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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阿加莎

_11 阿加莎(英)
去长途旅行,然而有一天他们会根据所闻所见推断出来——那么对我的攻击就会降临。
你这么年轻,安妮,这么美——一种能驱使男人发狂的美。整个世界都在你的眼前——
爱情、生活,一切的一切。而我却完全相反——枯萎、腐败,如死灰一般。”
“如果你不需要我——”
“你知道我需要你。你知道我极力把你抬回这里,想把你留在这里,永远永远把你
藏起来,不让世人发现。而你正在引诱我,安妮。你,你那女巫的长发,你那即使表情
凝重时也还在笑,随时都在笑的金黄、棕绿混合的眼睛。然而,我将把你从你自己以及
我的手中解救出来。你今晚就走,到贝拉夫——”
“我不去贝拉,”我打断他的话说。
“你要去。即使我得带你到那里,把你抛上船,你也要去贝拉。你以为我是什么做
的?你以为我喜欢每天晚上都因怕他们把你捉去而难以安眠?人不能老是依赖奇迹出现。
你必须回英格兰去,安妮——而且——而且结婚,过着愉快的生活。”
“跟一个能供给我良好家境的稳定可靠的人!”
“这也比——惹祸的好。”
“那你呢?”
他的脸色变得冷酷而坚定。
“我已准备好该做的事。不要问那是什么,你可以猜得到,我敢这么说。但是我告
诉你——我将洗脱我的罪名,或为此而死,而且我将勒死那个那晚想谋害你的该死的流
氓。”
“我们必须公平一点,”我说,“他实际上并没有把我推落山底。”
“他不需要推你,他的计划比那样更狡猾。我后来到小路上,看到一切都没什么异
样,但是路两旁指示用的小石子已被稍微移动过,边缘上长的都是高树叶,他把小石子
往路边缘移,排成像是一条小路,因此你以为你仍然踏在小路上,而实际上你正踩空了。
要是我碰到他,他准死无疑!
他暂停了一会儿,然后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声调说:
“我们从没谈过这些事,对不对,安妮?但是该谈一谈的时候已经到了。我要你听
听整个故事——从头开始。”
“如果回想过去会让你感到受伤的话,那就不要告诉我,”我低声地说。
“但是我要你知道,我从没想过,我会将生命中的那一部分告诉任何人。很可笑,
不是吗,命运之神所玩的把戏?”
他沉默了一两分钟。太阳已经下山,非洲天鹅绒似的夜色,像斗篷一般地包裹着我
们。
“其中有些我知道,”我温柔地说。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真名叫哈瑞·鲁卡斯。”
他仍然犹豫着——没看着我,只是直直地往前看。我对他脑子里正在想什么毫无所
知,但是最后他的头猛地向前一抬,好像下了某种决心,开始叙述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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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你说对了,我的真名是哈瑞·鲁卡斯。家父是一位到罗得西亚来从事农耕的退伍
军人。当我在剑桥的第二年时,他去世了。”
“你喜欢他吗?”我突然问。
“我——不知道。”
然后他脸红着以一种突然变得强烈的语气继续说:
“为什么我会那样说?我是爱我父亲。最后一次我见他时,我们彼此说着很难听的
话,而且我们因我的放荡不拘和债务激烈地争吵过,但是我关心那个老人。我现在知道
我有多关心——但已经太迟了,”他较为平静地继续说:“我在剑桥遇到了另一个人—
—”
“小厄兹里?”
“是的——小厄兹里。他的父亲,如同你所知的,是南非的显要之一。我的朋友和
我,我们一度一起飘泊着。我们对南非有一份共同的喜爱,而且我们俩都对世界上未被
足迹践踏过的地方有偏好。在他离开剑桥之后,厄兹里跟他父亲发生了最后的一次争吵。
那老头子已替他还过了两次债,拒绝再帮他还任何债。他们之间场面十分火爆,劳罗斯
最后忍无可忍地宣称——他不再替他儿子做任何事了,他必须自力谋生一段时日。结果
是,如同你所知的,那两个年轻人一起到南美去勘探钻石。我现在不想详细叙述在南美
的那段日子,但是,我们在那儿过得很快活。十分艰苦,你知道,但却是一种美好的生
活——一种远离常轨,做一天吃一天的争夺生存方式——而,天啊,那也是认清朋友的
地方。我们之间在那里产生了一种只有死才能把我们分开的结。好了,如同瑞斯上校告
诉你的,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在英属圭亚那森林中心,发现了庆伯利第二。我无
法向你形容我们的欣喜若狂之情。实际上那并不是由于这项发现的金钱上价值——你知
道,厄兹里看钱看得多了,而且他知道他父亲去世后,他将成为百万富翁,而鲁卡斯一
直都很穷,早已习惯了。不,不是因为钱的缘故,而纯粹是一种发现的喜悦。”他暂停
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几乎是道歉的方式点点头:
“你不介意我以这种方式告诉你吧?好像我完全是个局外人一样。现在当我回想那
两个男孩时,我的感觉似乎就是如此。我几乎忘记其中之一就是我——哈瑞·雷本。”
“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告诉我都可以,”我说。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来到庆伯利——为我们的发现而极感高兴。我们带了一些精选的钻石准备交
给专家鉴定。然后——在庆伯利的饭店里——我们遇见了她——”
我感到全身有点僵硬,放在门柱上的手不期然地抓紧。
“安妮达·格物伯——这是她的名字。她是一个女演员,相当年轻而且很漂亮。她
是在南非长大的,但是我想,她母亲一定是匈牙利人。关于她,有某种神秘的传说,而
那当然增加了她对两个放荡不羁、离家出外的男孩的吸引力。我们两个马上都爱上了她,
而且各自认真地追求。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道阴影——但是这并没有削弱我们之间的友
情。我深信,我们双方面都愿意自动退出、好让另一个得胜。但这并不是她的目标。后
来我有时候不免怀疑为什么不如此,因为劳罗斯·厄兹里爵士的独子,是个相当理想的
对象。但事实是,她已经结过婚了——嫁给一位在迪比尔斯钻石场工作的分类员——虽
然并没有人知道。她假装对我们的发现极感兴趣,而我们把一切都告诉她,甚至拿出钻
石给她看。狄莱拉——她应该跟参孙的妾子,那个妖妇同名——而且她伪装得很好!
“迪比尔斯钻石窃案爆发了,警察像晴天霹雳似地找上我们,他们找到了钻石。我
们起初只是一笑置之——整件事是如此地荒谬。后来钻石被送到法庭——而不用说,那
些正是“迪比尔斯”失窃的钻石。安妮达·格物伯失踪了。她已经成功地掉了包,完成
了任务。而我们辩称法庭上的那些钻石并不是我们原来所有的,却被讥为笑谈。
“劳罗斯·厄兹里爵士很有影响力,他成功地使得案子不起诉——但是这使得那两
个年轻人,因为被冠以莫须有的窃盗罪名,而无脸见人,而且也使得那老人伤透了心。
他跟他儿子之间有过一次很不愉快的会面,他极尽所能地谴责他。他已经尽力挽救了家
族的声誉,但是从那天以后,他的儿子已不再是他的儿子了。他把他逐出家门。而那男
孩,一向是个骄傲自负的年轻傻子,保持沉默不语,在他父亲不相信的脸色下,无力辩
驳他的清白。他愤怒地离去——他的朋友在等待着他。一个星期之后,战争爆发了。那
两个难友一起从军。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最好的朋友阵亡了,有部份是由于自己
发疯冒不必要的险而造成的。他洗刷了恶名而死去……
“我向你发誓,安妮,我之所以对那个女人这么痛恨,主要是为了他。他对她的爱
陷得比我更深。我那时疯狂地爱着她——我甚至想我有时爱得令她感到害怕——但是就
他来说,却是一种寂静而深沉的感情。她是他整个生命的中心——而她对他的背叛,使
得他的生命被连根拔起。这个打击使得他极度震惊而瘫痪。”
哈瑞暂停下来。一两分钟之后,他继续说:
“如同你所知道的,我被报导为‘失踪,推断已死亡’,我从未费事去改正这个错
误。我化名为巴克,来到这小岛上,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小岛。在战争一开始时,我有
信心证实我的清白,但是现在已死了这条心。我感到‘这又有什么好处’?我的伙伴死
了,他和我尚在人世的亲人没有人会关心这件事。我也被认为已经死了;让它保持这样
好了。我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无所谓快不快乐——心如止水一般。现在我明白了,
虽然我那时并不了解——这部份是由于战争的影响。
“后来有一天,有件事突然再度把我唤醒。我带了一群人在我的船上,沿着河流划
行观光,我站在踏板上帮助他们上船,突然有一个人大声惊呼。这使得我全部注意力都
集中在他身上。他是一个留着胡须的瘦小男子,而他看着我的那神情,就好像我是鬼魂
一样,他的情绪反应是那么地强烈,因而唤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到饭店去探询,知道他
的名字是卡统,来自庆伯利,而且他是迪比尔斯雇用的钻石分类员。一时之间,所有以
往的冤屈感再度噬啃着我。我离开小岛到庆伯利去。
“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能多知道他一点。最后,我决定必须强迫跟他面谈。我带着
左轮枪,只要稍微瞄他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个胆怯的懦夫。当我们面对面时,我就发现
他怕我。不久我便逼他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他负责执行一部份的盗窃工作,而安妮
达·格物伯是他的太太。他曾经在我们跟她在饭店里吃饭时,看过我们,而且从报纸上
得知,我已经死了,我在瀑布区活生生地出现,使他大为震惊。他和安妮达很年轻的时
候便结婚了,但是不久她便离家出走。她加入了一个不良组织,他告诉我——而这是我
第一次听说到‘上校’这个人。卡统本身除了这一次,并没有卷入其他的案件中——他
认真地向我保证,我相信了他。他绝不是那些成功的犯罪者类型。
“我仍然感到他有所保留。为了试验他,我威胁他,我随时会射杀他,并扬言我现
在对自己的一切后果,都已很不在乎了。在极度恐惧之下,他漏出了另一个故事。似乎
是安妮达·格物伯不怎么信任‘上校’,当她假装将旅馆里拿到的钻石交给他时,暗自
留下了一些。卡统给予她技术上的指导,告诉她该留那一些,不管在任何时候,如果这
些钻石被提出,它们有着如此易于辨认的色泽和质地,迪比尔斯的专家将立即承认,这
些钻石从未经过他们的手。如此一来,我的钻石被掉包之说将得到支持,我的罪名将可
洗脱,而窃嫌将转向罪有应得的人身上。我推断,跟他平常的作风相反的,这一次‘上
校’自己也介入此事,因此安妮达为握有他的把柄而感到欣慰,她随时可以在需要时利
用这个把柄来对付他。卡统建议我应该跟安妮达·格物伯谈判一下,或是纳蒂娜——她
现在自称为纳蒂娜。给她足够的金钱,他认为她将愿意出让钻石,背叛她原来的雇主。
他会马上打电报给她。
“我仍然怀疑卡统。他是一个容易受恐吓的人,但是在恐惧之中,他会说出一些让
你不太容易辨出真假的话来。我回到旅馆去等着。到了第二天傍晚,我判断他应该已经
收到了回电。我去找他,他们说卡统先生离开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就会回来。我立即感
到怀疑。我化名问出,他实际上是搭上一艘开往英格兰的“吉尔摩登堡”号,两天内将
离开开普敦。我正好有足够的时间到开普敦去赶上同一班船。
“我不想让卡统在船上发现我,我在剑桥时,当过一段时日的演员,对我来说,很
简单便可以化装成一个留着大胡须的中年绅士。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卡统,假装生病,尽
可能留在我的舱房里。
“当我们抵达伦敦时,我很容易便跟踪上他。他下了船直接走进一家旅馆,一直到
了第二天都没有出来过。到了快一点钟时,他离开了旅馆,我在他后面跟踪他。他直接
去找一家在‘骑士桥’的房地产经销商,要求租赁河边上比较特出的房子。
“我也在旁边的柜台那里询问有关房子的事,这时安妮达·格物伯,也就是纳蒂娜,
突然走了进来。华丽、傲慢,而且几乎跟以前一样漂亮。天啊!我是多么地痛恨她。她
在那里,那毁了我一生的女人——她也毁了我朋友比我更美好的一生。那时我几乎忍不
住冲过去,把她狠狠地掐死!一时之间,我感到血液倒流,愤恨填膺。我几乎听不进经
纪商在说些什么。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高而清晰,带着夸张的外国腔调:‘磨房,
马罗的磨房。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的房产。这似乎适合我。不管怎样,我先去看看再
说。’”
“那个人给了她一张证书,她以一向傲慢无礼的态度走了出去。她装出一点也不认
识卡统的样子,然而我深信他们在那儿的会面,是一项预谋。然后我遽下结论,我不晓
得尤斯特士爵士那时是在坎内,因此我认为这桩找房子的事,只不过是为了要到磨房去
见他的障眼术而已。我知道钻石窃案发生时,他在南非。我没有见过他,立即妄下结论,
认为他就是那个我常听说的神秘的‘上校’。
“我跟踪他们两个,纳蒂娜走进了海德公园旅馆,我加快脚步跟了进去。她直接走
进餐厅,我决定那时最好不要冒被她认出来的危险,还是继续去跟踪卡统的好。我很希
望他是要去拿钻石,那我就可以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露出真面目,让他吓得说出实情。
我跟踪他走进海德公园角车站。他自己一个人站在月台的尾端。除了有一个女孩站在附
近外,没有其他的人。我决定过去跟他打招呼。你知道再下去发生了什么。在突然见到
一个他认为远在南非的人的极度震惊之下。他惊惶地往后退而掉到电轨上。他一直是个
懦夫。我假装是个医生,按他的口袋。他的口袋里有一个装满字条的皮夹、一两封不重
要的信、一卷底片——这卷底片我后来一定掉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及一张字条,上面
写着二二日在“吉尔摩登堡”号上的一次约会。在匆促离去之间,我把这张字条也掉了,
但是幸好我记得上面所写的数目字。
“我急急地走进最近的洗手间,很快地除去脸上的化妆。我不想因为扒窃死人的口
袋而被人追踪、然后我回到海德公园旅馆,纳蒂娜还在吃中饭。我不用赘言我如何跟踪
她到马罗。她走进那幢房子,而我向那个小屋的妇人佯称我是跟她一道的。然后我也走
了进去。”
他停了下来。一阵逼人的静寂。
“你会相信我,安妮,不是吗?我对天发誓,以下我要说的绝对是实情。我怀着一
种想谋杀她的心理,在她之后走进那幢房子——而她已死了!我在楼上的房间里发现她
的尸体——天啊!太可怕了。死了——我只不过晚她三分多钟走进那幢房子,而房子里
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迹象!当然我立即了解到我的可怕处境。凶手已巧妙地安排了一个代
罪羔羊,‘上校’的手法实在太干净利落了。我再度成为他的牺牲品,我真是太笨了,
如此轻易地自动走入他设下的陷阱里!
“我几乎不晓得我再下去做了什么。我打算装出正常的样子走出那个地方,但是我
知道凶杀案不久便会被发现,而有关我的容貌的一切描述,将被电传至各地去。
“我躲了几天,动也不敢动。最后,我的机会来了。我偷听到两位中年绅士在街上
的谈话,其中之一是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我立刻想到装成是他的秘书这个念头,我
听到的片断谈话给了我线索。现在我不再那么确定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就是那‘上校’
了。他的房子可能只是碰巧被指定为暗杀地点,为了某种我无法了解的动机。”
“你知不知道,”我插嘴说,“谋杀案发生的时候,彼吉特人在马罗?”
“那就对了。我以为他跟尤斯特士爵士一起在坎内。”
“他应该是到佛罗伦斯去——但是他并没去。我深信他是在马罗,但是,当然,我
无法证实。”
“想想我竟然没怀疑过彼吉特,一直到那天晚上他企图把你推落海里。那家伙是个
令人惊叹的演员。”
“是的,不是吗?”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挑选‘磨房’。彼吉特可以不受人注意地进出那幢房子。当然
他并不反对我陪尤斯特士爵士一起在船上,他不希望我立即被逮捕。你知道,纳蒂娜显
然并没有像他们所意料地,带着钻石到磨房去。我猜想钻石事实上是在卡统手中,而他
把它们藏在‘吉尔摩登堡’号上某个地方,他们希望我知道钻石藏在什么地方。‘上校’
一天没找回钻石,就一天不得安宁,仍然身处危机之中——因此他不惜代价地急于取得
钻石。卡统到底把它们藏在什么地方——如果他真的把它们藏起来——我一点也不知
道。”
“那是另一个故事,”我说,“我的故事。我现在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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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当我向他重述以上几章所叙述的事件时,他专注地听着。令他极感困惑震惊的是,
钻石一直在我手中——或该说在苏珊妮手中。这是他从没想过的事。当然,听了他的故
事之后,我了解了卡统的安排——或者该说是纳蒂娜的,因为我想那无疑地是她的主意。
那样安排之后,即使钻石被警方搜到,也不会怀疑到她或她丈夫身上。只有她自己晓得
这项秘密,而‘上校’作梦也想不到她会信任一个船上的服务生,把钻石交给他保管。
哈瑞在盗窃的罪名之下似乎是无辜的。但是另一项更重的控拆使得我们无法采取行
动,因为,在谋杀案发生之后,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他无法出面证实他的清白。
我们一直重复回想的是,“上校”是什么人。他到底是,或者不是彼吉特?
“我认为只有从一件事情看来他是那个‘上校’,”哈瑞说,“看来似乎十分确定
无疑的,是彼吉特在马罗杀了安妮达·格物伯——而这当然导出他实际上就是‘上校’
的推论,因为安妮达的事不可能与他的手下谈。不——唯一跟这看法不合的是,你到这
里的那一晚,他企图把你推下山。你亲眼看到彼吉特留在开普敦——在下一个星期三之
前,他根本不可能到这里来。他不可能在这里有秘密手下,而他所有的计划都是要在开
普敦对付你。当然,他可能打电报给他在约翰尼斯堡的手下,给他一些指示,他的手下
可以在马菲重搭上到罗得西亚的火车,但是他的指示必须特别详细而且能译成电报拍
出。”
我们静静坐在那儿,然后哈瑞慢慢地继续说:
“你说当你离开饭店的时候,布莱儿夫人正在睡觉,而且你听到尤斯特士爵士正在
向佩蒂格鲁小姐口述?那瑞斯上校呢?”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他有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你和我之间可能有友善的关系存在?”
“也许有,”我忆起了我们从马陀波斯回饭店归途中的谈话,有所思地说,“他的
个性很强,”我继续说,“但一点也不像是我脑海中的‘上校’,而且,无论如何,这
个想法太荒谬了。他替政府特务机构工作。”
“你怎么知道?世界上最简单的事莫过于如此暗示人家。没有人会去查证,而一传
十,十传百,直到每个人都如福音一般地信以为真。这是掩饰任何不法行动的最好方法。
安妮,你喜欢瑞斯吗?”
“我喜欢——又不喜欢。他令我着迷又令我有压迫感;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
是我对他总是有点害怕。”
“你知道,庆伯利窃案发生的时候,他也在南非。”哈瑞慢慢地说。
“但是是他告诉苏珊妮有关‘上校’的一切,以及他如何到巴黎去想揭他的底,绳
之以法的。”
“遁词——非常聪明的遁词。”
“然而彼吉特是从哪里介入的?他是不是受雇于瑞斯?”
“也许是,”哈瑞慢条斯理地说,“他根本就没有介入。”
“什么?”
“回想一下,安妮,你有没有听过彼吉特讲他自己那晚在吉尔摩登堡号上的事?”
“有——透过尤斯特士爵士。”
我向他重述,他仔细听着。
“他看到一个人从尤斯特士爵士的舱房那边走过来,而他跟踪他到甲板上,他是不
是这样说?再来,尤斯特士爵士对面的舱房是谁的?瑞斯上校。假设瑞斯上校悄悄溜到
甲板上,向你攻击,跑回去时正好遇到彼吉特走到餐厅门口,他把他击昏,然后跳进去,
把门关上。我们追过去,发现彼吉特躺在那里。这种说法怎么样?”
“你忘了,他肯定地宣称是你把他击昏的。”
“好,假使他正好醒过来时,看到我消失的背影呢?他难道不会认为我是攻击他的
人吗?”尤其是他一直以为他在跟踪的人是我?”
“是的,很可能,”我慢慢地说,“但是这改变了我们所有的想法,还有其他的事
实。”
“其他的大部分都可以解释。在开普敦跟踪你的人跟彼吉特讲话,而彼吉特看表。
那个人可能只是问他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那只是巧合?”
“不完全是。这只是一种看法。还有一种彼吉特跟这件事有关的看法。为什么‘磨
房’被选为谋杀的地点?是不是因为钻石被窃时,彼吉特人在庆伯利?是不是他被选为
代罪羊羔,如果我不是那么倒霉正好碰上的话?”
“那么你认为他可能是完全清白无辜的?”
“看起来是这样,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必须找出他在马罗干什么。如果他有
个合理的解释,那我们就找对路了。”
他站了起来。
“已经半夜了。进来,安妮,睡一觉。天一破晓,我就带你上船。你必须赶上李文
斯顿的火车。我那里有一个朋友可以把你藏起来,直到火车出发。你到拉瓦市去,搭上
到贝拉去的火车。我可以从我在李文斯顿的朋友那里问出,饭店那边的情形以及你的朋
友现在在那里。”
“贝拉,”我沉思地说。
“是的,安妮,你去贝拉。这是男人的事,留给我办,你不要管。”
当我们在商讨那些情况时,我们暂时摆脱了这种情绪,但是现在它又回来了。我们
甚至彼此互不相视。
“很好,”我说完即走进小屋里。
我躺在铺着兽皮的床上,但是并没有睡,我可以听到哈瑞·雷本在外面走来走去,
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后他叫我:
“起来,安妮,该走了。”
我听话地起床走出去,天色仍然黑暗,但是我知道黎明已经不远了。
“我们将坐独木舟,不是汽船——”哈瑞说,突然停住,举起他的手。
“不要出声!那是什么?”
我用心听,但什么都没听到。他的耳力比我税利,但那是因为他长久住在野地里。
现在我也听到了——那是微弱的拍水声,从河的右岸那边传来,而且很快地向我们的小
船坞接近过来。
我们在黑暗中睁亮眼睛,可以看到水面上有个黑点。那是一条小船。然后出现一点
短暂的火光,有人划亮火柴。借着那一点火光,我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影;那是木增堡别
墅那个红胡子的荷兰人。其他的都是土著。
“快——回屋子里。”
哈瑞催我跟他一起进去。他从墙上取下了几枝来复枪和一枝左轮枪。
“你会不会装来复枪子弹?”
“我没装过,教我怎么装。”
我吸收了他的指导。我们关上门,哈瑞站在可以俯视小船坞的窗口旁。小船正好快
要靠进来。
“谁?”哈瑞以铜铃般的声音向外喊。
说时迟,那时快,我们的访客注意力很快地转向我们,一群子弹呼啸过来,打在我
们附近,幸好我们都没被击中。哈瑞举起来复枪,愤怒地不断开火。我听到两声惨叫和
落水声。
“那已给了他们一点颜色看,”他冷酷地说,伸手取第二枝来复枪,“站后面一点,
安妮,看在上帝的份上,还有,子弹装快一点。”
又是一波子弹呼啸而来,其中一颗正好擦过哈瑞的脸颊。他的反击比他们更激烈。
当他伸手过来时,我已又将来复枪装满子弹。他在转回窗口之前,用左手抱住我,重重
地吻了我一下,他突然大叫起来。
“他们跑了——受不了了。他们在水上简直像活靶一样,而他们无法知道有多少人。
他们暂时逃走了——但是他们会再回来。我们必须准备迎战。”他丢下来复枪,转身向
我。
“安妮!你这美人!你太美妙了!你这小皇后!像狮子一样勇敢。黑发的女巫!”
他抱住我,吻着我的头发,我的眼睛,我的嘴。
“现在开始工作,”他突然放开我说,“把那些锡罐装的石蜡拿出去。”
我照他的话行事。他在屋子里忙着。现在我看到他在屋顶上,手臂夹着东西爬着。
一两分钟之后,他又跟我在一起。
“到船上去,我们必须把它带到另一边去。”
当我离去时,他捡起了石蜡。
“他们回来了,”我温柔地说。我看到那黑点从对岸传过来。
他跑下来。
“正好赶上。咦——船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两条船都被割掉绳索在水上漂着。哈瑞轻吹着口哨。
“我们被困了,亲爱的,介不介意?”
“跟你在一起不会。”
“啊,但是死在一起可不好玩,我们还不至于如此就完了。看——他们这次来了两
条船,分别将在两个不同的地点上岸。现在该轮到我的小把戏表演了。”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道长长的火焰从小屋里上升。火光照出了屋顶上两个蹲伏缩
在一起的人影。
“那是我的旧衣服——塞满了毛毯——但是他们能维持一段时间不会滚下来。来,
安妮,我们必须破釜沉舟一试。”
我们手牵手跑到小岛另一边,只有一条窄水道将小岛和对岸分隔开来。
“我们必须游过去。你会不会游泳,安妮?那没什么关系,我可以带你过去。这里
不适合船行——岩石太多了,但却适合游泳,而且也是到李文斯顿去的正确方向。”
“我稍微会游一点——游得比这水道还远。怎么了,哈瑞?”因为我看到他脸上露
出冷酷的表情。“鲨鱼?”
“不,你这小呆头鹅。鲨鱼生活在海上。但是你实在精明,安妮,鳄鱼,这才是麻
烦。”
“鳄鱼?”
“是的,不要管它们——或是祈祷,你感到需要怎么样才能心安,就怎么样。”
我们投入水中。我的祈祷一定产生了效用,因为我们安然上岸,全身湿漉漉地坐在
河堤上。
“现在到李文斯顿去。这副样子去,是很难堪,也太匆忙了,但是非去不可。”
那段路走起来真像一场噩梦一样。我的湿裙子不时地拍打着双腿,而我的袜子不久
便被荆棘勾破。最后我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哈瑞走了回来。
“撑下去,亲爱的,我背你一程。”
我就是那样进入李文斯顿镇的,像一袋煤炭似地横在他肩上。他是怎么扛我走完全
程的,我不知道。那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刚刚出现。哈瑞的朋友是一个开土产店的二十
岁年轻人。他的名字叫尼德——也许他有另一个名字,但是我从没听过,当他看到哈瑞
全身湿透地扛着一个湿淋淋的女性进门时,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男人是很奇妙的。
当我们用色彩俗丽的曼彻斯特毯子裹着身子时,他拿出食物及热咖啡给我们,并帮
助我们把衣服烘干。我们躲在小屋后面的小房间里,而他出去探询尤斯特士爵士一行的
消息,以及他们是否还有人留在饭店里。
这时我告诉哈瑞,没有什么值得我去贝拉的。不管怎样,我不是故意不听他的话,
但是现在这项行动的所有理由都已消失了。那个计划的着眼点是我的敌人相信我已经死
了,而现在他们知道我并没有死,我到贝拉去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们很容易跟踪我到那
里,然后悄悄地把我杀掉,那时将没有人可以保护我。最后的安排是,我该加入苏珊妮,
不管她在什么地方,而且尽我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自己,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去招惹
那“上校”。
我将静静地跟她在一起,等待哈瑞的指示。钻石将以巴克的名义存入银行。
“对了,”我深思地说,“我们必须有某种通信的密码,我们不想再被假冒的信息
所欺蒙。”
“那太简单了,任何真正出自我手笔的信件,通篇都有一个‘和’字贯穿。”
“没有这个注册商标,就不是真迹,”我细声地说,“那电报呢?”
“任何发自我的电报,都有‘安迪’署名。”
“火车不久就要进站了,哈瑞,”尼德探头进来说,又很快地缩回去。
我站了起来。
“还有,如果我碰上了一个老实可靠的人,要不要跟他结婚?”我假装一本正经地
问。
哈瑞走近我。
“上帝!安妮,如果你嫁给我以外的任何人,我会把他的脖子扭断。至于你——”
“怎么样?”我兴奋地说。
“我会把你带走,然后打得你鼻青眼肿!”
“我真选到了一位好丈夫!”我嘲弄他说,“他可不要隔夜就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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