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件事情,天黑时尤其不喜欢,于是便设法做些游戏,让自己容易走完这寂寞的长途。
大家一定都记得小时候数石块以及迷路时的感觉——我做的就是这种游戏。使我吃惊的是,我发现只要久久地凝。。。。。。。。。。。。。。。
视周围环境,我就会融化到里面,消失在其中——就好。。。。。。。。。。。。。。。。。。。。
像那儿亮开了一块虚空,我就消失在那虚空里面。就好。。。。。。。。。。。。。。。。。。。。
像,你让自己觉得:你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也。。。。。。。。。。。。。。。。。。
就是说,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但是接着你就会感到害怕,因为你无法鼓起勇气。
当时我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觉得与周围融为一体;然后又因为害怕,只好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直到恢复正常为止。
在人类生活中,人会因为过分引人注目而产生各种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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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焦虑使人的注意力转向自身。也许,这些焦虑有着生物学上的对应行为现象。人为了防备过分引人注目的危险,便试图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尽可能使他人难于识别自己。例如,奥本多夫(Oberndorf,1950年)就曾提出,非人化是一种防御机制,其目的是“装傻”。在第八章,我们将通过彼得的个案,较为详尽地考察这样一些防卫机制。
像每一个人,成为别人,扮演某人,假名,匿名,成为无人(从精神病学上说,假装没有人)等等,都是一些防卫机制。它们在某些精神分裂性和精神分裂症状态中,有着十分彻底的表现。
就刚才那位患者而言,当她感觉自己融没于周围环境时,便害怕起来。接着,正如她自己所说:“只好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直到恢复正常为止。”由此引出一个重要的问题。我认为,这位患者那种特殊的焦虑防卫机制,恐怕只能是存在性不安的产物。如果个体的身分感得到牢固的确立,它就不会轻易失去。
一位12岁的姑娘,不应该那么容易就失落在自己的游戏之中。因而,有可能,首先,正是这种存在性不安至少部分地诱发了她的焦虑;接着,她又以软弱作为逃避的手段。
实际上,在詹姆斯、戴维、D女士以及其他一些人的个案中,我们已经看到了同样的原理。就刚才那位患者而言,她通过融入环境而丧失了自主性的身分,实际上她失落了自己;而那被抛弃在虚空中、在愈益浓厚的夜色中,以及在危险中的孤苦伶仃的东西,正是她的“自我”。
可以对上述原理作出如下最具普遍性的表述:当面临丧失存在的危险,个体的防卫机制便萎退为一种非在(nonb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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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分裂的自我
ing)状态;然而同时,个体内心始终认为,这种萎退仅仅是一种游戏、一种作假。
关于这一点,蒂利希(1952年,第62页)写道:“神经症是通过逃避存在而逃避非在的方式。”
个体的困难在于,他会发现自己一直在作假;他还会发现,他的确萎退入了非在的状态,其程度比他所能想象的更严重。他本来十分害怕这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他丧失了自主感、现实感、生命感、身分感;从这种状态,他无法仅仅依靠反复念诵自己的名字,去重新获得他在生活之中的立足之地。事实上,前面那位姑娘的游戏正是这样走火入魔的。
在她写下上面那段文字之时,她陷于严重的人格解体状态已经好几年了。
在所论问题范围之内,一切都是相互矛盾、相互冲突的。
在第五章我们曾经指出,自我既害怕也渴望现实的生动性。
自我害怕变得生动和真实,因为它害怕由此走向毁灭。
“自我意识”就包含在这一矛盾之中。
那位12岁的小姑娘融没到环境之中;而在上一章我们看到,也有人很容易融没到他人之中,也害怕由此失去自己的身分。这样的个体把他对自身自我的意识用作与他人分离的手段。在这种情况中,自我意识被用来帮助支撑个体风雨飘摇的存在性安全感。
对意识,特别是对自我意识的这种强调,分散为许多方面。例如,与癔症患者相比较而言,癔症患者多半只是很高兴能忘掉或“压抑”自身存在的各个方面;而精神分裂性个体的典型特征,则是力图使对自身的意识尽可能深广。
然而,我们已经指出过,在精神分裂性个体容易陷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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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审视中,是怎样充满了敌意。精神分裂性个体(此处也可包括精神分裂症患者)并未沐浴在可爱的自敬自爱的温暖之中。自我审视很不恰当地被视为一种自恋。就此处所论而言,精神分裂性个体或精神分裂症患者都不属自恋之列。正如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所说(见边码第204页)
,她被炙烤在一轮黑色的太阳之下,那黑阳闪着灼热耀眼的光芒。精神分裂性个体就是这样,生存于自我审视的黑太阳之下,那是一只苦痛而不祥的眼睛。自我意识的逼人目光毁灭了他的自发性和新鲜活泼的生机,毁灭了一切欢乐。一切都在那灼人的凝视之下雕谢枯萎;而在这同时,个体仍然强迫性地沉溺于对自身精神和肉体过程的顽强观察,尽管从深刻的意义上说个体并非处于自恋状态。。。
与此极为相似的一种情况,前面已用不同的方式谈到过了,那就是,精神分裂性个体将他与他自己的关系非人化了。
换句话说,通过对自身存在之生动的自发性的严酷审视,他伤害了这种自发性,把它变成了死气沉沉、了无生气的某物。
对他人,他复如此;反过来,他也害怕他人以己之道(僵化)还己之身。
现在我们可以指出,由于个体害怕不死气沉沉、了无生。
气(正如我们已经指出,他畏惧现实的生动性)
,他也就害怕失去对他自己的意识。对他自己的意识始终是一种保证,使。。
他能继续生存下去,虽然这种生存也许不得不是一种僵死的生存(adeathinlife)。
对外界客体的意识变得不那么危险了。
B B这样,意识变成一架雷达、一架扫描装置。这样,个体感到客体是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这种意识发射死光,它具有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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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力:僵化的能力(把自己或他人变为石头,变为物体)
,以及透视的能力。于是,只要个体感觉到他人的注视,便会产生持续的畏惧和怨恨,害怕被变成他人拥有之物,害怕被他人洞穿自己,害怕被他人的力量所控制。这样的个体无法达到自由的境界。
为预防上述危险,个体也许会试图将他人变为石头。然而不幸的是,一旦他人被自己的目光僵化为石头,自然就无法继续注视。于是,个体成为唯一能看见自己的人。这一过程走向极端后,便会反过来沿相反的方向进行,个体会焦急地渴望摆脱阴森、严酷的自我意识;而成为被他人洞穿和控制的被动之物,反倒成了一种拯救。在这样的摆荡中,个体别无选择,永无安宁。
这种强迫性的先入之见(觉得自己被他人注视,甚至仅仅是可能被看见)
,意味着希望不被注视、不可见的幻想。前面已经看到,如果可被看见这件事虽给人困扰,却能为生存提供保证,那么,它就将具有两种同等的意义。
“自我意识”的人陷于困境,进退两难。他可能需要被他。。
人注视和认可,以便维持他的真实感和身分感。
然而同时,他人又意味着对他之身分和现实的威胁。为了摆脱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个体会作出极为复杂微妙的努力,用我们描述过的隐秘的内自我和假自我行为系统来帮助自己解决问题。例如,詹姆斯感到,“他人提供我的生存”。他觉得自己是虚空和无人。
“除非他人在场,我无法有真实感……”然而,他人又总让他感觉不安,因为与他人相处(跟与他自己独处一样)使他感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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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自我意识”的人强迫性地寻找同伴,却又绝不允许自己在他人面前“成为自己”。他害怕孤独,竭力避免社会性的焦虑,但又从不与他人真正相处。他之所说与所想很。。
难相符,扮演的社会角色总与真实的自我相去甚远。即便某人开的玩笑没有意思,他也尽力让自己发笑;但内心感到高。。
兴时,却表现得神色厌烦。对“的确”有好感的人,他相当冷淡,却与内心并不喜欢的人交友。因此,没有谁真正了解他,理解他。只有在孤独中,他才感到安全,才有可能成为他自己,当然也伴随着空虚感和不真实感。
只要有他人在场,。。
他便竭力伪装自己,扮演暧昧的角色。他的社会角色让人感到虚废。
他最为渴望的乃是“一次认可”
,但真正面对认可时,他又没准会不知所措,甚至感到害怕,从而“放弃自己”。
他越是隐藏自己的“真自我”
,他在别人面前的表现就越是虚假,越带强迫性。结果,他会发展到极端的自恋,极端的裸露癖。他实际上害怕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并因此厌恨自己;然而,他却又强迫性地暴露那些他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衣着浮华,不停地高声谈论,想引人注意。他总是把注意力引向自己,同时却又把注意力引离他的自我。他的。
整个行为是强迫性的;满脑袋想的是引人注目,渴望为人所知,同时却对此畏惧不已。
在这里,“自我”变成了一种不可见的超越性的实体,只为它自己所知。行动中的身体不再是自我的表达。自我并未真实地存在于身体之中,它被剥离出来,形影孑孓。我们回想起R女士(参见边码第54页)
,她的行为的含义是:“我只是别人眼中之物。”而詹姆斯的个案则显示了相反的内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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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任何人都无法看到真正的我。”对詹姆斯来说,他的裸露癖是为了避免人们发现他对自己的感觉:觉得自己本来是什么人,是谁。
面对他人,成年人无法把被人看见或不可见作为稳固的防卫机制,因为,虽然这两种手段都能提供各自的安全感,但是也都包含着各自的危险。
这其中的复杂性,可以通过最早、最单纯的婴儿状态中的复杂内容揭示出来。
捉迷藏是一种常见的儿童游戏。实际上,这种游戏可以有不同的方式,既可以独自一人在镜子面前进行,也可跟成年人一道进行。
1920年,弗洛伊德写过一段著名的文字,描述一个小男孩玩线卷。
在这段文字的脚注中,弗洛伊德谈到了这种游戏。
在引用这个脚注之前,有必要先转述这段著名的文字。
这孩子的智力发展,没有任何早熟的迹象。一岁半时,他只能说不多几个可让人听懂的单词,可他能用几种不同的声音表达他的意思,让身边的人理解。他与父母和保姆阿姨相处得很好,常被夸作“好孩子”。他不吵夜,很自觉,不乱动东西,也不乱窜屋子,特别是,即便妈妈离开几小时,他也从不哭闹。
可他很依恋母亲,她不仅自己喂养他,也亲手照料他。然而,这个好孩子却不时会表现出一种不安的行为:把能抓到手里的东西扔到角落里或床底下或别的地方,然后寻找,捡起来。当他进行这种行为时,便激动地发出响亮的、拉长的声音:“喔—喔—喔—喔!”
同时脸上显露兴趣和满意的神情。
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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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与孩子的母亲讨论的结果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感叹词,而且是德语单词fort(不见了)。我终于认识到,这孩子用手里的玩具或别的什么是在玩“不见了”
的游戏。
另一次观察证实了我的想法。这孩子有一个绕着线的木线卷,他从不在地板上拖着玩,把它当作马车或其他什么。他总是握住线头,非常熟练地将线卷扔进有围帘的摇床里,眼看着线卷消失在围帘后面,同时嘴里发出“喔—喔—喔—喔”的叫声。接下来,他又把线卷拖出摇床。当他重新看到线卷时,便高兴地发出“da”
(在这儿哪)。可见,孩子进行的乃是完整的游戏:消失和再现。
通常,人们只看到第一个动作,看到孩子不厌倦地重复这个动作,认为这就是完整的游戏。但实际上,第二个动作无疑带给孩子更大的快乐。
在这段文字下面,弗洛伊德加了一条重要的脚注:
接下来的进一步观察充分证实了这一解释。
有一天,母亲离家耽搁了好几个小时。
当她回来时,孩子冲她说:“宝宝喔—喔—喔—喔!”最初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稍后便发现,在这段独自一人的时间里,这孩子找到了让。。。。。。。
他自己消失不见的方法(着重号为引者所加)。
家中有一。。。。。。。。。。
面离地面有一段距离的大镜子,通过在镜子面前蹲下的方法,他得以使镜中的自己“不见了”。
也就是说,小男孩不仅是在扮演妈妈消失的游戏,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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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演自己消失的游戏。弗洛伊德猜想,两种游戏都应理解为这样的企图:通过不断重复对危险情境的焦虑去把握这种焦虑。
如果的确如此,那就意味着,小男孩对自己不可见的恐惧,对自己消失的恐惧,是与对母亲消失的恐惧密切相联系的。看来,就确定的年龄阶段而言,母亲的失去,会使个体面临失去自我的危险。然而问题在于,妈妈并不只是孩子可以看到的东西,而是可以看到孩子的人。
因而我们可以认为:。。。
作为一个人接受母爱的关注,这一经验是自我发展的必要成分。
一般而言,婴儿几乎总是处于成人的关注之下。
然而,被注视仅仅是他的整个存在所受的关注之一。他受到注意、爱抚、轻摇、拥抱、抛空、洗浴,就某种范围而言,他的这些肉体经历都不会重复。一些母亲能够认可孩子的“智力”发展过程,并对之作出反应,但却不能富有责任感地接受孩子具体的肉体实在性;另一些母亲则有相反的倾向。
很有可能,母亲对婴儿身上“智力”方面或“肉体”方面缺少有责任感。。。。。。
的关注,将导致严重的后果。。。。
对上述游戏的进一步观察表明,正如弗洛伊德所设想,孩子能够通过消除自己在镜中的影象使自己消失。
这就是说,如。。
果他看不到自己在那儿,他自己就会“不见了”。这样,通过。。。
镜子的帮助,他得出一个分裂性的假定:有两个“他”
,一个在那儿,另一个在这儿。也就是说,当关注他之存在的人。。。。
(如妈妈)
失去或不在时,为了克服或为了试图克服这种缺失,他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从镜子里面关注着他。
然而,虽然他能从镜中看到的“人”既非他自己也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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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而仅仅是他自己的影象,但当他不再看到自己在镜子中的影象时,他自己也就消失了。其方式可能是:当他不再感到为妈妈或他人所关注时,他就感到自己消失了。对于个体来说,现实的他人可能在任何时候离去、死亡,无法回应个体对他的感情,从而让个体感受到威胁;现实的他人也可能更直接地表现为爆聚或洞穿的威胁。无论哪种情况,精神分裂性个体都力图以这个小男孩所遵循的方式成为自己的镜子,把自己尚具整体性的亚二元性的自我变成两个自我,即变为实际的二元体。对于上述这个有“两个自我”的小男孩而言,他自己实际的自我是在镜外;可以想象,这一自我随时准备与妈妈认同。当个体为某人所关注时,个体的自我与。。。。。。。。。。。。。。。。
此人幻象的认同作用可能对另外那个从旁观察的自我之性格。。。。。。。。。
特征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前面已经指出,这一旁观的自我常常毁灭和窒息任何为其所注视之物。这种情况相当于在个体之存在的中心存在着一个毁灭性的观察者。上面那位男孩便可能是为异己的、破坏性的观察者所左右,这观察者当其不在时便变坏了,占据了旁观自我的位置,占据了在镜子之外的男孩自己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通过像他人一样观察自己,他重新获得对他自己的意识,感到自己是他人眼里的客体。这也就是相当于他把自己的眼睛借予他人,以使自己始终处于注视之下。这样,他变成了自己眼中的客体,他自己身上分化出的部分洞穿他、注视他。然而,这一部分身上已经形成破坏性的特征;而他已经感到,这些特征将为那位真正的他人所有。
上述镜子游戏可以有特殊的形式。
一位男人突然发病,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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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从镜中看到别人——“他”
(其实是他自己在镜子中的影象)——之时。在一阵妄想型的精神紊乱中,“他”变成了他自己的杀手。
“他”策划了谋杀他(即患者自己)的阴谋,而他(患者)决定“用一颗子弹穿透‘他’”(他之错乱的自我)。
在那位小男孩的镜子游戏中,小男孩充当了他的感知者——他母亲。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正在以某种魔法谋杀自己:谋杀他自己在镜子中的影象。在后面研究精神分裂症时,我们还将回到这种特殊状态。小男孩的游戏中有两种成分:让自己消失和再现,以及让妈妈(象征性地)消失和再现。对。。
于他来说,两者必定具有相似的含义。然而,只有当我们相信,他所面临的危险不仅是看不到妈妈,也包括感觉不到自己被妈妈所注视,他的游戏才有意义。在这种情形中,存在=被感知,对他人和自我都是如此。
笔者自己的一个女儿在两岁半时也扮演了一种相似的游戏。她命令我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许看!”然后又命令:“看我!”这时,我就一下子放开手,并在看到她时表现出惊喜的神情。我也曾被要求假装对她视而不见,还让她带着跟别的孩子一道做这种游戏,其内容当然是装着没看见他们干捣蛋事儿。其中的要点看来在于孩子暂时性地感觉自己没被注视,而并不在于孩子没有看见我。还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游戏中并未发生实际的生理分离,无论大人或孩子都不必藏起来或真正消失。这是一种魔法般的躲躲猫游戏。
孩子在母亲离开时哭叫,是由于他自己的存在面临消失的危险,因为存在=被感知,孩子也不例外。只有当母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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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他才能充分地生存、运动、存在。为什么孩子都希望夜。。。。。。
里始终亮着灯,在睡熟之前都不希望父母离去?这一类需要的原因之一或许是:如果孩子看不见自己,或者说如果他感觉不到在被他人看见,如果孩子听不见他人的声音或被他人听见,他就会感到恐惧。从现象学上说,睡着意味着失去对自身存在以及外部世界的意识。
这本身就令人害怕,因而,在他入睡即失去对自身存在之意识的过程中,他需要感到被别。
的人看见和听见。在睡眠中,照亮自身存在的“内在”光明。
熄灭了。因而,点燃一盏灯,不仅使他感到醒来时不含有黑暗的恐惧,也提供一种魔法般的保护,使他在睡眠中能受到仁爱的父母、善良的仙女和小妖精,以及小天使们的守望。
比起黑暗中可能潜伏的怪诞恐怖之物,或许还有更大的恐惧,那就是,黑暗中空无一物,空无一人。因而,失去对自己的意。。。。。。。。
识,或许正与虚无相同。精神分裂性个体让自己确信,他的生存始终伴随着对自己的意识。然而他正是为他自己的内视之眼和洞穿之眼所困扰。
希望被感知的需要,当然并非单纯视觉上的问题。它还包括为他人所赞美、所鼓励的普遍性的需要,自身整个生存被人认可的需要,以及被爱的需要。生活中有些人无法在自身内部支撑起自己的身分感,或者就像卡夫卡笔下那位恳求者,无法从内心相信自己活着。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只有当他们被别人所感知,他们才会感到自己是真实的活人——就像R女士,当她得不到别人(充分了解她的人)的认可或不能幻想自己得到这种认可时,当她得不到别人(可以对她作出重要反应的人)的反应时,她就会感到非人化的威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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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被注视的需要建立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上:“我是他人所知和所认可之所是。”她需要使自己确信:了解自己的人在场。
这样的人在场,会暂时减轻她关于自己是谁的不确定性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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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彼得个案
我不喜欢用“心理”这个词,没有什么东西是“心理的”。让我们说,人能够改善自己的生活。
让-保尔。萨特
此处的个案涉及到许多问题,读者可以看到它们是怎样产生的。这些问题将在后面两章中得到讨论。
彼得,25岁,身材高大,看上去非常健康。他向我抱怨说,他身上老发出一种讨厌的气味儿。他自己闻得分明,却不大清楚别人是否也闻得出。彼得认为这味儿主要来自下身和生殖器部位。
在新鲜空气中,它显得像是燃烧发出的味儿,但通常使他想起什么酸臭腐败的东西;想起铁路小站的候车室——满是煤烟、砂砾,霉气扑鼻;想起他在其中长大的家——贫民区公寓里那几间破烂的房子。
他无法摆脱这味儿,即便洗上几次澡也不见效果。
彼得的叔父向我介绍了下面一些情况。
彼得的父母不太幸福,可他们彼此关系密切,两人形影不离。结婚10年后他们生了彼得,这是他们的独子。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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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并未因彼得而有什么不同。从出生到中学毕业,彼得一直跟父母睡在同一间屋子里。父母看上去对他一直很好。然而,尽管彼得总是在父母身边,父母却当他没在那里。。。。。。。
母亲从未能给予彼得任何影响,因为她给不出什么影响。
彼得是奶瓶喂大的,身体长得不错,可从未得到抱抚和逗乐。
婴儿时,他总是哭叫。不过,他妈妈并不拒绝或忽视他的要求,衣食冷暖都照料得不错。一直到青春期,彼得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只是,他妈妈几乎完全不对他加以主动的关注。她是个漂亮女人,喜欢穿着打扮和自我欣赏。他爸爸喜欢他妈妈这样,一有可能就为她买衣服,非常自豪能让人看见他跟漂亮的妻子一道。
彼得的叔父认为,他父亲对彼得十分喜爱,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使他无法表现这种感情;相反地,他态度生硬甚至粗暴,老挑彼得的错儿,还常常没为什么理由便一顿好打,一阵乱骂:“废物!”
“大笨蛋!”等等。彼得在学校里功课不错,后来又找到一个好工作,使得贫困的家庭情况大为好转,他父亲的确“为这孩子深感骄傲”。可是,后来彼得就什么也不愿干了,“让他父亲感到沉重的打击”。
彼得是个孤独的孩子,从不调皮。
9岁时,一次空袭夺去了邻家小姑娘的双眼和双亲,这小姑娘也9岁。打那以后有好几年,彼得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和她在一起;他待她无比耐心、和善,教她识别周围的地形,为她讲解图片,与她促膝交谈。后来姑娘部分恢复了视力。她对彼得的叔父说,是彼得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在她双目失明、孤弱无助的时候,是彼得陪她度过了艰难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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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最后几年,叔父通过巧妙的安排,激发了彼得对律师这个职业的兴趣,可这兴趣又很快丧失了。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干了几个月后,彼得又通过舅舅转到一家航运事务所,在那里一直干到服军役。
在军队里他自愿选择了警犬员职务。
两年后服役完毕,他干了一件事情,“把他父亲肺都气炸了”
:他到一家赛狗场担任看养员,“成天跟狗打交道”。不过他只干了一年就离开了,此后打了5个月零活,闲散了7个月。
接下来,他就遇上了“味儿”的麻烦。他身上其实并没发出什么味儿。普通的大夫对此毫无办法,只好建议他找精神病医生咨询。
彼得对他自己的生活作了如下描述:他觉得,他的出生违逆了父母的意愿,他们都不希望他生下来,并且从未饶恕这一点。他觉得,妈妈厌恨他是因为他在出生时损坏了她的形象和身体。他坚持认为,在童年时代母亲经常因此责难他。他觉得父亲厌恨他,首先仅仅是由于他的存在,“他从不给我一点生存位置……”他还认为,父亲恨他可能是因为他出生时损坏了母亲的身体,使她疼痛,不愿有性生活。他觉得自己犹如窃贼和罪人一样来到这个世界上。
读者记得彼得的叔父说过,彼得的父母彼此很感兴趣,而对彼得,却常常好像没这个人。这种无视必然对彼得的自我意识产生作用,我们第二次谈话的录音记录充分揭示了这一点:
彼得:……打从能记事起我就有一种对自己的意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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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1分裂的自我
种自我意识——你知道,从某种意义上看很明显。
我:很明显?
彼得:是啊,很明显。我不过就是在那儿……不过是意识到了我自己。
我:在那儿?
彼得:哦,我想只是在那儿而已。他[他父亲]总是说我打生下来就是个碍眼的东西。
我:碍眼的东西?
彼得:是啊,还把我叫作废物、大笨蛋等等。
我:仅仅是在那儿,这让你感到罪过,不是吗?
彼得:这个,我的确不太清楚……但我想,使我感到罪。。。。。
过的,首先只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
彼得说,他小时的确常独自一人,但并不孤独,“独自一人与孤独并不一样”。
彼得有一种或许应该算作“掩蔽性”
记忆①:大约4、5岁时,妈妈发现他正玩自己的阴茎,便告诉他它会因此而长不大;7、8岁时,他与一位同龄小姑娘有过几次性接触;可是,直到大约14岁,他都还没有手淫行为。
所有这些导致了他自我意识的紧张,对于他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他最初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回忆,直到好多个月以后,他才不经意地谈起那位瞎眼的小姑娘吉恩。
①掩蔽性记忆——精神分析用语,指一种记忆掩蔽了与其相关的其他记忆。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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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中学时,他关于自己的感觉变得更加定形。由于现在有重建对于自身感觉的可能,他开始越来越强烈地感到,他被大家安放在错误的位置上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为了老师和父母而成为什么人,干些什么事,可他又始终觉得,这既不可能,也不公平。他觉得自己被迫要用全部时间和精力去为父母、叔父或老师增光,然而心中却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所有这些努力全是欺骗和虚伪。例如,老师希望他“讲话要有风度”
、穿着“要讲身分”
,但是,这只能使他不伦不类。他是个手淫的孩子,她却让他给同学们念《圣经》,树他为榜样。
当人们谈到他会把《圣经》读得多么好时,他却在心里嘲笑自己。
“这只表明我是个多棒的演员。”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所扮演的角色,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人。他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但又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某个极为特殊的人物,肩负着上帝的特殊使命。但到底是谁?是什么人?……他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