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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白话版

_21 司马光 (汉)
  [5]冬季,十月丙申(初九),任命太仆张纯为大司空。
  [6]武陵蛮精夫相单程等反,遣刘尚发兵万余人溯沅水入武击之。尚轻敌深入,蛮乘险邀之,尚一军悉没。
  [6]武陵蛮人首领相单程等反叛。东汉朝廷派刘尚发兵一万余人,沿沅水逆流而上,到武进行讨伐。刘尚轻敌而深入蛮地,蛮人据险邀战,刘尚全军覆没。
  [7]初,匈奴单于舆弟右谷蠡王知牙师以次当为左贤王,左贤王次即当为单于。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乌珠留单于有子曰比,为右日逐王,领南边八部。比见知牙师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当立;以子言之,我前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庭会稀阔。单于疑之,乃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兵。及单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诣西河太守求内附。两骨都侯颇觉其意,会五月龙祠,劝单于诛比。比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下,闻之,驰以报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万人,待两骨都侯还,欲杀之。骨都侯且到,知其谋,亡去。单于遣万骑击之,见比众盛,不敢进而还。
  [7]起初,匈奴单于舆的弟弟右谷蠡王知牙师依照顺序当为左贤王,而左贤王即王储,依照顺序当为单于。但单于舆打算将其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于是杀死了知牙师。舆的前任、乌珠留单于的儿子名叫比,为右日逐王,统领南边八大部落。比见知牙师被诛,口出怨言道:“若以兄弟次序来说,右谷蠡王应当继位;若伦传子,则我是前单于长子,我应当继位!”于是心怀猜忌恐惧,很少去单于王庭朝会。单于怀疑他,就派两名骨都侯去监督统领比部下的兵马。及至单于蒲奴继位,比愈发怒恨。他秘密派遣汉人郭衡诣见西河太守,献上匈奴地图,请求归附。两名骨都侯对比的意图颇有觉察,适逢五月龙城祭祀,他们便劝单于杀比。比的弟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中,闻知此讯,便跑去告诉比。于是比召集八部兵马四五万人,等待两骨都侯归来,要杀死他们。两骨都侯在将要到达时,发觉了比的计划,便逃走了。单于派出万名骑兵去攻打比,因见到比的军容强大,未敢进兵就撤回了。
  [8]是岁,鬲侯朱祜卒。祜为人质直,尚儒学;为将多受降,以克定城邑为本,不存首级之功。又禁制士卒不得虏掠百姓,军人乐放纵,多以此怨之。
[8]同年,鬲侯朱祜去世。朱祜为人质朴正直,崇尚儒学,身为将领,他愿意接受敌人投降,以夺取城池为目的,而不贪图用人头报功。他还禁止士卒掳掠百姓,而军人喜欢自由放纵,因此对朱祜多怀怨恨。
  二十四年(戊申、48)
  二十四年(戊申,公元48年)
  [1]春,正月,乙亥,赦天下。
  [1]春季,正月乙亥(十九日),大赦天下。
  [2]匈奴八部大人共议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捍御北虏。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夷狄情伪难知,不可许。”五官中郎将耿国。独以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东捍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帝从之。
  [2]匈奴八大部落首领共同议定,拥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派使者前往五原塞,表示愿永远做汉王朝的藩属屏障,抵御北方敌人。光武帝将此事交付公卿商议。大家都认为:“天下方才安定,中原空虚,而夷狄意图真假难辨,不可应许。”唯独五官中郎将耿国认为:“应当依照孝宣皇帝的先例,接受归附,命他们在东面抵御鲜卑,在北面抗拒匈奴,做四方蛮夷的表率,修复沿边诸郡。”光武帝听从了耿国的意见。
  [3]秋七月,武陵蛮寇临沅;遣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讨之,不克。马援请行,帝愍其老,未许,援曰:“臣尚能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送遣援率中郎将马武、耿舒等将四万余人征五溪。援谓友人杜曰:“吾受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死国事;今获所愿,甘心瞑目,但畏长者家儿或在左右,或与从事,殊难得调,介介独恶是耳!”
  [3]秋季,七月,武陵蛮人攻打临沅。东汉朝廷派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讨伐,未能取胜。马援请求出征,光武帝怜他年迈,不肯应允。马援说:“我还能够身穿盔甲,上马驰骋。”光武帝命他一试身手。马援跨在鞍上,转身回视,以示仍可征战。光武帝笑道:“好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翁啊!”于是派马援带领中郎将马武、耿舒等率四万余众进军五溪。马援对友人杜说:“我受皇恩深重。但年事已高,去日无多,总是担心不能为国而死。今日得遂所愿,我心甘情愿,死也瞑目。只是顾虑那些权贵子弟,他们或者近在左右,或者随从办事,很难调动,我唯独有此心病!”
  [4]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遣使诣阙奉藩称臣。上以问朗陵侯臧宫。宫曰:“匈奴饥疫分争,臣愿得五千骑以立功。”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
  [4]冬季,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派使节到汉廷,愿做藩国,自称臣属。光武帝询问朗陵侯臧宫的意见。臧宫说:“匈奴发生了饥荒瘟疫和分裂争斗,我愿得到五千骑兵去 立战功。”光武帝笑道:“面对常胜将军,难以商议敌情。我要自己考虑此事。”
  二十五年(己酉、49)
  二十五年(己酉,公元49年)
  [1]春,正月,辽东徼外貊人寇边,太守祭肜招降之。肜又双财利抚纳鲜卑大都护偏何,使招致异种,骆驿款塞。肜曰:“审欲立功,当归击匈奴,斩送头首,乃信耳。”偏何等即击匈奴,斩首二千余级,持头诣郡。其后岁岁相攻,辄送首级,受赏赐。自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鲜卑、乌桓并入朝贡。肜为人质厚重毅,抚夷狄以恩信,故皆畏而爱之,得其死力。
  [1]春季,正月,辽东郡塞外的貊人侵犯边境,太守祭肜招诱他们归降。祭肜还用财物来安抚结纳鲜卑首领偏何,让他招集其他外族部落,陆续到边塞归降。祭肜说:“你们要是真想立功,就应当回去打匈奴,斩下匈奴首领的头送来,我才会信任你们。”偏何等就去攻打匈奴,斩杀二千余人,将人头献到辽东郡官府。此后,他们每年都去打匈奴,送来人头,接受赏赐。匈奴势力从此衰落,而汉王朝边境不再有敌侵的警报,鲜卑、乌桓一同入朝进贡。祭肜为人质朴敦厚,沉着坚毅,用恩惠和信义招抚外族,因此外族对他既怕又爱,拼死效力。
  [2]南单于遣其弟左贤王莫将兵万余人击北单于弟左贤王,生获之;北单于震怖,却地千余里。北部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众三万余人归南单于。三月,南单于复遣使诣阙贡献,求使者监护,遣侍子,修旧约。
  [2]南单于派他的弟弟左贤王莫率兵一万余众进攻北单于的弟弟左贤王,将他生擒。北单于十分震恐,后撤了一千余里。北匈奴所属的骨都侯和右骨都侯带领三万余人归附南单于。三月,南单于再度遣使者到朝廷进贡,请汉朝派使者进行监护,并要求将王子送到汉朝作人质,重修旧日和约。
  [3]戊申晦,日有食之。
  [3]三月戊申晦(二十九日),出现日食。
  [4]马援军至临乡,击破蛮兵,斩获二千余人。
  [4]马援的军队到达临乡,攻破蛮兵,斩杀、俘获二千余人。
  初,援尝有疾,虎贲中朗将梁松来候之 ,独拜床下,援不答。松去后,诸子问曰:“梁伯孙,帝婿,贵重朝廷,公卿已下莫不惮之,大人奈何独不为礼?”援曰:“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
  起初,马援曾经患病,虎贲中郎将梁松前往探望。梁松独自在床下拜见,而马援没有还礼。梁松走后,马援的儿子们问道:“梁伯孙是皇上的女婿,朝廷显贵,公卿以下的官员没有不惧怕他的,为何唯独您对他不礼敬?”马援答道:“我是他父亲的朋友,他身份虽贵,可怎能不讲辈份呢?”
  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通轻侠,援前在交趾,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论议人长短,妄是非政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伯高者,山都长龙述也;季良者,越骑司马杜保也;皆京兆人。会保仇人上书,讼“保为行浮薄,乱群惑众,伏波将军万里还书以诫兄子,而梁松、窦固与之交结,将扇其轻伪,败乱诸夏。”书奏,帝召责松、固,以讼书及援诫书示之,松、固叩头流血,而得不罪。诏免保官,擢拜龙述为零陵太守。松由是恨援。
  马援的侄子马严、马敦都爱发议论,结交游侠。马援先前在交趾时,曾写信回家告诫他们:“我希望你们在听到他人过失的时候,就像听到自己父母的名字一样,耳可以听,而口却不能讲。好议论他人是非,随意褒贬时政和法令,这是我最厌恶的事情。我宁可死,也不愿听到子孙有此类行径。龙伯高为人宽厚谨慎,言谈合乎礼法,谦恭而俭朴,廉正而威严,我对他既敬爱,又尊重,希望你们效法他。杜季良为人豪侠仗义,将别人的忧虑当作自己的忧虑,将别人的快乐当作自己的快乐。他父亲去世开吊,几郡的客人全来了。我对他又敬爱又尊重,却不希望你们效法他。效法龙伯高不成,还可以做恭谨之士,正如人们所说的‘刻鸿鹄不成还象鸭’;若是效法杜季良不成,就会堕落成天下的轻浮子弟,正如人们所说的‘画虎不成反似狗’了。”龙伯高,即山都县长龙述;杜季良,即越骑司马杜保,两人都是京兆人。适逢杜保的仇人上书,指控杜保:“行为浮躁,蛊惑人心,伏波将军马援远从万里之外写信回家告诫侄儿不要与他来往,而梁松、窦固却同他结交,对他的轻薄伪诈行为煽风点火,败坏扰乱国家。”奏书呈上,光武帝召梁松、窦固责问,出示指控的奏书和马援告诫侄儿的书信。梁松、窦固叩头流血,才未获罪。诏命免去杜保官职,将龙述擢升为零陵太守。梁松由此憎恨马援。
  及援讨武陵蛮,军次下隽,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从充则涂夷而运远。耿舒欲从充道;援以为弃日费粮,不如进壶头,扼其喉咽,充贼自破;以事上之,帝从援策。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贼每升险鼓噪,援辄曳足以观之,左右哀其壮意,莫不为之流涕。耿舒与兄好侯书曰:“前舒上书当先击充,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怫郁行死,诚可痛惜!前到临乡,贼无故自致,若夜击之,即可殄灭,伏波类西域贾胡,到一处辄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得书奏之,帝乃使梁松乘驿责问援,因代监军。
  到后来,马援征讨武陵蛮人,大军到达下隽。有两条道路可入蛮界:一从壶头,这条路近而水势深险;一从充县,这条路是坦途,但运输线太长。耿舒主张走充县,马援却认为那样会消耗时日和军粮,不如进军壶头,扼住蛮人咽喉,则充县之敌将不攻自破。两种意见上报朝廷,光武帝批准了马援的战略。于是汉军进兵壶头。蛮贼登高,把守险要,水流湍急,汉军舰船不能上行。适逢酷暑,很多士兵患瘟疫而死,马援也被传染,于是在河岸凿窟栖身以避暑热。每当蛮贼爬到高处擂鼓呐喊,马援便蹒跚跛行着察看敌情,左右随从无不为他的壮志所感而哀痛流泪。耿舒在给他哥哥好侯耿的信中写道:“当初我曾上书建议先打充县,尽管粮草运输困难,但兵马前进无阻,大军数万,人人奋勇争先。而如今竟在壶头滞留,官兵忧愁抑郁,行将病死,实在令人痛惜!前在临乡,敌兵无故自来,如果乘夜出击,就可以将他们全歼。但马援就像个作生意的西域商人,所到之处,处处停留,这就是 失利的原因。现在果然遇到了瘟疫,完全同我预言的一样。”耿收到信后上奏朝廷,于是光武帝派梁松乘驿车前去责问马援,并就此代理监军事务。
  会援卒,松因是构陷援。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绶。初,援在交趾,常饵薏苡实,能轻身,胜障气,军还,载之一车。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前所载还皆明珠文犀。帝益怒。
  正当此时,马援去世,梁松乘机陷害马援。光武帝大怒,下令收回马援的新息侯印信。当初,马援在交趾时经常服食薏苡仁,因为此物可使身体轻健,抵御瘴气。班师时,曾载回了一车。等到马援死后,却有人上书诬告他当初用车载的全是上好的珍珠和犀角。于是光武帝益发愤怒。
  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稿葬域西,宾客故人,莫敢吊会。严与援妻子草索相连,诣阙请罪。帝乃出松书以示之,方知所坐,上书诉冤,前后六上,辞甚哀切。
  马援的妻子儿女又慌又怕,不敢将马援的棺柩运回祖坟,便草草葬在城西。他门下的宾客旧友,没有人来祭吊。马严和马援的妻子把自己用草绳捆绑起来,连在一起,到皇宫门口请罪。于是光武帝拿出梁松的奏书给他们看,他们方才得知马援的罪名,便上书鸣冤,前后共六次,情辞十分哀伤悲切。
  前云阳令扶风朱勃,指阙上书曰:“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拔自西州,钦慕圣义,间关险难,触冒万死,经营陇、冀,谋如涌泉,势如转规,兵动有功,师进辄克。诛锄先零,飞矢贯胫;出征交趾,与妻子生诀。间复南讨,立陷临乡,师已有业,未竟而死;吏士虽疫,援不独存。夫战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败,深入未必为得,不进未必为非,人情岂乐久屯绝地不生归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夫明主于用赏,约于用刑,高祖尝与陈平金四万斤以间楚军,不问出入所为,岂复疑以钱谷间哉!愿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帝意稍解。
  前任云阳县令、扶风人朱勃前往皇宫门阙上书说:“我看见已故的伏波将军马援,从西州崛起,钦敬仰慕皇上圣明仁义,历经艰险,万死一生,在陇、冀两地征战。他的智谋如泉水一样喷涌不绝,行动如转动圆规一样灵活迅速。他用兵战无不胜,出师攻无不克。剿伐先零时,飞箭曾射穿他的小腿;出征交趾时,以为此行必死,曾与妻儿诀别。过了不久又再度南征,很快攻陷临乡,大军已经建立功业,但未完成而马援先死。军官士兵虽然遭受瘟疫,而马援也没有独自生还。战争有以持久而取胜的,也有因速战而败亡的;深入敌境未必就正确,不深入也未必为不对。论人之常情,难道有乐意久驻危险之地不生还的吗?马援得以为朝廷效力二十二年,在北方出塞到大漠,在南方渡江漂海。他触冒瘟疫,死在军中,名声被毁,失去爵位,封国失传。天下不知他所犯的过错,百姓不知对他的指控。他的家属紧闭门户,遗体不能归葬祖坟。对马援的怨恨和嫌隙一时并起,马氏家族震恐战栗。已死的人,不能自己剖白;活着的人,不能为他分辩,我为此感到痛心!圣明的君王重于奖赏,轻于刑罚。高祖曾经交给陈平四万斤金用以离间楚军,并不问账目与用途,又岂能疑心那些钱谷的开销呢?请将马援一案交付公卿议论,评判他的功罪,决定是否恢复爵位,以满足天下人的愿望。”光武帝之怒稍有消解。
  初,勃年十二,能诵《诗》、《书》,常候援兄况,辞言娴雅,援裁知书,见之自失。况知基意,乃自酌酒慰援曰:“朱勃小器速成,智尽此耳,卒当从汝禀学,勿畏也。”勃未二十,右扶风请试守渭城宰。及援为将军封侯,而勃位不过县令。援后虽贵,常待以旧恩而卑侮之,勃愈身 自亲。及援遇谗,唯勃能终焉。
  起初,朱勃十二岁时就能背诵《诗经》、《书经》,经常拜望马援之兄马况,言辞温文尔雅。当时马援才开始读书,看到朱勃,他自况不如,若有所失。马况觉出了马援的心情,就亲自斟酒安慰他说:“朱勃是小器,早成,聪明才智尽此而已,他最终将从学于你,不要怕他。”朱勃还不到十二岁,右扶风便试用他代理渭城县宰。而等到马援做了将军并封侯的时候,朱勃的官位还不过是个县令。马援后来虽然身居显贵,仍然常常以旧恩照顾朱勃,但又卑视和怠慢他,而朱勃本人的态度却愈发亲近。及至马援受到诬陷。唯有朱勃能够最终保持忠诚不渝。
  谒者南阳宗均监援军,援既卒,军士疫死者太半,蛮亦饥困。均乃与诸将议曰:“今道远士病,不可以战,欲权承制降之,何如?”诸将皆伏地莫敢应。均曰:“夫忠臣出竟,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蛮夷震怖,冬十月,共斩其大帅而降。于是均入贼营,散其众,遣归本郡,为置长吏而还,群蛮遂平。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上嘉其功,迎,赐以金帛,令过家上冢。
  谒者、南阳人宗均任马援大军的监军。马援去世后,官兵因瘟疫而死的已超过半数,蛮军也饥困交迫。于是宗均同将领们商议道:“我们如今道路遥远,官兵染疾,不可以再作战了,我打算权且代表皇上发布命令招降敌人,怎么样?”将领们全都伏在地上不敢应声。宗均说:“忠臣远在境外,若有保护国家安全之策,可以专断专行。”于是假传诏旨,调伏波司马吕种代理沅陵县长,命他带着诏书进入敌营,宣告朝廷的恩德和信义,而自己率军尾随其后。蛮人十分震恐,冬季十月,他们一道杀死首领投降。于是宗均进入蛮贼大营,遣散兵众,命他们各回本郡,又委任了地方官吏,然后班师。蛮人之乱于是平定。宗均还没到京成,先自我弹劾假传诏旨之罪。光武帝嘉奖他的功绩,派人出迎,赏赐金帛,命他经过家乡时祭扫祖坟。
  [5]是岁,辽西乌桓大人郝旦等率众内属,诏封乌桓渠帅为侯、王、君长者八十一人,使居塞内,布于缘边诸郡,令招来种人,给其衣食,遂为汉侦候,助击匈奴、鲜卑,时司徒掾班彪上言:“乌桓天性轻黠,好为寇贼,若久放纵而无总领者,必复掠居人,但委主降掾吏,恐非所能制。臣愚以为宜复置乌桓校尉,诚有益于附集,省国家之边虑。”帝从之,于是始复置校尉于上谷宁城,开营府,并领鲜卑赏赐、质子,岁时互市焉。
  [5]同年,辽西郡乌桓部落大人郝旦等率领部众归附汉朝。光武帝下诏将乌桓各级首领封为侯、王、君长,共计八十一人,让他们移居塞内,分布在沿边各郡。并命令他们招徕本族之人,由官府供给衣服饭食。于是这些人便成为汉朝边疆的警哨,协助击讨匈奴和鲜卑。其时,司徒掾班彪上书道:“乌桓人天性轻薄狡黠,喜做强盗,如果长久放纵而无人统领,必将再度劫掠汉朝居民。只委派主持受降的低级官吏,恐怕不能控制他们。我认为应当再度设置护乌桓校尉,这必将有益于招抚外族,减少国家的边疆忧患。”光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在上谷宁城重新设置护乌桓校尉,建立大营和官府,负责对鲜卑的赏赐、接送人质和每年四季的双边贸易等事务。
  二十六年(庚戌、50)
  二十六年(庚戌,公元50年)
  [1]正月,诏增百官奉,其千石已上,减于西京旧制,六百石已下,增于旧秩。
  [1]正月,光武帝下诏,增加百官的俸禄。千石以上的官吏,低于西汉旧制;六百石以下的官吏,高于西汉旧制。
  [2]初作寿陵。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使迭兴之后,与丘陇同体。”
  [2]开始兴建皇陵。光武帝说:“古代帝王的随葬之物,全都是陶人、瓦器、木制之车、茅编之马,使后世的人不知道陵墓所在。文帝明了生死的真义,景帝能够遵从孝道,所以经历了天下大乱的变故之后,霸陵唯独有幸保全,这岂不是美事吗!现在设计的陵墓,占地不过二三顷,不起山陵,不修池,只令不积水而已。使陵墓在改朝换代之后,能与丘陇泥土成为一体。”
  [3]诏遣中郎将段彬、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使者令单于伏拜受诏,单于顾望有顷,乃伏称臣。拜讫,令译晓使者曰:“单于新立,诚惭于左右,愿使者众中无相屈折也。”诏听南单于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卫护之。
  [3]光武帝下诏,派中郎将段彬、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匈奴,为南匈奴建立王庭,距五原西部塞八十里。汉朝使者命令单于伏地跪拜,接受诏书。单于犹豫片刻,于是伏地,自称臣属。跪拜完毕后,他命翻译告诉汉朝使者说:“单于新近即位,在左右群臣面前跪拜实在羞惭,希望使者不要在大庭广众中使单于屈节。”光武帝下诏,听任南单于进入云中郡居住。汉朝自此设置使匈奴中郎将,领军护卫。
  [4]夏,南单于所获北虏左贤王将其众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万余人畔归,去北庭三百余里,自立为单于。月余,日更相攻击,五骨都侯皆死,左贤王自杀,诸骨都侯子各拥兵自守。
  [4]夏季,南单于所俘虏的北匈奴左贤王带领旧部及南匈奴的五位骨都侯,共计三万多人,叛变北逃,在距北匈奴王庭三百余里处,自立为单于。一个多月以后,发生了内讧,每天互相攻击,五位骨都侯全部死去,左贤王自杀,五位骨都侯的儿子们各自拥兵独立。
  [5]秋,南单于遣子入侍。诏赐单于冠带、玺绶、车马、金帛、甲兵、什器。又转河东米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赡给之。令中郎将将弛刑五十人,随单于所处,参辞讼,察动静。单于岁尽辄遣奉奏,送侍子入朝,汉遣谒者送前侍子还单于庭,赐单于及阏氏、左·右贤王以下缯彩合万匹,岁以为常。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归于本土。遣谒者分将弛刑,补治城郭,发遣边民在中国者布还诸县,皆赐以装钱,转给粮食。时城郭丘墟,扫地更为,上乃悔前徙之。
  [5]秋季,南单于派遣儿子到汉朝做人质。光武帝下诏,赐给南单于官帽、腰带、印玺、车马、金帛、武器及日用什物。又从河东郡调粮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供给南匈奴。命令中郎将率领免刑囚徒五十人,跟随南单于,参与处理诉讼案件,并伺察动静。到了年底,南单于便派使者呈送奏书,护送做新人质的王子到汉朝。汉朝则派谒者将上一次充当人质的王子送回单于王庭,赐给单于和王后、左右贤王及以下官员彩色丝绸一万匹,每年如此,成为常例。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等八郡的流亡居民回到本土。汉朝派出谒者,分别带领免刑囚徒修补整治城墙。并遣送内迁中原的边疆居民回到各县,对返归的人全都赐给治装费,调粮供应。此时沿边城郭已成废墟,需要清除瓦砾,重新建设,于是光武帝对先前的徙民之举感到后悔。
  [6]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复将其众三千人归南部,北单于使骑追击,悉获其众。南单于遣兵拒之,逆战不利,于是复诏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彬、王郁留西河拥护之,令西河长史岁将骑二千、弛刑五百人助中郎将卫护单于,冬屯夏罢,自后以为常。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汉捍戍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皆领部众,为郡县侦逻耳目。北单于惶恐,颇远所掠汉民以示善意,钞兵每到南部下,还过亭候,辄谢曰:“自击亡虏日逐耳,非敢犯汉民也。”
  [6]冬季,南匈奴五位骨都侯之子率领部众三千人回归南匈奴,北匈奴单于派骑兵追击,将他们全部俘获。南匈奴单于发兵抵抗北匈奴,迎战失利。于是光武帝再次下诏,让南单于移居西河郡美稷县,命段彬、王郁留驻西河护卫。又命西河长史每年冬天带领二千骑兵、五百免刑囚徒协助中郎将护卫南单于,冬天屯驻,到夏天时撤走,从此成为常例。南单于移民西河郡以后,依旧设立诸部落王,协助汉朝戍守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诸部落王全都率领部众为郡县巡逻侦察。北单于十分惊恐,送回了不少被掠走的汉朝居民,以表示善意。每当其突击部队南下南匈奴,经过汉朝的边塞亭燧,便致歉道:“我们只是讨伐叛徒日逐王而已,不敢侵犯汉朝居民。”
  二十七年(辛亥、51)
  二十七年(辛亥,公元51年)
  [1]夏,四月,戊午,大司徒玉况薨。
  [1]夏季,四月戊午(二十一日),大司徒玉况去世。
  [2]五月,丁丑,诏司徒、司空并去“大”名,改大司马为太尉。骠骑大将军行大司马刘隆即日罢,以太仆赵熹为太尉,大司农冯勤为司徒。
  [2]五月丁丑(十一日),光武帝下诏,命将大司徒、大司空的“大”字全都去掉,并将大司马改为太慰。将骠骑大将军、代理大司马刘隆即日罢免,任命太仆赵熹为太尉,大司农冯勤为司徒。
  [3]北匈奴遣使诣武威求和亲,帝召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言曰:“南单于新附,北虏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虏降者且不复来。”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3]北匈奴派使者到武威郡请求和亲。光武帝召集公卿在朝堂商议,决定不下。皇太子说道:“南单于新近归附,北匈奴害怕遭到讨伐,所以倾耳听命,争着要归顺汉朝。如今我们没能为南匈奴出兵,却反与北匈奴交往,我担心南匈奴将生二心,而想要投降的北匈奴也不会再来了。”光武帝赞同这一见解,告知武威太守不要接待北匈奴使者。
  [4]朗陵侯臧宫、杨虚侯马武上书曰:“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究则稽首,安则侵盗。虏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在陛下;福不再来,时或易失,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购赏,喻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谋臣狐疑,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4]朗陵侯臧宫、扬虚侯马武上书说:“匈奴贪图利益,没有礼仪和信义,困难时向汉朝叩头,太平时便侵边掳掠。如今北匈奴遇到瘟疫,人马、牲畜病死,又遭旱灾、蝗灾,赤地千里,疲惫困顿不堪,实力抵不过汉朝的一个郡。万里之外的垂死性命,悬在陛下之手。福运不会再来,时机容易丧失,难道应当死守斯文道德而放弃武力吗?现在应当命令将领进驻边塞,悬以重赏,命高句骊、乌桓、鲜卑进攻北匈奴左翼。如果这样,北匈奴的灭亡,不过数年之事。我们担心陛下仁慈恩厚,不忍开战,而参谋之臣又犹豫不决,使刻石铭记流传万代的功业不能在圣明的今世建立!”光武帝用诏书回报道:“《黄石公记》说:‘柔能克刚,弱能胜强。舍弃近处 而经营远方,劳碌而无功效;舍弃远方而经营近处,轻松而有成果。所以说:一心扩充地盘就会精疲力尽,一心推广恩德就会壮大强盛。拥有自己所有的人,得到安宁;贪图别人所有的人,变得凶恶。残暴的政令,既便一时成功,也终将失败。’如今国家没有为民造福的政策,灾祸变异不断,百姓惊慌不安,不能保全自己,难道还要再去经营遥远的塞外吗?孔子说:‘我恐怕季孙家的祸患不是外部之敌颛臾,而在内部。’况且北匈奴的实力仍然强盛,而我们屯兵边境,开垦田地,戒备敌侵,传闻的事,总是多有失实。果真能以一半国力消灭大敌,岂不是我最高的愿望!若是时机未到,不如让人民休息。”从此,将领们不敢再建议用兵。
  [5]上问赵熹以久长之计,熹请遣诸王就国。冬,上始遣鲁王兴、齐王石就国。
  [5]光武帝向赵熹垂问永保帝业之策。赵熹建议派遣诸侯王各回封国就位。冬季,光武帝开始派遣鲁王刘兴、齐王刘石前往封国就位。
  [6]是岁,帝舅寿张恭侯樊宏薨。宠为人,谦柔畏慎,每当朝会,辄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所上便宜,手自书写,毁削草本;公朝访逮,不敢众对。宗族染其化,未尝犯法。帝甚重之。及病困,遗令薄葬,一无所用。以 为棺柩一藏,不宜复见,如有腐败,伤孝子之心,使与夫人同坟异藏。帝善其令,以书示百官,因曰:“今不顺寿侯意,无以彰其德;且吾万岁之后,欲以为式。”
  [6]本年,光武帝的舅父寿张恭侯樊宏去世。樊宏为人谦和谨慎,每逢朝会,总是提前到达,俯身待命。所上奏章都由他亲手书写,销毁底稿。朝会时皇上有所询问,他不敢当众对答。宗族受到他的影响,没有人触犯法令。光武帝对他十分敬重。他病重的时候,遗命实行薄葬,不用任何随葬物品。他认为,棺柩一旦掩埋,便不应再见。如果棺木朽烂,会使子女伤心,所以他吩咐要与夫人同坟不同穴而葬。光武帝赞赏他的遗嘱,把他的遗书出示百官,并说:“如今不顺从寿张侯的意愿,便无法显示他的品德;况且在我去世之后,也要依照此法。”
  二十八年(壬子、52)
二十八年(壬子,公元52年)
  [1]春,正月,己巳,徙鲁王兴为北海王;以鲁益东海。帝以东海王强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食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设钟之乐,拟于乘舆。
  [1]春季,正月己巳(疑误),改封鲁王刘兴为北海王,将鲁国并入东海国。光武帝认为东海王刘强去就有礼,所以对他特别优待,加大封国,食封二十九县,并赐予虎贲武士、骑兵仪仗,以木架钟磬设礼乐,同帝王相仿。
  [2]夏,六月,丁卯,沛太后郭氏薨。
  [2]夏季,六月丁卯(初七),沛太后郭氏去世。
  [3]初,马援兄子婿王磐,平阿侯仁之子也。王莽败,磐拥富赀为游侠,有名江、淮间。后游京师,与诸贵戚友善,援谓姊子曹训曰:“王氏,废姓也,子石当屏居自守,而反游京师长者,用气自行,多所陵折,其败必也。”后岁馀,磐坐事死;磐子肃复出入王侯邸第。时禁罔尚疏,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招游士。马援谓司马吕种曰:“建武之元,名为天下重开,自今以往,海内日当安耳。但忧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若多通宾客,则大狱起矣。卿曹戒慎之!”至是,有上书告肃等受诛之家,为诸王宾客,虑因事生乱。会更始之子寿光侯鲤得幸于沛王,怨刘盆子,结客杀故式侯恭。帝怒,沛王坐系诏狱,三日乃得出。因诏郡县收捕诸王宾客,更相牵引,死者以千数;吕种亦与其祸,临命叹曰:“马将军诚神人也!”
  [3]当初,马援的侄婿王磐是平阿侯王仁的儿子。王莽败亡之后,王磐拥有巨额资产而成为游侠,闻名于长江、淮河之间。后来他前往京城,与皇亲国戚结为好友。马援对姐姐的儿子曹训说:“王姓是败落之家,王磐本应深居自保,可他反而与京城显贵交往,又意气用事,得罪了很多人,他必遭祸事。”过了一年多,王磐获罪被杀,而他的儿子王肃却重新出入王侯府第。当时禁令还不严密,诸侯王全在京城,竞相博取声誉,招揽宾客。马援对司马吕种说:“建武开国,重建天下,从今以后,海内当日益安定。我只是忧虑皇子们同时长大,而旧有的禁令未能恢复,如果广纳宾客,那么将会大狱兴起了。你们要警戒小心!”在这时,有人上书控告王肃等人出身受诛之家,却成为诸侯王们的宾客,恐怕会寻找机会,制造变乱。恰巧刘玄之子、寿光侯刘鲤受到沛王宠信,而刘鲤对刘盆子心怀怨恨,纠结宾客杀死了刘盆子之兄、前式侯刘恭。光武帝大怒,沛王因此获罪,囚禁诏狱,三天后才被释放。于是下诏在全国各郡县搜捕诸 侯王的宾客,加之互相牵连,诛杀者数以千计。吕种也遭此祸,他在处决前叹息道:“马将军真是神人啊!”
  [4]秋,八月,戊寅,东海王强、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始就国。
  [4]秋季,八月戊寅(十九日),东海王刘强、沛王刘辅、楚王刘英、济南 王刘康、淮南王刘延才前往各自封国。
  [5]上大会群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 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博,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
  [5]光武帝召集百官,询问:“谁人可任太子的师傅?”百官迎合光武帝的意思,一致说:“太子的舅父、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以担当此任。”博士张佚严肃地说:“如今陛下立太子,是为阴家呢,还是为天下呢?若是为阴家,那么阴识可用;若是为天下,那么就定当用天下贤才!”光武 帝表示赞许,说道:“我所以要设太子太傅,是为了辅佐太子,今天博士不难匡正朕的偏误,何况对于太子呢!”随即任命张佚为太子太傅,任命博士桓荣为太子少傅,赐予帷车、马匹。桓荣召集全体学生聚会,摆出光武帝赏给他的车马、印绶,说道:“我今日蒙此荣幸,是得力于对古书的钻研,你们岂可不勉励自己吗!”
  [6]北匈奴遣使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洛俱献见。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入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单于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羁縻之义,礼无不答。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报答之辞,令必有适。今立稿草并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雠隙,并蒙孝宣帝垂恩救护,故各遣侍子称藩保塞。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污丸一,矢四发,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便宜所欲,遣驿以闻。’”帝悉纳从之。
  [6]北匈奴派使节进贡马匹、皮衣,再次乞求和亲,并请求传授汉朝音乐,还要求率领西域各国使节一同进贡朝见。光武帝命令太尉、司徒、司空三府研究如何答复。司徒掾班彪说:“我听说,孝宣皇帝曾训令守边官员道:‘匈奴是个大国,多变狡诈,同它交往,如能得它的真心,那么它可为我冲锋杀敌;但如果落入它的圈套,那么反而会受到轻视欺侮。’现在北单于见南单于前来归附,害怕他的国家受到谋算,所以屡次来求和亲,并从远方赶来牛羊同汉朝贸易,还几番派遣地位显赫的藩王前来,大量进贡。这些都是对外显示富强以欺骗我们的举动。我见北匈奴的贡品越贵重,知它国家的实力越空虚,见它求和的次数越多,知它的恐惧越大。然而我们如今既然未能帮助南匈奴,那么也不便与北匈奴绝交。依据安抚笼络的原则,外族致礼,无不酬答。我建议可多给些赏赐,其价值大致同贡品相等,而回信之辞,必须恰当。我今天拟好草稿,一并呈上。信的内容如下:‘单于不忘汉朝恩德,追念先祖订立的旧和约,想同汉朝通好亲善,以求安身保国,这是十分高明的国策,朕对单于的眼光表示赞赏!以往匈奴多次内乱,呼韩邪、郅支两单于自相敌视,但他们同蒙孝宣皇帝的救助保护之恩 ,所以分别派遣王子到汉朝做人质,自称藩属,保卫汉朝边塞。后来郅支翻脸,自己同汉朝决裂而断绝皇恩。而呼韩邪却依旧依附亲近汉朝,忠孝愈发显明。及至汉朝消灭了郅支,呼韩邪于是得以保国传位,子孙相继为单于。如今南单于带领部众南来,到边塞归附,自认为是呼韩邪嫡传之长,依照顺序当立为单于,因被人侵夺而失去王位,又因遭到猜忌而分裂出走。他屡次请求汉朝出兵,要返回故土,扫荡北匈奴王庭。为了说动汉朝,使用种种计谋,穷思极虑,没有不到之处。我们认为对他的话不可偏听,又因北单于年年进贡,想建立亲善关系,所以我们没有应许南单于的请求,目的是要成全北单于的忠孝之心。汉朝凭着威望和信义统率天下各国,但凡太阳月亮照耀之处,都是汉朝的臣属。对待风俗不同的众蛮夷,汉朝在道义上不分亲疏。对归顺者褒奖赏赐,对叛逆者诛杀讨伐。奖善惩恶,在呼韩邪、郅支两人身上得到效验。如今单于想建立和亲关系,已经表达了诚意,还有什么嫌疑顾虑,要带领西域各国一同来进贡朝见!西域各国臣属匈奴与臣属汉朝有什么不同!北匈奴连遭战乱,国内财力枯竭,进贡只是交往的礼节,何必献马匹和皮衣!现将各色丝绸五百匹,弓箭套一副、箭四支,赠与单于;并赏赐前来献马的左骨都侯和右谷蠡王,每人各色丝绸四百匹,斩马剑一柄。单于先前曾说:“汉朝先帝赐给呼韩邪单于的竽、瑟和箜篌都已毁坏,望能再度赏赐。”我念及您的国家尚未安定,正在秣马厉兵而推崇武功,以打仗攻敌为主要目的,竽和瑟的用途,不及精良的弓、剑,所以没有相赠。朕不吝惜小物件,这样是为了对单于有益。如有所需,可派遣信使告知。’”光武帝对他的建议全部采纳。
  二十九年(癸丑、53)
  二十九年(癸丑,公元53年)
  [1]春,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1]春季,二月丁巳朔(初一),发生日食。
  三十年(甲寅、54)
三十年(甲寅,公元54年)
  [1]春,二月,车驾东巡。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禅泰山。”诏曰:“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髡,令屯田。”于是郡臣不敢复言。
  [1]春季,二月,光武帝乘车去东方巡视。大臣们向光武帝建议:“陛下即位已三十年,应当到泰山封禅,祭祀天地。”光武帝下诏答复道:“朕即位三十年来,百姓怨恨满腹,《论语》说:‘我欺骗谁?难道欺骗上天吗?’‘居然以为泰山的神灵不如林放吗?’为什么要玷污记载七十二位封禅贤君的史册!若是各郡县远道派官吏前来上寿,用虚浮溢美之辞歌功颂德,朕一定剃去他们的头发,处以髡刑,并命他们去边疆屯垦。”于是大臣们不敢再建议封禅。
  甲子,上幸鲁济南;闰月,癸丑,还宫。
  二月甲子(十三日),光武帝临幸鲁国济南。闰三月癸丑(初三),回到京城皇宫。
  [2]有星孛于紫宫。
  [2]紫宫星座出现异星。
  [3]夏,四月,戊子,徙左翊王焉为中山王。
  [3]夏季,四月戊子(初九),改封左翊王刘焉为中山王。
  [4]五月,大水。
  [4]五月,发生水灾。
  [5]秋,七月,丁酉,上行幸鲁;冬,十一月,丁酉,还宫。
  [5]秋季,七月丁酉(疑误),光武帝出行,临幸鲁国。冬季,十一月丁酉(疑误),回到京城皇宫。
  [6]胶东刚侯贾复薨。复从征伐,未尝丧败,数与诸将溃围解急,身被十二创。帝以复敢深入,希令远征,而壮其勇节,常自从之,故复少方面之勋。诸将每论功伐,复未尝有言。帝辄曰:“贾君之功,我自知之。”
  [6]胶东刚侯贾复去世。贾复从军征战,从未打过败仗,曾多次同将领们冲破敌围解救急难,身受创伤达十二处。光武帝由于贾复敢于冲锋陷阵,勇猛过度,很少命他出征远行,但赞赏贾复的忠勇,常让他跟随自己,所以贾复少有独当一面的功勋。每当将领们议论战功,贾复从不开口。光武帝便说:“贾君的功劳,我自己知道。”
  三十一年,(乙卯、55)
  三十一年(乙卯,公元55年)
  [1]夏,五月,大水。
  [1]夏季,五月,发生水灾。
  [2]癸酉晦,日有食之。
  [2]癸酉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3]蝗。
  [3]发生蝗灾。
  [4]京兆掾第五伦领长安市,公平廉介,市无奸枉。每读诏书,常叹息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等辈笑之曰:“尔说将尚不能下,安能动万乘乎!”伦曰:“未遇知己,道不同故耳。”后举孝廉,补淮阳王医工长。
  [4]京兆掾第五伦负责管理长安的市,他公平正直,清廉耿介,市中奸邪冤枉之事绝迹。第五伦每次阅读诏书,总叹息道:“这是一位圣明的君主,见一次面便可以决定大事。”同辈们嘲笑他道:“你连地方长官都不能说动,又怎能说动皇上!”第五伦道:“只因没有遇到知己,道不同不能与谋罢了。”后来,他被推举为孝廉,任淮阳王医工长。
  中元元年(丙辰、56)
  中元元年(丙辰,公元56年)
  [1]春,正月,淮阳王入朝,伦随官属得会见。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帝大悦;明日,复特召入,与语至夕。帝谓伦曰:“闻卿为吏,妇公,不过从兄饭,宁有之邪?”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少遭饥乱,实不敢妄过人食。众人以臣愚蔽,故生是语耳。”帝大笑。以伦为扶夷长,未到官,追拜会稽太守;为政清而有惠,百姓爱之。
  [1]春季,正月,淮阳王入京朝觐,第五伦随同其他官属得以会见光武帝。光武帝垂问政事,第五伦乘机应对,光武帝十分高兴。第二天,又特地召第五伦入宫,交谈直至黄昏。光武帝对第五伦说:“听说你做了官,曾拷打过你的岳父;又听说你拜访堂兄家而不肯留下吃饭,难道有这等事吗?”第五伦回答说:“我先后娶过三次妻,但她们都没有父亲。我小时候遭受过饥荒动乱,实在不敢随便到别人家吃饭。人们认为我愚笨不开窍,因此制造了这些谣言。”光武帝大笑,任命第五伦为扶夷县长。第五伦还没到任,又被任命为会稽郡太守。他主持地方政务,清明廉正,施惠于民,受到百姓的爱戴。
  [2]上读《河图会昌符》曰:“赤刘之九,会命岱宗。”上感此文,乃诏虎贲中郎将梁松等按察《河雒谶文》,言九世当封禅者凡三十六事。于是张纯等复奏请封禅,上乃许焉。诏有司求元封故事,当用方石再累,玉检、金泥。上以石功难就,欲因孝武故封石,置玉牒其中;梁松等争以为不可,乃命石工取完青石,无必五色。
  [2]光武帝读《河图会昌符》,书中写道:“赤刘之九,会命岱宗。”光武帝为这句话所触动,于是下诏命令虎贲中郎将梁松等人对《河洛谶文》进行考证。该书提到汉朝九世应去泰山封禅的地方共有三十六处。于是张纯等人再次上书建议去泰山行封禅之礼。光武帝这才批准了这一建议,下诏命令有关官员查考汉武帝元封时期封禅的旧典。查出:需要“方石再累”——可以对合的巨型方石,“玉检”——玉制封检,“金泥”——用水银和黄金制成的封泥。光武帝认为刻石费功难成,打算利用汉武帝时的旧方石,将上奏天神的玉牒存放其内。梁松等人力争,认为不可。于是光武帝命令石工采用完整的青石刻制,不一定五色俱备。
  丁卯,车驾东巡,二月己卯,幸鲁,进幸泰山。辛卯,晨,燎,祭天于泰山下南方,群神皆从,用乐如南郊。事毕,至食时,天子御辇登山,日中后,到山上,更衣。晡时,升坛北面,尚书令奉玉牒检,天子以寸二分玺亲封之,讫,太常命驺骑二千余人发坛上方石,尚书令藏玉牒已,复石覆讫,尚书令以五寸印封石检。事毕,天子再拜。群臣称万岁,乃复道下。夜半后,上乃到山下,百官明旦乃讫。甲午,禅祭地于梁阴,以高后配,山川群神从,如元始中北郊故事。
  正月丁卯(二十八日),光武帝东行巡视。二月己卯(初十),临幸鲁国,前往泰山。辛卯(二十二日),清晨,燃起柴火,在泰山南麓之下祭天,并随同祭祀众神,使用礼乐,一如在京城南郊举行的祭天之礼。此项仪式结束后,至“食时”,即上午辰时,光武帝乘坐御用挽车登泰山,“日中”后,即中午午时之后,到达山顶,更换祭服。至“晡时”,即傍晚申时,光武帝登上祭坛,面对北方。尚书令献上玉牒及玉检,光武帝亲手用一寸二分的御玺钤封。封好后,太常命骑士二千余人抬起坛上的方石,尚书令将玉牒藏入其内以后,再用方石盖好,其后又由尚书令用五寸之印钤封石检。仪式完毕,光武帝再次叩拜,百官齐呼万岁。于是又从原路下山。“夜半”后,即深夜子时之后,光武帝才抵达山下。而群臣到“明旦”——即次日清晨寅时才全部下山。二月甲午(二十五日),在梁阴祭地神,以高后配享,随同祭祀山川众神,一如西汉平帝元始年间在京城北郊举行祭地之礼的旧典。
  [3]三月,戊辰,司空张纯薨。
  [3]三月戊辰(三十日),司空张纯去世。
  [4]夏,四月,癸酉,车驾还宫;己卯,赦天下,改元。
  [4]夏季,四月癸酉(初五),光武帝返回京城皇宫。己卯(十一日),大赦天下,改年号。
  [5]上行幸长安;五月,乙丑,还宫。
  [5]光武帝出巡,临幸长安。五月乙丑(二十八日),返回京城皇宫。
  [6]六月,辛卯,以太仆冯鲂为司空。
  [6]六月辛卯(二十四日),任命太仆冯鲂为司空。
  [7]乙未,司徒冯勤薨。
  [7]六月乙未(二十八日),司徒冯勤去世。
  [8]京师醴泉涌出,又有赤草生于水崖,郡国频上甘露。群臣奏言:“灵物仍降,宜令太史撰集,以传来世。”帝不纳。帝自谦无德,于郡国所上,辄抑而不当,故史官罕得记焉。
  [8]京城有甘泉涌出,又有朱红之草生在水畔,各郡、各封国也纷纷上报天降甘露。百官奏称:“祥瑞频繁降临,应当命令太史予以收集,载入史册,以流传后世。”光武帝不采纳这个建议。他谦虚地认为自己并无多少德行,对各郡各封国所上关于祥瑞的奏报,每每表示退让而不敢当,因此史官很少得以记录。
  [9]秋,郡国三蝗。
  [9]秋季,有三个郡和封国发生蝗灾。
  [10]冬,十月,辛未,以司隶校尉东莱李为司徒。
  [10]冬季,十月辛未(初六),任命司隶校尉、东莱人李为司徒。
  [11]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庙,上薄太后尊号曰高皇后,配食地祗。迁吕太后庙主于园,四时上祭。
  [11]十月甲申(十九日),命令司空在汉高祖庙祭祀禀告:尊称薄太后为高太后,在地神之旁配享祭飨。将吕太后的牌位迁到墓园,保留四季的祭祀。
  [12]十一月,甲子晦,日有食之。
  [12]十一月甲子晦(疑误),出现日食。
  [13]是岁,起明堂、灵台、辟雍,宣布图谶于天下。
  [13]本年,兴建用于朝会和祭祀大典的明堂、皇家观测天象的灵台、太学辟雍。向天下公布预言吉凶的符命之书图谶。
  初,上以《赤伏符》即帝位,由是信用谶文,多以决定嫌疑。给事中桓谭上疏谏曰:“凡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 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疏奏,帝不悦。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道病卒。
  当初,光武帝认为自己是应验了《赤伏符》的预言而登上帝位的,因此相信符谶,多用来解决疑难困惑。给事中桓谭上书劝谏道:“但凡人之常情,总是忽略眼前的常见事物而看重奇异的传闻。察看圣明先王的史迹,都以仁义正道作为根本,并无奇异怪诞的事情。天道与命运,是圣人也难以阐说的高深莫测的问题,自子贡以后,已听不到孔子讲述。何况后世学识浅陋的儒生,能通晓吗?如今一些有聪明、小技能的人,编造图书,伪称这就是符谶,用来欺骗迷惑贪心大、不正派的人,连累了君主,对他们怎能不拒而远之呢!我听说陛下对方士烧炼丹药点化金银之术穷根究底,百般质疑,甚是英明,但却愿意听从符谶之言,这又是何等的失误!符谶的预言虽然有时与事实相符,但这不过如同占卜单双之类,总有巧合。陛下应当听取正确意见,发扬圣明思想,摒弃那些小人的邪说,遵循儒学五经——《诗经》、《书经》、《礼记》、《易经》、《春秋》所讲述的正道。”奏书呈上,光武帝感到不快。适逢朝廷为灵台选址进行讨论,光武帝便对桓谭说:“我打算用符谶来决定此事,怎么样?”桓谭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说:“我不读符谶之书。”光武帝问原因,桓谭再次极力论说符谶之书不是经典。光武帝大怒道:“桓谭诽谤圣圣,目无国法,把他带下去,斩首!”桓谭叩头请罪,直至头部流血。过了很久,光武帝之怒才告平息。桓谭调走担任六安郡丞,在赴任途中病死。
  范晔论曰:桓谭以不善谶流亡,郑兴以逊辞仅免;贾逵能傅会文致,最差贵显;世主以此论学,悲哉!
  范晔论曰:桓谭因反对符谶而流亡,郑兴也反对符谶,但由于言辞恭顺,仅免一死;而贾逵却以能对符谶附会演绎,最为显贵。 世上的君主用这种标准来对待学术,真是可悲啊!
  逵,扶风人也。
  贾逵是扶风人。
  [14]南单于比死,弟左贤王莫立,为丘浮尤单于。帝遣使赍玺书拜授玺绶,赐以衣冠及缯彩,是后遂以为常。
  [14]南匈奴单于比去世。他的弟弟左贤王莫继位,此即丘浮尤单于。光武帝派使者带着诏书会见单于,举行授玺仪式,并赏赐单于官服、官帽和什色绸缎。自此以后,便成为常例。
  二年(丁巳、57)
  二年(丁巳,公元57年)
  [1]春,正月,辛未,初立北郊,祀后土。
  [1]春季,正月辛未(初八),在京城北郊始立社坛,祭祀后土神。
  [2]二月,戊戌,帝崩于南宫前殿,年六十二。帝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朗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虽以征伐济大业,及天下既定,乃退功臣而进文吏,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故能恢复前烈,身致太平。
  [2]二月戊戌(初五),光武帝在南宫前殿驾崩,享年六十二岁。光武帝生前,每日早晨主持朝会,午后才散,屡屡召见卿、郎将讲说经书义理,到半夜才睡。皇太子见光武帝辛勤劳苦而不知疲倦,找机会劝谏道:“陛下有夏禹、商汤的圣明,却没有黄帝、老子涵养本性的福分。希望您爱惜身体而颐养精神,悠游岁月而自求宁静。”光武帝说:“我自己乐于作这些事,不为此感到劳累!”光武帝虽以武力建立帝业,但到了天下安定之后,却并不重用有功的武将,反而提拔文官。他清醒谨慎地制定国策,大权总揽,审时度势,量力而为,措施得当,所以能恢复前代的功业,在有生之年实现了天下太平。
  太尉越熹典丧事。时经王莽之乱,旧典不存,皇太子与诸王杂止同席,藩国官属出入宫省,与百僚无别。熹正色,横剑殿阶,扶下诸王以明尊卑;奏遣谒者将护官属分止他县,诸王并令就邸,唯得朝晡入临;整礼仪,严门卫,内外肃然。
  太尉赵熹主持治丧。当时经历了王莽之乱,旧的典章制度已不复存在。皇太子与诸亲王杂处,不分座次。封国的官员出入宫禁,与朝廷百官没有区别。赵熹神情严肃,在殿阶上手按剑柄,将诸亲王扶下大殿,以明尊卑之分。并上奏书,请求派谒者护送封国官员分别迁到外县,命诸亲王一一回到本封国设在京城的官邸,只准在上午和下午入宫哭悼。使礼仪分明,门禁森严,朝廷内外井然有序。
  [3]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3]皇太子刘庄即帝位,将阴皇后尊称为皇太后。
  [4]山阳王荆哭临不哀,而作飞书,令苍头诈称大鸿胪郭况书与东海王强,言其无罪被废,及郭后黜辱,劝令东归举兵以取天下,且曰:“高祖起亭长,陛下兴白水,何况于王,陛下长子、故副主哉!当为秋霜,毋为槛羊。人主崩亡,闾阎之伍尚为盗贼,欲有所望,何况王邪!”强得书惶怖,即执其使,封书上之。明帝以荆母弟,秘其事,遣荆出止河南宫。
  [4]山阳王刘荆在哭悼先帝时不悲伤,却写了一封匿名信,让他的奴仆诈言大鸿胪郭况写信给东海王刘强。说刘强无罪而被废去皇太子之位,母亲郭后也遭罢黜屈辱,劝刘强回到东方起兵,夺取天下。并且说:“高祖起兵时,只是一个亭长;陛下在白水乡间,兴起了大业;何况大王身为陛下长子、原来的储君?您应当做秋天寒霜,肃杀万物;莫做圈栏之羊,受人宰割。皇上驾崩,民间百姓尚且要做强盗,准备有所图谋,何况大王呢!”刘强收到此信,又惊又怕,立即抓住冒充信使的奴仆,将原信封好,上呈明帝。明帝因刘荆是同母胞弟,便将此事保密,命令刘荆离开京城,移居到河南宫。
  [5]三月,丁卯,葬光武皇帝于原陵。
  [5]三月丁卯(初五),将光武帝葬在原陵。
  [6]夏,四月,丙辰,诏曰:“方今上无天子,下无方伯,若涉渊水而无舟楫。夫万乘至重而壮者虑轻,实赖有德左右小子。高密侯禹,元功之首;东平王苍,宽博有谋;其以禹为太傅,苍为骠骑将军。”苍恳辞,帝不许。又诏骠骑将军置长史,掾史员四十人,位在三公上。苍尝荐西曹掾齐国吴良,帝曰:“荐贤助国,宰相之职也。萧何举韩信,设坛而拜,不复考试,今以良为议郎。”
  [6]夏季,四月丙辰(二十四日),明帝下诏:“朕如今在上没有先帝,在下没有重臣,就像涉越深渊而没有舟船桨辑。皇上的责任,至为重要,而年轻人的思虑,往往轻率,朕实在有赖于年高德劭的长辈辅佐。高密侯邓禹是功臣的首领,东平王刘苍宽厚渊博而有谋略。兹任命邓禹为太傅,刘苍为骠骑将军。”刘苍恳切地推辞这一任命,但明帝不许。明帝又下诏命令骠骑将军府设置长史、掾史等属官四十人,使骠骑将军的地位高于三公。刘苍曾向朝廷举荐西曹掾、齐国人吴良,明帝说:“为国举荐贤才,是宰相的职责。当初萧何推举了韩信,便设坛授官,不再考试。今任命吴良为议郎。”
  [7]初,烧当羌豪滇良击破先零,夺居其地;滇良卒,子滇吾立,附落转盛。秋,滇吾与弟滇岸率众寇陇西,败太守刘盱于允街,于是守塞诸羌皆叛。诏谒者张鸿领诸郡兵击之,战于允吾,鸿军败没。冬,十一月,复遣中郎将窦固监捕虏将军马武等二将军、四万人讨之。
  [7]起初,西羌烧当部落首领滇良打败先零,夺取了先零的领地。滇良死后,他的儿子滇吾继位,该部落日趋强盛。在本年秋季,滇吾同他的弟弟滇岸率领部众入侵陇西郡,在允街打败了陇西太守刘盱。于是,原来为陇西郡守卫边塞的羌人全部背叛了汉朝。明帝下诏命令谒者张鸿率领各郡郡兵讨伐羌人。双方在允吾县交战,张鸿被打败,全军覆没。冬季,十一月,明帝又派中郎将窦固监督捕虏将军马武等两名将军,率领四万兵众讨伐羌人。
  [8]是岁,南单于莫死,弟汗立,为伊伐於虑单于。
  [8]本年,南匈奴单于莫去世,他的弟弟汗继位,此即伊伐於虑单于。
  显宗孝明皇帝上永平元年(戊午、58)
  汉明帝永平元年(戊年,公元58年)
  [1]春,正月,帝率公卿已下朝于原陵,如元会议。乘舆拜神坐,退,坐东厢;侍卫官皆在神坐后,太官上食,太常奏乐;郡国上计吏以次前,当神轩占其郡谷价及民所疾苦。是后遂以为常。
  [1]春季,正月,明帝率领公卿及百官在原陵朝拜,如同光武帝生前举行元旦朝会的仪式。明帝先在光武帝的牌位前叩拜,然后退下,坐在东厢。侍卫官全都围列在牌位之后,由太官献上御膳,太常演奏乐曲。各郡、各封国呈送年终考绩的官员——上计吏依次上前,在供奉光武帝牌位的大堂上奏报本地的粮价和人民疾苦之事。从此以后,这项仪式便成为固定的常例。
  [2]夏,五月,高密元侯邓禹薨。
  [2]夏季,五月,高密元侯邓禹去世。
  [3]东海恭王强病,上遣使者太医乘驿视疾,骆驿不绝。诏沛王辅、济南王康、淮阳王延诣鲁省疾。戊寅,强薨,临终,上书谢恩,言:“身既夭命,孤弱复为皇太后、陛下忧虑,诚悲诚惭!息政,小人也,猥当袭臣后,心非所以全利之也,愿还东海郡。今天下新罹大忧,惟陛下加供养皇太后,数进御餐。臣强困劣,言不能尽意,愿并谢诸王,不意永不复相见也!”帝览书悲恸,从太后出幸津门亭发哀,使大司空持节护丧事,赠送以殊礼,诏楚王英、赵王栩、北海王兴及京师亲戚皆会葬。帝追惟强深执谦检,不欲厚葬以违其意,于是特诏:“遣送之物,务从约省,衣足敛形,茅车瓦器,物减于制,以彰王卓尔独行之志。”将作大匠留起陵庙。
  [3]东海恭王刘强病重,明帝派使者和太医乘驿车前往诊治疾病,车马络绎不绝。明帝还下诏命令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淮南王刘延去东海国首府鲁城探望刘强的病情。五月戊寅(二十二日),刘强去世。临死前,他曾上书叩谢皇恩,书中写道:“我自身已是短命,留下的孤儿寡妇还要让皇太后和陛下操心忧虑,我真是又悲伤又惭愧!我的儿子刘政是个幼童,本当勉强继承我的爵位和封土,但这必定不是保护他的万全之计,我请求交还封国,将东海国恢复为东海郡。如今天下刚刚经历了大变故,我盼望陛下加倍奉养皇太后,多进餐饭。我困顿衰颓,言辞不能表达全部心意,愿一并向各位亲王辞别,想不到我们永远不能再相见了!”明帝见到遗书,十分悲痛,跟随太后出城,临幸津门亭,为刘强举哀。明帝命令大司空持御赐符节督治丧事,对刘强的赏赐赠送超过通常的礼仪,下诏命令楚王刘英、赵王刘栩、北海王刘兴以及在京城的亲戚们都去参加葬礼。明帝追念刘兴以及在京城的亲戚们都去参加葬礼,明帝追念刘强坚持谦恭节俭,不愿违背他的原意实行厚葬,于是发布特诏:“东海王的随葬物品,务必符合简单俭省的原则,寿衣足以包住身体即可,要用茅草之车,陶瓦之器,物品少于通常制度,以此显示东海王卓尔不群独行特立的志节。”并命令将作大匠留在东海国兴建王陵祭庙。
  [4]秋,七月,马武等击烧当羌,大破之,余皆降散。
  [4]秋季,七月,马武等攻打烧当羌,烧当羌大败。一同叛乱的其他羌人部落全部投降或逃散。
  [5]山阳王荆私迎能为星者,与谋义,冀天下有变;帝闻之,徙封荆广陵王,遣之国。
  [5]山阳王刘荆下聘请利用星象占险吉凶的星家,与他们一同谋划,希望天下发生变乱。明帝听说此事,便将刘荆改封为广陵王,命他前往广陵国。
  [6]辽东太守祭肜使偏何讨赤山乌桓,大破之,斩其魁帅。塞外震慑,西自武威,东尽玄菟,皆来内附,野无风尘,及悉罢缘边屯兵。
  [6]辽东郡太守祭肜派鲜卑首领偏何讨伐赤山的乌桓部落,大败乌桓人,斩杀其首领。塞外震恐,西起武威郡,东到玄菟郡,各异族部落都来归附汉朝。边疆不再有烽烟与战尘,于是东汉朝廷将屯驻边境的军队全部撤走。
  [7]东平王苍以为中兴三十余年,四方无虞,宜修礼乐,乃与公卿共议定南北郊冠冕、车服制度及光武庙登歌、八佾舞数,上之。
  [7]东平王刘苍认为东汉中兴三十多年,四方安宁无忧,应当建立礼乐制度。于是,他和公卿一同商讨制定了在京城南效祭天、北郊祭地时所用的冠帽、车马、衣服等制度,以及祭祀光武庙时所用的歌乐和八佾舞的形式,向明帝呈报。
  [8]好愍侯耿薨。
  [8]好愍侯耿去世。
  二年(己未、59)
  二年(己未,公元59年)
  [1]春,正月,辛未,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帝及公卿列侯,始服冠冕、玉佩以行事。礼毕,登灵台,望云物。赦天下。
  [1]春季,正月辛未(十九日),在明堂为光武帝举行祭祀大典。明帝及公卿、诸侯,初次戴上特制的专用冠帽和玉佩参加仪式。典礼结束后,登上灵台,察看天象。大赦天下。
  [2]三月,临辟雍,初行大射礼。
  [2]三月,明帝临幸辟雍。第一次举行大射礼。
  冬,十月,壬子,上幸辟雍,初行养老礼;以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三老服都大袍,冠进贤,扶玉杖;五更亦如之,不杖。乘舆到辟雍礼殿,御坐东厢,遣使者安车迎三老、五更于太学讲堂,天子迎于门屏,交礼;道自阼阶,三老升自宾阶;至阶,天子揖如礼。三老升,东面,三公设几,九卿正履,天子亲袒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祝鲠在前,祝鲠在后。五更南面,三公进供,礼亦如之。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上自为下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缙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于是下诏赐荣爵关内侯;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禄养终厥身。赐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
  冬季,十月壬子(初五),明帝临幸辟雍,第一次举行养老礼。命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三老身穿麻布大袍,头戴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的黑布进贤冠,手扶玉杖。五更的装束也同三老一样,但不用玉杖。明帝来到辟雍的礼殿,坐在东厢,派使者用单马牵拉的安车将三老和五更接到太学讲堂。明帝在门屏处亲迎,互相行礼。然后明帝自东阶引路,三老从西阶而上。到达阶顶,明帝依礼作揖。三老登堂,面向东方,三公摆设几案,九卿将鞋放正。明帝亲自卷起衣袖切割祭肉,捧上酱汁请三老食用,手执盛酒之爵向三老敬酒。先祝进餐不梗,后祝咽食不噎。五更面向南方,由三公进奉肉、酒,礼仪和进奉三老相同。仪式结束后,召桓荣和他的学生登堂。明帝亲自讲论经书,儒生们则手执经书在明帝面前询问疑难。环绕在辟雍大门外桥头观看和聆听的官吏和士人,不计其数。于是明帝下诏,赐封桓荣为关内侯,三老、五更都终身享受二千石俸禄。并赏赐全国的三老,每人一石酒,四十斤肉。
  上自为太子,受《尚书》于桓荣,及即帝位,犹尊荣以师礼。尝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设几杖,会百官及荣门生数百人,上亲自执业;诸生或避位发难,上谦曰:“太师在是。”既罢,悉以太官供具赐太常家。荣每疾病,帝辄遣使者存问,太官、太医相望于道。及笃,上疏谢恩,让还爵土。帝幸其家问起居,入街,下车,拥经而前,抚荣垂涕,赐以床茵、帷帐、刀剑、衣被,良久乃去。自是诸侯、将军、大夫问疾者,不敢复乘车到门,皆拜床下。荣卒,帝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冢茔于首山之阳。子郁当嗣,让其兄子泛;帝不许,郁乃受封,而悉以租入与之。帝以郁为侍中。
明帝当太子时,曾向桓荣学习《尚书》。及至登上帝位,仍以师生之礼尊奉桓荣。他曾临幸太常府,命桓荣朝东而坐,为桓荣设置几案和手杖,集合文武百官和桓荣的学生数百人,而他本人则亲手拿着经书听讲。儒生们有离开座位向明帝提出疑难的,明帝便谦虚地说:“有老师在这里,我怎能讲解呢?”事后,明帝将太官供应的食具全套赏赐给桓荣家。每当桓荣患病,明帝便派使者慰问,送食物的太官和治病的太医在路上前后相望,来往不断。桓荣病重时,上书叩谢皇恩,请求奉还爵位和封地。明帝亲临桓家问候病情,一到街口,便下了车,手抱经书来到病榻之前。他手抚桓荣,泣涕流泪,赐给桓荣床垫、帷帐、刀剑、衣服、被褥,停留许久才走。从此,前来探病的诸侯、将军、大夫们不敢再乘车直抵桓家大门,全都步行到桓荣床前拜见。桓荣去世后,明帝亲自改换丧服吊唁送葬,在首山南麓赐给桓荣一块墓地。桓荣之子桓郁本应继承爵位,但他要让给哥哥的儿子桓。因明帝不许,桓郁才接受了封爵,但将封地上的田赋收入全部送给桓。明帝任命桓郁为侍中。
  [3]上以中山王焉,郭太后少子,太后尤爱之,故独留京师,至是始与诸王俱就国,,赐以虎贲、官骑,恩宠尤厚,独得往来京师。帝礼待阴、郭,每事必均,数受赏赐,恩宠俱渥。
  [3]明帝因中山王刘焉是郭太后的小儿子,又深得阴太后的宠爱,所以唯独让他留在京城,直到本年才同其他亲王一起前往封国。赏给他虎贲卫士和骑士,恩宠特厚,只准他一人来往京城。明帝对阴太后和郭太后所生的儿子,都以礼相待,事事必定一律平等。这些亲王经常得到赏赐,都蒙受深厚的皇恩和眷顾。
  [4]甲子,上行幸长安。十一月,甲申,遣使者以中牢祠萧何、霍光,帝过,式其墓。进幸河东;癸卯,还宫。
  [4]十月甲子(十七日),明帝出行,临幸长安。十一月甲申(初七),派使者用中牢——以一猪一羊为祭牲祭祀萧何和霍光。明帝经过他们的墓地时,在车上手按横木,俯身致敬。明帝又从长安前往河东郡。十一月癸卯(二十六日),返回京城皇宫。
  [5]十二月,护羌校慰窦林坐欺罔及臧罪,下狱死。林者,融之从兄子也。于是窦氏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与并时,自祖及孙,官府邸第相望京邑,于亲戚功臣中莫与为比。及林诛,帝数下诏切责融,融惶恐乞骸骨,诏令归第养病。
  [5]十二月,护羌校尉窦林因欺骗主上及贪赃枉法之罪,下狱处死。窦林是窦融堂兄之子。当时的窦氏家族,有一个公、两个侯、三个公主和四个二千石官。从祖父到孙儿,他们的官府和私邸遍布京城地区,可以彼此相望。窦氏的富贵与显赫,皇帝国戚和功臣中无人能够与之相比。及至窦林被诛,明帝接连下诏严厉责备窦融。窦融惶恐不安,请求退休,明帝便下诏命令他回家养病。
  [6]是岁,初迎气于五郊。
  [6]本年,第一次举行“五郊迎气”典礼。
  [7]新阳侯阴就子丰尚郦邑公主。公主骄妒,丰杀之,被诛,父母皆自杀。
  [7]新阳侯阴就之子阴丰娶郦邑公主为妻,公主骄横嫉妒,阴丰将她杀死,因此获罪被诛。他的父母阴就夫妇自杀。
  [8]南单于汗死,单于比之子适立,为僮尸逐侯单于。
  [8]南匈奴单于汗去世,前单于比的儿子适继位,此即僮尸逐侯单于。
  三年(庚申、60)
  三年(庚申,公元60年)
  [1]春,二月,甲寅,太尉赵熹、司徒李免。丙辰,以左冯郭丹为司徒。己未,以南阳太守虞延为太尉。
  [1]春季,二月甲寅(初九),将太尉赵熹、司徒李免职。二月丙辰(十一日),任命左冯翊郭丹为司徒。二月己未(十四日),任命南阳太守虞延为太尉。
  [2]甲子,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为太子。
  [2]二月甲子(十九日),将贵人马氏立为皇后,皇子刘立为太子。
  后,援之女也,光武时,以选入太子宫,能奉承阴后,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遂见宠异;及帝即位,为贵人。时后前母姊女贾氏亦以选入,生皇子;帝以后无子,命养之,谓曰:“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太子亦孝性淳笃,母子慈爱,始终无纤介之间。后常以皇嗣未广,荐达左右,若恐不及。后宫有进见者,每加慰纳;若数所宠引,辄加隆遇。
  马皇后是马援的女儿,光武帝时被选入太子宫。她能够侍奉顺承阴皇后,和同辈友好相处,礼数周全,上下和睦,于是特别受到宠幸。及至明帝即位,便将她立为贵人。当初,她的异母姐姐的女儿贾氏也被选入太子宫,生下 儿子刘。明帝因马氏没有儿子,便命她抱养刘,对她说:“人不一定非得亲自生儿子,只担心爱心不够、养护不周罢了。”于是马氏全心全意地抚育刘,操劳辛苦胜过亲母对待亲子。刘也天性孝顺,于是母慈子爱,两人始终亲密无间。马氏常因明帝子嗣不多,向明帝推荐左右的美女,唯恐做的不周全。每当后宫有人陪伴了明帝,她总是加以慰存和接见;若是有人被多次召幸,便给予崇厚的待遇。
  及有司奏立长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后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好读书。常衣大炼,裙不加缘;朔望诸姬主朝请,望见后袍衣疏粗,以为绮,就视,乃笑。后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耳。”群臣奏事有难平者,帝数以试后,后辄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尝以家私干政事。帝由是宠敬,始终无衰焉。
  及至有关官员上书建议选立皇后,明帝还没有开口,阴太后便说:“马贵人在后宫中品德最佳,就选这个人吧。”马氏登上皇后之位以后,越发自谦庄重,爱好读书。她常穿粗丝之服,裙脚不加边缘。每月初一、十五,嫔妃和公主们入宫请安,远远看见皇后衣著简单粗糙,还以为是特制的丝绸,走近一看,才笑了起来。皇后道:“这种绸料特别适于染色,所以用它。”百官上书中有难以决定的事项,明帝曾多次用来试验皇后的才识。皇后便分析推理,一一得到了真实情况。然而她从不为家人私情干预政事。明帝因此对她既宠爱,又敬重,始终不衰。
  [3]帝思中兴功臣,乃图画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以邓禹为首,次马成、呈汉、王梁、贾复、陈俊、耿、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盖延、邳肜、铫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合三十二人。马援以椒房之亲,独不与焉。
  [3]明帝怀念创立东汉中兴大业的功臣,于是在南宫云台画上二十八位将领的肖像。邓禹居第一位,以下是马成、吴汉、王梁、贾复、陈俊、耿、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盖延、邳肜、铫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又增补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共计三十二人。因为马援是皇后之父,所以唯独他不在其内。
  [4]夏,四月,辛酉,封皇子建为千乘王,羡为广平王。
  [4]夏季,四月辛酉(十七日),将皇子刘建封为千乘王,刘羡封为广平王。
  [5]六月,丁卯,有星孛于天船北。
  [5]六月丁卯(二十四日),天船星座北方出现异星。
  [6]帝大起北宫。时天旱,尚书仆射会稽钟离意诣阙、免冠、上疏曰:“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邪?使民疾邪?宫室营邪?女谒盛邪?苞苴行邪?谗夫昌邪?’窃见北宫大作,民失农时;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但患民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又敕大匠止作诸宫,减省不急。诏因谢公卿百僚,遂应时澍雨。
  [6]明帝大兴土木,兴建北宫。当时正逢天旱,尚书仆射会稽人种离意来到皇宫门前,摘去官帽,上书道:“人前商汤遇到旱灾,曾用六件事责问自己:‘是执政用权不节制吗?是使用民力过度吗?是修建宫殿建筑太多吗?是女人、宦官掌权吗?是贿赂贪污盛行吗?是进谗言的小人得势吗?’如今,我看到正在大修北宫,农民不能适时耕作。自古以来,忧患之事不是宫室狭小,只是担心人民不安。应当暂且停止修建北宫,以顺应天心。”明帝下诏答复道:“商汤提到的六件事,错误只在一人身上。钟离意可以戴上官帽,穿上鞋,不要请罪!”并命令大匠停止营建一切宫室,减少不急的开支。他还因此下诏向公卿和百官谢罪,承认过失。于是上天应时降雨。
  意荐全椒长刘平,诏征拜议郎。平在全椒,政有恩惠,民或增赀就赋,或减年从役,刺史、太守行部,狱无系囚,人自以得所,不知所问,唯班诏书而去。
  钟离意向朝廷举荐全椒县长刘平,明帝下诏将刘平征召入京,任命为议郎。刘平在全椒主持政务时施惠于民,当地百姓中,有人增报资产以多纳赋税,有人自减年龄来主动服役。刺史、太守等州郡官员到县视察,发现监狱中没有羁押的囚犯,百姓认为各得其所。因找不出有何问题应当查问,只得宣布诏书,然后离去。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曳。常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崧乃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未闻人君,自起撞郎。”帝乃赦之。
  明帝性情狭隘而苛察,好用耳目窥探群臣的隐私,认为这就是英明。公卿等高级官员屡屡被辱骂,陪伴近侧的尚书以下官员甚至遭到殴打。明帝曾因事对郎官药崧发火,用手杖责打药菘。药崧逃跑,躲到床下。明帝十分愤怒,厉声喊道:“郎官出来!”药崧便说:“‘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哪有皇上,动手打郎!”明帝这才将他放过。
  是时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唯钟离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会连有变异,上疏曰:“陛下敬畏鬼神,忧恤黎元,而天气未和,寒暑违节者,咎在群臣不能宣化治职,而以苛刻为俗,百官无相亲之心,吏民无雍雍之志,至于感逆和气,以致天灾。百姓可以德胜,难以力服,《鹿鸣》之诗必言宴乐者,以人神之心洽 ,然后天气和也,愿陛下垂圣德,缓刑罚,顺时气以调阴阳。”帝虽不能时用,然知其至诚,终爱厚之。
  当时朝中群臣无不胆战心惊,争着表现出严厉苛刻的态度,以逃避诛杀或斥责。唯独钟离意敢于同明帝争辩,直言劝谏,屡次将他认为不妥的诏书封起 来奉还。官员有了过错,他便设法解救。适逢天象接连出现怪异,钟离意上书道:“陛下尊敬畏惧鬼神,怜悯体恤百姓,然而却出现气候失调,寒暑不合时令的现象,其过错在于百官不能推广皇恩和尽到职守,而以苛刻作为时尚。群臣之间没有相亲的心愿,官民之间没有谐调的感情,以至影响违逆了祥和之气,招致天灾。百姓可以用恩德来感化,却难以用强力来压服。《诗经·鹿鸣》之诗一定要提到欢宴的缘故,是由于人神之心相通,然后气候才能调和。希望陛下赐恩德,宽刑罚,使天时之气和顺,以谐调阴阳。”明帝虽未采纳钟离意的建议,但知道他是出于至诚之心,因而始终爱护和厚待他。
  [7]秋,八月,戊辰,诏改太乐官曰太予,用谶文也。
  [7]秋季,八月戊辰(二十五日),明帝下诏:依照谶文,将太乐官改称为太予。
  [8]壬申晦,日有食之。诏曰:“昔楚庄无灾,以致戒惧,鲁哀祸大,天不降谴。今之动变,傥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职,以匡无德!”
  [8]壬申晦(疑误),出现日食,明帝下诏:“从前楚庄王因本国无灾而生怕上天遗忘了自己,以至生出警戒恐惧之心;鲁哀公昏庸乱政,但因无可挽救,上天也没有降下灾异进行谴责。如今出现了日食,表示我们或许还可以救药。各部门主管官员要努力尽心于职责,以助我完成天子的重任!”
  [9]冬,十月,甲子,车驾从皇太后幸章陵。荆州刺史郭贺,官有殊政,上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德。戊辰,还自章陵。
  [9]冬季,十月甲子(二十二日),明帝随同皇太后临幸章陵县。荆州刺史郭贺政绩优异,明帝赐给他三公穿用的礼服,上面绣有黑白相间的斧形花纹和黑青相间的双“己”形花纹,并赐给他悬有七条玉串的礼冠。命郭贺在巡行所部时除去车前的帘帐,让百姓观瞻仪容服饰,以表彰他的德行。十月戊辰,明帝一行从章陵返回京城。
  [10]是岁,京师及郡国七大水。
  [10]本年,京城洛阳及七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
  [11]莎车王贤以兵威逼夺于、大宛、妫塞王国,使其将守之。于人杀其将君德,立大人休莫霸为王,贤率诸国兵数万击之,大为休莫霸所败,脱身走还。休莫霸进围莎车,中流矢死,于人复立其兄子广德为王,广德使其弟仁攻贤。广德父先拘在莎车,贤乃归其父,以女妻之,与之和亲。
  [11]莎车国王贤用武力强占了于阗、大宛、妫塞等三王国,派莎车将领镇守。于阗人杀死了莎车守将君德,拥立本族首领休莫霸为王。于是贤率领西域各国数万兵众攻打于阗,却被休莫霸大败,贤脱身逃回到本国。休莫霸进军包围莎车,身中流箭而死。于是于阗人又推立休莫霸哥哥的儿子广德为王。广德便派弟弟仁去攻打贤。广德的父亲先前被扣在莎车,至此,贤便送还广德之父,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做妻子,同于阗建立了和亲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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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第四十五卷(回目录)
第四十五卷(回目录)
汉纪三十 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四年(辛酉、61)
  汉纪三十七汉明帝永平四年(辛酉,公元61年)
  [1]春,帝近出观览城第,欲遂校猎河内;东平王苍上书谏;帝览奏,即还宫。
  [1]春季,明帝出宫,在附近观览洛阳城楼宅第,打算随后去河内郡行猎。东平王刘苍上书劝止。明帝看到奏书后,立即回宫。
  [2]秋,九月,戊寅,千乘哀王建薨,无子,国除。
  [2]秋季,九月戊寅(十二日),千乘哀王刘建去世。因无子嗣,封国撤除。
  [3]冬,十月,乙卯,司徒郭丹、司空冯鲂免,以河南尹沛国范迁为司徒,太仆伏恭为司空。恭,湛之兄子也。
  [3]冬季,十月乙卯(十九日),将司徒郭丹、司空冯鲂免职,将河南尹、沛国人范迁任命为司徒,太仆伏恭任命为司空。伏恭是伏湛哥哥的儿子。
  [4]陵乡侯梁松坐怨望、县飞书诽谤,下狱死。
  [4]陵乡侯梁松因怨恨朝廷、悬挂匿名书进行诽谤而被捕入狱,处以死刑。
  初,上为太子,太中大夫郑兴子众以通经知名,太子及山阳王荆因梁松以缣帛请之,众曰:“太子储君,无外交之义;汉有旧防,蕃王不宜私通宾客。”松曰:“长者意,不可逆。”众曰:“犯禁触罪,不如守正而死。”遂不往。及松败,宾客多坐之,唯众不染于辞。
当初,皇上做太子的时候,太中大夫郑兴之子郑众以精通儒家经典而闻名于世。太子和山阳王刘荆曾让梁松用绸缎作礼物聘请郑众做门客,郑众说:“太子是王储,没有同外界随便交往的道理。汉朝有旧时禁令,亲王也不应私自招徕宾客。”梁松说:“这是上面的意思,不可忤逆。”郑众说:“与其违禁犯罪,不如坚守正道而死。”便拒绝梁松之请,没有应聘前往。及至梁松获罪,宾客们多被指控有罪,唯独郑众不受案中供辞的牵连。
  [5]于王广德将诸国兵三万人攻莎车,诱莎车王贤,杀之,并其国。匈奴发诸国兵围于,广德请降。匈奴立贤质子不居徵为莎车王,广德又攻杀之,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
  [5]于阗王广德率领各国兵众三万人进攻莎车,用计引诱莎车王贤,将他杀死,吞并了莎车国。于是,匈奴调发西域诸国军队包围了于阗,广德请求投降。匈奴便将贤生前送来做人质的儿子不居徵立为莎车王。后来,广德再次进攻莎车,杀死了不居徵,改立他的弟弟齐黎为莎车王。
  [6]东平王苍自以至亲辅政,声望日重,意不自安,前后累上疏称:“自汉兴以来,宗室子弟无得在公卿位者,乞上骠骑将军印绶,退就藩国。”辞甚恳切,帝乃许苍还国,而不听上将军印绶。
  [6]东平王刘苍由于自己是明帝至亲而辅佐大政,又声望日高,内心感到不安,曾先后多次上书道:“自从汉朝开国以来,皇族子弟无一人身居公卿要位,我请求奉还骠骑将军的印信绶带,退官并前往封国。”奏书辞意十分恳切。于是明帝便允许刘苍返回封国,但不准他奉还骠骑将军的印信绶带。
五年(壬戌、62)
  五年(壬戌,公元62年)
  [1]春,二月,苍罢归藩;帝以骠骑长史为东平太傅,掾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家郎,加赐钱五千万,布十万匹。
  [1]春季,二月,刘苍免官返回封国。明帝任命骠骑将军府长史为东平国太傅,掾史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府郎。特赐东平王五千万钱,十万匹布。
  [2]冬,十月,上行幸邺;是月,还宫。
  [2]冬季,十月,明帝出行,临幸邺。当月返回京城皇宫。
  [3]十一月,北匈奴寇五原;十二月,寇云中,南单于击却之。
  [3]十一月,北匈奴侵犯五原郡;十二月,侵犯云中郡,被南匈奴单于击退。
  [4]是岁,发遣边民在内郡者,赐装钱,人二万。
  [4]本年,征发遣返迁到内地的边疆居民,赏赐治装费,每人二万钱。
  [5]安丰戴侯窦融年老,子孙纵诞,多不法。长子穆尚内黄公主,矫称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去妇,以女妻之。盱妇家上书言状,帝大怒,尽免穆等官。诸窦为郎吏者,皆将家属归故郡,独留融京师;融寻薨。后数岁,穆等复坐事与子勋、宣皆下狱死。久之,诏还融夫人与小孙一人居雒阳。
  [5]安丰戴侯窦融年事已高,他的子孙放纵荒唐,作了许多不法之事。窦融的长子窦穆是内黄公主的夫婿,他假传阴太后的旨意,命令六安侯刘盱休掉原妻,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盱。刘盱原妻的娘家上书控告此事,明帝大怒,将窦穆兄弟全部罢免。凡窦氏家族中作官的,一律带着家属返回原郡,只留窦融一人在京城。窦融不久便去世了。几年后,窦穆等人再次遭到指控,连同窦穆的儿子窦勋和窦宣,一道被捕入狱,处以死刑。又过了很久,明帝才下诏准许窦融的夫人和小孙一人回到洛阳居住。
六年(癸亥、63)
  六年(癸亥,公元63年)
  [1]春,二月,王雒山出宝鼎,献之。夏四月,甲子,诏曰:“祥瑞之降,以应有德;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兹!《易》曰:‘鼎象三公’,岂公卿奉职得其理邪!其赐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半之。先帝诏书,禁人上事言‘圣’,而间者章奏颇多浮词;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不省,示不为谄子蚩也。”
  [1]春季,二月,有宝鼎在王洛山出土,献给明帝。夏季,四月甲子(初七),明帝下诏:“祥瑞降临,是德行的感应。如今政治多有邪僻,怎么能够引来祥瑞!《易经》说:‘鼎是三公的象征,’莫非是公卿奉职尽责符合了天理吗?今赐予三公每人五十匹帛,九卿和二千石官每人二十五匹。先帝曾有诏旨,禁止人们在上书时称颂圣明,而近来奏章中虚浮之辞较之。从今以后,如果再有溢美的言词,尚书应一律拒不受理,以示朕不为谄媚者欺骗嘲弄。”
  [2]冬,十月,上行幸鲁;十二月,还幸阳城;壬午,还宫。
  [2]冬季,十月,明帝出行,临幸鲁城。十二月,在归途中临幸阳城县。十二月壬午(二十九日),返回京城皇宫。
  [3]是岁,南单于适死,单于莫之子苏立,为丘除车林单于;数月,复死,单于适之弟长立,为湖邪尸逐侯单于。
  [3]本年,南匈奴单于适去世,前单于莫的儿子苏继位,此即丘除车林单于。数月后,苏又去世,单于适的弟弟长继位,此即湖邪尸逐侯单于。
七年(甲子、64)
  七年(甲子,公元64年)
  [1]春,正月,癸卯,皇太后阴氏崩。二月,庚申,葬光烈皇后。
  [1]春季,正月癸卯(二十日),皇太后阴氏驾崩。二月庚申(初八),光烈皇后阴氏入葬。
  [2]北匈奴犹盛,数寇边,遣使求合市;上冀其交通,不复为寇,许之。
  [2]北匈奴依然实力强盛,屡次侵犯边境,又派使者请求与汉朝进行双边贸易。明帝希望利用通商手段使匈奴不再入侵,便应许了这一要求。
  [3]以东海相宗均为尚书令。初,均为九江太守,五日一听事,悉省掾、史,闭督邮府内,属县无事,百姓安业。九江旧多虎暴,常募设槛阱。而犹多伤害。均下记属县曰:“夫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也,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无复虎患。帝闻均名,故任以枢机。均谓人曰:“国家喜文法、廉吏,以为足以止奸也;然文吏习以欺谩,而廉吏清在一己,无益百姓流亡、盗贼为害也。均欲叩头争之,时未可改也,久将自苦之,乃可言耳!”未及言,会迁司隶校尉。后上闻其言,追善之。
  [3]任命东海国相宗均为尚书令。先前,宗均曾任九江郡太守。任上,他每五天处理一次政务,将掾、史等官员一律裁撤,不让督邮外出巡查而留在府内,下属各县全都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九江一向多虎害,官府经常招募猎手设栅栏陷阱捕捉,但猛虎仍然造成了很多伤害。宗均颁下公文命令所属各县:“长江、淮河一带有猛兽,正如北方有鸡、猪,本是平常之事。如今猛虎为害民间,原因在于官吏残暴,而使人辛苦捕猎,也不符合怜悯体恤百姓的原则。如今务必要清除贪官污吏,考虑提拔忠诚善良之士,可一举撤去栅栏陷阱,并减免赋锐。”从此以后,九江便不再出现虎害。明帝听说了宗均的名声,所以让他负责中枢机要。宗均对人说:“皇上喜用处理公文法令的文吏和廉洁的清官,认为有他们便足以禁止奸恶发生。然而文吏常常利用文字技巧欺上瞒下,而清官又只能独善一身,不能阻止百姓流亡、盗匪作乱。我要向皇上叩头力争,虽然一时不能改变现状,但长此以往皇上将自受其苦,到那时我便可以说话了!”宗均还没来得及进谏,恰好转任司隶校尉,离开了尚书台。后来,明帝听说了宗均的这番言论,表示赞同。
八年(乙丑、65)
  八年(乙丑,公元65年)
  [1]春,正月,己卯,司徒范迁薨。
  [1]春季,正月己卯(初二),司徒范迁去世。
  [2]三月,辛卯,以太尉虞延为司徒,卫尉赵熹行太尉事。
  [2]三月辛卯(疑误),将太尉虞延任命为司徒,命卫尉赵熹代理太尉职务。
  [3]越骑司马郑众使北匈奴,单于欲令众拜,众不为屈。单于围守,闭之不与水火;众拔刀自誓,单于恐而止,乃更发使,随众还京师。
  [3]越骑司马郑众出使北匈奴,北匈奴单于想要让郑众叩拜,郑众没有屈从。单于派人包围看守,关闭起来,断绝了水火供应。郑众拔出佩刀发誓。单于恐惧,这才罢休,于是重新派遣使者,随郑众回到都城洛阳。
  初,大司农耿国上言:“宜置度辽将军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从。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虏交使,内怀嫌怨,欲畔,密使人诣北虏,令遣兵迎之。郑众出塞,疑有异;伺侯,果得须卜使人。乃上言:“宜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由是始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
  先前,大司农耿国曾上书说:“应当设置度辽将军屯兵五原郡,以防备南匈奴逃亡。”朝廷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人听到汉朝同北匈奴互通使者的消息,心怀怨恨,打算反叛,于是秘密派人前往北匈奴,要北匈奴派兵接应。郑众出塞时,疑心情况有异,便伺察等侯,果然抓到了须卜的信使。郑众便上书说:“应当重新在边境设置大将,以防备南北匈奴互相联络。”从此,汉朝便开始设置度辽营,命中郎将吴棠代理度辽将军事务,率领黎阳虎牙营的兵士,屯驻在五原郡曼柏县。
  [4]秋,郡国十四大水。
  [4]秋季,十四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
  [5]冬,十月,北宫成。
  [5]冬季,十月,北宫落成。
  [6]丙子,募死罪系囚诣度辽营,有罪亡命者,令赎罪各有差。楚王英奉黄缣、白纨诣国相曰:“托在藩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缣帛,以赎愆罪。”国相以闻,诏报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慈,洁齐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6]十月丙子(初四),募集犯有死罪的囚徒前往度辽营。命令逃亡的罪犯赎罪,依据不同的情况,各分等级。楚王刘英带着黄色细绢和素色薄绸去见国相,说道:“我身居藩国,罪过积累,我非常高兴,蒙受大恩。献上细绢薄绸,以赎我罪。”国相将此事上报朝廷,明帝下诏答复说:“楚王口念黄帝、老子的精微之言,崇尚佛家的仁爱慈悲,曾戒斋三个月,对佛立誓。有什么猜嫌和疑问,应当悔恨?把那些赎罪之物退还,赞助他以美食款待佛门弟子。”
  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练精神,以至为佛。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精于其道者,号曰沙门。于是中国始传其术,图其形像,而王公贵人,独楚王英最先好之。
  起初,明帝听说西域有一神祗,名字叫作“佛”,于是派使者前往天竺国寻求佛教道义。使者在西域找到了佛经,并带着沙门回到中原。佛经大抵以一切虚无为本,崇尚慈悲不杀生。认为人死之后,精神不灭,可以再次投胎转世,而人生前所作的善事恶事,全都会有报应。因此,提倡修炼精神,直至成“佛”。佛家擅于使用恢弘博大的言词,以劝化诱导愚昧的凡夫俗子。精通佛家道义的人,称为“沙门”。于是佛教便开始在中原传播,图画佛门形像。在天子、诸王和显贵当中,唯独楚王刘英最先喜好佛教。
  [7]壬寅晦,日有食之,既。诏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览章,深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诏曰:“群僚所言,皆朕之过。民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览前戒,竦然兢惧;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7]十月壬寅晦(三十日),出现日全食。明帝下诏,勉励百官各尽职守,用最直率的态度批评朝政而无所忌讳。于是官员们全都呈上密封的奏章,各自议论朝政的得失。明帝观看奏章,深自责备,便将这些奏章向百官公布,并下诏说:“群臣指摘之事,都是朕的过错。人民冤屈不能申雪,贪官污吏不能查禁,却轻率地使用民力,营建宫室,开支与征税无节制,而且喜怒无常。回顾古人的鉴戒,十分恐惧,只怕朕品德寡薄,日久生怠!”
  [8]北匈奴虽遣使入贡,而寇钞不息,边城昼闭。帝议遣使报其使者,郑众上疏谏曰:“臣闻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欲以离南单于之众,坚三十六国之心也;又当扬汉和亲,夸示邻敌,令西域欲归化者局足狐疑,怀士之人绝望中国耳。汉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苦复遣之,虏必自谓得谋,其群臣驳议者不敢复言。如是,南庭动摇,乌桓有离心矣。南单于久居汉地,具知形势,万分离析,旋为边害。今幸有度辽之众扬威北垂,虽勿报答,不敢为患。”帝不从。复遣众往,众因上言:“臣前奉使,不为匈奴拜,单于恚恨,遣兵围臣;今复衔命,必见陵折,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毡裘独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将有损大汉之强。”帝不听。众不得已,既行,在路连上书固争之;诏切责众,追还,系廷尉,会赦,归家。其后帝见匈奴来者,闻众与单于争礼之状,乃复召众为军司马。
  [8]北匈奴虽然派使者入朝进贡,但侵掠不断,致使边疆城镇白日关闭城门。明帝同群臣商议,打算派遣使者回报匈奴来使。郑众上书劝谏道:“我听说,北匈奴单于所以要挟汉朝派出使者,目的是想离散南匈奴单于的部众,坚定西域三十六国对北匈奴的效忠之心。他还将吹嘘已同汉朝和解通好,向邻近敌国夸耀,使西域那些打算归附汉朝的国家畏缩猜疑,使流亡在外怀念故土的人对汉朝绝望。汉朝使者到过北匈奴以后,单于便已十分傲慢自负,如果再派使者,他一定会自以为得计,而北匈奴群臣中反对与汉朝为敌的人也不敢再说话了。这样,南匈奴王庭便会发生动摇,乌桓也将与我们离心离德。南匈奴单于长期居住在中国内地,对我方的情况与地形一一知晓,万一同汉朝分裂,即刻便成为边境的祸患。如今,幸而有度辽营的大军在北疆扬威镇守,即便我们不派使者回报北匈奴,他们也不敢作乱。”明帝不接受郑众的劝谏,再次派他做使者前往北匈奴。于是郑众上书说:“我前次奉命出使北匈奴时,因不肯行叩拜之礼,单于十分愤恨,曾派兵把我围困起来。如今我再次领命前往,定会遭到凌辱,我实在不愿自己手持大汉的符节,对着毛毡皮衣独拜。而如果我迫于形势向匈奴屈服,则将有损于汉朝的国威。”明帝不听郑众的劝谏,郑众不得已而动身。出发后,他在路上接连上书力争,坚持自己的主张。于是明帝下诏严厉责备郑众,将他追回,囚禁于廷尉监狱。适逢赦免,他便回到家乡。后来,明帝会见北匈奴的来客,听到郑众与单于因礼仪相争的情况,便再次征召郑众,任命为军司马。
九年(丙寅、66)
  九年(丙寅,公元66年)
  [1]夏,四月,甲辰,诏司隶校尉、部刺史岁上墨绶长吏视事三岁已上、治状尤异者各一人与计偕上,及尤不治者亦以闻。
  [1]夏季,四月甲辰(疑误),明帝下诏命令司隶校尉、部刺史:每年各从任职三年以上、考绩最优异的县令以下官员中选拔一人上报,让此人随同呈送年终考绩的官员进京。对于考绩最劣者,也要上报朝廷。
  [2]是岁,大有年。
  [2]本年,粮食大丰收。
  [3]赐皇子恭号曰灵寿王,党号曰重熹王,未有国邑。
  [3]明帝将皇子刘恭赐号为灵寿王,皇子刘党赐号为重熹王,都没有封国。
  [4]帝崇尚儒学,自皇太子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孙,莫不受经。又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诸子立学于南宫,号“国姓小侯”。置《五经》师,搜选高能以授其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
  [4]明帝尊崇儒学,上自太子、诸王、侯爵,下至高官的子弟、功臣的子孙,无人不学习儒家经典。明帝还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的儿子们在南宫设立学校,这些学生号称“四姓小侯”。明帝给他们安排讲解儒家《五经》的老师,寻找选拔学问高超的贤才授课。即便是期门、羽林等禁卫武官,也都命令通晓《孝经》章句的含义。匈奴也派出贵族子弟到汉朝学习。
  [5]广陵王荆复呼相工谓曰:“我貌类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诣吏告之,荆惶恐,自系狱,帝加恩,不考极其事,诏不得臣属吏民,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谨宿卫之。荆又使巫祭祀、祝诅。诏长水校尉樊等杂治其狱,事竟,奏请诛荆。帝怒曰:“诸卿以我弟故,欲诛之;即我子,卿等敢尔邪?”对曰:“天下者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臣等以荆属托母弟,陛下留圣心,加恻隐,故敢请耳;如令陛下子,臣等专诛而已。”帝叹息善之。,宏之子也。
  [5]广陵王刘荆又召来相面的术士,说道:“我的容貌和先帝相像。先帝三十岁时即位称帝,我如今也三十岁了,可以起兵了吗?”相面的术士向有关官员告发了此事。刘荆惊慌恐惧,到狱中将自己囚禁起来。明帝特别加恩,不对事情进行追究。下诏不许他统治封国的官员和百姓,只可继续享用租税收入。并命令封国国相和中尉对他严密监护。刘荆又让巫师进行祭祷和诅咒。明帝下诏,命令长水校尉樊等人联合审判此案。审判结束后,樊等人上书,请将刘荆处死。明帝生气地说道:“你们因广陵王是我弟弟的缘故,所以要杀他,如果是我的儿子,你们敢这样吗?”樊回答道:“天下是高帝的天下,不是陛下的天下。根据《春秋》大义,君王至亲不得有弑逆图谋,有则必杀。我们因为刘荆是陛下同母之弟,陛下特别留意,恻隐有加,所以才敢请示。如果是陛下的儿子,我们只专断诛杀而已。”明帝叹息着表示赞许。樊是樊宏之子。
十年(丁卯、67)
  十年(丁卯,公元67年)
  [1]春,二月,广陵思王荆自杀,国除。
  [1]春季,二月,广陵王刘荆自杀,封国撤除。
  [2]夏,四月,戊子,赦天下。
  [2]夏季,四月戊子(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3]闰月,甲午,上幸南阳,召校官弟子作雅乐,奏《鹿鸣》,帝自奏埙和之,以娱嘉宾。还,幸南顿。冬,十二月,甲午,还宫。
  [3]闰十月甲午(初三),明帝临幸南阳,召集地方学校的学生演奏庙堂正乐。当演奏《诗经·鹿鸣》时,明帝亲自吹起陶埙和竹应和,以娱乐嘉宾。回京途中,明帝临幸南顿。冬季,十二月甲午(初四),返回京城皇宫。
  [4]初,陵阳侯丁卒,子鸿当袭封,上书称病,让国于弟盛,不报,既葬,乃挂衰于冢庐而逃去。友人九江鲍骏遇鸿于东海,让之曰:“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申其志耳。《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可乎?”鸿感悟垂涕,乃还就国。鲍骏因上书荐鸿经学至行,上征鸿为侍中。
  [4]当初,陵阳侯丁去世时,他的儿子丁鸿应当继承封国。但丁鸿上书自称有病,要将封国让给弟弟丁盛,朝廷未予答复。丁鸿安葬父亲以后,便将丧服挂在守墓的小屋里逃走了。丁鸿的朋友、九江人鲍骏在东海国遇到了丁鸿,责备他道:“从前孤竹君之子伯夷和吴王之子季札推让王位,是乱世中的权宜行为,那样作才能表明他们的志节。根据《春秋》大义,不可以因家事废弃国事。如今您由于兄弟手足之情而断送父亲建立的永不毁灭的基业,这样行吗?”丁鸿醒悟过来,流下眼泪,便回去继承了封国。鲍骏于是上书向朝廷举荐丁鸿,称赞他精通经学,行为高尚。明帝便征召丁鸿进京,任命他为侍中。
十一年(戊寅、68)
  十一年(戊寅,公元68年)
  [1]春,正月,东平王苍与诸王俱来朝,月余,还国。帝临送归宫,凄然怀思,乃遣使手诏赐东平国中傅曰:“辞别之后,独坐不乐,因就车归,伏轼而吟,瞻望永怀,实劳我心。诵及《采菽》,以增叹息。日者问东平王:‘处家何等最乐?’王言:‘为善最乐。’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诸王子年五岁已上能趋拜者,皆令带之。”
  [1]春季,正月,东平王刘苍和诸位亲王一同进京朝见。一个多月后,返回封国。明帝亲自送行,回到皇宫后,凄然思念,便亲手动笔写诏,派使者送给东平国中傅。诏书写道:“分别之后,朕孤身独坐,心中郁郁不乐,便乘车而归。俯身车前横木而低吟,遥远的瞻望与长久的怀念,真让我心神劳苦。朗诵《诗经·采菽》之章,更增加我的叹息。日前我曾问东平王:‘居家做什么事最快乐?’东平王说:‘行善最快乐。’这句话口气甚大,正与他的腰围肚量相称。如今送去列侯印信十九枚,东平王的儿子们年满五岁并懂得行礼的,让他们全都佩带印信。”
十二年(己巳、69)
  十二年(己巳,公元69年)
  [1]春,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万余户内附,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始通博南山,度兰仓水,行者苦之,歌曰:“汉德广,开不宾;度兰仓,为他人。”
  [1]春季,哀牢王柳貌率领属民五万余户旧附汉朝。朝廷在原地设立哀牢、博南两县,并开始进行开辟博南山通道和渡越兰仓水的工程。服役者因工程艰苦,作歌道:“汉德广大,开辟荒蛮,渡越兰仓,全为他人。”
  [2]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止言,民新被兵革,未宜兴役,乃止。其后汴渠东侵,日月弥广,兖、豫百姓怨叹,以为县官恒兴他役,不先民急。会有荐乐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诏发卒数十万,遣景与将作谒者王吴修汴渠堤。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溃漏之患。景虽简省役费,然犹以百亿计焉。
  [2]最初,在西汉平帝时,黄河、汴水曾经决口,久不修复。到了建武十年,当光武帝打算动工治理时,浚仪县令乐俊上书说:“人民新近经历了战争,不宜征发徭役。”于是将此事作罢。后来汴渠向东泛滥,区域日益扩展。兖州、豫州的百姓哀怨叹息,认为朝廷总在办其它工程,而不优先解救人民急难。恰好有人向朝廷举荐乐浪人王景,说他有治水才能。本年夏季,四月,明帝下诏征发役夫数十万人,派王景和将作谒者王吴修筑汴渠堤岸。从荥阳向东,直到千乘的入海口,共一千余里,每隔十里修建一个水闸,使水闸之间的水流相互调节,不再有决堤和漏水的忧患。王景虽然节省工程费用,然而仍消耗了数以百亿计的钱财。
  [3]秋,七月,乙亥,司空伏恭罢;乙未,以大司农牟融为司空。
  [3]秋季,七月乙亥(二十四日),将司空伏恭免职。七月乙未(疑误),将大司农牟融任命为司空。
  [4]是时,天下安平,人无徭役,岁比登稔,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被野。
  [4]此时,天下太平,无人服事徭役,粮食连年丰收,百姓殷实富裕,谷价每斛三十钱,牛羊遍野。
十三年(庚午、70)
  十三年(庚午,公元70年)
  [1]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复其旧迹。辛巳,帝行幸荥阳,巡行河渠,遂渡河,登太行,幸上党,壬寅,还宫。
  [1]夏季,四月,汴渠治水工程完成。从此黄河与汴水的水流分离,重新回到各自原来的河道。四月辛巳(初四),明帝出行,临幸荥阳,视察水利工程。然后渡过黄河,登上太行山,临幸上党郡。四月壬寅(二十五日),返回京城皇宫。
  [2]冬,十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2]冬季,十月壬辰晦(疑误),出现日食。
  [3]楚王英与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为符瑞。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案验。有司奏“英大逆不道,请诛之。”帝以亲亲不忍。十一月,废英,徙丹阳泾县,赐汤沐邑五百户;男女为侯、主者,食邑如故;许太后勿上玺绶,留住楚宫。先是有私以英谋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亲,不然其言。及英事觉。诏书切让延。
  [3]楚王刘英和方士制作金龟、玉鹤,刻上文字,用作将为皇帝的天赐凭证。有个叫燕广的男子,告发刘英与渔阳人王平、颜忠等编造符谶之书,蓄谋造反。朝廷将此事下交有关部门追查核实。主管官员上奏道:“刘英大逆不道,请将他处死。”明帝因手足之亲而不忍批准。十一月,废掉刘英王位,将他迁往丹阳郡泾县,赏赐五百户赋税。刘英的儿子女儿当侯、当公主的,依旧享用原有食邑。命刘英的母亲许太后不必上交她的印玺印绶带,留在楚王宫中居住。先前,曾有人暗中将刘英的逆谋告诉司徒虞延,但虞延认为刘英是明帝手足至亲,不相信密报。及至刘英逆谋暴露,明帝下诏严厉责备虞延。
十四年(辛未、71)
  十四年(辛未,公元71年)
  [1]春,三月,甲戌,延自杀。以太常周泽行司徒事;顷之,复为太常。夏,四月,丁巳,以钜鹿太守南阳邢穆为司徒。
  [1]春季,三月甲戌(初三),虞延自杀。明帝命令太常周泽代理司徒职务。不久,周泽又为太常。夏季,四月丁巳(十六日),将钜鹿太守南阳人邢穆任命为司徒。
  [2]楚王英至丹阳,自杀。诏以诸侯礼葬于泾。封燕广为折奸侯。
  [2]楚王刘英抵达丹阳郡后自杀。明帝下诏,命令以诸侯之礼将他葬在泾县。将燕广封为折奸侯。
  是时,穷治楚狱,遂至累年。其辞语相连,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杰及考按吏,阿附坐死、徒者以千数,而系狱者尚数千人。
  当时,朝廷极力追究楚王之案,以至连年不止。案中的供词互相牵连,从京城皇亲国戚、诸侯、州郡豪杰,直到审案官吏,因附从反逆而被处死、流放的数以千计,而关在狱中的还有几千人。
  初,樊弟鲔。为其子赏求楚王英女,闻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并受荣宠,一宗五侯。时特进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贵宠过盛,即为祸患,故不为也。且尔一也,奈何弃之于楚乎!”鲔不从。及楚事觉,已卒,上追念谨恪,故其诸子皆得不坐。
当初,樊的弟弟樊鲔曾为儿子樊赏求娶楚王刘英的女儿为妻。樊听到消息后制止他说:“建武年间,咱们全家同受恩宠,一门之内,曾出了五个侯爵。当时只要当特进的父亲一句话,女可以配亲王,男可以娶公主。但父亲认为尊贵恩宠过度就成为祸患,所以不作这种事。况且你只有一个儿子,为什么把他丢给楚国呢?”樊鲔不听劝告。及至楚王谋反事发,樊已经去世。明帝追念樊为人严谨恭敬,所以他的儿子们都没有连坐。
  英阴疏天下名士,上得其录,有吴郡太守尹兴名,乃徵兴及掾史五百余人诣廷尉就考。诣吏不胜掠治,死者大半;惟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备受五毒,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自吴来雒阳,作食以馈续。续虽见考,辞色未尝变,而对食悲泣不自胜。治狱使者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见。,故悲耳。”问:“何以知之?”续曰:“母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故知之。”使者以状闻,上乃赦兴等,禁锢终身。
  刘英曾暗中将天下名人记录在册。明帝得到这个名单,见上面有吴郡太守尹兴的名字,便召尹兴及其属官五百多人到廷尉受审。属官们经受不住苦刑拷打,大部分人死去。唯有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吏驷勋,虽受尽五种毒刑,肌肉溃烂,但到底也不改口供。陆续的母亲从吴郡来到洛阳,作了食物送给陆续。陆续以往虽遭拷打,言辞神色从不改变,但面对饭菜却痛哭流涕,不能自制。审案官问是何缘故,陆续说:“母亲来了,而我们不能相见,所以悲伤。”审案官问:“你怎么知道她来了?”陆续说:“我母亲切肉无不方方正正,切葱也总是一寸长短。我见到这食物,所以知道她来了。”审案官将此情况上报后,明帝便赦免尹兴等人,但限制他们终生不准作官。
  颜忠、王平辞引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上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侍御史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对曰:“臣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帝怒曰:“吏持两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帝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独作之。”上曰:“何以不与三府议?”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污染人。”上曰:“何故族灭?”对曰:“臣考事一年,不能穷尽奸状,反为罪人讼冤,故知当族灭。然臣所以言者,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牾陛下言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
  颜忠、王平的供词牵连到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耿建等人声称从未同颜忠和王平见过面。当时,明帝十分愤怒,审案官员全都惶恐不安,凡被牵连者,几乎一律判罪定案,无人敢根据实情予以宽恕。侍御史朗怜悯耿建等人冤枉,便以耿建等人的形貌特征,单独讯问颜忠和王平。颜、王二人仓皇惊愕不能应对。朗知道其中有诈,便上书说:“耿建等人没有罪过,只是被颜忠和王平诬陷了。我怀疑天下的无辜罪人,遭遇多与此相似。”明帝问:“如果是这样,那么颜忠、王平为什么要牵连他们?”朗回答道:“颜忠、王平自己知道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所以虚招了许多人,企图以此来表白自己。”明帝问:“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报告?”朗回答说:“我担心国内另有人真能揭发出耿建等人的奸谋。”明帝生气地说:“你这审案官,骑墙滑头!”便催人把朗拉下去责打。左右侍卫刚要拉走朗,朗说:“我想说一句话再死。”明帝问:“谁和你一起写的奏章?”回答说:“是我一个人写的。”明帝问:“为什么不和三府商议?”回答说:“我自己知道一定会有灭族之罪,不敢多连累他人。”明帝问:“为什么是灭族之罪?”回答说:“我审案一年,不能彻底清查奸谋的实情,反而为罪人辩冤,所以知道该当灭族之罪。然而我所以上奏,实在是盼望陛下能一下子觉悟罢了。我见审问囚犯的官员,众口一词地说臣子对叛逆大罪应同仇敌忾,如今判人无罪不如判人有罪,可以以后免受追究。因此,官员审讯一人便牵连十人,审讯十人便牵连百人。还有,公卿上朝的时候,当陛下询问案情处理是否得当,他们全都直身跪着回答:‘依照以往制度,大罪要诛杀九族,而陛下大恩,只处决当事者,天下人太幸运了!’而等他们回到家里,口中虽无怨言,却仰望屋顶暗自叹息。没有人不知道这里多有冤枉,但不敢忤逆陛下而直言。我今天说出这番话,真是死而不悔!”明帝怒气消解,便下令将郎放走。
  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时天旱,即大雨。马后亦以楚狱多滥,乘间为帝言之,帝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
两天以后,明帝亲临洛阳监狱甄别囚犯,释放了一千多人。当时正值天旱,立刻降下了大雨。马皇后也认为楚王之案多有滥捕滥杀,便乘机向明帝进言。明帝醒悟过来,恻然而悲,夜间起床徘徊。从此对罪犯多所宽赦。
  任城令汝南袁安迁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按楚王英狱事,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报许,得出者四百余家。
  任城县令汝南人袁安被擢升为楚郡太守。到达楚郡之后,他不进太守府,而先去处理楚王之案,查出缺少确凿证据的囚犯,登记上报而准备释放。郡府的大小官员全都叩头力争,认为“附从反逆,依法同罪,万万不可”。袁安说:“如果违背了朝廷,太守自当承担罪责,不因此牵连你们。”于是便与其他官员分别奏报。此时明帝已经醒悟,便批准了袁安的奏书。有四百多家因此获得了释放。
  [3]夏,五月,对故广陵王荆子元寿为广陵侯,食六县。又封窦融孙嘉为安丰侯。
  [3]夏季,五月,将已故广陵王刘荆的儿子刘元寿封为广陵侯,享有六县食邑。又将窦融的孙子窦嘉封为安丰侯。
  [4]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无得起坟。万年之后,扫地而祭,杆水脯而已。过百日,唯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给洒扫。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4]开始预建皇陵。明帝下令:“修建陵墓,只要使水能够流淌出去而已,不许堆高坟丘。我去世以后,清扫地面设祭,有一碗水和干肉干粮即可。一百天以后,只在每年四季设祭。安排官兵数人,负责洒扫之事。若有人胆敢重修扩建陵墓,将以擅自篡改非议宗庙法论罪。”
十五年(壬申、72)
  十五年(壬申,公元72年)
  [1]春,二月,庚子,上东巡。癸亥,耕于下邳。三月,至鲁,幸孔子宅,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说《经》;又幸东平、大梁。夏,四月,庚子,还宫。
  [1]春季,二月庚子(初四),明帝去东方巡视。二月癸亥(二十七日),在下邳举行耕籍之礼,明帝亲耕。三月,到达鲁城,临幸孔子故居,亲自登上讲堂,命皇太子和亲王们阐说儒家经典。然后临幸东平、大梁。夏季,四月庚子(初五),返回京城皇宫。
  [2]封皇子恭为钜鹿王,党为乐成王,衍为下邳王,畅为汝南王,为常山王,长为济阴王;帝亲定其封域,裁令半楚、淮阳。马后曰:“诸子数县,于制不亦俭乎?”帝曰:“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等,岁给二千万足矣!”
  [2]将皇子刘恭封为钜鹿王,皇子刘党封为乐成王,皇子刘衍封为下邳王,皇子刘畅封为汝南王,皇子刘封为常山王,皇子刘长封为济阴王。明帝亲自划定封国疆域,使各封国的面积只有楚国、淮阳国的一半大小。马皇后说:“皇子们只分得了几个县,同旧制相比,不是太少了吗?”明帝说:“我的儿子怎应与先帝的儿子相等?每年有两千万钱的收入就足够了!”
  [3]乙巳,赦天下。
  [3]四月乙巳(初十),大赦天下。
  [4]谒者仆射耿秉数上言请击匈奴,上以显亲侯窦固尝从其世父融在河西,明习边事,乃使秉、固与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侯耿忠等共议之。耿秉曰:“昔者匈奴援引弓之类,并左衽之属,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虏失其肥饶畜兵之地,羌、胡分离;唯有西域,俄复内属;故呼韩邪单于请事款塞,其势易乘也。今有南单于,形势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属,北虏未有衅作。臣愚以为当先击白山,得伊吾,破车师,通使乌孙诸国以断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复为折其左角,然后匈奴可击也。”上善其言。议者或以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并兵相助,又当分其东以离其众。”上从之。十二月,以秉为驸马都尉,固为奉车都尉;以骑都尉秦彭为秉副,耿忠为固副,皆置从事、司马,出屯凉州。秉,国之子;忠,之子;廖,援之子也。
  [4]谒者仆射耿秉屡次上书请求攻打北匈奴。皇上因显亲侯窦固曾在河西跟随伯父窦融,熟悉边疆事务,便让耿秉、窦固和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侯耿忠等人共同会商。耿秉说:“从前匈奴有游猎部落的援助和其他蛮族的依附,所以不能将它制服。在孝武皇帝得到武威、酒泉、张掖、敦煌等河西四郡及居延、朔方以后,匈奴便失去富饶的养兵之地,断绝了羌、胡关系,势力范围只剩下西域,而西域不久也依附了汉朝。所以,呼韩邪单于到边塞请求归属,乃是大势所趋。如今的南匈奴单于,情形与呼韩邪相似。但目前西域尚未依附汉朝,而北匈奴也没有挑衅作乱。我认为应当首先进攻白山,夺取伊吾,打败车师,派使者联合乌孙各国以切断匈奴的右臂。在伊吾还有一支匈奴南呼衍的军队,如果将他们打败,便又折断了匈奴的左角,此后就可以对匈奴本土发动进攻了。”明帝对他的建议表示赞许。会商的大臣中有人认为:“如今进攻白山,匈奴必定集合部队救援,我们还应当在东方分散匈奴兵力。”明帝同意。十二月,任命耿秉为驸马都尉,窦固为奉车都尉,骑都尉秦彭为耿秉的副手,耿忠为窦固的副手,全都设置从事、司马等属官,出京屯驻凉州。耿秉是耿国之子,耿忠是耿之子,马廖是马援之子。
十六年(癸酉、73)
  十六年(癸酉,公元73年)
  [1]春,二月,遣肜与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窦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张掖居延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窦固、耿忠至天山,击呼衍王,斩首千余级;追至蒲类海,取伊吾卢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卢城。耿秉、秦彭击匈林王,绝幕六百余里,至三木楼山而还。来苗、文穆至匈河水上,卢皆奔走,无所获。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相得,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得小山,信妄言以为涿邪山,不见虏而还。肜与吴棠坐逗留畏懦,下狱,免。肜自恨无功,出狱数日,欧血死;临终,谓其子曰:“吾蒙国厚恩,奉使不称,身死诚惭恨,义不可以无功受赏。死后,若悉簿上所得物,身自诣兵屯,效死前行,经副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陈遗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闻之,大惊,嗟叹良久。乌桓、鲜卑每朝贺京师,常过肜冢拜谒,抑天号泣;辽东吏民为立祠,四时奉祭焉。窦固独有功,加位特进。
  [1]春季,二月,派祭肜与度辽将军吴棠率领河东、河西的羌人胡人部队和南匈奴单于的部队,共一万一千骑兵,出高阙塞;派窦固、耿忠率领酒泉、敦煌、张掖三郡郡兵和卢水的羌人胡人部队,共一万二千骑兵,出酒泉塞;派耿秉、秦彭率领由武威、陇西、天水等三郡募士和羌人胡人部队,共一万骑兵,出张掖居延塞;派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率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等七郡郡兵和乌桓、鲜卑部队,共一万一千骑兵,出平城塞,一同讨伐北匈奴。窦固和耿忠抵达天山,进攻北匈奴呼衍王,斩杀一千余人。又追击到蒲类海,夺取伊吾卢地区,设置了宜禾都尉,在伊吾卢城留下将士开荒屯垦。耿秉和秦彭进攻北匈奴匈林王,横越沙漠六百里,到达三木楼山后班师。来苗和文穆抵达匈河水畔,北匈奴部众全都溃散逃跑,没有斩获。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合,他们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占领一座小山,信便谎称此山是涿邪山,结果他们没有找到敌人就回师了。祭肜和吴棠被指控犯有率军逗留、畏缩不前之罪,逮捕入狱,免去官职。祭肜自恨没有建立功勋,出狱几天后,吐血而死。临终时,他对儿子说:“我蒙受国家厚恩,没有完成使命,身死而心怀愧恨。根据道义,不可以无功而接受赏赐。我死后,你要将我所得的赏赐之物全部登记上缴,自己到兵营投军,在阵前效死,以称我心。”祭肜死后,他的儿子祭逢上书朝廷,一一陈述父亲的遗言。明帝一向器重祭肜,正要重新任用,听到他的遗言后,大为震惊,叹息了许久。后来,乌桓、鲜卑部落每次派使者到京城朝贺,总要经过祭肜的坟墓祭拜,仰天大哭。辽东郡的官吏和人民为祭肜建立了祠庙,四季祭祀。在这次战役中,唯独窦固一人有功,擢升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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