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资治通鉴白话版

_4 司马光 (汉)
孝文王 元年(辛亥、前250)
秦孝文王元年(辛亥,公元前250年)
  [1]冬,十月,己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为庄襄王;尊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夏姬为夏太后。
  [1]冬季,十月,己亥(初四),孝文王正式登王位。但孝文王在位仅三天就去世了,他的儿子嬴异人继位,是为秦庄襄王。庄襄王尊奉嫡母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尊奉生母夏姬为夏太后。
  [2]燕将攻齐聊城,拔之。或谮之燕王,燕将保聊城,不敢归。齐田单攻之,岁馀不下。鲁仲连乃为书,约之矢以射城中,遗燕将,为陈利害曰:“为公计者,不归燕则归齐。今独守孤城,齐兵日益而燕救不至,将何为乎?”燕将见书,泣三日,犹豫不能自决。欲归燕,已有隙;欲降齐,所杀虏于齐甚众,恐已降而后见辱。喟然叹曰:“与人刃我,宁我自刃!”遂自杀。聊城乱,田单克聊城。归,言鲁仲连于齐,欲爵之。仲连逃之海上,曰:“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2]燕国的一位将领率军攻克了齐国的聊城。但是有人却在燕王面前说这个将领的坏话。这位将领因此而据守聊城,不敢返回燕国。齐国相国田单率军反攻聊城,为时一年多仍然攻克不下。齐人鲁仲连便写了一封信,捆在箭上射入城中给那位燕将,向他陈述利害关系说:“替您打算,您不是回燕国就是归附齐国。而现在您独守孤城,齐国的军队一天天增多,燕国的援兵却迟迟不到,您将怎么办呢?”燕将见信后低声哭泣了好几天,但仍然犹豫不决。他想还归燕国,可是已与燕国有了嫌隙;想投降齐国,又因杀戮、俘获的齐国人太多,而害怕降齐后会遭受屈辱。于是长声叹息着说:“与其让人来杀我,宁可我自杀!”便自刎身亡。聊城城内大乱,田单趁机攻下了聊城。田单凯旋后向齐王述说鲁仲连的功绩,并要授给他爵位。鲁仲连为此逃到海边,说:“我与其因获得富贵而屈从于他人,宁可忍受贫贱而能放荡不羁、随心所欲!”
魏安王问天下之高士于子顺,子顺曰:“世无其人也;抑可以为次,其鲁仲连乎!”王曰:“鲁仲连强作之者,非体自然也。”子顺曰:“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变,习与体成,则自然也。”
  魏国国君安王魏圉向孔斌询问谁是天下高士。孔斌说:“世上没有这种人。如果说可以有次一等的,那么这个人就是鲁仲连了!”安厘王说:“鲁仲连是强求自己这样做的,而不是他本性的自然流露。”孔斌说:“人都是要强求自己去做一些事情的。假如这样不停地做下去,便会成为君子;始终不变地这样做,习惯与本性渐渐相融合,也就成为自然的了。”
庄襄王 元年(壬子、前249)
秦庄襄王元年(壬子,公元前249年)
  [1]吕不韦为相国。
  [1]吕不韦任秦国的相国。
  [2]东周君与诸侯谋伐秦;王使相国帅师讨灭之,迁东周君于阳人聚。周既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河南、洛阳、谷城、平阴、偃师、巩、缑氏。
  [2]东周国国君与各诸侯国谋划着共同攻击秦国,庄襄王因此派吕不韦统帅军队讨灭了东周,将东周国君迁移到阳人聚。周王朝至此灭亡,再无人主持祭祀了。周朝至灭亡时共有七邑:河南、洛阳、城、平阴、偃师、巩、缑氏。
  [3]以河南洛阳十万户封相国不韦为文信侯。
  [3]庄襄王封相国吕不韦为文信侯,将河南洛阳十万户作他的封地。
  [4]蒙骜伐韩,取成皋、荥阳,初置三川郡。
  [4]秦将蒙骜攻打韩国,夺取了成皋、荥阳,始设置三川郡。
  [5]楚灭鲁,迁鲁顷公于,为家人。
  [5]楚国灭亡了鲁国,把鲁顷公迁移到,贬为平民。
二年(癸丑、前248)
二年(癸丑,公元前248年)
  [1]日有食之。
  [1]出现日食。
  [2]蒙骜伐赵,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
  [2]秦将蒙骜攻打赵国,夺取了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
  [3]楚春申君言于楚王曰:“淮北地边于齐,其事急,请以为郡而封于江东。”楚王许之。春申君因城吴故墟以为都邑。宫室极盛。
  [3]楚国春申君对楚考烈王说:“淮北地区与齐国接壤,防务吃紧,请在那里设置边郡,并把我封到江东。”楚王答应了他的要求。春申君便在过去吴国的旧都上筑城,作为自己的都邑。他所营造的宫室都极为华丽。
三年(甲寅、前247)
三年(甲寅,公元前247年)
  [1]王攻上党诸城,悉拔之,初置太原郡。
  [1]秦国大将王率军进攻魏国上党郡各城,全部攻取,始设置太原郡。
  [2]蒙骜帅师伐魏,取高都、汲。魏师数败,魏王患之,乃使人请信陵君于赵。信陵君畏得罪,不肯还,诫门下曰:“有敢为魏使通者死!”宾客莫敢谏。毛公、薛公见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卒,信陵君色变,趣驾还魏。魏王持信陵君而泣,以为上将军。信陵君使人求援于诸侯。诸侯闻信陵君复为魏将,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国之师败蒙骜于河外,蒙骜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关,抑之而还。
  [2]秦将蒙骜率军进攻魏国,占领了高都和汲。魏军屡战屡败,魏安王为此而忧虑,便派人到赵国请信陵君魏无忌回国。信陵君惧怕归国后被判罪,不肯返回,并告诫他的门客们说:“有胆敢给魏国使者通报消息的,处死!”于是,宾客们都不敢规劝他。毛公、薛公为此拜见信陵君说:“您所以受到各国的敬重,只是因为强大的魏国还存在。现在魏国的情势危急,而您却毫不顾惜,如此,一旦秦国人攻陷了国都大梁,将先王的宗庙铲为平地,您当以何面目立在天下人的面前啊!”二人的话还未说完,信陵君已脸色大变,即刻驾车赶回魏国。魏王见到信陵君后握着他的手啜泣不止,随即便任命他为上将军。信陵君派人向各诸侯国求援,各国听说信陵君重又担任魏国的大将,都纷纷派兵援救魏国。信陵君率领五国联军在黄河以西击败蒙骜的军队,蒙骜带残部逃崐走。信陵君督师追击到函谷关,将秦军压制在关内后才领兵还魏。
  安陵人缩高之子仕于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谓安陵君曰:“君其遣缩高,吾将仕之以五大夫,使为执节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国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请之。”使吏导使者至缩高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缩高曰:“君之幸高也,将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见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辞!”使者以报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犹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则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愿君生束缩高而致之!若君弗致,无忌将发十万之师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诏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宪。宪之上篇曰:‘臣弑君,子弑父,有常不赦。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与焉。’今缩高辞大位以全父子之义,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负襄王之诏而废太府之宪也,虽死,终不敢行!”缩高闻之曰:“信陵君为人,悍猛而自用,此辞必反为国祸。吾已全己,无违人臣之义矣,岂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颈而死。信陵君闻之,缟素辟舍,使使者谢安陵君曰:“无忌,小人也,困于思虑,失言于君,请再拜辞罪!”
  魏国安陵人缩高的儿子在秦国供职,秦人让他负责守卫管城。信陵君率军攻管城不下,便派人去见安陵君说:“如果您能遣送缩高到我这里来,我将授给他五大夫的军职,并让他担任执节尉。”安陵君说:“安陵是个小国,百姓不一定都服从我的命令。还是请使者您自己前去邀请他吧。”于是就委派一个小官引导魏国的使者前往缩高的住地。使者向缩高传达了信陵君的命令,缩高听后说:“信陵君之所以看重我,是为了让我出面去进攻管城。而为父亲的攻城,作儿子的却守城,这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况且我的儿子如果见到我就放弃了他的职守,那便是背叛他的国君;作父亲的若是教儿子背叛,也不是信陵君所喜欢的行为。我冒昧地再拜,不能接受信陵君的旨令。”使者回报给信陵君,信陵君勃然大怒,又派使者到安陵君那里说:“安陵国也是魏国的领地。现在我攻取不下管城,秦国的军队就会赶到这里来攻打我,这样一来,魏国肯定就危险了。希望您能将缩高活着捆送到我这里!如果您不肯这么做,我就将调动十万大军开赴安陵城下。”安陵君说:“我的先代国君成侯奉魏襄王的诏令镇守此城,并亲手把太府中所藏的国法授给了我。国法的上篇说:‘臣子杀君王,子女杀父亲,常法规定绝不赦免这类罪行。即使国家实行大赦,举城投降和临阵脱逃的人也都不能被赦免。’现在缩高推辞不受您要授与他的高位,以此成全他们的父子之义,而您却说‘一定要将缩高活着捆送到我这里来’,如此便是要让我违背襄王的诏令并废弃太府所藏的国法啊,我纵然去死,也终归不敢执行您的指示!”缩高闻听这件事后说:“信陵君这个人,性情凶暴蛮模,且刚愎自用,那些话必将给安陵国招致祸患。我已保全了自己的名声,没有违背作为臣子应尽的道义,既然如此,我又岂可让安陵君遭到来自魏国内部的危害呀!”于是便到使者居住的客舍,拔剑刎颈,自杀而死。信陵君获悉这一消息后,身着素服避住到厢房,并派使者去对安陵君道歉说:“我真是个小人啊,为要攻取管城的思虑所困扰,对您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请让我再拜,为我的罪过向您道歉吧!”
  王使人行万金于魏以间信陵君,求得晋鄙客,令说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复为将,诸侯皆属,天下徒闻信陵君而不闻魏王矣。”王又数使人贺信陵君:“得为魏王未也?”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乃使人代信陵君将兵。信陵君自知再以毁废,乃谢病不朝,日夜以酒色自娱,凡四岁而卒。韩王往吊,其子荣之,以告子顺,子顺曰:“必辞之以礼!‘邻国君吊,君为之主。’今君不命子,则子无所受韩君也。”其子辞之。
  庄襄王为了挑拨离间信陵君与魏王的关系,遣人携带万金前往魏国,寻找到被信陵君所杀的晋鄙的门客,让他去劝说魏王道:“信陵君流亡国外十年,现在重新担任了魏国的大将,各诸侯国的将领都隶属于他,致使天下的人只听说有信陵君这个人,而不知道还有魏王您了。”庄襄王又多次派人奉送礼物给信陵君表示庆贺说:“您做了魏国国君没有啊?”魏王天天都听到这类诽谤信陵君的话,不能不信,于是就令人代替信陵君统领军队。信陵君明白自己第二次因别人的诋毁而被废黜了,便以生病为由不再朝见魏王参与议事,日夜饮酒作乐,沉湎于女色中,过了四年就死去了。韩国国君桓惠王亲至魏国吊丧。信陵君的儿子颇以此为荣,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孔斌。孔斌却说:“你一定要按照崐礼制推辞掉韩王的悼念活动!礼制规定:‘邻国国君前往某国吊丧,这吊丧活动应由某国的国君来主持。’现在魏王并没有委命你代他主持吊丧仪式,因此你也就没有资格去接待韩王来进行吊丧了。”信陵君的儿子便未接受韩王的吊丧。
  [3]五月,丙午,王薨。太子政立,生十三年矣,国事皆决于文信侯,号称仲父。
  [3]五月,丙午(二十六日),庄襄王去世,太子嬴政继位。嬴政这时只有十三岁,故一切国家大事都由文信侯吕不韦决定,号称他为“仲父”。
  [4]晋阳反。
  [4]秦国属地晋阳反叛。
始皇帝 上元年(乙卯、前246)
秦始皇帝元年(乙卯,公元前246年)
  [1]蒙骜击定之。
  [1]秦国大将蒙骜率军平定了晋阳的叛乱。
  [2]韩欲疲秦人,使无东伐,乃使水工郑国为间于秦,凿泾水自仲山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中作而觉,秦人欲杀之。郑国曰:“臣为韩延数年之命,然渠成,亦秦万世之利也。”乃使卒为之。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锺,关中由是益富饶。
  [2]韩国想要消耗秦国国力,使它不发兵东征,便派遣水利家郑国赴秦,游说秦国兴修水利,从仲山起,开凿一条引泾水、沿北山东注洛河的灌溉渠。工程进行中,秦王觉察到了韩国的意图,为此要杀郑国。郑国说:“我确是为韩国延长了几年的寿命,但是这条灌溉渠如果修成了,秦国也可享万世之利啊。”秦王于是命他继续主持施工,完成了此项工程。这条水渠引淤浊而有肥效的水灌溉盐碱地四万多顷,每亩的收成都高达六斛四斗,秦国的关中一带因此更加富裕起来。
二年(丙辰、前245)
二年(丙辰,公元前245年)
  [1]公将卒攻卷,斩首三万。
  [1]秦国将领公率军进攻魏国的卷地,斩杀三万人。
  [2]赵以廉颇为假相国,伐魏,取繁阳。赵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使武襄君乐乘代廉颇。廉颇怒,攻武襄君;武襄君走。廉颇出奔魏;久之,魏不能信用。赵师数困于秦,赵王思复得廉颇,廉颇亦思复用于赵。赵王使使者视廉颇尚可用否。廉颇之仇郭开多与使者金,令毁之。廉颇见使者,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可用。使者还报曰:“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赵王以为老,遂不召。楚人阴使迎之。廉颇一为楚将,无功,曰:“我思用赵人!”卒死于寿春。
  [2]赵国任命廉颇代理相国之职,率军征伐魏国,攻取了繁阳。这时,赵国国君孝成王赵丹去世,他的儿子赵偃继位,是为悼襄王。悼襄王刚执政就令武襄君乐乘取代了廉颇。廉颇因此大怒,攻击乐乘,乐乘跑开了。廉颇便逃奔到魏国的都城大梁。但他在魏很久,仍得不到信任重用。此时,赵国的军队多次遭秦军围困,赵王想重新任用廉颇,廉颇也渴望着再为赵国效力。赵王于是派使者前往大梁,观察廉颇是否还能被任用。廉颇的仇人郭开以重金贿赂那位使者,让他在赵王面前说廉颇的坏话。廉颇会见使者时,有意一餐饭吃下一斗米、十斤肉,然后披挂铠甲,跃上战马,以此显示自己还可以率军去攻城陷阵。使者回到赵国后向赵王报告说:“廉将军虽然老了,但饭量还好。只是陪我坐着的时候,不一会就去拉了三次屎。”赵王由此认为廉颇已经老了,便不再召他回国。楚王获悉了这一情况,即偷偷地派人到魏国去迎接廉颇。廉颇一担任楚国的将领后,就没有什么战功了。于是他感慨地说:“我真想指挥赵国的士兵啊!”最终死在了楚国的寿春。
三年(丁巳、前244)
三年(丁巳,公元前244年)
  [1]大饥。
   [1]秦国发生大饥荒。
  [2]蒙骜伐韩,取十二城。
   [2]秦将蒙骜率军进攻韩国,夺取了十二座城池。
[3]赵王以李牧为将,伐燕,取武遂、方城。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尝居代、雁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为士卒费,日击数牛飨士;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为约曰:“匈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匈奴每入,烽火谨,辄入收保不战。如是数岁,亦不亡失。匈奴皆以为怯,虽赵边兵亦以为吾将怯。赵王让之,李牧如故。王怒,使他人代之。岁馀,屡出战,不利,多失亡,边不得田畜。王复请李牧,李牧杜门称病不出。王强起之,李牧曰:“必欲用臣,如前,乃敢奉令。”王许之。李牧至边,如约。匈奴数岁无所得,终以为怯。边士日得赏赐而不用,皆愿一战。于是乃具选车得千三百乘,选骑得万三千匹,百金之士五万人,彀者十万人,悉勒习战;大纵畜牧、人民满野。匈奴小入,佯北不胜,以数十人委之。单于闻之,大率众来入。李牧多为奇陈,张左、右翼击之,大破之,杀匈奴十馀万骑。灭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十余岁不敢近赵边。
  [3]赵国赵悼襄王任命李牧为大将,率军攻击燕 国,占领了武遂、方城。李牧是赵国防守北部边疆的优秀将领,曾经领兵驻扎在代、雁门防备匈奴。根据当时的实际需要,他可以自行任用军吏官员,而城市的税收也都直接送到李牧的帐下,充作养兵的经费。李牧令人每天宰杀好几头牛,供给将士们食用,并指挥部队练习射箭和骑马,小心谨慎地把守烽火台,多多派出侦察人员打探敌情,同时申明约束,号令说:“如果匈奴兵侵入边境进行掠夺,我军应立即收拾起人马、牛羊、物资等退入堡垒中固守,有胆敢逞强捕捉俘虏的,一律处斩!”如此,匈奴兵每次入侵,李牧的军队都严谨地点燃烽火报警,然后人马、物资退入堡垒中,只守不战。这样过了好几年,也没有什么伤亡损失。匈奴人因此全都认为李牧胆小,就连赵国的守边官兵也认为自己的将帅太胆小了。赵王为此而责备李牧,但李牧依旧维持老样子,不作变动。赵王怒不可遏,派其他人取代李牧统兵。此后一年多时间里,新任将领屡次率军迎击犯境的匈奴,可不但屡次作战失利,损失惨重,而且使边境骚扰不断,百姓无法正常地耕作和放牧。赵王不得已又派人请李牧复出,李牧以生病为由闭门不出,拒绝接见来者。可是赵王坚持着非要让他重新出马不可,李牧无奈,便说:“如果一定要用我,必须允许我仍照从前的办法行事,我才敢接受您的命令。”赵王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李牧重返北部边境,继续实行以往的约束。匈奴人几年来侵掠都毫无所获,却终究以为李牧是畏惧他们。守边军士每天得到赏赐却不被派用去抗击匈奴,故都希望与匈奴人打一仗。李牧于是备齐精选的战车一千三百辆,精选的战马一万三千匹,曾获过百金奖赏的勇士五万人,能拉硬弓的善射的士兵十万人,将他们全部组织起来,进行作战训练,并大力组织放牧,使放牧人遍布在边境田野。匈奴人小规模地入侵,李牧指令部队假败下来,且把数十人丢弃给匈奴。匈奴的单于听到这个消息后,即率军大举来犯。李牧多设奇阵,指挥部队从左、右两翼进行包抄,大破敌兵,斩杀匈奴十多万人马,乘胜灭掉了代地以北的胡族褴,攻破东胡,使林胡部族归降。匈奴单于领残兵逃奔而去,此后十多年不敢再接近赵国边境。
  先是,天下冠带之国七,而三国边于戎狄:秦自陇以西有绵诸、绲戎、翟、之戎,岐、梁、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而赵北有林胡、楼烦之戎;燕北有东胡、山戎;各分散居溪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馀戎,然莫能相一。其后义渠筑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蚕食之,至惠王遂拔义渠二十五城。昭王之时,宣太后诱义渠王,杀诸甘泉,遂发兵伐义渠,灭之,始于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赵武灵王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其后燕将秦开为质于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东胡,东胡却千馀里。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郡以拒胡。及战国之末而匈奴始大。
  在此之前,天下的文明国家有七个,其中三国的边境与戎狄部族接壤,这即是秦国,自陇以西有诸、绲戎、翟、等部族,岐、梁、泾、漆以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部族;赵国北部有林胡、楼烦等部族;燕国北部有东胡、山戎等部族。这些部族各自分散居住在山谷溪涧,有自己的君长,虽往往有一百多个部族聚集在一起,却没有一个部族能将各部族统一起来。稍后,义渠部开始修筑城池以求自守,而秦国则慢慢地对它进行蚕食,到了惠王嬴驷时,攻占了它二十五座城池。及至昭襄王时,宣太后将义渠王引诱到甘泉杀了,随后即发兵进攻义渠,灭掉了该部族,始在陇西、北地、上郡等地修筑长城,崐以抵抗西北胡人的侵扰。赵国国君武灵王赵雍率军在北方击破林胡、楼烦等部族,自代经阴山下,到高阙,修筑长城,建立要塞,并设置了云中、雁门、代郡等郡。再以后,燕国的将领秦开因曾在东胡作过人质,深得东胡的信任,返回燕国后率军袭击东胡,大破东胡兵,迫使它向北退却了一千多里。燕国于是也在造阳至襄平一线筑起长城,同时设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等郡,以抵御胡人的攻掠。直到战国末期,匈奴部族才开始强大起来。
四年(戊午、前243)
四年(戊午,公元前243年)
  [1]春,蒙骜伐魏,取、有诡。三月,军罢。
  [1]春季,秦将蒙骜进攻魏国,夺取了、有诡。在三月间,停止了进军。
  [2]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
  [2]秦国送到赵国作人质的王子回归秦国,赵国在秦国充当人质的太子赵初也返回了赵国。
  [3]七月,蝗,疫。令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
  [3]七月,秦国发生蝗灾,瘟疫流行。国家下令:百姓凡缴纳粮食一千石的,即授给一级爵位。
  [4]魏安王薨,子景王立。
  [4]魏国国君安王去世,子魏增继位,是为景王。
五年(己未、前242)
五年(己未,公元前242年)
  [1]蒙骜伐魏,取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三十城;初置东郡。
  [1]秦将蒙骜讨伐魏国,攻克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三十城;始设置东郡。
  [2]初,剧辛在赵与庞善,已而仕燕。燕王见赵数困于秦,廉颇去而庞为将,欲因其敝而攻之,问于剧辛,对曰:“庞易与耳!”燕王使剧辛将而伐赵。赵庞御之,杀剧辛,取燕师二万。
  [2]当初,剧辛在赵国时与庞关系极好。不久,他到燕国做了官。燕王见到赵国的军队多次被秦军所困,廉颇离去而由庞担任赵军统帅,便想乘赵衰败之机进攻它。为此,燕王询问剧辛的意见。剧辛回答道:“庞这个人是很容易对付的!”燕王便派剧辛率兵攻打赵国。赵军统帅庞指挥军队抵抗燕军,杀了剧辛,并俘获燕兵二万人。
  [3]诸侯患秦攻伐无已时。
  [3]各诸侯国为秦国不断地进行侵略兼并而担忧不止。
六年(庚申、前241)
六年(庚申,公元前241年)
  [1]楚、赵、魏、韩、卫合从以伐秦,楚王为从长,春申君用事,取寿陵。至函谷,秦师出,五国之师皆败走。楚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观津人朱英谓春申君曰:“人皆以楚为强,君用之而弱。其于英不然。先君时,秦善楚,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逾黾厄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于两周,背韩、魏而攻楚,不可。今则不然。魏旦暮亡,不能爱许、鄢陵,魏割以与秦,秦兵去陈百六十里。臣之所观者,见秦、楚之日斗也。”楚于是去陈,徙寿春,命曰郢。春申君就封于吴,行相事。
  [1]楚、赵、魏、韩、卫结成南北合纵联盟,共同讨伐秦国。楚国楚考烈王担任纵约长,春申君执掌军务,夺取寿陵,挥师直逼函谷关。秦军出关迎战,五国的军队都大败而逃。楚王将联军的失利归罪于春申君,春申君因此渐渐被楚王疏远了。观津人朱英对春申君说:“人们都认为楚国本是一个强国,只是因为由您执掌事务才衰弱下去了。但我不这么看。先王在世时,秦国与楚国相友善,二十年间从不攻击楚国,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秦国要越过黾要塞来进攻楚国,十分不便;而要借道西周与东周之间,背对着韩国和魏国来征伐楚国,又为有后顾之忧不可行。但是现在不同了。魏国朝不保夕,随时都会被灭亡,根本无力顾及它的属地许、鄢陵,一旦魏国将这两地割让给秦,秦国军队距离楚国的都城陈就不过一百六十里了。我所看到的是,秦楚两国天天陷于相互争斗之中了。”楚国于是将都城由陈迁至寿春,命名为郢。春申君即去到他的封国吴地,仍行使相国的职权。
  [2]秦拔魏朝歌及卫濮阳。卫元君率其支属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
[2]秦军攻陷魏国的朝歌和卫国的都城濮阳。卫国卫元君率领他的宗族迁移到河内郡的野王居住,倚仗山势险阻,保有魏国的河内。
七年(辛酉、前240)
七年(辛酉,公元前240年)
  [1]伐魏,取汲。
  [1]秦军进攻魏国,夺取了汲。
  [2]夏太后薨。
  [2]秦国夏太后去世。
  [3]蒙骜卒。
  [3]秦将蒙骜去世。
八年(壬戌、前239)
八年(壬戌,公元前239年)
  [1]魏与赵邺。
  [1]魏国将邺割让给赵国。
  [2]韩桓惠王薨,子安立。
  [2]韩国国君桓惠王去世,子韩安继位。
九年(癸亥、前238)
九年(癸亥,公元前238年)
  [1]伐魏,取垣、蒲。
  [1]秦军征伐魏国,攻克垣、蒲两城。
  [2]夏,四月,寒,民有冻死者。
  [2]夏季,四月,天气骤然酷寒,秦国百姓有被冻死的。
  [3]王宿雍。
  [3]秦王嬴政住宿在雍城。
  [4]己酉,王冠,带剑。
  [4]己酉(二十日),秦王嬴政举行成年加冠礼,同时佩带宝剑。
  [5]杨端和伐魏,取衍氏。
  [5]秦国将领杨端和率军进攻魏国,夺取了衍氏。
  [6]初,王即位,年少,太后时时与文信侯私通。王益壮,文信侯恐事觉,祸及己,乃诈以舍人为宦者,进于太后。太后幸之,生二子,封为长信侯,以太原为国,政事皆决于;客求为舍人者甚众。王左右有与争言者,告实非宦者,王下吏治。惧,矫王御玺发兵,欲攻蕲年宫为乱。王使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战咸阳,斩首数百;败走,获之。秋,九月,夷三族;党与皆车裂灭宗;舍人罪轻者徙蜀,凡四千馀家。迁太后于雍阳宫,杀其二子。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断其四支,积于阙下!”死者二十七人。齐客茅焦上谒请谏。王使谓之曰:“若不见夫积阙下者邪?”对曰:“臣闻天有二十八宿,今死者二十七人,臣之来固欲满其数耳。臣非畏死者也!”使者走入白之。茅焦邑子同食者,尽负其衣物而逃。王大怒曰:“是人也,故来犯吾,趣召镬烹之,是安得积阙下哉!”王按剑而坐,口正沫出。使者召之入,茅焦徐行至前,再拜谒起,称曰:“臣闻有生者不讳死,有国者不讳亡;讳死者不可以得生,讳亡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圣主所欲急闻也,陛下欲闻之乎?”王曰:“何谓也?”茅焦曰:“陛下有狂悖之行,不自知邪?车裂假父,囊扑二弟,迁母于雍,残戮谏士;桀、纣之行不至于是矣!今天下闻之,尽瓦解,无响秦者,臣窃为陛下危之!臣言已矣!”乃解衣伏质。王下殿,手自接之曰:“先生起就衣,今愿受事!”乃爵之上卿,王自驾,虚左方,往迎太后,归于咸阳,复为母子如初。
  [6]当初,秦王嬴政即位时年龄尚幼,太后赵姬时常与文信侯吕不韦私通。嬴政渐渐长大,吕不韦担心此事败露,给自己招致祸患,便将自己的舍人假充作宦官,进献给太后。太后非常宠幸,与他生了两个儿子,并封为长信侯,把太原作为国,国家政事都由他来决定。宾客中请求作舍人的人非常之多。嬴政身边有人曾与发生过争执,因此告发实际并不是阉割过的宦官。嬴政于是下令将交给司法官吏治罪。惊恐异常,便盗用御玺,假托秦王之命调兵遣将,企图攻击嬴政居住的蕲年宫,进行叛乱。嬴政派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兵讨伐,在咸阳展开大战,斩杀叛军数百人,在兵败逃亡时被秦王的军队抓获。秋季,九月,嬴政下令诛灭父族、母族、崐妻族三族,并将氏党羽都处以车裂刑,杀灭这些党羽的宗族,舍人中因罪过较轻被放逐到蜀地的共四千多家。同时把太后迁移到雍城的阳宫囚禁起来,杀了她与所生的两个儿子。嬴政还下令说:“有敢于为太后事对我进行规劝的,一律斩首,砍断四肢,堆积在宫阙之下!”于是,有二十七人为此而死。自齐国来的客卿茅焦通名求见秦王。嬴政遣人告诉他说:“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堆积在宫阙之下的尸体吗?”茅焦回答说:“我听说天上有二十八个星宿,现在已经死了二十七个人了,我来原本就是为了凑够那二十八位数的。我可不是那种怕死的人!”使者跑回去向嬴政报告了茅焦的话。与茅焦住在一起的同乡因害怕受牵连,都背负衣物四散逃亡了。嬴政闻听使者的回报后怒发冲冠,说:“这个家伙,竟敢故意冒犯我,快取大锅来把他煮杀了,看他还如何为凑满二十八星宿而堆尸在宫阙下!”嬴政手按宝剑坐在那里,口中唾沫星乱飞,随即令使者召茅焦入见。茅焦缓缓走上前来,伏地一拜再拜后起身,声言道:“我听说有生命的人不忌讳谈人死,有国家的人不忌讳谈国亡;忌讳死的人不能维持人的生命,忌讳亡的人也不能保证国家的生存。有关生死存亡的道理,是圣明的君主急于要了解的,陛下想不想听我说一说呢?”嬴政道:“你要谈的是什么啊?”茅焦说:“陛下有狂妄背理的行为,难道自己没有意识到吗?车裂假父,把两个弟弟装进囊袋中用刑具拷打致死,将母亲迁移到雍囚禁起来,并残杀敢于进行规劝的臣子,即使是夏桀、商纣王的行为也不至于暴虐到这个地步了!如今只要天下的人听说了这些暴行,人心便全都涣散瓦解,再也不会有人向往秦国了。我为此私下里替陛下担忧!我的话都说完了!”于是便解开衣服,伏身在刑具上,等待受刑。嬴政闻言顿悟,匆忙下殿,亲自用手接扶他说:“您请起身穿好衣服,我现在愿意接受您的劝告!”随即授给他上卿的爵位。嬴政还亲自驾车,空出左边的尊位,往雍城迎接太后返回都城咸阳,母子关系和好如初。
  [7]楚考烈王无子,春申君患之,求妇人宜子者甚众,进之,卒无子。赵人李园持其妹欲进诸楚王,闻其不宜子,恐久无宠,乃求为春申君舍人。已而谒归,故失期而还。春申君问之,李园曰:“齐王使人求臣之妹,与其使者饮,故失期。”春申君曰:“聘入乎?”曰:“未也。”春申君遂纳之。既而有娠,李园使其妹说春申君曰:“楚王贵幸君,虽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余年而王无子,即百岁后将更立兄弟,彼亦各贵其故所亲,君又安得常保此宠乎!非徒然也,君贵,用事久,多失礼于王之兄弟,兄弟立,祸且及身矣。今妾有娠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诚以君之重,进妾于王,王必幸之。妾赖天而有男,则是君之子为王也。楚国尽可得,孰与身临不测之祸哉!”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园妹,谨舍而言诸楚王。王召入,幸之,遂生男,立为太子。
  [7]楚国楚考烈王没有儿子,春申君为此非常忧虑,遍寻许多能生育的妇女进献给楚王,但是她们最终仍没有为楚王生下儿子。赵国人李园带来他的妹妹想要献给楚王,可听说楚王不能养儿子,便担心时间久了,自己的妹妹会失去楚王的宠幸。于是他请求服侍春申君,做春申君的舍人。不久,李园告假回赵国探亲,故意超过期限才返归春申君处。春申君问他超假的原因,他说:“齐国国君派人求娶我的妹妹,我陪那位使者饮酒,所以耽误了归期。”春申君说:“已经下聘礼订婚了吗?”李园答道:“还没有。”于是春申君便将李园的妹妹纳为妾。没过多久,李园的妹妹怀了身孕。李园即让她去劝说春申君道:“楚王非常宠信您,即便是他的亲兄弟也比不上。如 今您任楚国的相国二十多年了,可楚王依旧没有得到儿子。如此,待他去世后将改立他的兄弟为国君,而新国君也必定要使他的旧亲信分别得到显贵,这样的话,您又如何能永久地保持住您的荣宠地位呀!非但如此,而且由于您受楚王宠幸,长期执掌国事,肯定对楚王的兄弟有过许多失礼的地方,一旦他们登上王位,您就要大祸临头了。现在我身怀有孕,可还无人知晓,何况我获您宠爱时间不长,倘若果真以您的尊贵身分,将我进献给楚王,一定会得到他的宠幸。如果我依赖上天的恩赐生下一个男孩儿,那么就是您的儿子要继位为王了。这样一来,楚国便全都是您的了,这与在新君主统治下身临难以预料的灾祸相比,哪一个结果更好呢?”春申君大为赞同,便将李园的妹妹送出府,安置在馆舍中居中,派人谨慎地守护,然后向楚王推荐她。楚王即把她召纳入宫中,并且很宠爱她。不久,李园的妹妹果然生了个儿子,被立为太子。
  李园妹为王后,李园亦贵用事,而恐春申君泄其语,阴养死士,欲杀春申崐君以灭口;国人颇有知之者。楚王病,朱英谓春申君曰:“世有无望之福,亦有无望之祸。今君处无望之世,事无望之主,安可以无无望之人乎!”春申君曰:“何谓无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余年矣,虽名相国,其实王也。王今病,旦暮薨,薨而君相幼主,因而当国,王长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称孤,此所谓无望之福也。”“何谓无望之祸?”曰:“李园不治国而君之仇也,不为兵而养死士之日久矣。王薨,李园必先入,据权而杀君以灭口,此所谓无望之祸也。”“何谓无望之人?”曰:“君置臣郎中,王薨,李园先入,臣为君杀之,此所谓无望之人也。”春申君曰:“足下置之。李园,弱人也,仆又善之。且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惧而亡去。后十七日,楚王薨,李园果先入,伏死士于棘门之内。春申君入,死士侠刺之,投其首于棘门之外;于是使吏尽捕诛春申君之家。太子立,是为幽王。
  李园的妹妹成为王后后,李园也随着地位显赫,当权主事。但是他又深恐春申君将他曾指使妹妹说过的话泄漏出去,便暗中收养敢死的武士,准备让他们去杀春申君以灭口。居住在楚国都城中的人有不少知道这件事情的。不久,楚王卧病不起。朱英对春申君说:“世上有未预料到而来的洪福,也有未预料到而来的灾祸。现在您处于生死变化不定的社会之中,为喜怒无常的君王效力,身边怎么能没有您尚未预料却忽然来到的帮手呢?”春申君说:“什么叫作‘未预料到而来的洪福’呢?”朱英答道:“您担任楚国的相国二十多年了,虽然名义上是相国,实际上却已相当于国君了。如今楚王病重,随时都会死去,一旦病故,您即可辅助幼主,从而掌握国家大权,待幼主成年后再还政给他,或者干脆就面南而坐,自称为王。这便是所谓的‘未预料到而来的洪福’了”。春申君又问:“那么什么是‘未预料到而来的灾祸’呢?”朱英说:“李园不治理国事,却是您的仇敌;不管理军务统率军队,却长期以来豢养一些勇士。如此,楚王一去世,李园必定抢先入宫廷夺权,杀您灭口。这即是所谓的‘未预料到而来的灾祸。’”春申君再问道:“这样说来,‘尚未预料却忽然来到的帮手’又是怎么回事呢?”朱英回答:“您将我安置在郎中的职位上,待楚王去世,李园抢先入宫时,我替您杀了他除掉后患。这就是所谓的‘尚未预料却忽然来到的帮手’。”春申君说:“您就不必过问这些事了。李园是个软弱无能的人,况且我又对他很好,哪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呀!”朱英明白自己的建议不会被春申君采纳了,便因担心发生变故累及自己而逃亡他乡。十七天后,楚王去世,李园果然抢先进宫,把他豢养的勇士坦伏在棘门里面。春申君一进来,勇士们即两面夹击,将他刺杀,并砍下他的头颅扔到宫门外面。接着,李园又派出官吏把春申君的家人全部捕获杀了。随后,太子芈悍继位,是为幽王。
  扬子《法言》曰:“或问信陵、平原、孟尝、春申益乎?”曰:“上失其政,奸臣窃国命,何其益乎!”
  扬雄《法言》曰:“有人问,信陵君、平原君、孟尝君、春申君是否有益于国家呢?”回答的是:“国君不理政事,奸臣窃取了国家权力,他们对国家有什么益处啊!”
  [8]王以文信侯奉先王功大,不忍诛。
  [8]嬴政因吕不韦事奉先王功劳卓著,不忍心将他杀死。
十年(甲子、前237)
十年(甲子,公元前237年)
  [1]冬,十月,文信侯免相,出就国。
  [1]冬季,十月,吕不韦被罢免相国之职,离开京城,到他的封国河南洛阳。
  宗室大臣议曰:“诸侯人来仕者,皆为其主游间耳,请一切逐之。”于是大索,逐客。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且上书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诸侯亲服,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散六国之从,使之事秦。昭王得范睢,强公室,杜私门。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夫色、乐、珠、玉不产于秦而王服御者众;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臣闻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崐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所谓藉寇兵,赍盗粮者也。”王乃召李斯,复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骊邑而还。王卒用李斯之谋,阴遣辩士赍金玉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然后使良将随其后,数年之中,卒兼天下。
  秦国的王族大臣们建议说:“各诸侯国到秦国来作官谋职的人,大都是为自己的君主来游说,以挑拨离间我们君臣上下之间的关系,因此,请大王将他们一律驱逐出境。”于是,秦王下令全国实行大搜索,驱逐外来人。客卿楚国人李斯也在被逐之列。他在临离开前还上书秦王说:“从前穆公招纳贤才,由西部戎地选得由余,东方宛城物色到百里奚,在宋国迎取了蹇叔,晋国寻求到丕豹和公孙支。如此,秦国得以兼并二十多个封国,而称霸西戎。孝公任用商鞅实行变法,使各国都亲和服从,以至今日天下大治,国势强盛。惠王采纳张仪的策略,拆散六国的合纵联盟,使它们为秦国效力。昭王得到范睢的辅佐,加强了王室的权力,遏制了贵族家族的势力。这四位君王都是依靠客卿的作用而建功立业的。如此看来,客卿有什么地方辜负了秦国啊!美色、音乐、宝珠、美玉都不产在秦国,可大王搜集来使用、享受的却很多。但对人的取舍偏不是这样,不问可不可用,不论是非曲直,凡非秦国人就一概不用,凡是客卿就一律驱逐。似此便是只看重美色、音乐、宝珠、美玉等,而轻视人才了。我听说泰山不辞让细小的泥土,故能成就其巍峨;河海不择除细流,故能成就其深广;圣贤的君王不抛弃民众,故能明示他的恩德。这便是五帝三王所以能无敌于天下的原因。现在您抛弃那些非秦国籍的平民百姓,使他们去帮助敌国,辞退那些外来的宾客,令他们去为各诸侯效力,这就是所谓的把武器借给入侵者,把粮秣送给盗匪了。”嬴政看了李斯上的这封信,即召他入见,要恢复他的官职,并撤销逐客令。此时李斯已走到了骊邑,接秦王召令后即刻回返。嬴政最终采用了李斯的计策,暗中派遣能言善辩的人携带金珠宝玉去游说各国国君。对各国有名望、有势力的人,凡是可以用钱财贿赂的,便出重金收买,结交他们,凡是不肯受贿的,便持利剑刺杀他们。挑拨各国国君与臣民之间的关系,离间他们的感情,然后派良将率兵攻打各国。这样,几年之内,秦国终于兼并了天下。
十一年(乙丑、前236)
十一年(乙丑,公元前236年)
  [1]赵人伐燕,取阳。兵未罢,将军王翦、桓、杨端和伐赵,攻邺,取九城。王翦攻阏与、阳,桓取邺、安阳。
  [1]赵国人进攻燕国,夺取阳。战事还未结束,秦国的大将王翦、桓、杨端和已率军征伐赵国,攻击邺地,战领了九个城邑。其中王翦领兵攻打阏与、阳,桓率军夺取了邺、安阳。
  [2]赵悼襄王薨,子幽缪王迁立。其母,倡也,嬖于悼襄王,悼襄王废嫡子嘉而立之。迁素以无行闻于国。
  [2]赵国国君悼襄王去世,子赵迁继位,是为幽缪王。赵迁的母亲原是妓女,深得悼襄王的宠幸。为此,悼襄王废掉了正妻所生的长子赵嘉,将赵迁立为太子。而赵迁向来以品行不端闻名全国。
  [3]文信侯就国岁余,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请之。王恐其为变,乃赐文信侯书曰:“君何功于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文信侯自知稍侵,恐诛。
  [3]秦国文信侯吕不韦返回封国一年多了,在这期间,各诸侯国的宾客、使者纷纷前往邀请他,车马络绎不绝,在道上前后相望。嬴政为此担心吕不韦会生出什么变故,便写信给他说:“您为秦国立下了什么功劳呢?秦国封您在河南,享用十万户封地的收入?您与秦国有什么亲近关系?而要称您为‘仲父’?您还是携家属迁往蜀地居住吧!”吕不韦自知在渐渐地受到侵害逼迫,很惧怕被杀掉。
十二年(丙寅、前235)
十二年(丙寅,公元前235年)
  [1]文信侯饮鸩死,窃葬。其舍人临者,皆逐迁之。且曰:“自今以来,操国事不道如、不韦者,籍其门,视此!”
  [1]秦国的吕不韦饮毒酒自杀身亡。他的家人暗地里将他埋葬了。嬴政下令,吕不韦的舍人凡参加了哭吊的,一律驱逐、迁徙出境;并说:“从今以后崐,操持国家政事的人凡像、吕不韦一样淫乱无道的,将其家族的所有财产没收入官,照此办理!”
  扬子《法言》曰:或问:“吕不韦其智矣乎?以人易货。”曰:“谁谓不韦智者欤!以国易宗。吕不韦之盗,穿窬之雄乎!穿窬也者,吾见担石矣,未见雒阳也。”
  扬雄《法言》曰:有人问:“吕不韦他聪明吗?拿人做货物,进行交易。”回答说:“谁说吕不韦是聪明人啊!用封国换取了宗族的灭亡。吕不韦这个偷东西的人是穿墙行窃的奸雄啊!穿墙行窃的,我见过担负斗石之量,没见过窃取洛阳的。”
  [2]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
  [2]秦国自六月到八月,一直不降雨。
  [3]发四郡兵助魏伐楚。
  [3]秦国调动四个郡的兵力,援助魏国进攻楚国。
十三年(丁卯、前234)
十三年(丁卯,公元前234年)
  [1]桓伐赵,败赵将扈辄于平阳,斩首十万,杀扈辄。赵王以李牧为大将军,复战于宜安、肥下,秦师败绩,桓奔还。赵封李牧为武安君。
  [1]秦将桓率军征伐赵国,在平阳击败赵将扈辄的军队,斩杀十万人,并杀了扈辄。赵国国君任命李牧为大将军,领兵在宜安、肥下与秦军再战,秦师大败,桓逃奔回秦国。赵王因此封李牧为武安君。
十四年(戊辰、前233)
十四年(戊辰,公元前233年)
  [1]桓伐赵,取宜安、平阳、武城。
  [1]秦将桓进攻赵国,夺取了宜安、平阳、武城。
  [2]韩王纳地效玺,请为藩臣,使韩非来聘。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善刑名法术之学,见韩之削弱,数以书干韩王,王不能用。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功实之上,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五十六篇,十余万言。
  [2]韩国国君韩安向秦国割让土地,并献出国君的大印,请求作为秦国的附庸,派遣韩非为使节往秦国拜谒问安。韩非是韩国的公子之一,精通刑名法术的学说。他看到韩国国力日益削弱,多次写信给韩王求取录用,但总得不到韩王的任用。于是,韩非深恶韩国治国不致力于访求人才,选任贤能,反而推崇虚浮、淫乱无能的蠹虫之辈,把他们安置在与实际功劳不相称的高位上;国势宽松时骄纵宠爱那些徒有虚名的学者,国势紧急时就征用那些披甲戴盔的武士;所培养的人不是所能任用的人,所能任用的人却又不是所培养的人。为廉洁正直的人遭受奸邪不正的权臣的排斥而悲伤。他考察了以往的得失变化,撰写了《孤愤》、《五蠹》、《内储》、《外储》、《说林》、《说难》等五十六篇文章,约十多万字。
  王闻其贤,欲见之。非为韩使于秦,因上书说王曰:“今秦地方数千里,师名百万,号令赏罚,天下不如。臣昧死愿望见大王,言所以破天下从之计,大王诚听臣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国,以戒为王谋不忠者也。”王悦之,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法诛之。”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令早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王后悔,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秦王嬴政听说韩非是个德才兼备的人,便想约见他。韩非正好作为韩国的使者来到秦国,就趁机写信呈给嬴政,劝说道:“现今秦国的疆域方圆数千里,军队号称百万,号令森严,赏罚公平,天下没有一个国家能比得上。而我鲁莽地冒死渴求见您一面,是想说一说破坏各国合纵联盟的计略。您若真能听从我的主张,那么,您如果不能一举拆散天下的合纵联盟,战领赵国,灭亡韩国,使楚国、魏国臣服,齐国、燕国归顺,不能令秦国确立霸主的威名,使四周邻国的国君前来朝拜,就请您把我杀了在全国示众,以此告诫那些为君主出谋划策不忠诚的人。”嬴政读后,心中颇为喜悦,但一时还没有任用他。李斯很崐忌妒韩非,便对嬴政说:“韩非是韩国的一个公子,如今您想吞并各国,韩非最终还是要为韩国利益着想,而不会为秦国尽心效力的,这也是人之常情。现在您不用他,而让他在秦国长期逗留后再放他回去,这不啻是自留后患啊。还不如依法将他除掉算了。”秦王政认为李斯说得有理,便把韩非交司法官吏治罪。李斯又派人送毒药给韩非,让他及早自杀。韩非试图亲自向秦王嬴政陈述冤情,但却无法见到秦王。不久,秦王政有些后悔,就派人去赦免韩非,可是韩非已经死了。
  扬子《法言》曰:或问:“韩非作《说难》之书而卒死乎说难,敢问何反也?”曰:“‘说难’盖其所以死乎?”曰:“何也?”“君子以礼动,以义止,合则进,否则退,确乎不忧其不合也。夫说人而忧其不合,则亦无所不至矣。”或曰:“非忧说之不合,非邪?”曰:“说不由道,忧也。由道而不合,非忧也。”
  扬雄《法言》曰:有人问:“韩非著《说难》篇议论游说之难,而他自己最终竟又死于‘说难’,那么我冒昧地请问,是什么原因使他的行动与言论相违背呢?”回答是:“游说之难就是他致死的原因啊!”那人问:“这是为什么?”答道:“君子依照礼制行动,按照道义停止,所鼓吹的学说合乎礼义就前进,不合乎礼义就后退。如此根本不用去担心自己的主张不合乎别人的意志。去劝说别人而又顾虑自己的说词不合别人的心意,那么也就会各种手段无所不用了。”有人问:“韩非正是担忧自己的主张与对方的意志不相吻合,不是吗?”答道:“游说他人却不遵照礼义准则,这是值得忧虑的。而如果遵循了礼义准则,只是主张与他人的心意不合,便不必担忧了。”
  臣光曰:臣闻君子亲其亲以及人之亲,爱其国以及人之国,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今非为秦画谋,而首欲覆其宗国以售其言,罪固不容于死矣,乌足愍哉!
  臣司马光曰:我听说君子由亲近自己的亲人而至亲近别人的亲人,由热爱自己的国家而至热爱别人的国家,因此才能功勋卓著,名声美好,从而享有百福。如今韩非为秦国出谋献策,首先就是要以灭亡他的祖国来证实他的主张,犯下此类罪过,本来就是死有余辜的,哪里还值得怜悯啊!
十五年(己巳、前232)
十五年(己巳,公元前232年)
  [1]王大兴师伐赵,一军抵邺,一军抵太原,取狼孟、番吾;遇李牧而还。
  [1]秦王嬴政出动大军进攻赵国,一路军队抵达邺地,一路军队抵达太原,攻克了狼孟、番吾,因遇到李牧统领的赵军而撤回。
  [2]初,燕太子丹尝质于赵,与王善。王即位,丹为质于秦,王不礼焉。丹怒,亡归。
  [2]当初,燕国太子姬丹曾在赵国作人质,与生在赵国的秦王嬴政相友善。待到嬴政即位,姬丹又在秦国充当人质。但这时秦王嬴政却不以礼相待,太子丹一怒之下逃回了燕国。
十六年(庚午、前231)
十六年(庚午,公元前231年)
  [1]韩献南阳地。九月,发卒受地于韩。
  [1]韩国割献南阳地给秦国。九月,秦国派军队前往韩国接收。
  [2]魏人献地。
  [2]魏国人割献土地给秦国。
  [3]代地震,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台屋墙垣太半坏,地坼东西百三十步。
  [3]代地发生地震,自乐徐以西,北到平阴,楼台房屋墙垣大半塌毁,土地开裂一条臣缝,东西宽一百三十步。
十七年(辛未、前230)
十七年(辛未,公元前230年)
  [1]内史胜灭韩,虏韩王安,以其地置颍川郡。
  [1]秦国的内史腾率军灭掉了韩国,俘获韩国国君韩安。秦国在韩国的土地上设置了颍川郡。
  [2]华阳太后薨。
  [2]秦王政的祖母华阳太后去世。
  [3]赵大饥。*[3]赵国发生大饥荒。
  [4]卫元君薨,子角立。
  [4]卫国卫元君去世,子卫角继位。
十八年(壬申、前229)
十八年(壬申,公元前229年)
  [1]王翦将上地兵下井陉,端和将河内兵共伐赵。赵李牧、司马尚御之。秦人多与赵王嬖臣郭开金,使毁牧及尚,言其欲反。赵王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之。李牧不受命,赵人捕而杀之;废司马尚。
  [1]秦将王翦统率驻扎在上地的军队攻下井陉,杨端和率领河内驻军一同进攻赵国。赵国的大将李牧、司马尚领兵顽强抵抗秦军。于是,秦国派人用重金收买赵王的宠臣郭开,让他在赵王面前诋毁李牧和司马尚,说他们企图兴兵反叛赵国。赵王因此便派赵葱及齐国的将领颜聚取代他们。李牧不接受命令,赵国人便将他抓住杀了,并撤换了司马尚。
十九年(癸酉、前228)
  十九年(癸酉,公元前228年)
  [1]王翦击赵军,大破之,杀赵葱,颜聚亡,遂克邯郸,虏赵王迁。王如邯郸,故与母家有仇怨者皆杀之。还,从太原、上郡归。
  [1]秦将王翦率军攻击赵军,大败赵兵,杀赵葱,颜聚逃亡。秦军于是攻陷邯郸,俘虏了赵国国君赵迁。秦王政亲自驾临邯郸,将过去与他母亲家有仇怨的人全部杀了。然后回驾,经太原、上郡返归秦都咸阳。
  [2]太后薨。
  [2]秦王政的母亲太后赵姬去世。
  [3]王翦屯中山以临燕。赵公子嘉帅其宗数百人奔代,自立为代王。赵之亡,大夫稍稍归之,与燕合兵,军上谷。
  [3]秦将王翦领兵驻扎在中山,以监视、威慑燕国。赵国的公子赵嘉统率他的宗族数百人逃往代地,自立为代王。赵国灭亡后,在逃的赵国官员们逐渐地投归代王,与燕国合兵一处,共同驻扎在上谷。
  [4]楚幽王薨,国人立其弟郝。三月,郝庶兄负刍杀之,自立。
  [4]楚国国君幽王去世,国人立他的弟弟芈郝为王。三月,芈郝的庶兄负刍杀死了他,自立为楚王。
  [5]魏景王薨,子假立。
  [5]魏国国君景王去世,子魏假继位。
  [6]燕太子丹怨王,欲报之,以问其傅鞠武。鞠武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媾匈奴以图秦。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令人心然,恐不能须也。”顷之,将军樊於期得罪,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谏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太子曰:“樊将军穷困于天下,归身于丹,是固丹命卒之时也,愿更虑之!”鞠武曰:“夫行危以求安,造祸以为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所谓资怨而助祸矣。”太子不听。
  [6]燕国太子姬丹怨恨秦王嬴政,想要实施报复,为此征求太傅鞠武的意见。鞠武建议太子丹西与韩、赵、魏三晋订约,南与齐、楚联合,北与匈奴媾和,赖此共同图谋秦国。太子丹说:“太傅的计略虽好,但要实现它却是旷日持久的事情,令人内心烦闷、焦躁,恐怕不能再等待了。”不久,秦国将领樊於期在本国获罪,逃到燕国。太子丹接纳了他,并让他住下。鞠武规劝太子丹说:“仅凭秦王的暴虐以及对燕国积存的愤怒、怨恨,就足以令人寒心的了,更何况他还将获悉樊将军被收留在燕国了呢!这就等于把肉弃置在饿虎往来的小道上。希望您尽快将樊将军送到匈奴去!”太子丹说:“樊将军走投无路,归附于我,这本来就是我应当舍命保护他的时候了,请您还是考虑一下其他的办法吧!”鞠武说:“做危险的事情来求取安全,制造灾祸以祈求幸福,谋略浅薄而致积怨加深,为了结交一个新的朋友,而不顾及国家将遭受大的危害,这即是所谓的积蓄怨仇并助长灾祸了!”太子丹对鞠武的劝说置之不理。
  太子闻卫人荆轲之贤,卑辞厚礼而请见之。谓轲曰:“今秦已虏韩王,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赵不能支秦,则祸必至于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何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劫崐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则因而刺杀之。彼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唯荆卿留意焉!”荆轲许之。于是舍荆卿于上舍,太子日造门下,所以奉养荆轲,无所不至。及王翦灭赵,太子闻之惧,欲遣荆轲行。荆轲曰:“今行而无信,则秦未可亲也。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有以报。”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也!”荆轲乃私见樊於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柰何?”於期太息流涕曰:“计将安出?”荆卿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其胸,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樊於期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遂自刎。太子闻之,奔往伏哭,然已无柰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药粹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轲,以燕勇士秦舞阳为之副,使入秦。
  太子丹听说卫国人荆轲很贤能,便携带厚礼,以谦卑的言词求见他。太子丹对荆轲说:“现在秦国已俘虏了韩王,又乘势举兵向南进攻楚国,向北威逼赵国。赵国无力对付秦国,那么灾难就要降临到燕国头上了。燕国既小又弱,多次为战争所拖累,哪里还能够抵挡住秦国的攻势啊!各诸侯国都屈服秦国,没有哪个国家敢于再合纵抗秦了。目前,我个人的计策颇愚鲁,认为如果真能获得一位天下最大无畏的勇士,让他前往秦国胁迫秦王政,迫使他将兼并来的土地归还给各国,就像曹沫当年逼迫齐桓公归还鲁国丧失的领土一样。如此当然是最好的了。假若不行,便乘机刺杀掉秦王嬴政。秦国的大将拥兵在外,而国内发生动乱,于是君臣之间相互猜疑。趁此时机,各国如能够合纵抗秦,就一定可以击败秦军。希望您留心这件事情。”荆轲答应了充当刺客赴秦。太子丹于是安排荆轲住进上等客舍,并天天亲往舍中探望,凡能够进送、供给荆轲的东西,没有不送到的。及至秦将王翦灭亡了赵国,太子丹闻讯后惊恐不已,便想送荆轲出行。荆轲说:“我现在前往秦国,但没有令秦人信任我的理由,这就未必能接近秦王。倘若果真得到樊将军的头颅和燕国督亢的地图奉献给秦王,秦王必定很高兴召见我,那时我才能够刺杀他以回报您。”太子丹说:“樊将军在穷途末路时来投奔我,我实在不忍心杀他啊!”荆轲于是私下里会见樊於期说:“秦国对待您,可说是残酷之极,您的父母、宗族都被诛杀或没收为官奴了!现在听说秦国悬赏千斤黄金、万户封地购买您的头颅,您打算怎么办呢?”樊於期叹息地流着泪说:“那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荆轲说:“希望能得到您的头颅献给秦王,秦王见此必定欢喜而召见我,那时我左手拉住他的袖子,右手持匕首刺他的胸膛。这样一来,您的大仇得报,燕国遭受欺凌的耻辱也可以消除了!”樊於期说:“这正是我日日夜夜切齿烂心地渴求实现的事情啊!”随即拔剑自刎。太子丹闻讯急奔而来,伏尸痛哭,但已经无可奈何了,就用匣子盛装起樊於期的头颅。此前,太子丹已预先求取到天下最锋利的匕首,令工匠把匕首烧红浸入毒药之中,又用这染毒的匕首试刺人,只需渗出一丝血,人就没有不立即倒毙的。于是便准备行装送荆轲出发,又派燕国的勇士秦舞阳当他的助手,二人作为使者前往秦国。
--------------------------------------------------------------------------------
 
--------------------------------------------------------------------------------
  
资治通鉴
第七卷(回目录)
第七卷(回目录)
秦纪二 始皇帝下二十年(甲戌、前227)
  秦纪二 秦始皇帝二十年(甲戌,公元前227年)
  [1]荆轲至咸阳,因王宠臣蒙嘉卑辞以求见;王大喜,朝服,设九宾而见之。荆轲奉图而进于王,图穷而匕首见,因把王袖而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绝。荆轲逐王,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剑!”负剑,王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匕首王,中铜柱。自知事不就,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体解荆轲以徇。王于是大怒,益发兵诣赵,就王翦以伐燕,与燕师、代师战于易水之西,大破之。
  [1]荆轲抵达秦国都城咸阳,通过秦王嬴政的宠臣蒙嘉,以谦卑的言词求见秦王,秦王嬴政大喜过望,穿上君臣朝会时的礼服,安排朝会大典迎见荆轲。荆轲手捧地图进献给秦王,图卷全部展开,匕首出现,荆轲乘势抓住秦王的袍袖,举起匕首刺向他的胸膛。但是未等荆轲近身,秦王嬴政已惊恐地一跃而起,挣断了袍袖。荆轲随即追逐秦王,秦王绕着柱子奔跑。这时,殿上的群臣都吓呆了,事发仓猝,大出意料,群臣全都失去了常态。秦国法律规定,在殿上侍从的群臣不得携带任何武器。因此大家只好徒手上前扑打荆轲,并喊道:“大王,把剑推上背!”秦王嬴政将剑推到背上,便剑套倾斜,剑柄向前,即拔出剑来回击荆轲,砍断了他的左大腿。荆轲肢体残废无法再追,便把匕首向秦王投掷过去,但却击中了铜柱。荆轲知道行刺之事已无法完成,就大骂道:“此事所以不能成功,只是想活捉你以后强迫你订立契约,归还所兼并的土地,以此回报燕太子啊!”由是,荆轲被分尸示众。秦王为此勃然大怒,增派军队去到赵国,随王翦的大军攻打燕国。秦军在易水以西与燕军和代王的军队会战,大破燕、代之兵。
二十一年(乙亥、前226)
  二十一年(乙亥,公元前226年)
  [1]冬,十月,王翦拔蓟,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东保辽东,李信急追之。代王嘉遗燕王书,令杀太子丹以献。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斩丹,欲以献王,王复进兵攻之。
  [1]冬季,十月,秦将王翦攻克燕都蓟城,燕国国君和太子姬丹率精兵向东图保辽东,秦将李信领兵急追。代王赵嘉送信给燕王,要他杀太子丹献给秦王。太子丹这时躲藏在衍水一带,燕王即派使节往衍水杀了太子丹,准备把他的头颅献给秦王嬴政。但秦王再次发兵攻燕。
  [2]王贲伐楚,取十馀城。王问于将军李信曰:“吾欲取荆,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王以问王翦,王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王翦因谢病归频阳。
  [2]秦将王贲进攻楚国,攻陷十多座城。秦王嬴政询问将军李信说:“我想要夺取楚国,根据你的推测,需要出动多少人的军队才够?”李信说:“不过用二十万人。”秦王嬴政又询问王翦,王翦说:“非六十万人的大军不可。”秦王说:“王将军已经老了,怎么如此胆怯啊!”便派李信、蒙恬率领二十万人进攻楚国。王翦于是称病辞职,返回故乡频阳。
二十二年(丙子、前225)
  二十二年(丙子,公元前225年)
  [1]王贲伐魏,引河沟以灌大梁。三月,城坏。魏王假降,杀之,遂灭魏。
  [1]秦将王贲率军征伐魏国,引汴河的水灌淹魏国都城大梁。三月,大梁城垣塌毁,魏王魏假投降,为秦军杀死。魏国灭亡。
  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虽然,臣受地于魏之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王义而许之。
  秦王嬴政遣人去通知安陵君说:“我想要用五百里的土地换你的安陵国。”安陵君说:“大王您施加恩惠给我,用大换小,真是太幸运了。但虽然如此,我这小国的土地是受封于魏国上代国君的,我愿意终生守护它,不敢交换!”秦王嬴政赞许他奉守道义,便应允了他的请求。
  [2]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楚军。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西崐,与蒙恬会城父。楚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败李信,入两壁,杀七都尉;李信奔还。
  [2]秦将李信进攻平舆,蒙恬攻击寝,大败楚军。李信再攻鄢郢,攻克了该城,于是率军西进,到城父与蒙恬的队伍会合。楚军趁机尾随在后,三天三夜不停宿休息,反击中大败李信的军队,攻入秦军的两个营地,斩杀了七个都尉。李信率残部逃奔回秦国。
  王闻之,大怒,自至频阳谢王翦曰:“寡人不用将军谋,李信果辱秦军。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王翦谢:“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复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为听将军计耳。”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伐楚。王送至霸上,王翦请美田宅甚众。王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翦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响臣,以请田宅为子孙业耳。”王大笑。王翦既行,至关,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王怛中而不信人,今空国中之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王坐而疑我矣。”
  秦王嬴政闻讯,暴跳如雷,亲自前往频阳向王翦道歉说:“我没有采用将军你的计策,而李信果然使秦军蒙受了耻辱。现在将军你虽然患病,但难道就忍心抛下我不管吗?!”王翦仍推辞道:“我实在病得不能领兵打仗了。”秦王嬴政说:“好啦,不要再这么说了!”王翦说:“如果不得已一定要用我的话,非用六十万人的军队不可!”秦王嬴政答道:“就听从将军你的主张行事吧。”于是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征伐楚国,秦王亲自送行到霸上。王翦请求秦王赏赐他相当多的良田美宅。秦王说:“你就出发吧,为什么还要担心日后贫穷呀!”王翦说:“身为大王您的将领,虽立下战功,但最终仍不能被封侯,所以趁着大王现在正看重我,请求赏赐田宅,好为子孙留下产业啊。”秦王嬴政听后大笑不止。王翦率军开拔,抵达武关,又陆续派遣五位使者向秦王嬴政请求赏赐良田。有人说:“将军您向秦王求讨东西也已是太过分了吧!”王剪答道:“不是这样。大王心性粗暴而多猜忌,如今将国中的武装士兵调拨一空,专门托付给我指挥,我若不借多求赏赐田宅为子孙谋立产业,表示坚决为大王效力,大王反倒要无缘无故地对我有所怀疑了啊。”
二十三年(丁丑、前224)
  二十三年(丁丑,公元前224年)
  [1]王翦取陈以南至平舆。楚人闻王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御之;王翦坚壁不与战。楚人数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可用矣!”楚既不得战,乃引而东。王翦追之,令壮士击,大破楚师,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楚师遂败走。王翦因乘胜略定城邑。
  [1]秦将王翦率大军取道陈丘以南抵达平舆。楚国人闻讯王翦增兵而来,便出动国中的全部兵力抵抗秦军。王翦下令坚守营寨不与楚军交锋。楚人多次到营前挑战,秦军始终也不出战。王翦每天让士兵休息、洗沐,享用好的饮食,安抚慰问他们,并亲自与他们共同进餐。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王翦派人打听:“军中进行什么嬉戏啊?”回答说:“军士们正在玩投石、跳跃的游戏。”王翦便说:“这样的军队可以用来作战了。”此时楚军既然无法与秦军交锋,就挥师向东而去。王翦即率军尾追,令壮士们发起突击,大败楚军,直至蕲县之南,斩杀楚国将军项燕,楚军于是溃败逃亡。王翦乘胜夺取并平定了楚国的一些城镇。
二十四年(戊寅、前223)
  二十四年(戊寅,公元前223年)
  [1]王翦、蒙武虏楚王负刍,以其地置楚郡。
  [1]秦将王翦、蒙武俘获了楚国国君芈负刍,在楚地设置楚郡。
二十五年(己卯、前222)
  二十五年(己卯,公元前222年)
  [1]大兴兵,使王贲攻辽东,虏燕王喜。
  [1]秦国大举兴兵,派王贲率兵进攻辽东,俘获了燕国国君姬喜。
  臣光曰:燕丹不胜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轻虑浅谋,挑怨速祸,使召公之庙不祀忽诸,罪孰大焉!而论者或谓之贤,岂不过哉!
  臣司马光曰:燕太子丹不能忍受一时的激忿而去冒犯如狼似虎的秦国,虑崐事轻率,谋划浅薄,以致挑起怨恨,加速了灭亡之祸,使供奉燕国始祖召公的宗庙祭祀忽然中断,罪过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而评论的人有的还把太子丹说成是德才兼备的人,这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
  夫为国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节,百姓怀其德,四邻亲其义。夫如是,则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触之者碎,犯之者焦,虽有强暴之国,尚何足畏哉!丹释此不为,顾以万乘之国,决匹夫之怒,逞盗贼之谋,功隳身戮,社稷为墟,不亦悲哉!
  对于治理国家的人来说,任命有才能的人为官,按照礼制确立政策法规,以仁爱之心安抚百姓,凭借信义结交邻邦。如此,官员由有才干的人担任,政事得到礼教的节制,百姓人心归向他的德行,四邻亲近友善他的恪守信义。这样,国家则会安如磐石,炽如火焰,触犯它的一定被撞得粉碎,挨着它的一定被烧得焦头烂额。似此,即便是有强暴的敌国存在,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太子丹放弃这条路不走,反而用万辆战车的大国去排解个人的私愤、炫耀盗贼式的谋略,结果是功名被毁坏、身命遭杀戮,江山社稷化作废墟,这难道不是很令人悲痛的事吗!
  夫其膝行、蒲伏,非恭也;复言、重诺,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决腹,非勇也。要之,谋不远而动不义,其楚白公胜之流乎!
  跪着前进,伏地而行,并不表示恭敬;言必行,重承诺,并不表示守信义;过度耗费金钱,散发玉器,并不表示施恩惠;自割颈部,自剖肚腹,并不表示勇敢。这种种问题的关键在于,只顾眼前利益不能深谋远虑而行动不合乎礼义,似此不过是楚国的为复仇而丧生的白公胜之流罢了!
  荆轲怀其豢养之私,不顾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强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故扬子论之,以要离为蛛蝥之靡,聂政为壮士之靡,荆轲为刺客之靡,皆不可谓之义。又曰:“荆轲,君子盗诸。”善哉!
  荆轲心怀报答太子姬丹豢养的私情,不顾及全家七族之人会受牵连,想要用一把短小的匕首使燕国强大、秦国削弱,这难道不是愚蠢之极吗!所以扬雄对此评论说,要离的死是蜘蛛、蝥虫一类的死,聂政的死是壮士一类的死,荆轲的死是刺客一类的死,这些都不能算作“义”。他又说:“荆轲,按君子的道德观念来看,是类如盗贼之辈了。”此话说得好啊!
  [2]王贲攻代,虏代王嘉。
  [2]秦将王贲率军攻代,俘获代王赵嘉。
  [3]王翦悉定荆江南地,降百越之君,置会稽郡。
  [3]秦将王翦全部平定楚国长江以南的地区,降服百越的首领,设置了会稽郡。
  [4]五月,天下大。
  [4]五月,秦国命令特许全国举行大规模的聚会宴饮。
  [5]初,齐君王后贤,事秦谨,与诸侯信;齐亦东边海上。秦日夜攻三晋、燕、楚,五国各自救,以故齐王建立四十馀年不受兵。及君王后且死,戒王建曰:“群臣之可用者某。”王曰:“请书之。”君王后曰:“善!”王取笔牍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矣。”君王后死,后胜相齐,多受秦间金。宾客入秦,秦又多与金。客皆为反间,劝王朝秦,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
  [5]当初,齐国的君王后贤惠有才干,使齐国能小心周到地侍奉秦国,对其他各诸侯国奉守信义。齐国东靠大海,不与秦国相邻。而那时秦国日夜不停地进攻韩、赵、魏、燕、楚等国,这五国分别忙于调兵自救,无暇他顾,所以齐王田建即位四十多年未遭逢过战乱。君王后即将去世时,告诫田建说:“群臣中可以任用的是某某。”田建说:“请让我把名字写下来。”君王后说:“好吧。”但等到齐王取来笔和木牍,准备记下她的话时,君王后却说:“我已经忘记了。”君王后去世后,后胜出任齐国的相国,他大量接受秦国为挑拨齐国君臣关系而施给他的金银财宝。而齐国的宾客进入秦国时,秦国又给以重金,使这些宾客回国后都反过来为秦国说话,劝说齐王去朝拜秦王,不必整治、修建用作攻战的防备设施,不要去援助那五个国家进攻秦国。秦国也即因此得以灭掉了五国。
  齐王将入朝,雍门司马前曰:“所为立王者,为社稷耶,为王耶?”王曰:“为社稷。”司马曰:“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齐王还车而崐反。
  齐王将要动身往咸阳朝拜秦王嬴政,齐国的雍门司马迎上前说:“齐国所以要设立国君,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国君自己啊?”齐王说:“是为国家。”司马道:“既然是为了国家才设立君王,那您为什么还要离开自己的国家而到秦国去呢?”齐王于是下令掉转车头返回王宫。
  即墨大夫闻之,见齐王曰:“齐地方数千里,带甲数百万。夫三晋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甄之间者百数;王收而与之百万人之众,使收三晋之故地,即临晋之关可以入矣。鄢郢大夫不欲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数,王收而与之百万之师,使收楚故地,即武关可以入矣。如此,则齐威可立,秦国可亡,岂特保其国家而已哉!”齐王不听。
  即墨大夫闻讯进见齐王说:“齐国国土方圆数千里,军队数百万。现韩、赵、魏三国的官员都不愿接受秦国的统治,逃亡在阿城、甄城之间的有数百人。大王您将这些人收拢起来,交给他们百万之多的兵士,让他们去收复韩、赵、魏三国旧日的疆土,如此,就是秦国的临晋关也可以进入了。楚国鄢郢的官员们不愿受秦国驱使,逃匿在南城之下的有数百人。大王您将这些人聚集起来,交给他们百万人的军队,让他们去收复楚国原来的土地,如此,即便是武关也可以进入了。这样一来,齐国的威望得以树立,秦国则可被灭亡,这又岂只是保全自己的国家而已!”但是齐王不接受这一建议。
二十六年(庚辰、前221)
  二十六年(庚辰,公元前221年)
  [1]王贲自燕南攻齐,猝入临淄,民莫敢格者。秦使人诱齐王,约封以五百里之地。齐王遂降,秦迁之共,处之松柏之间,饿而死。齐人怨王建不早与诸侯合从,听奸人宾客以亡其国,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详也。
  [1]秦将王贲率军从燕国向南进攻齐国,突然攻入都城临淄,齐国国民中没有敢于抵抗的。秦国派人诱降齐王,约定封给他五百里的土地,齐王于是便投降了。但是秦国却将他迁移到共地,安置在松柏之间,最终被饿死。齐国人埋怨君王田建不早参与诸侯国的合纵联盟,而却听信奸佞、宾客的意见,以致使国家遭到灭亡,故为此编歌谣说:“松树啊,柏树啊!使田建迁住共地饿死的,是宾客啊!”恨田建任用宾客不审慎考察。
  臣光曰:从衡之说虽反覆百端,然大要合从者,六国之利也。昔先王建万国,亲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飨宴以相乐,会盟以相结者,无他,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家国也。向使六国能以信义相亲,则秦虽强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晋者,齐、楚之藩蔽;齐、楚者,三晋之根柢;形势相资,表里相依。故以三晋而攻齐、楚,自绝其根柢也;以齐、楚而攻三晋,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盗,曰“盗将爱我而不攻”,岂不悖哉!
  臣司马光曰:合纵、连横的学说虽然反复无常,但其中最主要的是,合纵符合六国的利益。从前,先王封立大量封国,亲近爱抚各国诸侯,使他们通过拜会、探访来增进相互交往,用酒宴招待他们以增进欢乐友好,实行会盟而增进团结联合,不为别的,就是希望他们能同心协力共保国家。假使当初六国能以信义相互亲善,那么秦国虽然强暴,六国又怎么能被它所灭亡掉呢!韩、赵、魏三国是齐、楚两国的屏障,而齐、楚两国则是韩、赵、魏三国的基础,它们形势上相依托,表里间相依赖。所以韩、赵、魏三国进攻齐、楚,是自断根基;而齐、楚两国征伐韩、赵、魏三国,则是自撤屏障。可哪里有自己拆毁屏障以讨好盗贼,还说“盗贼将会爱惜我而不攻击我”的,这难道不是荒谬得很吗?
  [2]王初并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乃更号曰“皇帝”,命为“制”,令为“诏”,自称曰“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死而以行为谥,则是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自今以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2]秦王嬴政刚刚兼并六国,统一天下,自认为兼备了三皇的德行,功业超过了五帝,于是便改称号为“皇帝”,皇帝出命称“制书”,下令称“诏书”,皇帝的自称为“朕”。追尊父亲庄襄王为太上皇。并颁布制书说:“君王死后依据他生前的行为加定谥号,这是儿子议论父亲,臣子议论君王,实在没意思。从今以后,废除为帝王上谥号的制度。朕为始皇帝,后继者以序数计算崐,称为二世皇帝、三世皇帝,以至万世,无穷尽地传下去。”
  [3]初,齐威、宣之时,邹衍论著终始五德之运;乃始皇并天下,齐人奏之。始皇采用其说,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从所不胜,为水德。始改年,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旌旄、节旗皆尚黑;数以六为纪。
  [3]当初,齐威王、齐宣王的时候,邹衍研究创立了金、木、水、火、土终而复始的“五德相运”学说。到了始皇帝合并天下时,齐国人将此说奏报给他。始皇采纳了这套学说,认为周朝是火德,秦取代周,从火不能胜水来推算,秦应是水德。于是开始下令更改岁历,新年朝见皇帝与庄贺典礼都从十月初一开始,以十月初一为元旦;衣服、旗帜、符节等都崇尚用黑色;计数以六为一个单位。
  [4]丞相绾言:“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无以镇之。请立诸子。”始皇下其议。廷尉斯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
  [4]丞相王绾说:“燕、齐、楚三国的故地距都城咸阳过于遥远,不在那里设置侯王,便不能镇抚。因此请分封诸位皇子为侯王。”始皇帝将这一建议交给大臣评议。廷尉李斯说:“周文王、周武王分封子弟族人非常多,他们的后代彼此疏远,相互攻击如同仇敌,周天子也无法加以制止。现在四海之内,仰仗陛下的神灵而获得统一,全国都划分为郡和县,对各位皇子及有功之臣,用国家征收的赋税重重给予赏赐,这样即可以非常容易地进行控制,使天下人对秦朝廷不怀二心,才是安定国家的方略。分封诸侯则不适宜。”始皇说:“天下人都吃尽了无休止的战争之苦,全是因为有诸侯王存在的缘故。今日依赖祖先的在天之灵,使天下初步平定,假若又重新封侯建国,便是自己招引兵事、培植战乱,似此而想求得宁静、养息,岂不是极困难的事情吗?!廷尉的主张是对的。”
  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
  始皇帝于是下令把全国划分为三十六个郡,每个郡设置郡守、郡尉、监御史。
  收天下兵聚咸阳,销以为钟、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庭中。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杰于咸阳十二万户。
  又下令收缴全国民间所藏的兵器,运送汇集到咸阳,熔毁后铸成大钟和钟架,以及十二个铜人,各重千石,放置在宫庭中。并统一法制和度量衡,将各地富豪十二万户迁徙到咸阳置于朝廷的监控下。
  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
  秦王朝祭祀祖先、神佛的宗庙等处所和章台宫、上林苑都设在渭水南岸。而秦国每征服一个国家,就摹画、仿照该国的宫室,在咸阳城北的山坡上同样建造一座。如此南临渭水,自雍门向东至泾水、渭水相交处,宫殿屋宇、天桥、楼阁相连接,所获得的各国美女、钟鼓等乐器都安置在里边。
二十七年(辛巳、前220)
  二十七年(辛巳,公元前220年)
  [1]始皇巡陇西、北地,至鸡头山,过回中焉。
  [1]始皇帝出巡陇西、北地,到鸡头山而还,经过回中宫。
  [2]作信宫渭南,已,更命曰极庙。自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治驰道于天下。
  [2]在渭水南岸兴建长信宫,竣工后改名为极庙宫。从极庙筑路通到骊山,兴造甘泉宫前殿,修筑甬道连接咸阳,又以咸阳为中心筑驰道通往全国各地。
二十八年(壬午、前219)
  二十八年(壬午,公元前219年)
  [1]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业。于是召集鲁儒生七十人,至泰山下,议封禅。诸儒或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祭,席用秸。”议各乖异。始皇以其难施用,由此绌儒生。而遂除车道崐,上自太山阳至颠,立石颂德;从阴道下,禅于梁父。其礼颇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
  [1]始皇帝出巡东部各郡、县,登上邹地的峄山,树立石碑赞颂秦朝的功勋业绩。召集过去鲁地崇信儒学的文人七十名,到泰山下商议祭祀天地的封禅之事。诸儒生中有的说:“古时候的君王封禅,用蒲草裹住车轮,不愿伤害山上的土石草木;扫地祭祀时所使用的席都是用草编成的。”各人的议论很不相同。始皇帝认为众人所说的很难实际采用,便因此而贬退儒生;并且下令开通车道,从泰山南麓上到顶峰,竖立石碑歌颂自己的功德,又从泰山北面顺道而下,到梁父山祭地。祭祀仪式颇采用秦国古时在雍城由太祝令主持的祭祀上帝的形式。而怎样封土埋藏却全都保密,世人无法获悉并记录下来。
  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始皇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作琅邪台,立石颂德,明得意。
  始皇帝随即又向东出游沿海各地,祭礼名山大川及天、地、兵、阴、阳、月、日、四时八神。然后南登琅邪山,兴致勃勃,在那里逗留了三个月,还建造琅邪台,立石碑颂德,表明自己得天下之意。
  初,燕人宋毋忌、羡门子高之徒称有仙道、形解销化之术,燕、齐迂怪之士皆争传习之。自齐威王、宣王、燕昭王皆信其言,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风引船去。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乃始皇至海上,诸方士齐人徐等争上书言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
  当初,燕国人宋毋忌、羡门子高一类人声称世上有一种成仙之道、人老死后尸解骨化升天的法术,燕国、齐国的迂腐、怪异之士都争相传授和学习。从齐威王、宣王到燕昭王都相信他们的话,派人到海上寻求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据说这三仙山在渤海之中,距离人间并不遥远。只是凡人将要到达,凡就把船吹走了。不过也曾有人到过这三山,看见各位神仙和长生不死的药均在那里。待到始皇帝出游海滨时,通晓神仙方术的人如故齐国人徐等纷纷争着上书谈这些事,请求准许斋戒清心洁身素食后率领童男童女往海上寻求神山。始皇于是派遣徐征发数千名童男女入海求仙。但是,船行海上后却均因风势不顺而返航。不过他们仍然说:“虽没能到达仙山,可是已经望见了。”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能渡。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遂自南郡由武关归。
  始皇帝还归咸阳途中经过彭城,举行斋戒,祈祷祭祀,想要打捞沉没在泗水中的周鼎。故而遣一千人潜入泗水寻找,结果毫无所得。于是,始皇又向西南渡过淮水,到达衡山、南郡;再泛舟长江,抵湘山,祭祀湘君。适逢大风,几乎不能渡过湘水。始皇问博士道:“湘君是什么神仙啊?”博士回答:“听说她是尧帝的女儿,舜帝的妻子,死后就葬在这里。”始皇大怒,令三千名被判刑服劳役的罪犯将湘山的树木砍伐殆尽,裸露出赤红的土壤和石块。然后从南郡经武关返回咸阳。
  [2]初,韩人张良,其父、祖以上五世相韩。及韩亡,良散千金之产,欲为韩报仇。
  [2]早先,韩国人张良的父亲、祖父曾经做过五代韩相。乃至韩国灭亡,张良尽散千金家产,想要为韩国报仇。
二十九年(癸未、前218)
  二十九年(癸未,公元前218年)
  [1]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中,张良令力士操铁椎狙击始皇,误中副车。始皇惊,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
  [1]始皇帝出巡东方,抵达阳武县的博浪沙时,张良让大力士手持铁锤袭击始皇,但却误中随天子车驾而行的副车。始皇大惊失色,想抓刺客却未能擒到,于是下令全国进行十天的大搜捕。
  始皇遂登之罘,刻石;旋,之琅邪,道上党入。
  始皇帝随后登上之罘山,刻石颂德。归途中前往琅邪,取道上党回到咸阳。
三十一年(乙酉、前216)
  三十一年(乙酉,公元前216年)
  [1]使黔首自实田。
  [1]始皇帝下令全国百姓向朝廷自报所占土地的数额。
三十二年(丙戌、前215)
  三十二年(丙戌,公元前215年)
  [1]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坊。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卢生使入海还,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伐匈奴。
  [1]始皇帝出巡抵达碣石,派故燕国人卢生求访仙人羡门。又在碣石山门刻碑文歌功颂德。拆毁城郭,决通堤防。此后始皇帝巡视北部边境,从上郡返回都城。卢生受派遣入海寻仙后归来,随即抄录《录图书》上的谶语,上写:“使秦朝灭亡的是‘胡’。”奏报给始皇。始皇便派将军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向北征伐匈奴。
三十三年(丁亥、前214)
  三十三年(丁亥,公元前214年)
  [1]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为兵,略取南越陆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五十万人戍五岭,与越杂处。
  [1]秦朝廷征召那些曾经逃亡的人、因贫穷而入赘女家的男子、商贩等入伍当兵,攻掠夺取南越的陆梁地,设置了桂林、南海、象郡等郡;并将受贬谪的人五十万流放到五岭守边,与南越的本地人杂居一处。
  [2]蒙恬斥逐匈奴,收河南地为四十四县。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迤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蒙恬常居上郡统治之;威振匈奴。
  [2]秦将蒙恬率军驱逐斥退匈奴人,收复了黄河以南地区,设置四十四个县。接着就修筑长城,凭借地形而建,用以控制险关要塞,起自临洮,直至辽东,绵延一万多里。蒙恬于是又领兵渡过黄河,占据阳山,向北曲折前进。军队在野外扎营风餐露宿十余年,蒙恬则常驻上郡指挥军队,威震匈奴。
三十四年(戊子、前213)
  三十四年(戊子,公元前213年)
  [1]谪治狱吏不直及覆狱故、失者,筑长城及处南越地。
  [1]秦朝廷将徇私枉法、知人有罪却释放出狱、无罪却下狱的司法官吏处罚流放去修筑长城,或到南越地区守边。
  丞相李斯上书曰:“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有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制曰:“可。”
  丞相李斯上书说:“过去诸侯国纷争,以高官厚禄招徕游说之士。现在天下已定,法令统一出自朝廷,百姓理家就要致力于耕田做工,读书人就要学习法令规章。但今日的儒生却不学习现代事务,只知一味地效法古代,并借此非议现实,蛊惑、扰乱民众,相互非难指责现行制度,并以此教导百姓;闻听命令颁下,就纷纷根据自己的学说、主张妄加评议,入朝时口是心非,出朝后便街谈巷议,夸饰君主以提高自己的声望,标新立异以显示自己的高明,煽动、引导一些人攻击诽谤国家法令。这种情况如不禁止,就势必造成君主的权势下降,臣下结党纳派活动蔓延民间。唯有禁止这些才有利于国家!因此我建议史官将除秦国史记之外的所有史书全部烧毁;除博士官按职责收藏书外,天下凡有私藏《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的人,一律按期将所藏交到郡守、郡尉处,一并焚毁;有敢于相对私语谈论《诗》、《书》的处死;借古非今的诛杀九族;官吏发现这种事情而不举报的与以上人同罪;此令颁布三十天后仍不将私藏书籍烧毁的,判处黥刑,并罚处修筑长城劳役的城旦刑。不予焚烧的,是医药、占卜、种植的书。如果想要学习法令,应以官吏为师。”始皇下制令说:“可以。”
   魏人陈馀谓孔鲋曰:“秦将灭先王之籍,而子为书籍之主,其危哉!”子鱼曰:“吾为无用之学,知吾者惟友。秦非吾友,吾何危哉!吾将藏之以待其求;求至,无患矣。”
  故魏国人陈馀对孔子的八世孙孔鲋说:“秦朝廷将要毁灭掉前代君王的书籍,而你正是书籍的拥有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孔鲋说:“我所治的是一些看来无用的学问,真正了解我的只有朋友。秦朝廷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呀!我将把书籍收藏好,等待着有人征求,一旦来征求,我也就不会有什么灾难了。”
三十五年(己丑、前212)
  三十五年(己丑,公元前212年)
  [1]使蒙恬除直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千八百里;数年不就。
  [1]始皇帝派蒙恬负责开通大道,从九原直到云阳,挖掘大山,填塞峡谷,长达一千八百里,几年没有完工。
  [2]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庭小,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度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隐宫、徒刑者七十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骊山。发北山石椁,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馀。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骊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2]始皇认为都城咸阳的人口过多,而先代君王营造的宫廷又嫌小,便命人在渭南上林苑中建筑宫殿,先修前殿阿房宫,长宽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面可坐一万人,下面则能竖立五丈高的旗帜,周围是车马驰行的天桥,从前殿下直达南山,在南山的顶峰建牌楼作为标志。又筑造天桥,从阿房渡过渭水,与咸阳城相接,由此象征天上的北极星、阁道星横越银河抵达营室宿。征发遭受宫刑和判处其他徒刑的囚犯七十万人,分别修筑阿房宫或建造骊山始皇帝陵墓。并凿掘用作套棺的北山的石料,采伐蜀、荆两地的木材,都先后运到。在关中兴建宫殿计有三百座,关外营造宫殿四百多座。于是在东海郡的朐县界内刻立巨石,作为秦王朝东部的大门。又将三万家迁移到骊邑,五万家迁移至云阳,均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
  [3]卢生说始皇曰:“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锺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捕时在旁者,尽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群臣受决事者,悉于咸阳宫。
  [3]卢生劝说始皇帝道:“有一种方法,这就是皇帝不时地暗中秘密出行,借此躲避恶鬼。而避开了恶鬼,神仙真人便会来到。故此希望您所居住的宫室不要让别人知道,然后不死之药大概才可以得到!”始皇说:“我敬慕真人!”于是就自称“真人”,不再称“朕”。并下令咸阳城周围二百里内的二百七十处宫殿楼台,都用天桥、甬道相连接,帷帐、钟鼓及美女充斥其间,各自按布署登记,不作迁移。始皇巡行到某处居住下来,有敢于透露出他的驻地的,即获罪处死。始皇帝曾前往梁山宫,从山上望见丞相李斯的随行车马非常多,很不赞许。宦官近臣中有人将这事告诉了李斯,李斯随即减少了他的车马。始皇愤怒地说:“这一定是宫中人泄露了我的话!”于是审问随从人员,但是没有人承认。始皇就下令捉拿当时在场的人,全部杀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始皇到了什么地方。群臣中凡有事情要奏报并接受皇帝裁决的,便全都到咸阳宫等候。
  侯生、卢生相与讥议始皇,因亡去。始皇闻之,大怒曰:“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谏曰:“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军于上郡。
   侯生、卢生相互讥讽、评议始皇帝的暴戾,并因此逃亡而去。始皇闻讯勃然大怒,说:“卢生等人,我尊敬他们,并重重地赏赐他们,现在竟然敢诽谤我!这些人在咸阳的,我曾派人去查访过,其中有的人竟妖言惑众!”于是令御史逮捕并审问所有的儒生。儒生们彼此告发,始皇帝就亲自判处违法犯禁的人四百六十余名,把他们全部在咸阳活埋了。还向全国宣扬,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以惩戒后世。同时谪罚更多的人流放到边地戍守。始皇的长子扶苏为此规劝道:“那些儒生们全诵读并效法孔子的言论。而今您全部用重法惩处他们,我担心天下会因此不安定。”始皇大为恼火,派扶苏赴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三十六年(庚寅、前211)
  三十六年(庚寅,公元前211年)
  [1]有陨石于东郡。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使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燔其石。
  [1]有陨石坠落在东郡。有人于石上刻字说:“始皇帝死而土地分。”始皇于是派御史逐个查问当地的人,但是没人承认此事是自己干的。始皇便下令将居住在陨石附近的人全部捉拿处死,并焚化了那块石头。
  [2]迁河北榆中三万家;赐爵一级。
  [2]秦朝廷迁移三万户到北河以北、榆中一带垦殖,每户授爵位一级。
三十七年(辛卯、前210)
  三十七年(辛卯,公元前210年)
  [1]冬,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始皇二十余子,少子胡亥最爱,请从;上许之。
  [1]冬季,十月,癸丑(疑误),始皇帝出游,左丞相李斯陪同前往,右丞相冯去疾留守咸阳。始皇有二十多个儿子,小儿子胡亥最受宠爱,他要求随父皇出游,获始皇准许。
  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观藉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立石颂德。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之罘。见巨鱼,射杀之。遂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
  十一月,始皇帝一行到达云梦,向着九疑山遥祭葬在那里的舜帝。然后乘船顺长江而下,观览籍柯,渡经海渚,过丹阳,抵钱唐,到达浙江边。因钱塘江潮波涛汹涌,便向西行驶一百二十里,从富阳与分水之间的狭窄处渡江。随之始皇登上会稽山,祭祀禹帝,遥望南海,刻立巨石歌功颂德。然后起驾返回,归途中经过吴地,从江乘县渡过长江,沿海北上,抵达琅邪、之罘。始皇看见大鱼,即发箭将鱼射杀。接着又沿海西行,到了平原渡口后便病倒了。
  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车府令行符玺事赵高为书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书已封,在赵高所,未付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棺载凉车中,故幸宦者骖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车中可其奏事。独胡亥、赵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
  始皇帝很厌恶谈论“死”,因此群臣中没有人敢于提关于死的事。待到他病势更加沉重时,才命中车府令、兼掌符玺事务的赵高写诏书给长子扶苏说:“参加丧事处理,灵柩到咸阳后安葬。”诏书已封好,但却搁置在赵高处,没有交给使者送出。秋季,七月,丙寅(二十日),始皇在沙丘宫平台驾崩。丞相李斯因皇帝在都城外病逝,唯恐各位皇子及天下发生什么变故,于是就秘不发丧,将棺材停放在能调节冷暖的凉车中,由始皇生前最宠信的宦官在车的右边陪乘。所到一地,上呈餐饭、百官奏报事务与过去一样,宦官即从车中接受并批复奏事。只有胡亥、赵高及受宠幸的宦官五六个人知道内情。
  初,始皇尊宠蒙氏,信任之。蒙恬任外将,蒙毅常居中参谋议,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赵高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强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赵高有罪,始皇使蒙毅治之;毅当高法应死。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复其官。赵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说胡亥,请诈以始皇命诛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胡亥然其计。赵高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乃见丞相斯曰:“上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崐人臣所当议也!”高曰:“君侯材能、谋虑、功高、无怨、长子信之,此五者皆孰与蒙恬?”斯曰:“不及也。”高曰:“然则长子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乡里明矣!胡亥慈仁笃厚,可以为嗣。愿君审计而定之!”丞相斯以为然,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立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将军恬不矫正,知其谋;皆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当初,始皇帝尊重宠爱蒙氏兄弟,颇信任他们。蒙恬在外担任大将,蒙毅则在朝中参与商议国事,称为忠信大臣,即便是高级将领或丞相,也没有敢与他们一争高低的。赵高一生下来就被阉割了。始皇听说他办事能力很强,且通晓刑法,便提拔他担任了中车府令,并让他教小儿子胡亥学习审理判决诉讼案。胡亥非常宠爱他。赵高曾经犯下大罪,始皇派蒙毅惩治他。蒙毅认为赵高依法应被处死,但始皇因赵高办事灵活而赦免了他,并恢复了他的官职。赵高既然素来得到胡亥的宠幸,恰又怨恨蒙氏兄弟,便劝说胡亥,让他诈称始皇遗诏命杀掉扶苏,立胡亥为太子。胡亥同意了赵高的计策。赵高又说:“这件事如果不与丞相合谋进行,恐怕不能成功。”随即会见丞相李斯,说:“皇上赐给扶苏的诏书及符玺都在胡亥那里。定立太子之事只在您我口中的一句话罢了。这件事将怎么办呢?”李斯说:“怎么能够说这种亡国的话呀!此事不是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人所应当议论的啊!”赵高道:“您的才能、谋略、功勋、人缘以及获扶苏的信任,这五点全部拿来与蒙恬相比,哪一点比得上他呢?”李斯回答:“都比不上他。”赵高说:“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扶苏即位,就必定任用蒙恬为丞相,您最终不能怀揣通侯的印信返归故乡的结局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而胡亥仁慈忠厚,是可以担当皇位继承人的。希望您慎重地考虑一下,作出定夺!”丞相李斯听后认为赵高说的有理,便与他共同谋划,诈称接受了始皇的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又篡改始皇给扶苏的诏书,指斥他多年来不能开辟疆土、创立功业,却使士卒大量伤亡,并且数次上书,直言诽谤父皇,日日夜夜地抱怨不能获准解除监军职务,返归咸阳当太子;而将军蒙恬不纠正扶苏的过失,并参与和了解扶苏的图谋。因此令他们自杀,将兵权移交给副将王离。
  扶苏发书,泣,入内舍,欲自杀。蒙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复请而后死,未暮也。”使者数趣之。扶苏谓蒙恬曰:“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蒙恬不肯死,使者以属吏,系诸阳周;更置李斯舍人为护军,还报。胡亥已闻扶苏死,即欲释蒙恬。会蒙毅为始皇出祷山川,还至。赵高言于胡亥曰:“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谏以为不可;不若诛之!”乃系诸代。
  扶苏接到诏书,哭泣着进入内室,打算自杀。蒙恬说:“陛下在外地,并未确立谁是太子。他派我率领三十万军队镇守边陲,令您担任监军,这乃是天下的重任啊。现在仅仅一个使者前来传书,我们就自杀,又怎么能知道其中不是有诈呢?!让我们再奏请证实一下,然后去死也不晚呀。”但是使者多次催促他们自行了断,扶苏于是对蒙恬说:“父亲赐儿子死,还哪里需要再请示查实呢!”随即自杀。蒙恬不肯死,使者便将他交给官吏治罪,囚禁在阳周;改置李斯的舍人担任护军,然后回报李斯、赵高。胡亥这时已听说扶苏死了,便想释放蒙恬。恰逢蒙毅代替始皇外出祈祷山川神灵求福后返回,赵高即对胡亥说:“始皇帝想要荐举贤能确定你为太子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是蒙毅一直规劝他,认为不可如此。现在不如就把蒙毅杀掉算了!”于是逮捕了蒙毅,将他囚禁到代郡。
  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之。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
  皇室车队于是从井陉抵达九原。当时正值酷暑,装载始皇遗体的凉车散发出恶臭,胡亥等便指示随从官员在车上装载一石鲍鱼,借鱼的臭味混淆腐尸的气味。从直道抵达咸阳后,发布治丧的公告。太子胡亥继承了皇位。
  九月,葬始皇于骊山,下锢三泉;奇器珍怪,徙藏满之。令匠作机弩,有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后宫无子者,皆令从死。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藏,皆知之,藏重即泄。大事尽,闭之墓中。
  九月,将始皇安葬在骊山皇陵,把铜熔化后灌入,堵塞住地下深处的水。崐又运来各种奇珍异宝,藏满墓穴。还下令工匠制作带有机关的弓弩,遇到穿入靠近墓穴的人,即自动射杀。用水银做成百川、江河、大海,以机械灌注输送。墓穴顶部布有天文图象,底部设置地理模型。后宫嫔妃凡未生子女的,令她们全部陪葬。下葬以后,有人说工匠们制造隐藏的机械装置,知道其中的全部秘密,如果他们再作第二重机关,就会将其中的秘密泄露出去。于是待送终的大事完毕后,那些工匠即被尽数封闭在墓穴中。
  [2]二世欲诛蒙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婴谏曰:“赵王迁杀李牧而用颜聚,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卒皆亡国。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陛下欲一旦弃去之。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二世弗听,遂杀蒙毅及内史恬。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药自杀。
  [2]二世皇帝胡亥想要杀掉蒙恬兄弟二人,他哥哥的儿子子婴规劝说:“赵王赵迁杀李牧而用颜聚,齐国田建杀他前代的忠臣而用后胜,结果最终都亡了国。蒙恬兄弟是秦国的重臣、谋士,陛下却打算一下子就把他们抛弃、除掉。似此诛杀忠臣而扶立节操品行不端的人,是在内失去群臣的信任,在外使将士们意志涣散啊!”但是二世不听从劝告,随即杀掉了蒙毅,并要杀内史蒙恬。蒙恬说:“我们蒙家自我的先人起直至子孙,在秦国建立功业和忠信已经三代了。如今我领兵三十多万,身体虽然被囚禁,但我的势力仍然足以进行反叛。可是我知道自己必定得死却还是要奉守节义,是因为我不敢辱没祖先的教诲,并表示我不忘先帝的大恩大德啊!”于是即吞服毒药自杀身亡。
  扬子《法言》曰:或问:“蒙恬忠而被诛,忠奚可为也?”曰:“山,堙谷,起临洮,击辽水,力不足而尸有馀,忠不足相也。”
  扬雄《法言》曰:有人问:“蒙恬赤胆忠心却被杀掉了,忠诚还有什么用呢?”回答说:“开山填谷修筑长城,西起临洮,东接辽水,威力不足而造成的尸体却有余,蒙恬的这种忠诚是不足为辅助君王的。”
  臣光曰:始皇方毒天下而蒙恬为之使,恬不仁可知矣。然恬明于为人臣之义,虽无罪见诛,能守死不贰,斯亦足称也。
  臣司马光曰:秦始皇正荼毒天下时,蒙恬甘受他的驱使,如此蒙恬的不仁义是可知的了。但是蒙恬明白为人臣子所应守的道义,虽然没有罪而被处死,仍能够宁死忠贞不渝,不生二心,故而这也是很值得称道的了。
二世皇帝上元年(壬辰、前209)
  秦二世皇帝元年(壬辰,公元前209年)
  [1]冬,十月,戊寅,大赦。
  [1]冬季,十月,戊寅(初十),实行大赦。
  [2]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还。
  [2]春季,二世向东出巡郡县,李斯随从前往。一行人到达碣石后,又沿海南下至会稽。途中,二世将始皇帝过去所立的刻石全部加刻上了字,并在旁边刻上随从大臣的名字,以此表彰先帝的丰功盛德,然后返回。
  夏,四月,二世至咸阳,谓赵高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虽然,有所未可,臣请言之:夫沙丘之谋,诸公子乃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曰:“为之柰何?”赵高曰:“陛下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收举遗民,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此则阴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二世然之。乃更为法律,务益刻深,大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鞠治之。于是公子十二人死咸阳市,十公主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逮者不可胜数。
  夏季,四月,二世抵达咸阳,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犹如驾着六匹骏马飞奔过缝隙一般的短促。我既已经统治天下,就想要尽享我的耳目所喜闻、乐见的全部东西,享尽我心意中所喜欢的任何事物,直到我的寿命终结,你认为这行吗?”赵高说:“这是贤能的君主能做而昏庸暴乱的君王不能做的事情崐。虽然如此,还有不可做的地方,请让我来陈述一下:沙丘夺权之谋,诸位公子和大臣都有所怀疑。而各位公子都是您的哥哥,大臣又都是先帝所安置的。如今陛下刚刚即位,这些公子臣僚正怏怏不服,恐怕会发生事变。我尚且战战栗栗,生怕不得好死,陛下又怎么能够这样享乐呀!”二世道:“那该怎么办呢?”赵高说:“陛下应实行严厉的法律、残酷的刑罚,使有罪的人株连他人,这样可将大臣及皇族杀灭干净,然后收罗提拔遗民,使贫穷的富裕起来,卑贱的高贵起来,并把先帝过去任用的臣僚全都清除出去,改用陛下的亲信。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暗中感念您的恩德;祸害被除掉,奸谋遭堵塞,群臣没有不蒙受您的雨露润泽、大恩厚德的。如此,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纵情享乐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计策了!”二世认为赵高说得有理,于是便修订法律,务求更加严厉苛刻,凡大臣、各位公子犯了罪,总是交给赵高审讯惩处。就这样,有十二位皇子在咸阳街市上被斩首示众,十名公主在杜县被分裂肢体而死,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受牵连被逮捕的人更是不可胜数。
  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门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二世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不暇,何变之得谋!”二世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单单搁置到最后才议定罪过。二世派使臣去斥令将闾说:“你不尽臣子的职责,罪该处死!由行刑官执法吧!”将闾说:“在宫廷的礼仪中,我未曾敢不听从司仪人员的指挥;在朝廷的位次上,我未曾敢超越本分违背礼节;受皇上的命令应对质询,我未曾敢言辞失当说过什么错话,这怎么叫作不尽为臣子的职责啊?希望听你们说说我的罪过然后再去死!”使臣说:“我不与你作什么商量,只奉诏书行事!”将闾于是便仰天大呼三声“天”,说:“我没有罪!”兄弟三人都痛哭流涕,随即拔剑自杀。整个皇室均为此震惊恐惧。公子高打算逃亡,但又害怕株连族人,因此上书说:“先帝未患病时,我入宫便赐给我饮食,外出便赐给我乘车,先帝内府的衣服,我得到赏赐,宫中马厩里的宝马,我也得到赏赐。我本应跟随先帝去死,却没能这样做。似此作为儿子便是不孝,作为臣子便是不忠。不孝不忠的人是没有资格生存在世上的。因此我请求随同先帝去死,愿被葬在骊山脚下。希望陛下垂怜。”书上给了二世,二世高兴异常,召见赵高,给他看公子高的上书,说:“这可以算是急迫无奈了吧?”赵高道:“作为臣子担心死亡还来不及呢,哪里能有空闲图谋什么造反的事呀!”二世随即允准了公子高的上书,并赐给他十万钱作为安葬费。
  复作阿房宫。尽征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稿,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
  二世下令重新营修阿房宫,又尽行征调五万名身强力壮的人去咸阳驻防守卫,让他们教习射御。这批人和狗马禽兽要消耗的粮食很多,估计会供不应求,二世便下令到郡县中调拨,转运输送豆类、谷物、饲草、禾秆到都城,但规定押运民夫都自带口粮,同时还下令咸阳城三百里之内不准食用这批谷物。
  [3]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是时,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因天下之愁怨,乃杀将尉,召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攻大泽乡,拔之;收而攻蕲,蕲下。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苦、柘、谯,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攻陈,陈守、尉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不胜;守丞死,陈胜乃入据陈。
   [3]秋季,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在蕲县聚众起兵。当时,秦王朝征召闾左贫民百姓往渔阳屯戍守边,九百人途中屯驻在大泽乡,陈胜、吴广均被指派为屯长。恰巧遇上天降大雨,道路不通,推测时间已无法按规定期限到达渔阳防地。而按秦法规定,延误戍期,一律处斩。于是陈胜、吴广便趁着天下百姓生计愁苦、对秦的怨恨,杀掉押送他们的将尉,召集戍卒号令说:“你们都已经延误了戍期,当被杀头。即使不被斩首,因长久在外戍边而死去的本来也要占到十之六七。何况壮士不死则已,要死就图大事!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吗!”众人全都响应。陈胜、吴广便诈以已死的扶苏和故楚国的大将项燕为名,培土筑坛,登到上面宣布誓约,号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起义军随即攻陷大泽乡,接着招收义兵扩军,进攻蕲。蕲夺取后,即令符离人葛婴率军攻掠蕲以东地区,相继攻打、、苦、柘、谯等地,全都攻下了。义军沿路招收人马,等到抵达陈地时,已有战车六七百辆,骑兵千余,步兵数万人。当攻打陈城时,郡守和郡尉都不在,只有留守的郡丞在谯楼下的城门中抵抗义军,不能取胜,郡丞被打死。陈胜于是领兵入城,占据了陈地。
  初,大梁人张耳、陈馀相与为刎颈交。秦灭魏,闻二人魏之名士,重赏购求之。张耳、陈馀乃变名姓,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里吏尝以过笞陈馀,陈馀欲起,张耳蹑之,使受笞。吏去,张耳乃引陈馀之桑下,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陈馀谢之。陈涉既入陈,张耳、陈馀诣门上谒。陈涉素闻其贤,大喜。陈中豪桀父老请立涉为楚王,涉以问张耳、陈馀。耳、馀对曰:“秦为无道,灭人社稷,暴虐百姓;将军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强。如此,则野无交兵,县无守城,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懈也。”陈涉不听,遂自立为王,号“张楚”。
  当初,大梁人张耳、陈馀结为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秦国灭魏时,听说两个人是魏国的名士,便悬重赏征求他们。张耳、陈馀于是改名换姓,一起逃到了陈地,充任里门看守来糊口。管理里巷的官吏曾经因陈馀出了小过失而鞭笞他,陈馀想要与那官吏抗争,张耳踩他的脚,让他接受鞭笞。待那小官离开后,张耳将陈馀拉到桑树下,数落他说:“当初我是怎么对你说的?现在遇上一点小的侮辱,就想跟一个小官吏拼命啊!”陈馀为此道了歉。及至陈胜率义军已进入陈地,张耳、陈馀便前往陈胜的驻地通名求见。陈胜一向听说他俩很贤能,故而非常高兴。恰逢陈地中有声望的地方人士和乡官请求立陈胜为楚王,陈胜就拿这件事来询问张耳、陈馀的意见。二人回答说:“秦王朝暴乱无道,兼灭别人的国家,残害百姓。而今您冒万死的危险起兵反抗的目的,就是要为天下百姓除害啊。现在您才到达陈地即要称王,是向天下人显露您的私心。因此希望您不要称王,而是火速率军向西,派人去扶立六国国君的后裔,替自己培植党羽,以此为秦王朝增树敌人。秦的敌人多了,兵力就势必分散,大楚联合的国家多了,兵力就必然强大。这样一来,在野外军队不必交锋,遇到县城没有兵为秦守城。铲除残暴的秦政权,占据咸阳,以号令各诸侯国。灭亡的诸侯国得到复兴,您施德政使它们服从,您的帝王大业就完成了!如今只在一个陈县就称王,恐怕会使天下人斗志松懈了。”陈胜不听从这一意见,即自立为楚王,号称“张楚”。
  当是时,诸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涉。谒者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使者至,上问之,对曰:“群盗鼠窃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上悦。
  在那时,各郡县的百姓都苦于秦法的残酷苛刻,因此争相诛杀当地长官,响应陈胜。秦王朝的宾赞官谒者从东方归来,把反叛的情况奏报给二世。二世勃然大怒,将谒者交给司法官吏审问治罪。于是,以后回来的使者,二世向他们询问情况,他们便回答说:“一群盗贼不过是鼠窃狗偷之辈,郡守、郡尉正在追捕他们,现在已经全部抓获,不值得为此忧虑了。”二世即颇为喜悦。
  陈王以吴叔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阳。
  陈胜任命吴广为代理楚王,督率众将领向西攻击荥阳。
  张耳、陈馀复说陈王,请奇兵北略赵地。于是陈王以故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以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赵。
   张耳、陈馀又劝说陈胜,请出奇兵向北攻取原来赵国的土地。于是,陈胜便任命他过去的好友、陈地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拨给士卒三千人,攻取故赵国的土地。
  陈王又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陈胜又令汝阴人邓宗率军攻略九江郡。这时,楚地数千人为一支的军队,数不胜数。
  葛婴至东城,立襄强为楚王。闻陈王已立,因杀襄强还报。陈王诛杀葛婴。
  葛婴到达东城后,立襄强为楚王。后来闻悉陈胜已立为楚王,就杀了襄强返回陈县奏报。但陈胜仍然将葛婴杀掉了。
  陈王令周北徇魏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陈胜令周率军向北攻取故魏国的土地。任命上蔡人、封号“房君”的蔡赐为上柱国。
  陈王闻周文,陈之贤人也,习兵,乃与之将军印,使西击秦。
  陈胜听说周文是陈地德才兼备的人,通晓军事,便授给他将军的印信,命他领兵向西进攻秦王朝。
  武臣等从白马渡河,至诸县,说其豪桀,豪桀皆应之;乃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下赵十馀城,馀皆城守;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蒯彻说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诚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谓也?”彻曰:“范阳令徐公,畏死而贪,欲先天下降。君若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则边地之城皆为金城、汤池,不可攻也。君若赍臣侯印以授范阳令,使乘朱轮华毂,驱驰燕、赵之郊,即燕、赵城可无战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车百乘、骑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赵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