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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阿加莎

_12 阿加莎(英)
第二十八章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记摘录)
如同我以前曾经说过的,我根本上是个喜好宁静的人。我渴望平静的生活——而似
乎就是这一样我却无法拥有。我总是在风暴和警觉之中。摆脱了彼吉特和他那些阴谋诡
计实在是一大解脱,而且佩蒂格鲁小姐确实是个有用之才。虽然她一点也不美,但是她
的一两项成就却是相当可观的。我在布拉瓦尔脾气很不好,行为举止像只熊一样,这是
事实,但那是因为我在火车上过了烦扰的一夜。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一个穿着精致,看
起来像是西部原野音乐喜剧英雄的年轻人,走进了我的车室,问我要上那里去。他不顾
我低声说;“茶——而且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不要加糖,”只是一味地重复他的问题,
并且强调他不是侍者,而是移民局官员。我成功地应付过他,告诉他我没有任何传染病,
我到罗得西亚去完全出自善意,而且进一步告诉他我的全名和出生地点,让他满意地离
去。然后我尽力想小睡一下,但是某个过份殷勤的笨蛋,在五点半的时候把我吵醒,端
给我一杯他称之为茶的糖水。我并没有把它摔到他脸上去,但是我知道我想这么做。他
在六点钟时端给我一杯未加糖的茶,像岩石一样地冰冷,然后我精疲力竭地入睡,正好
到布拉瓦尔站外才醒过来,然后身上被堆满了都是脚和脖子的长颈鹿!
除了这些小小挫折之外,一切都还顺利,然后新的灾难又降临了。
那是我们到达瀑布区的晚上,我正在起居室里向佩蒂格鲁小姐口述时,布莱儿夫人
突然穿着很不成体统的衣服闯了进来。
“安妮呢?”她大叫。
真是个好问题,好像我该负责这个女孩的一切一样。她希望佩蒂格鲁小姐怎么想?
认为我惯于在半夜,从我口袋里生出个安妮·贝汀菲尔来?这对我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实
在是一大侮辱。
“我想,”我冷冷地说,“她在她的床上。”
我清清喉咙,看了佩蒂格鲁小姐一眼,表示我准备继续口述。我希望布莱儿夫人接
受这个暗示,然而她却没有,反而坐进一张椅子里,烦乱地摇动着穿着拖鞋的脚。
“她不在她房里,我去过了。我作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她处在可怕
的险境中,我醒来,到她房间去,只是为了让自己确定一下,你知道,她不在那里,而
且她的床也没人睡过。”
她恳求地注视着我。
“我该怎么办,尤斯特士爵士?”
我压抑着想回答的冲动说,“睡觉去,不要无事自扰。像安妮·贝汀菲尔那样能干
的年轻女子,自然会好好照顾她自己的。”我明断地皱皱眉头说。
“瑞斯对这件事怎么说?”
为什么瑞斯总是那么吃香?让他也触触霉头,不要老是在女人圈子里那么吃香。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显然想把整个晚上都豁在这件事上。我叹了口气,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我不太懂烦乱不安的理由,”我耐心地说。
“我的梦——”
“那是我们晚饭吃的咖哩所引起的!”
这个女人实在很不懂规矩。然而任何人都知道恶梦都是吃坏了东西的直接后果。
“不管怎么说,”我说服似地继续说,“为什么安妮·贝汀菲尔和瑞斯不可以不惊
动他人地出去散散步?”
“你认为他们只是一起出去散步?但是现在已经是午夜过后了!”
“人年轻的时候,都会干这种事,”我轻声地说,“虽然瑞斯已经够大了,他该较
了解才是。”
“你真的认为如此?”
“我敢说他们一起跑出去散步去了,”我安慰她地继续说,虽然我自知我是在胡说
人道。因为,毕竟在像这样的地方,要一起跑到那里去?
我不知道我还需要继续说些站不住脚的话多久,但是这时瑞斯自己走了进来。不管
怎么样,有部分我是对的——他是出去散步了,但是他并没有带安妮跟他一起去。然而
我对整个情况的处理方式相当错误。瑞斯在几分钟之内找遍了整个饭店,我从没看过任
何人像他那样心神不宁过。
事情很不寻常,那女孩到哪里去了,她在十一点十分左右,衣着整齐地走出饭店,
然后就不曾再见过人影。自杀似乎是不可能的,她是那些精力充沛,热爱生命的年轻女
子之一,一点也不可能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到第二天中午以前没有火车班次,因此她
不可能已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么她到底在哪里?
瑞斯几乎急疯了,可怜的家伙。他找遍了每个地方,只差没把每块石头都翻过来找。
方圆百里内所有有关人员都被请来帮忙找,而当地的猎人也四出寻找,能做的事都做到
了——但是毫无安妮·贝汀菲尔的踪迹。有一个较被接受的说法是,她梦游出去了,在
桥的附近小路上有些迹象显示,那女孩走出了路边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然她一定
在谷底的岩石上跌得粉身碎骨了。不巧的是,大部份的脚印都被一群观光客在星期一一
大早,从那条路走过时湮灭掉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很令人满意的解释。我在年轻的时候,经常听人说,梦游症
的人不可能伤害到自己——他们的第六感会照顾他们。我也不认为这个解释能令布莱儿
夫人满意。
我无法猜透那个女人的心理,她对瑞斯的态度完全改变。她像猫对老鼠一般地监视
着他,而又尽可能地以礼相待,他们以前就是如此的朋友。她完全改变了一个人似地,
变得紧张、歇斯底里而且惊慌失措,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她吓的跳起来。我开始认为这
该是我到约翰尼斯堡去的时候了。
昨天有个谣传说,在河上某个地方,有一座神秘的小岛,岛上有一男一女。瑞斯听
了之后,非常兴奋。然而,结果只是空欢喜一场。岛上的那个男子已在那里住了好几年
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饭店的经理,他偶而带着游客上船,到河上观光,指出鳄鱼和
迷路的河马给他们看。我相信他一定训练了一只温驯的鳄鱼,偶尔咬咬他的船身,然后
他用船钩把它挡开,那么游客会感到他们真的到了蛮荒之地。那个女孩子到岛上多久了
不清楚,但是似乎很显然的,她不可能是安妮,而且要干扰别人的私事,需要相当微妙
的手法。如果我是那个年轻人,要是瑞斯敢到岛上问起有关我个人恋爱之事的问题,我
一定会一脚把他踢到河里去。
(几天之后)
我已安排好了明天到约翰尼斯堡,瑞斯催我上路。从一切我所听到的消息看来,那
边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但是我还是要在情况更糟之前赶去那里。我敢说我会在那里被
一个罢工者枪杀。布莱儿夫人将陪我一起去,但是到了最后关头,她改变主意,决定留
在瀑布区。看来她似乎无法忍受看不到瑞斯。今天晚上她来找我,有点犹豫地说,她想
请我帮个忙。问我可不可以帮她保管她所买的纪念品?
“不是那些动物吧?”我十分警觉地问。我老是觉得迟早那些可憎的动物会给我惹
来麻烦。
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替她保管装满易碎品的两个小木箱。其他的那些动物由
当地店铺用木条箱钉牢包装好,经由铁路运到开普敦,由彼吉特在那里负责寄存。
包装的人说,它们的形状太难装箱子,必须订做特别的箱子。我告诉布莱儿夫人说,
当那些东西运到她家时,每一个将至少花掉她一镑的钱!
彼吉特一直催着要到约翰尼斯堡来跟我在一起,我将以布莱儿夫人的那些箱子作借
口,把他留在开普敦。我已写信告诉他,他必须留在那里接收那些箱子,因为它们装着
一些价值极高的稀有古董。
如此一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和佩蒂格鲁小姐一起离去,步入悲观的世界里,
而任何看过佩蒂格鲁小姐的人,都会承认她是一个十分值得敬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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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约翰尼斯堡,三月六日)
这里的一切情况,都是很不健全的。套用一个我经常读到的名句来形容,那就是
“我们都生活在火山的边缘”。成群结队的罢工者,或是所谓的罢工者,一起愤怒地蹙
额皱眉,在街上游行着。我想,他们正在为大屠杀作准备,挑选着脑满肠肥的资本家。
你不能搭计程车——如果你搭上的话,罢工者就会把你拖出来。而且饭店都暗示你说,
一旦食物吃光之后,他们将把你扫地出门!
昨晚我遇到了瑞佛斯,我在“吉尔摩登堡”号上的劳工阶级朋友。他的脚冻伤得很
厉害。他就像其他的人一样;他们纯粹为了政治目的而发表冗长的煽动性演说,然后又
后悔自己这样做。他现在正忙着到处去向人说,他并没有真的那样演说过。当我遇到他
的时候,他正要到开普敦去,准备在那里以荷兰语作三天的演说,替自己辩白,并指出
他所说的,真的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我很庆幸我不必坐在南非立法会议席上。国会已
经够糟了,但是至少我们只有一种语言,而且对演说的长度有点限制。我在离开开普敦
之前,曾经到过议会去,我听一个满头灰发,胡须半白的老绅士在演讲,他看起来就像
“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只老乌龟一样。他以一种悲凄的声调,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
吐出来。他时而加重语气说出几个字,然后听众就大声欢呼,惊醒了正在作着美梦的另
一半瞌睡中的听众。后来我听说那位老绅士至少讲了三天以上。南非的人一定都很有耐
心。
我费尽心机想出各种办法,把彼吉特留在开普敦,但是最后我的才思已尽,他明天
将回到我身边来,抱着一种像忠心耿耿的狗,回来死在他主人身边一样的精神。而这正
是我的回忆录进行得很顺利的时候!我在罢工领导人对我所说的,以及我对他所说的话
中,杜撰了一件具有非凡机智的事件。
今天早上,我被一位政府官员约谈。他态度文雅,具有说服力,而且带着神秘的意
味。首先,他暗示我的崇高地位以及重要性,而且建议我应该自己动身,或由他安排,
到普勒多利亚去。
“那么,你是在等待着动乱?”我问。
他的回答冗长得一点意义都没有,因此我判断他们是在期待着大动乱。我向他暗示
说,他的政府让事态变得太严重了。
“有一种方法是,给一个人足够的绳索,然后让他自己吊死,尤斯特士爵士。”
“哦,不错,不错。”
“并不是罢工者本身在惹是生非,而是有某个组织在背后策动。他们投入武器和炸
药。我们掌握了一大堆揭露这些武器和炸药如何进口的文件。他们有一套密码,马铃薯
指的是‘雷管’,花椰菜指的是‘来复枪’,其他的蔬菜各自代表各种炸药。”
“那十分有趣,”我评论地说。
“不只这些,尤斯特士爵士,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那个幕后主脑人,现在正在
约翰尼斯堡。”
他紧紧地逼视着我,令我开始怕他怀疑我就是那个主使人,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开
始后悔我怎么会有想来这里研究一次小革命,收集第一手资料的念头。
“从约翰尼斯堡到普勒多利亚没有火车往来,”他继续说,“但是我可以安排你搭
私家车去。为了预防万一你在半途被拦下来,我可以给你两份通行证,一份由联合政府
开出,另一份说明你是一个跟联合政府毫无关系的英国访客。”
“一份是给你的国人看的,另一份是给罢工者看的,是不是?”
“一点也不错。”
这个计划不适合我——我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你会被花言巧语讲得昏
了头。我很可能拿错了通行证,那我将被一个嗜血的暴徒枪杀,或是被法律和秩序的维
护者击毙,我曾注意到他们头戴圆礼帽,日含烟斗,腋下小心翼翼地夹着来复枪,在保
护着街道的安全。除此之外,我到普勒多利亚去干什么?去赞扬联合政府建筑的雄伟,
而听着约翰尼斯堡枪声的回响?天晓得我会被困在那里多久?我听说他们已经将铁轨炸
毁了,而且在那里甚至连酒都没得喝。他们在两天以前,已经将那个地方归入军事管理
区。
“我的好朋友,”我说,“你似乎不了解我正在研究河边高地的情况,我到普勒多
利亚去怎么研究?我很感激你关心我的安全,但是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我警告你,尤斯特士爵士,食物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稍微节食一下,有助于我的身材,”我叹了口气说。
一封打给我的电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很有兴趣地看着:
“安妮无恙。现跟我一起在庆伯利。苏珊妮·布莱儿。”
我不认为我曾经相信过安妮的死亡。那年轻的女子有一种特别难以摧毁的东西——
她就像一个给狗玩的专利球一样。她有一种不寻常的化险为夷的诀窍。我仍然想不通,
为什么她为了要到庆伯利,必须在半夜三更离开饭店。而且那时又根本没有火车班次。
她一定是装上了一对天使翅膀,飞到那里去了。我不认为她会对这件事作解释,没有人
曾经解释过——尤其是对我。我总是不得不用猜测的,这后来变得单调而乏味。我想,
她这样做是为了紧急措施。
我摺好电报,摆脱了我的政府官员朋友。我不喜欢饥饿的味道,但是我不为个人的
安全担忧。司马滋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对付革命。然而我却必须花相当的钱才能买到一杯
酒!我怀疑彼吉特有没有那么聪明,明天来时顺便带一瓶威士忌来?
我戴上帽子出门,打算去买些纪念品。约翰尼斯堡的土产店是令人相当愉快的。当
我正在看着一座橱窗时,一个人从店里走出来,像只大象似地面对着我。令我感到惊讶
的,那个人竟然是瑞斯。
我无法自慰地认为他高兴见到我,事实上,他看起来很不安,但是我坚持要他陪我
走回饭店。我对除了佩蒂格鲁小姐之外,没有其他的人可以谈话已感到厌烦了。
“想不到你在约翰尼斯堡,”我闲聊地说,“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昨天晚上。”
“那你住哪里?”
“跟朋友在一起。”
他准备保持极度的沉默,而且似乎被我的问题弄得有点尴尬。
“我希望他们饲有家畜,”我说,“食物越来越缺乏了,每天能吃几个刚下的蛋,
偶尔杀只老公鸡就很不错了,根据我所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对了,”当我们回到饭店时,我说,“你有没有听说贝汀菲尔小姐还好端端地活
着?”
他点点头。
“她真让我们吓坏了,”我故作姿态地说,“我真想知道她那天晚上到底到什么鬼
地方去了。”
“她一直在那小岛上。”
“哪一个小岛?不是跟那个年轻人一起在那岛上吧?”
“是的。”
“真是不成体统,”我说,“彼吉特知道了不吓坏了才怪。他一直对安妮·贝汀菲
尔的行为很不以为然。我猜就是那个她打算在德尔班跟他会面的那个年轻人吧?”
“我不这么认为。”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告诉我,”我以激将法激他。
“我想那是我们每个人都很想插手的年轻人。”
“不会是——?”我提高嗓音激动地叫了起来。
他点点头。
“哈瑞·雷本,也就是哈瑞·鲁卡斯——这是他的真名,你知道。他又从我们手中
逃脱了一次,但是我们势必很快便可以逮到他。”
“天啊,天啊,”我喃喃地说。
“我们不要怀疑那女孩跟他有任何串通,在她来说,那只是——一场恋爱。”
我一直认为瑞斯爱上了安妮,他最后所说的那几个字更令我确信不疑。
“她到贝拉去了,”他有点着急地继续说。
“真的,”我睁大眼睛说,“你怎么知道。”
“她从布拉瓦尔写信给我,告诉我她经由那里回家。她也只能这样了,可怜的孩
子。”
“我不认为她在贝拉,”我深思地说。
“当她写信的时候,刚刚出发。”
我被搞糊涂了。显然有人在说谎,在毫不考虑安妮可能有很好的理由对他撒谎的情
况之下,我为了得到嘲弄他的乐趣,从口袋里拿出电报给他,他总是如此得意洋洋,这
下可给我逮到机会。
“那么你对这个怎么解释?”我故作天真地问。
他似乎一时变成了哑巴,目瞪口呆。“她说她正动身前往贝拉,”他以困惑的声音
说。
我知道瑞斯被认为是很聪明的家伙。在我看来,他相当笨。他似乎从没想过女孩子
并不会老是说实话。
“也到庆伯利。她们到那里干什么?”他支吾地说。
“是的,那使我感到惊奇。我以为安妮小姐应该在这里忙着替‘每日公报’收集资
料。”
“庆伯利,”他再说了一次。那个地方似乎令他很担忧。“那边没什么好看的——
钻石矿场还没有开工。”
“你知道女人就是这样子,”我含糊地说。
他摇摇头走开。我显然给了他一些值得好好思考的事。
他一离开之后,我的政府官员朋友马上又出现了。
“我希望你原谅我再次打扰,尤斯特士爵士,”他向我道歉。“但是有一两个问题,
我想问问你。”
“那当然,我的好朋友,”我愉快地说,“问吧。”
“那有关你的秘书——”
“我对他一无所知,”我连忙说,“他在伦敦时把我蒙骗过去,骗走了我的重要文
件——为此我差点掉进火坑里——而在开普敦像变魔术一般地消失无踪。我是跟他同时
在瀑布区没错,但是我是在饭店里,而他在一座小岛上。我向你保证,我在那里时看都
没看过他一眼。”
我停下来喘一口气。
“你误会我了。我说的是你另外一位秘书。”
“什么?彼吉特?”我震惊地叫了起来。“他跟我在一起八年了——一个非常老实
可靠的人。”
对方笑了起来。
“你仍然误解我了,我是指那位女士。”
“佩蒂格鲁小姐?”我叫了起来。
“是的。有人发现她从艾格拉莎脱土产店里走出来。”
“天可怜我!”我插嘴说,“今天下午我自己也到那个地方去过。你可能也看到我
从里面走出来!”
在约翰尼斯堡,似乎连你做任何清清白白的事,也难逃别人怀疑的眼光。
“啊!但是她不只一次在那里——而且在相当可疑的情况下。我可以私下告诉你,
尤斯特士爵士——那个地方被怀疑用来当做这次革命的背后秘密组织的聚会所。这就是
为什么我将乐于听你说说,有关这位女士的一切。你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找她来当
秘书的?”
“她是暂借给我的,”我冷冷地答道,“由你们自己的政府暂借给我的。”
他听了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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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回复安妮的叙述)
我一到庆伯利便打电报给苏珊妮,她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找我,沿途不断地打电报告
诉我她来的消息。我十分惊讶地发现她真的喜欢我——我以为我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
项新鲜的玩意儿,但是当我们见面时,她真情地拥抱着我痛哭。
当我们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后,我坐在床上,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把经过情形告诉她。
“你真的一直怀疑瑞斯上校,”她思考着说,“我没有怀疑他,一直到那天晚上你
失踪。我一直很喜欢他,而且认为他可以成为你的好丈夫。哦,安妮,亲爱的,不要生
气,但是你怎么知道你的那位年轻人说的是实话?他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相信。”
“我当然相信,”我愤慨地叫了起来。
“但是他到底有什么如此吸引你?我看不出他有什么,除了他那有点卤莽的好看外
表,以及他那石器时代族长式的恋爱方式之外。”
我对苏珊妮发了一阵怒气。
“就因为你已舒舒服服地结了婚,而且发胖了,因此你忘掉了有罗曼史这回事,”
我最后说。
“哦,我没有发胖,安妮,我最近为你担忧,一定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了。”
“你看起来十分丰腴,”我冷冷地说,“我想你一定胖了好几公斤。”
“再说,我也不认为我过着舒适的婚姻生活,”苏珊妮以悲伤的声调继续说,“我
不断收到克雷伦丝严厉的电报,命令我立刻回家。后来我干脆不回他的电报,而我现在
已两天多没有他的消息了。”
我无法认为苏珊妮的婚姻问题有什么问题,等到时机来临时,她还是能跟克雷伦丝
和好如初的。我把话题转向钻石。
苏珊妮脸长长地看着我。
“我必须解释,安妮,你知道,我一开始怀疑瑞斯上校之后,就为那些钻石担心得
要死。我想留在瀑布区,以防万一他把你绑架到那附近什么地方去了,但是却不知道该
如何处理那些钻石。我很怕把它们保管在我身边——”
苏珊妮不安地四周观望,好象怕隔墙有耳,然后热切地低声附在我耳旁告诉我。
“很好的主意,”我赞同地说,“在那个时候,是好主意。但现在就有点棘手了。
尤斯特士爵士怎么处理那些箱子?”
“大的几箱都送到开普敦去了。我在离开瀑布区时,收到彼吉特的信,信中附着寄
存的收据。他今天已离开了开普敦,准备到约翰尼斯堡去跟尤斯特士爵士会合。”
“我知道了,”我深思地说,“那么那些小箱的呢,在什么地方?”
“我想尤斯特士爵士把它们带在身边。”
我在脑子里仔细考虑这件事。
“好了,”我最后说,“是很棘手——但是却很安全。目前我们最好按兵不动。”
苏珊妮带点微笑地注视着我。
“你不喜欢按兵不动吧,安妮?”
“不怎么喜欢,”我老实地回答。
我能做的一件事是,拿到一张时刻表,看看彼吉特搭的火车什么时候经过庆伯利。
我发现火车将于第二天下午五点四十分进站,然后六点钟再开出。我想尽快见到彼吉特,
而这似乎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机会。河边高地的情势已变得很严重,如果错失了这次好
机会,那可能要再等很久,才能再有机会。唯一使得这一天显得有生气的事,是一封来
自约翰尼斯堡的电报。一封最天真无邪的电报:
“安全抵达。一切顺利。艾瑞克在这里,还有尤斯特士,但是没有彼吉特。你暂时
留在原地。安迪。”
艾瑞克是我们替瑞斯取的假名,我之所以选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是一个我特别不喜
欢的名字。在我见到彼吉特之前,显然没有什么事可以做。苏珊妮忙着拍一封长长的慰
电给远方的克雷伦丝,她变得对他很多情。她真的很喜欢克雷伦丝——当然这种喜欢是
跟我与哈瑞之间的喜欢大不相同的。
“我真希望他在这里,安妮,”她咽一口气说,“我已很久没见到他了。”
“擦一点面霜,”我安慰她地说。
苏珊妮在她迷人的鼻子上擦了一点。
“我不久将再需要一些面霜,”她说,“而这种面霜只有巴黎才买得到。”她叹了
口气;“巴黎!”
“苏珊妮,”我说,“很快你就会玩够了南非。”
“我喜欢一顶真正的好帽子,”苏珊妮渴望地说。“我明天要不要跟你一起会见彼
吉特?”
“我想我自己去比较好。他在我们两个人面前讲话,会更害羞。”
因此第二天下午,当苏珊妮边吃着水果,边安详地躺在床上看书时,我却站在饭店
走道上,跟一支撑不开的阳伞死命挣扎。
根据饭店的搬运工说,今天的火车情况良好,很可能准时进站,虽然他很怀疑它是
否能通行无阻地到约翰尼斯堡去。他一本正经地向我保证说,铁轨已经被炸毁了。这令
人听起来很愉快。
火车晚了十分钟进站,每个人都挤出来到月台上,开始不停地走来走去。我不用费
劲使看到了彼吉特,急急地向他招呼。他看到我时,象往常一般地紧张起来——这次有
点增强。
“天啊,贝汀菲尔小姐,我听说你失踪了。”
“我又再出现了,”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好吗,彼吉特先生?”
“很好,谢谢你——我期望着重新抬起我跟尤斯特士爵士的工作。”
“彼吉特先生,”我说,“有一件事我想请教你,希望你不介意,但是有很多事都
取决于这件事,比你可能想象的更多。我想知道,一月八号那天,你在马罗干什么?”
他非常惊愕。
“真的,贝汀菲尔小姐——我——真的——”
“你是在那里,对不对?”
“我——为了一些私人的事,我是在那附近,是的。”
“你不想告诉我是什么事?”
“尤斯特士爵士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
“尤斯特士爵士?他知道?”
“我几乎深信他已经知道了。我希望他没有认出是我,但是从他的一些暗示和谈话
看来,我想他恐怕已经知道了。不管怎么样,我准备原原本本跟他说清楚,然后提出辞
呈。贝汀菲尔小姐,他是一个古怪的人。有着不正常的幽默感。让我一直如坐针毡似乎
能给予他乐趣。我敢说,他一直都十分清楚实情。也许他已知道好几年了。”
我希望我不久便能了解彼吉特在说些什么。他顺畅地继续说:
“要一个象尤斯特士爵士那样的人,来替我设身处地想想是很难的事。我知道我是
错的,但是那几乎是无伤大雅的错误。我宁可他大发脾气地指责我,而不是沉浸在拿我
当他娱乐牺牲品的笑谈中。”
一声汽笛响起,人们开始挤回车厢里。
“是的,彼吉特先生,”我打断他的话说,“我很同意你对尤斯特士爵士的看法。
但是你为什么到马罗去?”
“那是我的错,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是自然的——是的,我仍旧感到在那种情况下,
是自然的事。”
“什么情况?”我绝望地叫了起来。
彼吉特似乎到现在才晓得,我是在问他问题。他的脑筋开始从尤斯特士爵士的古怪,
以及他自己的判断转回到我身上。
“请你原谅,贝汀菲尔小姐,”他生硬地说,“但是我想不出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
系。”
现在他已回到车上,弯下身子跟我讲。我感到绝望。你拿这种人有什么办法?
“当然,如果你觉得那件事太可怕了,对我羞于启齿——”我不屑地说。
我终于找到了门路,彼吉特脸红红地僵直在那里。
“可怕?羞于启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么告诉我。”
他以简短的三句话告诉了我。我终于知道了彼吉特的秘密!一点也不是我所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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