巴上还粘
着神奇药水。因此我才问詹姆士太太那个问题。
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已来到了“磨房”古式的矮门。我打开了锁,走进去。客厅
低矮而幽暗,一种发霉而被遗弃的味道。我不自禁地打起冷颤。当那“对着自己微笑”
的女子几天以前进入这房子时,她有没感到任何不祥的预兆?我怀疑,是否她的微笑立
即从唇上消失,而一种莫名的恐惧环绕她的心房?或是她仍然微笑着上楼,丝毫不察觉
厄运即将吞噬她?我的心跳有点加速。这房子里是否真的阒无人迹?厄运是否也正在等
待着我?我第一次开始了解到“氛围”这个被大量使用的字的意义。在这屋子里有一种
氛围,一种残酷、危险、罪恶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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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猛地摇摇头,祛除那紧逼着我的不详之感,飞快地上楼去。我毫不困难地找到那
悲剧发生的房间。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天下着大雨,未铺地毯的地板上四处印满着泥泞的
脚印。我怀疑凶手是否在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留下任何脚印。如果有的话,警察很可能
会保留不对外宣布。然而考虑的结果,我觉得不太苦可能,命案发生的前一天天气很好。
房间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两扇大凸窗,平白的墙壁及地板,几乎成一方形,
地毯未盖住的木版边缘沾有污点。我仔细的搜寻,但并没什么发现,连一根针都没有。
即使最能干的年轻侦探,也不太可能发现任何被疏忽的线索。
我带着一支铅笔和一本笔记本,似乎没什么可记的,然而我仍画了一张房间的素描,
以掩饰我搜寻失败的失望感。铅笔在我放回口袋时,从我指间滑落,在地板上滚动。
“磨房”实在很老旧,地板十分不平。铅笔在地板上一直滚动,越滚越快,直到一
扇窗下才停住。每一扇窗子的凹处都有一个窗座,底下有一衣橱。我的铅笔正躺在橱前
门。橱门是关着的,但是我突然想到,若橱门原来是开着的,我的铅笔应该滚进橱里。
我打开橱门,铅笔立即滚进去,停在最里边。我找寻我的铅笔,发觉由于光线的缺乏及
厨子的特殊形状,无法用眼睛找,只好用摸的。里面除了我的铅笔之外,空无一物,然
而出于本能的反应,我尝试另一扇窗下的橱子。
第一眼看,好象另一个橱子也是空的,但是我不厌其烦地在里面搜索,触及一个硬
纸筒躺在橱子的角落凹处里。我用手一抓,马上晓得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卷柯达底片。
这真是一大发现!
当然,我知道这可能是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的一卷旧底片滚落到橱子里,在清理
橱子时未被发现而留在里面。但是我并不这么想。那底片看起来太新了,而且照它的污
损程度判断,只象是在橱子里两三天而已——也就是说,跟凶杀案的时间想合。如果它
被留在里面的时间久一点,上面应该已有厚厚的一层污垢。
谁掉的底片?那女子或那男子?我记得,她的皮包完整无缺。若是她在挣扎时,底
片掉出来,那么应该也会有些零钱滚落下来才对?不,不是那个女子掉的底片。
我突然狐疑地吸了几口气。我是不是已对防蛀丸的味道产生过敏?我发誓底片上也
有防蛀丸的味道。我把它凑近鼻孔,有一股强烈的底片味道,但是除此之外,我可明辨
出我最讨厌的防蛀丸的味。不久,我知道了原因。一小片碎布卡在底片中心圆柱上,而
这片碎布上有着强烈的防蛀丸味。这卷底片一定有段时间,被那个在车站死亡的男子带
在口袋里。是不是他掉在这里的?不太可能,照他的行动来说。
不,是另外一个人,那“医生”。当他拿走那字条时,同时也拿走底片。是他在和
那女子纠缠时掉在这儿的。
我找到了线索!我要把底片拿去冲洗,然后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我兴高采烈地离开“磨房”,把钥匙交还詹姆士太太,然后尽快赶到车站。在归途
中,我取出那张纸条,重新再研究。突然,那些数字显出了新的意义。假设它们是日期?
17122。一九二二年一月十七日。一定是!我以前那种想法实在笨透了。但若是如
此的话,我必须找出吉尔摩登堡在那里,因为今天已经是十四号了。只剩下三天,够短
的了——尤其是无从找起,更叫人绝望!
要想在今天拿底片去冲洗已经太晚了。我必须赶回家,以免赶不上吃饭时间。我突
然想到有一种简单的方法,可以证明我的结论是否正确。我问佛莱明先生,死去的那男
子遗物中有没有照相机。我知道他对这个案子和有兴趣,对所有细节了如指掌。
出乎意料地,我失望了,他回答说并没有照相机。我一直小心地提示他有关卡统的
一切,希望能提醒他,但是他仍十分肯定没有任何与摄影有关的东西。
这真是一项挫折。如果他没有照相机,怎么会带一卷底片?
次日早晨,我很早出门,拿着底片去冲洗。我小题大做地一直走到瑞金街的柯达经
销店。我交出底片并要求各冲洗一张出来。店里的人拿起我的底片。
他看着我。
“你搞错了,我想。”他笑着说。
“哦,不,”我说:“我绝没有搞错。”
“你拿错卷了,这是一卷不可曝晒的底片。”
我很没面子的走出去,我敢说,人有时候想象自己能有多蠢是有好处的!但没有人
愿身历其境。
就在我经过一家轮船公司时,我突然停住脚步。橱窗有一艘那家公司的漂亮的模型
船,上面标明着“吉尔摩登堡”。一个轻率的念头闪现脑海,我推开门走了进去。我走
至柜台,以一种颤抖的声音(这次是真的!)喃喃说:
“吉尔摩登堡?”
“十七号从南汉普敦开航。到开普顿?头等票还是二等票?”
“多少钱?”
“头等,八十七镑——”
我打断他的话。巧合的事对我来说太多了。这正好是我所得到的遗产总额!我将孤
注一掷。
“头等。”我说。
现在我是真的要去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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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记摘录)
我似乎从未宁静过,这实在是很奇怪。我是一个喜欢宁静生活的人。我喜欢我的俱
乐部、桥艺赛、可口的餐肴及美酒。我喜欢夏天的英格兰,冬天的里维耶拉。我不想介
入任何轰动的事件中。有时坐在温暖的壁火前,从报纸上看一看,着我并不反对,但也
只限于此。我的目标是使生活完全舒适惬意。我已花了不少心思几相当的金钱,来达到
这个目标。但是,我不能说成功了。这类耸人听闻的事,即使不发生在我身上,也会发
生在我周遭,而往往不管我的意愿如何,我总是被卷入。我讨厌被卷入其中。
这都从彼吉特今天早上到我卧房来开始。他手里拿着一封电报,一张脸凝重的就像
在葬礼上一样。
彼吉特是我的秘书,一个热心、辛勤,各方面都令人佩服的人。我不知道还有谁比
他更烦我。很久以来,我绞尽脑汁想摆脱他。但是你无法将一个努力工作,早起晚睡毫
无不良习性的秘书开除。他这个人唯一有趣的是他的脸,他有着一张十四世纪放毒者的
脸。
如果彼吉特没有迫使我也工作的话,我不会介意。我对工作的观念是不必太费心,
轻松就可完成的事。我怀疑彼吉特一生是否对任何事抱过轻松的态度。他对任何事都很
认真。这就是我与他很难相处的地方。
上个礼拜我想出一个聪明的办法,送他到佛罗伦斯去。他谈论着佛罗伦斯,同时说
他很想去那里。
“我的好秘书,”我叫着:“你明天就去,我负责所有的费用。”
一月并不是去佛罗伦斯的正常时节,但这对彼吉特来说并没什么不同。我可以想象
他沿途一面参照旅游指南,一面观赏风景的样子。而对我来说,付他旅费来换取一个星
期的自由实在太便宜了。
那真是令人兴奋的一个星期。我做尽了任何我想做的事,而完全可以不做我不喜欢
的事。但是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彼吉特站在我及指着早上九点的时钟之间时,我知道我
的自由已经结束了。
“我的好秘书,”我说:“丧礼是不是已经开始了?还是要晚一点?”
彼吉特并不欣赏我干涩的幽默,他只是看着我。
“那您是已经知道了?尤斯特士爵士?”
“知道什么?”我反问他:“从你脸上的表情,我推想一定是你一个亲近的亲人今
天早上要入土。”
彼吉特尽可能避开我的俏皮话。
“我想你不可能知道这个。”他拍拍电报。“我知道您不喜欢一早被叫醒——但已
经九点了。”——彼吉特坚持九点时一天已经过了一半——“而且我想在这种情形之下
——”他再度轻拍着电报纸。
“那是什么鬼东西?”我问。
“马罗警察局拍来的电报。一个女子在您的房子里被谋杀了。”
这让我从床上急跃了起来。
“真是胆大包天,”我叫喊着:“为什么在我的房子里?谁杀了她?”
“他们没说,我想我们该立刻回英格兰,尤斯特士爵士?”
“不必说了。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警察——”
“我跟警察有什么关系?”
“呃,那是您的房子。”
“那,”我说:“那是我的不幸而不是我的过错。”
彼吉特黯然地摇头。
“那件事会对您的选民产生不良的影响。”
他悲哀地表示。
我看不出为什么会——然而我有一种感觉,觉得彼吉特在这方面的直觉总是正确的。
表面上看来,一个国会议员不会丝毫因为一个迷失的年轻女子,在属于他的空屋里被谋
杀而失去资格——但是你不能保证大英帝国的大众不将之当成一回事。
“她是一个外国人,这更糟糕,”彼吉特悲哀地继续说。
我再次相信他是对的。如果有一个女子在你的屋子里被谋杀是一件不名誉的事,那
么如果她是外国人,那就更加地不名誉。另外一个念头袭向我。
“老天,”我叫喊:“希望这不会干扰到卡箩琳。”
卡箩琳是为我烧饭的,她是园丁的太太。我不晓得她是什么样的太太,不过她是一
个优秀的厨娘。反过来说,詹姆士并不是好园丁——但是我仍供养他,同时给他一间小
屋住,主要是看卡箩琳的份上。
“我不觉得这件事发生后,她还会留在那儿。”彼吉特说。
“你真是一个讨人欢心的家伙!”我说。
我知道我不得不回英格兰。彼吉特催促我回去,何况还有卡箩琳需要安抚。
(三天后)
我不敢相信任何有办法的人在冬天时不离开英格兰!天气实在糟透了。这件麻烦实
在很烦人。房地产经纪商说,房子几乎不可能再租出去。卡箩琳已被安抚——用双倍薪
水。我们大可从坎内拍一封电报给她就可以了。事实上,我一直在说,实在没有必要亲
身赶回来。我明天就回去。
(一天后)
一些十分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首先,我遇到了奥格斯特斯·米尔雷,当今政府所
制造出的一只典型的老驴子。当他在俱乐部中把我拉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时,他的态度渗
出外交上的神秘。他讲了很多,有关南非及那儿的工业情况,南非河边高地日渐高涨的
罢工谣言,以及推动罢工的秘密等第。我尽可能耐心地听着。最后,他压低声音说,有
一些文件已经出现,必须交到司马兹将军的手中。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说,同时微打哈欠。
“但是我们如何交给他?我们在这件事中的地位是微妙的——非常微妙的。”
“邮局罢工了?”我打趣地说:“只要贴上两辩士邮票,投入邮筒就可以了。”
“亲爱的彼得勒!用普通邮寄?”
我总是不懂,为什么政府雇用皇家邮差,而对秘密的文件却又如此不放心由他们传
递。
“如果你不喜欢邮寄,可以派你一个年轻的仆人送去。他会喜欢那趟旅程的。”
“不可能,”米尔雷说,老态龙钟地摇头。”有原因的,亲爱的彼得勒——我向你
保证,是有原因的。”
“呃,”我提高声音说:“你所说的都很有趣,但是我必须告退——”
“等一下,亲爱的彼得勒,我请求你。现在请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最近要去
访问南非?我知道,你对罗得西亚很有兴趣,而你特别感兴趣的是罗得西亚加入大英国
协的问题。”
“呃,我想大约再过一个月出去。”
“不可以提早些?这个月?这个礼拜?”
“可以,”我说,带着些兴趣地看着他。“但是我不晓得我要不要提早。”
“你将为政府立一项大功。他们一定会感激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邮差?”
“不错。你的身份是非官方的,而你的访问是善意的。一切都很适合。”
“呃,”我慢吞吞地说,“如果要我做,我不介意。我唯一急着要做的事是,尽快
离开英格兰。”
“你将发现南非的气候宜人——相当宜人。”
“我的好朋友,我知道那儿的天气,战前不久我曾到过那儿。”
“我真的很感谢你,彼得勒。我会派人送给你。交到司马兹将军手上,你知道吧?
吉尔摩登堡号星期六启碇——相当好的一艘船。”
在我们分手之前,我陪他走了一程。他热情地紧握我的手,一再地道谢。我一面想
着政府政策上的奇怪偏方,一面走回家。
第二天傍晚,我的仆役长迦维士告诉我,有一位绅士有私事想见我,但不报自己的
姓名。我以为是拉保险的,因此告诉迦维士说我不能见他。彼吉特不幸地在我偶尔认为
他真正有用处时,去因患了胆汁过多症而躺在床上。这些积极、辛勤的年轻人总是因为
胃弱而易遭到胆汁过多症的袭击。
迦维士回来说:
“那位绅士要我告诉你,尤斯特士爵士,他是从米尔雷先生那儿来的。”
这就使事情改观了。几分钟之后,我在书房里见到了来访者。他是一个有着一张褐
脸,体格健美的年轻人。一道疤痕从眼角斜向下巴延伸,破坏了原本虽然有点卤莽但却
娇好的面孔。
“怎么样,”我说:“有什么事?”
“米尔雷先生派我来找你,尤斯特士爵士。他要我以你秘书的身份陪你到南非。”
“我的好朋友,”我说,“我已经有了一位秘书,不想再要了。”
“我觉得你要,尤斯特士爵士。你的秘书现在在那里?”
“他患了胆汁过多症,现在躺在床上,”我解释说。
“你确信那只是胆汁过多症?”
“当然是,他很容易得那种病。”
我的访客微笑。
“那可能是或可能不是胆汁过多症,时间会说明。但是我告诉你,尤斯特士爵士,
如果有人想除掉你的秘书,米尔雷先生一定不会感到惊奇。哦,你不必害怕。”——我
的脸上一定显出短暂的惧色——“并不是威胁你,除掉你的秘书后,较容易接近你。不
管如何,米尔雷先生要我陪伴你。当然,旅费是我们自己的事,但是关于护照,你要采
取必要的步骤,好象你已经决定需要一位第二秘书的服侍一样。”
他似乎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年轻人。我们彼此对视,而我输了他。
“很好,”我软弱地说。
“关于我陪伴你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很好,”我再度说。
终究,有这个人跟我在一起也许好些,但是我有一种掉入深水中的预感。就在我想
我已得到安宁的时候!
当我的访者要离去时,我止住他。
“如果我能知道我新秘书的姓名可能比较好些。”
我带着嘲讽意味地说。
他考虑了一下。
“哈瑞·雷本似乎是一个相当合适的姓名。”他说。
这真是奇特。
“很好,”我第三度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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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复安妮的叙述)
女英雄晕船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在书本中的女英雄是船摇晃得越厉害,她越喜
欢。当众人都晕得一塌糊涂,只有她独自在甲板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勇敢地面对一切,
且为拥有风暴而欣喜。我很惭愧,当“吉尔摩登堡”首次摇晃时,我即面色发白,急忙
走进船舱里。一位好心的女侍扶着我,建议我吃干土司和和姜啤酒。
我躺在我的舱房里连呕了三天。我的目的已被抛诸脑后,我已无兴趣去解除秘密。
现在的安妮已完全与那位从船公司急急回家,一路上蹦蹦跳跳,欣喜若狂的安妮判若两
人。
现在回想起那天我突然闯回客厅的情形,不禁笑了起来。佛莱明太太自己一个人在
那里。当我进去的时候,她转过头来。
“安妮亲爱的,是不是你?我有件事跟你谈一谈。”
“哦?”我尽量使自己安定下来地说。
“艾美莉小姐要离开了。”艾美莉小姐是管家。由于你尚未顺利找到事做,我不知
道你会不会介意——如果你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那多好!
我被感动了。她不要我,我知道。那只是基督徒的慈悲促成了这项建议。我为私下
对她的批评感到惭愧。我站了起来,冲动地跑过去,双手环绕她的脖子。
“你真好,”我说:“真是好人,好人,好人!非常感谢你。但是没关系,我将在
礼拜六离开,到南非去。”
我的突击吓着了那位好女人。她不习惯人家突兀的感情表现。而我的话更是使她吓
了一跳。
“到南非?亲爱的安妮。我们势必要仔细研讨一下这种事。”
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我解释说我已经安排了旅程,一到那里之后,我将成为女佣
人。这是我一时之间唯一能想出的。我说,南非很需要女佣人。我向她保证,我能照顾
我自己,而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摆脱了我的气,接受我的计划而不再追问。临别的时候,
她在我手里塞了一个信封。我发现里面有五张崭新的五英镑纸币和附言:“我希望你不
觉得这是冒犯,同时接受我的一点心意。”她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女人。我无法继续
跟她同住在一房子里,但是我了解她内在的价值。
如此,我上了船,口袋里有二十五英镑,面对世界,同时追寻我的冒险事迹。
到了第四天,女侍终于催促我到甲板上去。我说我宁可死在船舱里,也不离开我的
床位。现在她改用带我到马得拉群岛去探险来引诱我。我的心中升起了希望。我可以离
船上岸到那里当女侍。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踏上干硬的陆地。
我裹着外套和毯子,双脚软弱得像一只病猫,被拖了上去,像一具呆滞的肉体一般,
被安置在一张甲板椅上。我闭着眼躺在那儿,诅咒着生命。船上的事务长——有着金发
及一张娃娃脸的年轻人—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嗨!有点自怜是不是?”
“是的,”我回答,心里恨着他。
“啊,再过一两天就不会这样了,现在船还在海湾里,烟尘滚滚,但是往后天气会
很和顺。明天,我带你在甲板上玩掷环游戏。”
我没答腔。
“你正在想自己永远不会复原,嗯?我看过比你情况更糟的人,但是两天之后,他
们却成了这艘船的生命和灵魂,你也会一样。”
我没有足够的力气可以告诉他他是个骗子。我瞄了他一眼。他继续愉快地聊了几分
钟,然后高兴地离去。人们走过来又走过去,运动中的灵巧夫妇、腾跃的孩子、欢笑的
年轻人。少数苍白的受苦者跟我一样,躺在甲板椅上。
空气凉飕而清爽宜人,阳光灿烂。我不自觉地感到有点欣悦起来。我开始注意着人
们。一位妇女特别吸引我。她大约三十岁,中等身材,有着酒窝的圆脸和很蓝的眼睛。
她的穿着虽然平素,但从剪裁的合身可以看出是巴黎的手艺。而且,看她愉悦而泰然自
若的样子,好象她拥有这艘船一样!
甲板上的服务生听从她使唤地跑来跑去。她坐在一张特别的甲板椅上,有着舒适的
椅垫。她对椅垫放置的位置改变了三次主意。不管对任何事,她都保持那种可爱和迷人
的态度。她看起来是属于世界上及少见的那种人,他们晓得他们想要什么,知道他们能
得到,且着手去得到,而不会冒犯到别人。我想如果我能复原——但是我当然无法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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