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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白话版

_16 司马光 (汉)
  [11]北地都尉张放到任才数月,就又被征召入宫当侍中。皇太后致书成帝说:“先前我交待你的事,你尚未办,怎么富平侯反而又回到京师,我能不说话吗?”成帝谢罪说:“请让我现在就奉诏去办!”于是命令张放离京,出任天水属国都尉;擢升少府许商、光禄勋师丹为光禄大夫,班伯为水衡都尉,并兼侍中。官秩都是中二千石。成帝每次朝见太后,常常让他们跟从前去。遇有国家大事,都派他们向公卿传达皇帝的谕旨。成帝也逐渐厌倦了游乐,又重新学习儒家经书。太后大为欢喜。
  [12]是岁,左将军辛庆忌卒。庆忌为国虎臣,遭世承平,匈奴、西域亲附,敬其威信。
  [12]本年,左将军辛庆忌去世。辛庆忌是国家御敌的虎将,适逢天下承平之世,匈奴、西域都亲附中国,也都崇敬他的威信。
二年(庚戌、前11)
  二年(庚戌,公元前11年)
  [1]春,正月,上行幸甘泉,效泰。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既祭,行游龙门,登历观,陟西岳而归。
  [1]春季,正月,成帝前往甘泉,在泰祭天。三月,前往河东,祭祀后土神。祭毕,游览龙门,登上历观。归途又登华山,然后回长安。
  [2]夏,四月,立广陵孝王子守为王。
  [2]夏季,四月,命广陵孝王的儿子刘守继承王位。
  [3]初,乌孙小昆弥安日为降民所杀,诸侯大乱;诏征故金城太守段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使安辑乌孙;立安日弟末振将为小昆弥,定其国而还。时大昆弥雌栗靡勇健,末振将恐为所并,使贵人乌日领诈降,刺杀雌栗靡;汉欲以兵讨之而未能,遣中郎将段会宗立公主孙伊秩靡为大昆弥。久之,大昆弥、侯难栖杀末振将,安日子安犁靡代为小昆弥。汉恨不自诛末振将,复遣段会宗发戊己校尉诸国兵,即诛末振将太子番丘。会宗恐大兵入乌孙,惊番丘,亡逃不可得,即留所发兵垫娄地,选精兵三十弩径至昆弥所在,召番丘,责以末振将之罪,即手剑击杀番丘。官属以下惊恐,驰归。小昆弥安犁靡勒兵数千骑围会宗,会宗为言来诛之意,“今围守杀我,如取汉牛一毛耳。宛王、郅支头县稿街,乌孙所知也。”昆弥以下服,曰:“末振将负汉,诛其子可也,独不可告我,令饮食之邪!”会宗曰:“豫告昆弥,逃匿之,为大罪。即饮食以付我,伤骨肉恩。故不先告。”昆弥以下号泣罢去。会宗还,奏事,天子赐会宗爵关内侯、黄金百斤。会宗以难栖杀末振将,奏以为坚守都尉。责大禄、大监以雌粟靡见杀状,夺金印、紫绶,更与铜、墨云。末振将弟卑爰本共谋杀大昆弥,将众八万北附康居,谋欲借兵兼并两昆弥;汉复遣会宗与都护孙建并力以备之。
  [3]最初,乌孙王国小昆弥安日,被投降乌孙的人杀死,各翎侯陷于大乱。成帝下诏征召原先的金城太守段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命他恢复乌孙秩序,使各方和睦。段会宗扶立安日的弟弟末振将为小昆弥,安定乌孙之后,就返回了。当时乌孙大昆弥雌栗靡勇猛剽悍,末振将害怕被他吞并,就派遣贵族乌日领诈降,乘机刺杀了雌栗靡。汉朝准备出兵讨伐,而一时未能做到,便派遣中郎将段会宗扶立解忧公主的孙子侯秩靡为大昆弥。很久之后,大昆弥和翎侯难栖杀死了末振将,让安日的儿子安犁靡代替末振将为小昆弥。汉朝悔恨没有亲自诛杀末振将,就又派遣段会宗征发戊己校尉统领的诸国兵马,前往诛杀末振将的太子番丘。段会宗恐怕大军进入乌孙,会使番丘受惊,若亡命逃跑,就找不到他了。于是让所征发的大军留驻垫娄地,仅挑选三十名精兵,人人带着弓弩,径直来到昆弥住地,召见番丘,向他谴责末振将的罪状,随即亲手举剑刺杀了番丘。番丘手下官兵惊恐万分,骑马逃奔回去,小昆弥安犁靡崐率领数千骑兵包围了段会宗。段会宗向他讲了诛杀番丘的来意,又说:“今天你们包围了并杀死我,就象拔下汉牛的一根牛毛罢了。可是大宛国王、郅支单于的人头高挂在长安街上,也是你们乌孙所知道的。”昆弥及手下人等都畏服了。小昆弥说:“末振将有负于汉朝,诛杀他的儿子是可以的,为什么偏偏不告诉我呢?也好让我为他饯别!”段会宗说:“预先告诉昆弥,你会让他逃跑藏起来,这就犯了大罪。如果你为他饯别后,再把他交给我,会伤害你们的骨肉恩情。因此没有事先告诉你。”昆弥和手下人等号哭撤兵而去。段会宗回到长安,奏报事情经过,成帝赐给段会宗关内侯的爵位,赏黄金百斤。段会宗奏告:由于难栖诛杀了末振将,请封他为坚守都尉。追究大禄、大监因不能救护雌栗靡而使他被杀的责任,收回他们的金印、紫绶,换为铜印、墨绶。末振将的弟弟卑爰,本是共谋刺杀大昆弥的主凶之一,率领部众八万人逃往北方,依附康居王国,图谋借用康居兵马兼并两昆弥。汉朝又再一次派遣段会宗,与都护孙建合力防范卑爰。
  [4]自乌孙分立两昆弥,汉用忧劳,且无宁岁。时康居复遣子侍汉,贡献,都护郭舜上言:“本匈奴盛时,非以兼有乌孙、康居故也;及其称臣妾,非以失二国也。汉虽皆受其质子,然三国内相输遗,交通如故;亦相候司,见便则发:合不能相亲信,离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结配乌孙,竟未有益,反为中国生事。然乌孙既结在前,今与匈奴俱称臣,义不可距。而康居骄黠,讫不肯拜使者;都护吏至其国,坐之乌孙诸使下,王及贵人先饮食已,乃饮啖都护吏,故为无所省以夸旁国。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贾市,为好辞之诈也。匈奴,百蛮大国,今事汉甚备;闻康居不拜,且使单于有悔自卑之意。宜归其侍子,绝不复使,以章汉家不通无礼之国!”汉为其新通,重致远人,终羁縻不绝。
  [4]自从乌孙王国分立两个昆弥,汉朝忧虑和辛劳,几乎没有一年安宁。这时,康居王国又派王子到长安,作为人质入侍汉朝皇帝,并向汉朝进贡。都护郭舜上书说:“过去匈奴强盛,并非因为兼并了乌孙和康居两国;现在向中国称臣归降,也不是因为失去了这两国。汉朝虽然都接受了他们送来做人质的王子,但三国之间互相贸易、赠送,来往跟从前一样。他们也互相窥伺、等待,一有机会即发动攻击。合好时不能互相亲近信任,分离时也不能将对方当做臣属来役使。以现在的状况来说,汉朝与乌孙缔结婚姻,终究没有得到利益,反而为中国惹事。然而乌孙既然与汉朝早已结好,现在和匈奴都臣服于中国,从大义出发,不可拒绝他们朝贡。而康居傲慢狡猾,一直不肯对汉使行叩拜礼。都护府官员到他们国都,接见时座位排在乌孙等国使者之下。吃饭时,国王以及贵族先饮食完毕,才让都护府官员进餐。故意做出不注意汉使的样子,向旁国夸耀。由此推测,他们为什么要派王子入侍呢?是想做买卖,而用好话来行诈。匈奴是众多的外族中最强大的国家,而今侍奉汉朝十分周到。假使听说康居不拜汉使,而且使匈奴单于产生后悔自卑之心。应该送回康居王子,和康居断绝关系,不再派使者前去,以表明汉朝不跟无礼的国家交往。”朝廷认为,康居第一次派遣王子入侍,汉朝应重视远方之人。终于还是采取笼络政策,没有断绝交往。
三年(辛亥、前10)
  三年(辛亥,公元前10年)
  [1]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刘向大恶之,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兴也。汉家本起于蜀、汉,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摄提、大角,从参至辰,殆必亡矣!”
  [1]春季,正月,丙寅(初十),蜀郡岷山发生山崩,土石堵塞长江达三日之久,下游江水枯竭。刘向对此异常现象非常厌恶,说:“从前,周朝时,岐山发生山崩,三条河川都枯竭了,结果周幽王被杀。岐山是周朝的兴起之地。汉朝本由蜀、汉兴起,而今初兴之地山崩川竭,彗星长尾又扫过摄提、大角,从参宿一直走到辰宿的位置。汉朝恐怕一定要亡了。”
  [2]二月,丙午,封淳于长为定陵侯。
  [2]二月,丙午(二十日),封淳于长为定陵侯。
  [3]三月,上行幸雍,祠五。
  [3]三月,成帝前往雍城,在五祭祀。
  [4]上将大夸胡人以多禽兽,秋,命右扶风发民入南山,西自褒、斜,东至崐弘农,南驱汉中,张罗罔罘,捕熊罴禽兽,载以槛车,输之长杨射熊馆,以罔为周,纵禽兽其中,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获,上亲临观焉。
  [4]成帝准备在胡人面前夸耀自己有很多禽兽,秋季,命令右扶风发动百姓进入南山,西自褒、斜二谷,东到弘农,南达汉中,张设罗网,捕猎熊罴等禽兽,用槛车装运至长杨宫射熊馆,用网围成围障,把禽兽放到里面,命胡人赤手与野兽搏斗,杀死的野兽归斗兽人所有。成帝亲临观看。
四年(壬子、前9)
  四年(壬子,公元前9年)
  [1]春,正月,上行幸甘泉,效泰
  [1]春季,正月,成帝前往甘泉,在泰祭天。
  [2]中山王兴、定陶王欣皆来朝,中山王独从傅,定陶王尽从傅、相、中尉。上怪之,以问定陶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故尽从之。”上令诵《诗》,通习,能说。他日,问中山王:“独从傅在何法令?”不能对;令诵《尚书》,又废;及赐食于前,后饱;起下,袜系解。帝由此以为不能,而贤定陶王,数称其材。是时诸侯王唯二人于帝为至亲,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来朝,私赂遗赵皇后、昭仪及票骑将军王根。后、昭仪、根见上无子,亦欲豫自结,为长久计,皆更称定陶王。劝帝以为嗣。帝亦自美其材,为加元服而遣之,时年十七矣。
  [2]中山王刘兴和定陶王刘欣,都到长安朝见。中山王只由傅陪同,而定陶王则把傅、相、中尉都带来了。成帝奇怪,就询问定陶王,他回答说:“汉朝法令规定:诸侯王朝见天子,可以由王国中官秩在二千石的官员陪同。傅、相、中尉都是国中二千石的官员,因此让他们全都来了。”成帝又命令他背诵《诗经》,他不仅能熟练地背诵,而且还能解释。另一天,成帝问中山王刘兴说:“你只由师傅一人陪同前来,有什么法令根据?”刘兴不能回答。命他背诵《尚书》,又背不下去。成帝赐饮食与他共餐,成帝已用完餐,他还在吃,吃饱才罢休。吃完起身下去,袜带松开了,他还不知道。成帝因此认为刘兴没有能力,而认为刘欣贤能,屡次称赞他的才干。当时诸侯王中,只有他们两人跟皇帝血缘关系最为亲近,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一起来朝见,私下馈赠礼物贿赂赵皇后、赵昭仪以及骠骑将军王根。皇后、昭仪和王根见皇帝无子,也想预先私自结交诸侯王,以为长久之计,因而轮流在成帝面前称赞定陶王,劝说成帝立他为继嗣。成帝自己也很欣赏他的才能,亲自为他主持加冠礼后送他回国。刘欣这年十七岁。
  [3]三月,上行幸河东,祠后土。
  [3]三月,成帝前往河东,祭祀后土神。
  [4]陨石于关东二。
  [4]关东一带,坠落两颗陨石。
  [5]王根荐谷永,徵入,为大司农。永前后所上四十馀事,略相所覆,专攻上身与后宫而已;党于王氏,上亦知之,不甚亲信也。为大司农岁余,病;满三月,上不赐告,即时免。数月,卒。
  [5]王根推荐谷永,征召谷永入朝,被任命为大司农。谷永前后上书四十余次,内容互相略有重复,专门抨击成帝与后宫而已。谷永是王氏党羽,成帝也清楚,不怎么亲近信用他。谷永任大司农一年多,患了病,休假满三个月后,成帝不批准他继续带职病休,即时免去他的官职。谷永数月后去世。
绥和元年(癸丑、前8)
  绥和元年(癸丑,公元前8年)
  [1]春,正月,大赦天下。
  [1]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2]上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入禁中,议“中山、定陶王谁宜为嗣者?”方进、根、褒、博皆以为:“定陶王,帝弟之子。《礼》曰‘昆弟之子,犹子也。为其后者,为之子也。’定陶王宜为嗣。”光独以为:“礼,立嗣以亲。以《尚书·盘庚》殷之及王为比,兄终弟及。中山王,先帝之子,帝亲弟,宜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礼,兄弟不得相入庙,”不从光议。二月,癸丑,诏立定陶王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益中山国三万户,以慰其意;使执金吾任宏守大鸿胪,持节徵定陶王。定陶王谢曰:“臣材质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臣愿且得留国邸,旦崐夕奉问起居,俟有圣嗣,归国守藩。”书奏,天子报“闻”。戊午,孔光以议不合意,左迁廷尉;何武为御史大夫。
  [2]成帝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进宫,讨论中山王刘兴和定陶王刘欣,谁更适合继承帝位。翟方进、王根、廉褒、朱博都认为:“定陶王是皇上弟弟的儿子,《礼记》说:‘兄弟的儿子,如同自己的儿子。立他为后嗣,就成为儿子。’定陶王适合立为嗣子。”只有孔光认为:“依礼,立后嗣应以血缘关系亲疏为根据。此照《尚书·盘庚》记载的商朝君王传位的方式,是哥哥去世,弟弟继位。中山王是先帝的儿子,皇上的亲弟弟,应立他为后嗣。”成帝认为:“中山王没有才干;再者,依礼,兄弟的牌位不能一同进入宗庙”为理由,没有听从孔光的建议。二月,癸丑(初九),成帝下诏立定陶王刘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的舅父、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再增加中山国采邑三万户人家,以示安慰。成帝派执金吾任宏,暂时署理大鸿胪职,持符节征召定陶王入京。定陶王上书辞谢说:“以我的才能资质,不足以充当太子。我愿暂时留住京师的定陶国邸,早晚进宫问安,等到皇上有了亲子,我就返回藩国守土。”成帝览奏,批复说:“已阅。”戊午(十四日),成帝因为孔光的建议不合自己心意,将他贬调为廷尉。任命何武为御史大夫。
  [3]初,诏求殷后,分散为十余姓,推求其嫡,不能得。匡衡、梅福皆以为宜封孔子世为汤后,上从之,封孔吉为殷绍嘉侯。三月,与周承休侯皆进爵为公,地各百里。
  [3]最初,成帝下诏访求殷商的后裔,发现已分散为十余个姓,无法推算寻找出嫡系子孙。匡衡、梅福都认为,应该封孔子的家族为商汤的后裔。成帝听从他们的建议,封孔吉为殷绍嘉侯。三月,孔吉为周承休侯都晋封为公爵,采邑各一百里。
  [4]上行幸雍,祠五。
  [4]成帝前往雍城,在五祭祀。
  [5]初,何武之为廷尉也,建言:“末俗之敝,政事烦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独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废而不治也。宜建三公官。”上从之。夏,四月,赐曲阳侯根大司马印绶,置官属,罢票骑将军官;以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汜乡侯:皆增奉如丞相,以备三公焉。
  [5]当初,何武担任廷尉时,曾上书建议说:“末世习俗的弊病是政事繁多,当今宰相的才能又赶不上古代,而丞相一人却独兼三公主管的事务,因而国家长时间不能治理好。应该重新建立三公官职。”成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夏季,四月,赐曲阳侯王根大司马印信绶带,设置大司马官属,取消骠骑将军官职;任命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汜乡侯。大司马、大司空的俸禄都增加到与丞相相同,使三公结构齐备。
  [6]秋,八月,庚戌,中山孝王兴薨。
  [6]秋季,八月,庚戌(初九),中山王刘兴去世。
  [7]匈奴车牙单于死;弟囊知牙斯立,为乌珠留若单于。乌珠留单于立,以弟乐为左贤王,舆为右贤王,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使匈奴。
  [7]匈奴车牙单于死,弟弟囊知牙斯继位,为乌珠留若单于。乌珠留单于继位后,任命弟弟乐为左贤王,舆为右贤王。汉朝派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出使匈奴。
  或说王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生奇材箭竿、鹫羽;如得之,于边甚饶,国家有广地之实,将军显功垂于穷。”根为上言其利,上直欲从单于求之,为有不得,伤命损威。根即但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语次说单于曰:“窃见匈奴斗入汉地,直张掖郡,汉三都尉居塞上,士卒数百人,寒苦,候望久劳,单于宜上书献此地,直断割之,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以复天子厚恩,其报必大!”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将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然蕃亦为单于画善计耳。”单于曰:“此温偶王所居地也,未晓其形状、所生,请遣使问之。”
  有人劝王根说:“匈奴有块楔入汉边的土地,直达张掖郡,出产奇异的木材、箭竿和鹫鹰羽毛。如果能得到这块地,可使边疆大为富饶,国家有开疆拓土的实惠,将军也可因功业卓著而名垂千古。”王根就对成帝陈述了要这块地的利益。成帝想直接向单于要地,又担心单于不答应,有伤诏命尊严,也损害中国的威信。王根就将皇帝要地的意思告诉夏侯蕃,指示他以他个人的意见向崐单于要地。夏侯藩到匈奴后,在与单于交谈时说:“我看匈奴有块土地突出楔入汉朝边地,直达张掖郡,汉朝要委派三名都尉驻守在塞上,士卒则需数百人,在这种苦寒之地,守候时间长了,非常辛苦。单于应主动上书,呈献此地,划道直线,把突出部分割让。可以省去两名都尉数百士卒,以此报答天子的厚恩,天子必然大大回报!”单于说:“这是天子给你的诏命中所说的话,还是你作为使者提出的要求呢?”夏侯藩说:“天子诏命中有这个意思,不过,我也是 替单于筹划好的计策。”单于说:“这是温偶王居住的地方,我不清楚它的地形、物产等情况,请让我派人去打听。”
  藩、容归汉后,复使匈奴,至则求地。单于曰:“父兄传五世,汉不求此地,至知独求,何也?已问温偶王,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还,迁太原太守。单于遣使上书,以藩求地状闻。诏报单于:“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更大赦二,今徙藩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
  夏侯藩、韩容归国后,又再一次出使奴。到匈奴后,就提出土地的要求。单于说:“我们匈奴父子兄弟已传位五世,汉朝从不要求此地,偏偏到我继位就提出要求,这是为什么?我已问过温偶王,匈奴西部各诸侯制作帐幕及车子,都依赖此地山上出产的木材。况且这是先父留下的土地,不敢轻易失去。”夏侯藩回国复命,被调任太原太守。单于派使者到长安上书,讲了夏侯藩求地的情况。成帝下诏回复单于说:“夏侯藩擅自假称诏旨,向单于求地,依法应当处死。因为经过两次大赦,现在把他调往济南,任太守,不使他再面对匈奴。”
  [8]冬,十月,甲寅,王根病免。
  [8]冬季,十月,甲寅(十四日),王根患病,被免去官职。
  [9]上以太子既奉大宗后,不得顾私亲,十一月,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太子议欲谢;少傅阎崇以为“为人后之礼,不得顾私亲,不当谢”;太傅赵玄以为“当谢”,太子从之,诏问所以谢状,尚书劾奏玄,左迁少府;以光禄勋师丹为太傅。
  [9]成帝因太子既然已继承大宗,就不能再顾念自己的骨肉亲人,于是在十一月,封楚孝王的孙子刘景为定陶王,使刘欣生父一脉得以延续。刘欣与左右商议,准备上书叩谢皇恩。少傅阎崇认为:“既当别人的继承人,依礼,就不能再顾念自己的骨肉亲人,不应当叩谢。”太傅赵玄却认为:“应当叩谢。”太子听从了赵玄的建议。成帝诏问太子因何叩谢的情况后,尚书上奏弹劾赵玄,赵玄被贬降为少府,而任命光禄勋师丹为太傅。
  初,太子之幼也,王祖母傅太后躬自养视;及为太子,诏傅太后、丁姬自居定陶国邸,不得相见。顷之,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统,当共养陛下,不得复顾私亲。”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养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于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养太子,独不得。
  最初,太子幼年时,是由祖母傅太后亲自抚养。等到成为太子,成帝诏令傅太后和太子亲母丁姬留居京师的定陶国邸,不许相见。不久,皇太后想让傅太后、丁姬十天一次去太子宫探望,成帝说:“太子已承继正统,理当奉养太后陛下,不能再顾念自己的骨肉亲人。”太后说:“太子小时候是傅太后抱养大的,现在允许他到太子宫探望,不过是以乳娘的恩情对待她,不足以造成什么妨碍。”于是下令傅太后可以到太子家探望,丁姬因为没有抚养太子,只有她不能去。
  [10]卫尉、侍中淳于长有宠于上,大见信用,贵倾公卿,外交诸侯、牧、守,赂遗、赏赐累巨万,淫于声色。许后姊为龙雒思侯夫人,寡居;长与私通,因取为小妻。许后时居长定宫,因赂遗长,欲求复为婕好。长受许后金钱乘舆、服御物前后千余万,诈许为白上,立为左皇后。每入长定宫,辄与书,戏侮许后,易无不言;交通书记,赂遗连年。
  [10]卫尉、侍中淳于长在成帝面前很得宠,大受信任和重用,权贵压倒公卿。他在外结交诸侯、州牧、太守,那些人贿赂他的钱财,和皇帝给予的赏赐,累积巨万,他整日放纵于声色之中。许皇后的姐姐许,是龙雒思侯夫人,寡居在家,淳于长与她私通,因而娶她为妾。许皇后这时居住在长定宫,通过姐姐许贿赂淳于长,谋求再当婕妤。淳于长接受了许后的金钱和御用的车马崐、衣物器具等,前后千余万钱的贿赂,欺骗许后,假装许诺为她向成帝请求,立为左皇后。许每次到长定宫探望许后,淳于长就让许捎书信给许后,戏弄侮辱她,侮辱轻薄,无所不言。这种书信往来及贿赂,连续很多年。
  时曲阳侯根辅政,久病,数乞骸骨。长以外亲居九卿位,次第当代根。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心害长宠,私闻其事。莽侍曲阳侯病,因言:“长见将军久病意喜,自以当代辅政,至对衣冠议语署置;”具言其罪过。根怒曰:“即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将军意,故未敢言!”根曰:“趣白东宫!”莽求见太后,具言长骄佚,欲代曲阳侯;私与长定贵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后亦怒曰:“儿至如此!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以太后故,免长官,勿治罪,遣就国。
  这时曲阳侯王根为辅政大臣,久病在床,多次请求辞职。淳于长以外戚的身份,又位居九卿,按顺序应当代替王根而掌权柄。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对淳于长的得宠心怀妒忌,就暗中打听他的那些坏事。王莽在伺候曲阳侯王根的病时,趁机说:“淳于长见将军久病,感到高兴,自以为应当代替将军辅政,甚至已对士大夫及贵族子弟谈论到任官设署等事。”接着一一说出淳于长的罪过。王根大怒说:“如果有这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王莽说:“不知将军心里的想法,因此没敢说。”王根说:“快去禀告太后!”王莽求见太后,详细讲述了淳于长骄奢淫佚,想代替曲阳侯,以及与废后许氏的姐姐私通,收取许氏的衣物等贿赂。太后也发怒说:“这孩子放肆到这种地步!快去奏告皇上!”王莽又报告了成帝,成帝因为淳于长是太后的亲属的缘故,虽免去了他的官职,但不治其罪,把他遣送回封国。
  初,红阳侯立不得辅政,疑为长毁谮,常怨毒长;上知之。及长当就国,立嗣子融从长请车骑,长以珍宝因融重遗立。立因上封事,为长求留曰:“陛下既托文以皇太后故,诚不可吏有他计。”于是天子疑焉,下有司按验。吏捕融,立令融自杀以灭口。上愈疑其有大奸,遂逮长系洛阳诏狱,穷治。长具服戏侮长定宫,谋立左皇后,罪至大逆,死狱中。妻子当坐者徙合浦;母若归故郡。上使廷尉孔光持节赐废后药,自杀。丞相方进复劾奏“红阳侯立,狡猾不道,请下狱。”上曰:“红阳侯,朕之舅,不忍致法;遣就国。”于是方进复奏立党友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闳,皆免官,与故光禄大夫陈咸皆归故郡。咸自知废锢,以忧死。
  最初,红阳侯王立不能得到辅政不臣的位置,怀疑是淳于长诽谤诬陷的结果,时常怨恨他。这种情况,皇上也清楚。等到淳于长将回封国,王立的嫡长子王融,请求淳于长把车辆马匹送给他,淳于长让王融捎回赠送给王立的珍宝重礼。王立因此上密封奏书,请求成帝把淳于长留在京师。他说:“陛下既然在诏书中说因皇太后的缘故不加罪淳于长,就实在不应该再有其他惩罚。”于是引起成帝怀疑,就把此事交付有关官署去追查验证。主管官吏逮捕了王融,王立令王融自杀以灭口。成帝愈发怀疑这其中有大的奸谋,就逮捕了淳于长,关押在洛阳诏狱,对他严厉追究,淳于长全部供出戏弄侮辱废后许氏、承诺立她为左皇后等事,罪名达到“大逆”,就在狱中处死。妻儿们依法当牵连的,被放逐到合浦。母亲王若遣送回原郡。成帝派廷尉孔光持节,赐给废后许氏毒药,许氏自杀。丞相翟方进又弹劾说:“红阳侯王立,狡猾不遵正道,请求将他逮捕,关进监狱。”成帝说:“红阳侯是联的舅父,我不忍心让他受法律制裁,遣送回他的封国。”于是翟方进又上奏弹劾王立的党羽和密友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闳,他们都被免去官职,和以前的光禄大夫陈咸一起回归原郡。陈咸自知从此被废黜禁锢,忧愤而死。
  方进智能有余,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缘饰,号为通明相,天子器重之;又善求人主微指,奏事无不当意。方淳于长用事,方进独与长交,称荐之;及长坐大逆诛,上以方进大臣,为之隐讳,方进内惭,上疏乞骸骨。上报曰:“定陵侯长已伏其辜,君虽交通,传不云乎:‘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君何疑焉!其专心壹意,毋怠医药,以自持。”方进起视事,复条奏长所厚善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刺史二千石以上,免二十余人。函谷都尉、建平侯杜业,素与方进不平,方进奏“业受红阳侯书听请,不敬,”免,就国。
  翟方进的智谋才能绰绰有余,又兼精通法令条文和行政事务,善用儒学经典装饰自己的举止谈吐,使其高雅不俗,被人称为通达明理的丞相,受到天子的器重。他又善于揣摩皇上的心思,所奏之事,没有不合皇上心意的。当淳于崐长受重用时,翟方进只与淳于长结交,在成帝面前称赞和推荐他。等到淳于长犯大逆罪被处死,成帝因为翟方进是朝廷重臣,为他隐瞒掩饰。翟方进内心惭愧,上疏请求退休,成帝回报说:“定陵侯淳于长已伏罪,你虽与他交往,古书不是说:‘早上的过失,晚上改正了,君子都赞许。’你还疑虑什么呢!请专心一意休养,不要耽误了医药,自己保重。”于是翟方进起来办公,再次上奏,分列条目弹劾与淳于长亲近友善的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等人,因他指控而被罢免的刺史、二千石以上高级官员有二十余人。函谷都尉、建平侯杜业,一向与翟方进不合,翟方进上奏说:“杜业接受红阳侯书信嘱托,犯了不敬罪。”杜业因而被罢免,遣回封国。
  上以王莽首发大奸,称其忠直;王根因荐莽自代。丙寅,以莽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莽既拔出同列,继四父而辅政,欲令名誉过前人,逐克己不倦。聘诸贤良以为掾、史,赏赐、邑钱悉以享士,愈为俭约。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其饰名如此。
  成帝因为王莽首先揭发重大奸恶,称赞他忠心正直。王根因而保荐王莽代替自己。丙寅(二十六日),任命王莽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岁。王莽既然超出同列受到提拔,继四位伯父叔父,成为辅政大臣,就想让自己的名誉超越前人,于是克制自己的欲望,修养不倦。聘请各位贤良做掾、史等属官,将皇帝的赏赐和封国的收入全部用来供养名士。他越发俭朴节约,母亲患病,公卿列侯都派夫人去探问,王莽的妻子出来迎客,衣裙的长度不拖地,穿着布围裙,看见她的人,还以为是奴婢,询问之下,才知是王莽夫人。他就是这样矫饰做作,以博取名声。
  [11]丞相方进、大司空武奏言:“《春秋》之义,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轻重不相准。臣请罢刺史,更置州牧以应古制!”十二月,罢刺史,更置州牧,秩二千石。
  [11]丞相翟方进、大司空何武奏称:“《春秋》所昭示的大义,是用尊贵者治理卑贱者,而不是让卑贱者控制尊贵者。刺史的职位是相当于下大夫的小官,却能够督察二千石官,轻重的标准不合。我们请求撤销刺史,另行设置州牧,以合古制。”十二月,下诏撤销刺史,改设州牧,官秩二千石。
  [12]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磬十六枚,议者以为善祥。刘向因是说上:“宜兴辟雍,设庠序,陈礼乐,隆雅颂之声,盛揖让之容,以风化天下。如此而不治者,未之有也。或曰:不能具礼。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是过而养人也。刑罚之过或至死伤,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请定法,削则削,笔则笔,救时务也。至于礼乐,则曰不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为其俎豆、管弦之间小不备,因是绝而不为,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惑莫甚焉!夫教化之比于刑法,刑法轻,是舍所重而急所轻也。教化,所恃以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自京师有悖逆不顺之子孙,至于陷大辟,受刑戮者不绝,由不习五常之道也。夫承千岁之衰周,继暴秦之余敝,民渐渍恶俗,贪饕险,不闲义理,不示以大化而独驱以刑罚,终已不改!”帝以向言下公卿议,丞相、大司空奏请立辟痈,按行长安城南营表;未作而罢。时又有言“孔子布衣,养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学弟子少。”于是增弟子员三千人;岁余,复如故。
  [12]犍为郡有人在水畔得到十六枚古磬,议论者认为这是一种祥瑞。刘向因而劝成帝说:应该在京城设立太学,在地方设立学堂,陈列礼器乐器,大力提倡《雅》《颂》之类的诗歌,使礼貌谦让的举止盛行起来,以教化天下。如果这样做了,仍治理不好天下,还从未有过。或许会有人说:‘置备礼器无法周全’。礼以培养人为根本目的,如出现过错,这是虽有错,却培养了人。刑罚出现过错,或许会致人死伤,今天的刑法也不是皋陶时代的刑法了,而有关机构请求制定刑法,删的删,加的加,用其救治时弊。至于提到礼乐,则推辞说:‘不敢轻举妄动。”这是敢于杀人,而不敢于培养人啊。就因为俎、豆等礼器,管、弦等乐器稍有不备,因而放弃礼乐,这是舍弃小不备而趋就于大不备,受迷惑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教化与刑法比较起来,刑法为轻。不兴礼乐,就是舍弃重的而关注轻的。教化是治理国家的依靠,而刑法是治理国家的辅助,而今废弃了依靠,而单单把辅助树立起来,不可能导致太平。连京城都存在悖逆不孝顺的子孙,陷于死刑,遭受刑戮的人不断,都是因为不学习五常�崐�仁、义、礼、智、信的道理的缘故。汉代承袭了千年衰落的周朝,又继承了残暴的秦朝遗留下的弊病,人民逐渐浸染上恶劣的风俗,贪婪奸险,不熟悉仁义、道理。如果不显示崇高道德去教化他们,而单靠刑罚强迫,这种状况终究不会改变!”成帝把刘向的建议交付公卿讨论,丞相、大司空奏请设立京师太学,并请巡行长安城城南,选址和树立标记。还未开工,即作罢。这时,又有人说:“孔子是一介平民,却有门徒三千人,如今天子太学的弟子太少。“于是又增加太学弟子名额到三千人。实行一年多,又恢复原来的名额。
  刘向自见得信于上,故常显讼宗室,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发于至诚。上数欲用向为九卿,辄不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终不迁,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余年而卒。后十三岁而王氏代汉。
  刘向自认为已得到成帝的信任,因而常常公开为刘氏宗室进行争辩,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言词往往沉痛恳切,出于内心至诚。成帝多次想任用刘向为九卿,然而得不到王氏占据高位的人,以及丞相、御史的附和支持,因此刘向始终得不到升迁,他处在大夫的行列前后三十余年而死。过了十三年后,王氏取代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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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第三十三卷(回目录)
第三十三卷(回目录)
汉纪二十五 孝成皇帝下绥和二年(甲寅、前7)
  汉纪二十五 汉成帝绥和二年(甲寅,公元前7年)
  [1]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
  [1]春季,正月,成帝前往甘泉,在泰祭天。
  [2]二月,壬子,丞相方进薨。
  [2]二月,壬子(十三日),丞相翟方进去世。
  时荧惑守心,丞相府议曹平陵李寻奏记方进,言:“灾变迫切,大责日加,安得保斥逐之戮!阖府三百馀人,唯君侯择其中,与尽节转凶。”方进忧之,不知所出。会郎贲丽善为星,言大臣宜当之。上乃召见方进。还归,未及引决,上遂赐册,责让以政事不治,灾害并臻,百姓穷困,曰:“欲退君位,尚未忍,使尚书令赐君上尊酒十石,养牛一,君审处焉!”方进即日自杀。上秘之,遣九卿策赠印绶,赐乘舆秘器、少府供张,柱槛皆衣素。天子亲临吊者数至,礼赐异于他相故事。
  当时星象显示火星停留在心宿。丞相府议曹平陵人李寻向翟方进上呈文说:“灾害天变逼迫,严厉的谴责天天增加,怎样才能做到只受斥逐的惩罚!整个丞相府有三百余人,请您从中挑选合适的人与他一起尽节,转移凶险。”翟方进感到忧愁,不知如何是好。正好郎官贲丽精通天文星象,说大臣应当代替天子身当灾祸。于是成帝召见翟方进。翟方进从宫里回来,还没来得及自裁,成帝就下策书,斥责他把国家政事管理得乱七八糟,天灾人祸同时并作,百姓穷困。并说:“本打算把你免职,但尚未忍心,派尚书令赐与你上等好酒十石,肥牛一头,你好自为之!”翟方进即日自杀。成帝对此事保密,派九卿拿着皇帝的策书,赠翟方进印信绶带,赐御用冥器,由少府供设帷帐,房柱和栏杆都裹以白布。成帝数次亲临吊唁,礼仪之隆重,赏赐之多,不同于其他丞相,前所未有。
  臣光曰:晏婴有言:“天命不,不贰其命。”祸福之至,安可移乎!昔楚昭王、宋景公不忍移灾于卿佐,曰:“移腹心之疾,置诸股肱,何益也!”藉其灾可移,仁君犹不忍为,况不可乎!使方进罪不至死而诛之,以当大变,是诬天也;方进有罪当刑,隐其诛而厚其葬,是诬人也;孝成欲诬天、人而卒无所益,可谓不知命矣。
  臣司马光曰:晏婴有句话说:“天命不容怀疑,命运只有一个,无法改变。”祸福降临,难道可以转移吗?从前楚昭王、宋景公不忍将灾祸转移到大臣身上,说:“把心腹的疾患,转移到四肢,有什么好处呢!”假如灾祸可以转移,仁慈的君王还不忍心那样做,何况不可转移呢!假使翟方进罪不至死而诛杀了他,以承当天变,这是诬蔑上天;假使翟方进有罪应当处以死刑,却秘密诛杀,又赐以厚葬,这是欺骗人心。孝成皇帝想欺天、欺人,但最后并没有好处,可以说是不知天命。
  [3]三月,上行幸河东,祠后土。
  [3]三月,成帝前往河东,祭祀后土神。
  [4]丙戌,帝崩于未央宫。
  [4]丙戌(十八日),成帝在未央宫驾崩。
  帝素强无疾病,是时,楚思王衍、梁王立来朝,明旦,当辞去,上宿供张白虎殿;又欲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侯印,书赞。昏夜,平善,乡晨,傅绔袜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昼漏上十刻而崩。民间欢哗,咸归罪赵昭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杂与御史、丞相、廷尉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赵昭仪自杀。
  成帝一向身体强壮,没有疾病。当时,楚王刘衍、梁王刘立来京朝见,第二天早晨就要辞行归国。成帝铺设帷帐,宿于白虎殿。成帝又想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好侯爵的印信,准备了封拜诏书。黄昏和夜间,还一切平静如常,清晨,成帝穿裤袜要起床,突然衣服滑落,不能言语,当计时的昼漏到十刻时,成帝驾崩。民间喧哗,都归罪于赵昭仪。皇太后诏令大司马王莽,与御史、丞相、廷尉一起追究审理,查问成帝起居和发病的情况。赵昭仪自杀。
  班彪赞曰:臣姑充后宫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穆穆天子之容矣。博览古今,容受直辞,公卿奏议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于酒色,赵氏乱内,外家擅朝,言之可为于邑!”建始以来,王氏始执国崐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盖其威福所由来者渐矣!
  班彪赞曰:我的姑母曾在后宫充当婕妤,她的父亲、兄弟都在宫廷皇帝身边侍奉,他们多次对我说:“成帝善于修饰仪表。上车后端正地站立,不向内回顾,说话不急,不指指划划。临朝时仪态深沉、平静,象神一样尊严,可称之为肃穆温和的天子之容。成帝博览群书,融贯古今,对臣下直率的言辞,能宽容接受,公卿的奏议有可称道的内容。正逢承平之世,上下和睦。然而,他耽于酒色,使赵氏秽乱于内宫,外戚擅权于朝廷,说起来令人叹息!”建始元年以来,王氏开始执掌国家命运,哀帝、平帝都短命,于是王莽篡夺了皇位。王氏的威福有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
  [5]是日,孔光于大行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绶。
  [5]成帝驾崩当天,孔光在大行皇帝灵柩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信、绶带。
  [6]富平侯张放闻帝崩,思慕哭泣而死。
  [6]富平侯张放听到成帝驾崩的消息,追思仰慕哭泣,悲痛而死。
  荀悦论曰:放非不爱上,忠不存焉。故爱而不忠,仁之贼也!
  荀悦论曰:张放并非不爱成帝,而是光有爱,没有忠。因此,爱而不忠,是仁义的大害!
  [7]皇太后诏南、北郊长安如故。
  [7]皇太后下诏:恢复长安南北郊祭祀天地大典。
  [8]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大赦天下。
  [8]夏季,四月,丙午(初八),太子即皇帝位。拜谒汉高祖刘邦的祭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
  哀帝初立,躬行俭约,省减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望至治焉。
  哀帝即位之初,亲自厉行节俭,减省各项费用,政事由自己裁决处理,朝廷上下一致希望能天下大治。
  [9]己卯,葬孝成皇帝于延陵。
  [9]己卯(疑误),葬孝成皇帝于延陵。
  [10]太皇太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
  [10]太皇太后下诏,命傅太后、丁姬每十天一次到未央宫探望皇帝。
  有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当何居?”丞相孔光素闻傅太后为人刚暴,长于权谋,自帝在襁褓,而养长教道至于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与政事,不欲与帝旦夕相近,即议以为:“定陶太后宜改筑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从武言。北宫有紫房复道通未央宫,傅太后 果从复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称尊号,贵宠其亲属,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而为华阳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为帝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马王莽、左将军、关内侯、领尚书事师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以为比喻,诖误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谦让,纲用莽、丹言,免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哀帝下诏询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应当居住在什么地方才合适?”丞相孔光素来听说傅太后为人刚强暴烈,工于心计,善于弄权,哀帝在襁褓中时,便由她抚养教导,以至成人,哀帝能继位,她又出了大力,孔光担心傅太后会干预政事,不想使她与皇帝早晚接近,于是就建议说:“定陶太后应另行修筑宫室居住。”大司空何武却说:“可以住在北宫。”哀帝听从何武的建议。北宫有紫房复道通到未央宫,傅太后果然从复道早晚去哀帝住所,请求哀帝加封她尊号,提拔宠信她的亲属,使哀帝无法以正道行事。高昌侯董宏迎合哀帝、傅太后的心意,上书说:“秦庄襄王的母亲,本来是夏氏,后来庄襄王被华阳夫人认为嗣子。等到继位后,夏氏、华阳夫人都被尊称为太后。应该尊定陶共王后为帝太后。”哀帝把此奏章交给有关官署讨论,大司马王莽、左将军、关内侯、主管尚书事师丹联合上奏弹劾董宏说:“董宏明知皇太后是最为尊贵的称号,现今天下一统,他却援引亡秦的事例作为比喻,贻误圣朝,这不是应该说的话,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哀帝新继位,态度谦让,采纳了王莽、师丹的意见,把董宏免官,贬为平民。傅太后勃然大怒,要挟哀帝,非要称崐尊号不可。哀帝于是转告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同意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11]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傅太后从弟晏之子也。
  [11]五月,丙戌(十九日),立傅氏为皇后,她是傅太后堂弟傅晏的女儿。
  [12]诏曰:“《春秋》,母以子贵。宜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长信宫、中宫。”追尊傅父为崇祖侯,丁父为褒德侯;封舅丁明为阳安侯,舅子满为平周侯,皇后父晏为孔乡侯,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城侯。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帝遣尚书令诏起莽,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白太皇太后曰:“皇帝闻太后诏,甚悲!大司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听政!”太后乃复令莽视事。
  [12]哀帝下诏说:“《春秋》说,母以子贵。所以应尊定陶太后为恭皇太后,尊丁姬为恭皇后。各自设置左右詹事,采邑如同长信宫皇太后和中宫皇后 。”同时追尊傅太后的父亲为崇祖侯,丁姬的父亲为褒德侯。封哀帝舅父丁明为阳安侯,舅父的儿子丁满为平周侯,傅皇后的父亲傅晏为孔乡侯。又封皇太后赵飞燕的弟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城侯。太皇太后王政君诏令大司马王莽离开朝廷,回到府第,以避开哀帝的外戚。王莽上书请求退休。哀帝派尚书令持诏书命令王莽出来任职。又派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向太皇太后报告说:“皇上听到太皇太后的诏书,十分悲痛!如果大司马不出来任职,皇上就不敢听政了。”太皇太后于是又命令王莽上朝处理政事。
  [13]成帝之世,郑声尤甚,黄门名倡丙强、景武之属富显于世,贵戚至与人主争女乐。帝自为定陶王时疾之,又性不好音,六月,诏曰:“孔子不云乎:‘放郑声,郑声淫。’其罢乐府官;郊祭乐及古兵法武乐在《经》,非郑、卫之乐者,别属他官。”凡所罢省过半。然百姓渐渍日久,又不制雅乐有以相变,豪富吏民湛沔自若。
  [13]汉成帝时代,靡靡之音特别盛行。以致黄门名倡丙强、景武之流,都以富有闻名于世。皇亲国戚甚至与天子竞赛女乐。哀帝在当定陶王时,就对这种风气十分厌恶,生性又不喜好音乐,于是在六月下诏说:“孔子不是说过吗:‘抛弃郑国音乐,郑国音乐太淫荡。’兹撤销乐府官。经书上记载的郊祀大典的音乐以及古代兵法武乐,不属于郑国、卫国的音乐,由其他官署管理。”裁减人员超过一半。但是百姓受靡靡之音熏染的时间很长了,又没有制定其他高雅的音乐来替换,因此富有的官吏百姓,依然沉湎其中,一如往昔。
  [14]王莽荐中垒校尉刘歆有材行,为侍中,稍迁光禄大夫,贵幸;更名秀。上复令委典领《五经》,卒父前业;秀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有《辑略》、有《六艺略》、有《诸子略》、有《诗赋略》、有《兵书略》、有《术数略》、有《方技略》。凡书六略,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叙诸子,分为九流:曰儒,曰道,曰阴阳,曰法,曰名,曰墨,曰从横,曰杂,曰农,以为:“九家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治诸侯,其言虽殊,譬如水火相灭,亦相生也;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易》曰:‘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今异家者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方今去圣久远,道术缺废,无所更索,彼九家者,不犹愈于野乎!或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
  [14]王莽举荐中垒校尉刘歆,说他有才干德行,任命为侍中,逐步升为光禄大夫,地位显贵,受到皇帝宠信。刘歆改名为刘秀。哀帝又命令刘秀负责审核校对儒学《五经》,完成其父刘向未完成的事业。刘秀于是汇总群书,编成七略上奏,有《辑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记录书目的共有六略,包括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中叙述诸子的,分为九大流派: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他认为:“九家都兴起于王道已经衰微、诸侯以实力为政的时代,当时的君主们的喜好厌恶大不相同,因此九家学派同时兴起,各持一端,推崇所喜好的学说,并用这些学说去游崐说各国,争取诸侯的赞同。主张虽然不同,但就象水火相灭,同时也相生一样,它们也是相反相成的。比如仁与义,敬与和,虽然相反,但也都是相成的。《易经》说:‘天下人都回到同一个地方,但走的路不同;天下的道理是一致的,但人们却有许多种思虑。’而今,各个不同学派的人推崇自己学派的长处,如果深入研究,弄清它们的宗旨,虽然都有掩蔽短处的现象,但综合各家学说的主要内容和宗旨,也不过是儒学《六经》的支派或末流。倘若这些人能遇到圣王明主,将他们的主张折中修正,那么他们都可成为栋梁之才。孔子说:‘礼仪失传,到乡野去寻找。’现在距闻圣人的时代,已经很久远了,当时的道术不是缺失,就是废止了,无处追寻,这九家学派,不是胜过乡野吗!如果能钻研儒学《六艺》,再参考这九家学说,舍弃短处,采取精华,就可以精通万种方略了。”
  [15]河间惠王良能修献王之行,母太后薨,服丧如礼;诏益封万户,以为宗室仪表。
  [15]河间王刘良,能学习献王的高尚品行,母亲王太后去世,他完全按照礼仪的规定服丧。哀帝下诏褒奖,增加采邑万户,使他成为宗室奉行礼仪的表率。
  [16]初,董仲舒说武帝,以“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赡不足,塞并兼之路;去奴婢,除专杀之威;薄赋敛,省徭役,以宽民力,然后可善治也!”及上即位,师丹复建言:“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数巨万,而贫弱愈困,宜略为限。”天子下其议,丞相光、大司空武奏请:“自诸侯王、列侯、公主名田各有限;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毋过三十顷;奴婢毋过三十人。期尽三年,犯者没入官。”时田宅、奴婢贾为减贱,贵戚近习皆不便也,诏书:“且须后。”遂寝不行。又诏:“齐三服官、诸官,织绮绣难成、害女红之物,皆止,无作输。陈任子令及诽谤诋欺法。掖庭宫人年三十以下,出嫁之;官奴婢五十以上,免为庶人。益吏三百石以下俸。”
  [16]早先,董仲舒曾劝说汉武帝:“秦国采用商鞅之法,废除井田,人民可以买卖土地,造成富者田地一望无际,贫者没有立锥之地。县邑有尊贵如君王一样的人,乡里有富比公侯的财主,小民怎能不困乏呢?古代的井田法现在虽然难以仓猝实行,但也应该少有恢复,应限制人民占田的数额,将多余的土地补给不足者,堵塞兼并土地的途径。取消奴婢,除去主人可以随便杀害奴婢的特权。减少赋税,减轻徭役,使人民得以休息。然后才可把国家治理好。”等到哀帝即位,师丹又建议说:“而今连续几代的太平盛世,豪有的吏民的家产数目达数万万,而贫弱的人却愈加困乏,应该略为限制一下占田数额。”哀帝把这个奏议让大家讨论。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请求:“从诸侯王开始,诸侯王、列侯、公主占田各定限额。关内侯、官吏、庶民占田都不得超过三十顷。奴婢人数不得超过三十人。期限定为三年,三年后有违犯规定的,财产没收入官。”这一来,造成一时田宅、奴婢的价格下跌,皇帝贵戚和天子的亲信都感到对自己不利,于是哀帝就下诏书说:“暂且等待以后再说。”这个办法遂停止不行。哀帝又下诏:“设于齐国的三服官以及其他主管皇家服装的官署,由于绮罗的纺织刺绣,十分艰难,因而全部停止不再制作和向京师运送;废除二千石官员可以保荐子弟当官的任子令以及诽谤诋欺法;掖庭宫女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令其出宫嫁人;官奴婢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免除奴婢身份,成为庶民;增加官秩在三百石以下的官吏的俸禄。”
  [17]上置酒未央宫,内者令为傅太后张幄,坐于太皇太后坐旁。大司马莽按行,责内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与至尊并!”彻去,更设坐。傅太后闻之,大怒,不肯会,重怨恚莽;莽复乞骸骨。秋,七月,丁卯,上赐莽黄金五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公卿大夫多称之者,上乃加恩宠,置中黄门,为莽家给使,十日一赐餐。又下诏益封曲阳侯根、安阳侯舜、新都侯莽、丞相光、大司空武邑户各有差。以莽为特进、给事中,朝朔望,见礼如三公。又还红阳侯立于京师。
  [17]哀帝在未央宫摆设酒席,内者令把傅太后的座位设在太皇太后座位旁边。大司马王莽巡视后,斥责内者令说:“定陶太后不过是藩王妃而已,怎配跟至尊的太皇太后并排而坐!”下令撤去原先的座位,重新摆放。傅太后听说崐后,大怒,不肯赴宴会,极端愤恨王莽。王莽再次上书请求退休。秋季,七月,丁卯(初一),哀帝赐给王莽黄金五百斤、四匹马驾的安车一辆,让他辞官回到府邸。公卿大夫大多称赞王莽,哀帝于是给予他更多的恩宠,特意派中黄门到王莽家,以供差使。每隔十天,哀帝赐餐一次。又下诏,增加曲阳侯王根、安阳侯王舜、新都侯王莽、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采邑人户各不等。赐王莽为特进、给事中,每月一日和十五日可以朝见皇帝,朝见时的礼节一如三公。又召回红阳侯王立,使居京师。
  傅太后从弟右将军喜,好学问,有志行。王莽既罢退,众庶归望于喜。初,上之官爵外亲也,喜独执谦称疾;傅太后始与政事,数谏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辅政。庚午,以左将军师丹为大司马,封高乡亭侯;赐喜黄金百斤,上右将军印绶,以光禄大夫养病;以光禄勋淮阳彭宣为右将军。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皆上书言:“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内辅之臣也。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皆曰:‘傅氏贤子,以论议不合于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为国恨之。忠臣,社稷之卫;鲁以季友治乱,楚以子玉轻重,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增存亡。百万之众,不如一贤;故秦行千金以间廉颇,汉散万金以疏亚父。喜立于朝,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也。”上亦自重之,故寻复进用焉。
  傅太后的堂弟、右将军傅喜,喜好学问,有大志德行。王莽既已罢职退下,大众希望傅喜接替王莽的位置。当初,哀帝加封外戚官爵,唯独傅喜自称有病而谦让推辞。傅太后刚开始干预政事,傅喜就多次进言规谏,因此傅太后不想让傅喜辅政。庚午(初四),任命左将军师丹为大司马,封高乡亭侯。赐傅喜黄金百斤,缴还右将军的印信绶带、以光禄大夫的身份在家养病。任命光禄勋、淮阳人彭宣为右将军。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都上书说:“傅喜行事仁义,品德高尚廉洁,忠诚忧国,适宜做内朝辅弼大臣。现在以有病为借口,突然被遣返回家,使大众感到失望,都说:‘傅氏是贤能之人,只因见解与定陶太后不合,因此被斥退。’百官没有不为国深深痛惜的。忠臣是国家的卫士。春秋时,鲁国因任用季友,治理好了混乱;楚国以子玉是否活着,决定被别国看重或轻视;魏国依仗有公子无忌,才能战胜强敌;项羽则由范增决定他的生存与灭亡。百万人之众,不如一个贤才。因此秦国用千金去离间廉颇和赵王的关系;汉高祖散万金使项羽疏远范增。傅喜能担当朝廷大任,是陛下的光辉,也是决定傅氏兴废的关键。”哀帝自己也很器重傅喜,因此,不久就再次征召任用他。
  [18]建平侯杜业上书诋曲阳侯根、高阳侯薛宣、安昌侯张禹而荐朱博。帝少而闻知王氏骄盛,心不能善,以初立,故且优之。后月余,司隶校尉解光奏:“曲阳侯,先帝山陵未成,公聘取掖庭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置酒歌舞,及根兄子成都侯况,亦聘取故掖庭贵人以为妻,皆无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于是天子曰:“先帝遇根、况父子,至厚也,今乃背恩忘义!”以根尝建社稷之策,遣归国;免况为庶人,归故郡。根及况父商所荐举为官者皆罢。
  [18]建平侯杜业上书诋毁曲阳侯王根、高阳侯薛宣、安昌侯张禹,而推荐朱博。哀帝小时候就听说王氏骄横,心里对他们没有好感。因为继位时间短,因此对他们暂且优待。杜业上书一个多月后,司隶校尉解光上奏说:“曲阳侯王根,在先帝还没入陵安葬之时,就公然聘娶后宫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在家置酒歌舞。王根的侄子、成都侯王况,也公然聘娶先帝后宫的贵人为妻。他们都没有人臣之礼,犯了大不敬、不道之罪!”于是天子说:“先帝对待王根、王况叔侄,极为优厚,现在他们竟背恩忘义!”由于王根曾有立定陶王为太子的建议,因此仅遣送回封国。王况被夺爵,贬为平民,遣归原郡。由王根以及王况的父亲王商所举荐而当官的人,全部罢免。
  [19]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师到北边郡国三十余处,坏城郭,凡压杀四面余人。上以灾异问待诏李寻,对曰:“夫日者,众阳之长,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昧亡光。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数作。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于始初多矣。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强志守度,毋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乳母甘言卑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强大义,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官位,诚皇天之禁也!
  [19]九月,庚申(二十五日),发生地震。自京师至北边郡国,有三十余处地方毁坏了城郭,共压死四百余人。哀帝因为发生灾异而询问待诏李寻,他崐回答说:“太阳,是所有阳性物质的主宰,是君王的象征。君王不行正道,则太阳会失去常度,暗淡无光。最近,太阳尤其不明亮,光彩被侵夺而失去原来的颜色,邪气插入,晕霓屡次出现。我地位卑微,不了解内廷的情况,只以太阳的变化来观察陛下,志节和行为都比即位初期大为衰退了。请陛下振奋阳刚之气,意志坚决,严守法度,不听女人的请求,不受邪臣的摆布,那些保姆乳娘甜言卑辞的请托,绝不要听。努力实现大义,不要在小处不忍。实在不得已时,可以赐予他们钱财珍宝,不可用官职去殉私情,因为这实在是皇天之大忌!
  臣闻月者,众阴之长,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间者月数为变,此为母后与政乱朝,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强所恶,以崇社稷,尊强本朝!
  “我听说,月亮是阴性物质的主宰,是后妃、大臣、诸侯的象征。近来,月亮多次发生变异,这显示母后干政乱朝,阴阳俱伤,两相妨碍。外臣不知朝廷大事,我只是相信天象。如果应对天象这样解释,那么陛下所亲近的大臣已不足依赖。陛下应亲自另行寻求贤能之士,不要使邪恶之人的势力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使国家昌盛,汉王朝强大。
  臣闻五行以水为本,水为准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偏党失纲,则涌溢为败。今汝、颍漂涌,与雨水并为民害,此《诗》所谓‘百川沸腾’,咎在皇甫卿士之属。唯陛下少抑外亲大臣!
  “我听说五行以水为根本,水是公平的标准。实行王道,政治公平修明,则会百川治理,脉络畅通。如果政治偏离正道,失去了纲常,则会江河泛滥成灾。而今汝水、颍水腾涨漫溢,与雨水一起肆虐,给人民造成危害。这正象《诗经》里所说的‘百川沸腾’,这些灾害应归咎于外戚之类。请陛下稍稍抑制外戚大臣!
  臣闻地道柔静,阴之常议也。间者关东地数震,宜务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强本朝!夫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闻往者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弘,汉之名相,于今无比,而尚见轻,何况亡弘之属乎!故曰朝廷亡人,则为贼乱所轻,其道自然也。”
  “我听说大地行事温柔平静,这是阴性事物的正常状态。近来关东地区多次发生地震,为了挽救上天怪罪而降下的灾祸,应该崇阳抑阴。陛下要坚定意志,建树威严,关闭断绝私下请托之路,提拔引进英俊人才,罢退不称职的官吏,使本朝强大!根本强大了,就会精神振奋,所向无敌;根本衰弱了,则招灾惹祸,被邪恶的阴谋侵凌危害。听说当年淮南王谋反之时,他所害怕的只有汲黯一个人,认为公孙弘等都不值得一提。公孙弘是汉朝的名相,今天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尚且被人看轻,何况今天连公孙弘之辈都没有呢!所以说,朝廷无人,就会被乱臣贼子轻视,这是自然的道理。”
  [20]骑都尉平当使领河堤,奏:“九河今皆灭,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河从魏群以东多溢决;水迹难以分明,四海之众不可诬。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上从之。
  [20]骑都尉平当,被委派主管治理河堤事务。他上奏说:“古代的九河,现在全都堙灭难寻。查考儒学经义,治水有决开堵塞的河道、深挖河床等方法,而没有高筑堤防、约束水流的记载。黄河从魏郡以东多次发生泛滥决口,水道难以确定,四海之内那么多人,是欺骗不得的。应该广泛征求有浚川疏河能力的人。”哀帝听从他的建议。
  待诏贾让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污泽,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岂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善为民者宣之使言。’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竟,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无害,稍筑宫宅,遂成聚落;大水时至,漂没,则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泽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于故大堤之内复有数重,民居其崐间,此皆前世所排也。河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互有石堤,激水使还,百余里间,河再西三东,迫厄如此,不得安息。
  待诏贾让上奏说:“治河有上、中、下三策。古人修筑城郭,使人民定居,划定疆界进行垦殖经营时,一定放弃在川泽之水汇聚之处,而要选择在估计水势不能到达的地方。大河不修堤防,而小河小溪可以流入,在地势低下的地方,利用山坡修筑围坝,形成湖泊池泽,秋季可以利用它蓄水,水面宽阔,水流缓慢不急迫。大地上有河流,就象人有口一样,用土石修筑堤防来阻止河水,就象塞住小孩的嘴制止他啼哭一样。难道不是很快就止住了吗?但是孩子的死期也跟着到了。所以说:‘优秀的治水专家,决开堤防,疏导水势;杰出的政治家,使人民心中的想法宣泄出来,畅所欲言。’堤防的修筑,历时未久,兴起于战国时代。各自为了本国利益,修筑堤防,堵塞百川。齐国与赵、魏以黄河为界,赵、魏这边是山,而齐国地势低下,于是齐国在距黄河二十五里处修筑堤防。河水东下到达齐国堤防,受阻,则向西岸泛滥,使赵、魏遭受水灾。赵、魏也在距黄河二十五里处修筑堤防,虽然采取的不是正确的方法,但当时河床宽,足以容纳。洪水时常到来,又走了,淤泥沉积成为肥沃的土壤,人民在上面耕种,或许赶上很久都没有发生水灾,于是陆续在这里兴建住宅,遂成村落。若洪水经常泛滥成灾,漂没田宅人畜,为了自救,就把堤防修筑得更高、更多,然后把城镇稍作迁移,排除积水,居住下来。在这种状况下,自然就会经常发生被洪水冲没淹死的惨剧。而今黄河堤防,近的距河仅数百步,远的有数里,在旧有的大堤之内又修筑数重堤防,人们居住其间,这都是前代的排水设施。黄河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两岸都互有石筑的堤防,疾驰的洪峰受到石堤的阻挡,急剧回转,百余里之间,黄河两次向西猛拐、三次向东弯折,挤迫到这种程度,自然不得安宁。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东薄金堤,势不能远,泛滥期月自定。难者将曰:‘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析柱,破碣石,堕断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故谓之上策。
  “如今若实行上策,则迁移冀州洪泛区人民,决开黎阳遮害亭的堤坝,放黄河向北溃决,流入渤海。黄河西邻大山,东近金堤,依水势不会流得太远。洪水泛滥一个月,自然就会稳定下来。有人将会诘难说:‘如果这样,势必毁坏数以万计的城市、田地、房舍、坟墓,人民会怨恨的。’从前大禹治水,山陵挡路,则摧毁山陵,因此凿通龙门、打开伊阙、劈分底柱、击破碣石,使天地的原貌改观。而城郭、田舍、坟墓不过是人工所造,何值得提起!现在濒临黄河的十郡,每年整修河堤的费用,将近万万钱,一旦发生大的决口,将毁坏无数。如果拿出数年治河的费用,可以安置迁移的人民,遵照古代圣贤的作法,确定山川的位置,使神和人都各得其所,互不相扰。况且大汉国土广阔万里,何必与黄河去争那一点土地呢!这计划一旦实现,黄河稳定,人民安居乐业,千年没有水患,因此称为上策。
  若乃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然亦救败术也。可从淇口以东为石堤,多张水门。恐议者疑河大川难禁制,荥阳漕渠足以卜之。冀州渠首尽,当仰此水门,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则开东方下水门,溉冀州;水则开西方高门,分河流,民田适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策。
  “至于在冀州地区大量修筑运河渠道,一方面可使人民用来灌溉良田,另一方面又可分减水势。虽然不是圣人的作法,但也是挽救危局的良策。可从淇口开始,往东修筑石堤,多设水门。恐怕有人会怀疑,黄河这样的大河,用渠道水门难以控制得住,而荥阳粮道运河的功能,就足可以验证。冀州灌溉水渠,从头到尾,正应仰赖于这种水门。各个水渠往往都要从这里取水分流。天旱则打开东方下水门,使冀州田地得以灌溉;一旦洪水到来,则打开西方高处的水门,分散水流。这种方法,可使民田得到适当管理,河堤也不会毁坏。这实在是富国安民、兴利除害、能控制水患数百年的办法。因此称为中策。
  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倍薄,劳费无已,数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至于只是修理完善原有的堤防,把低的地方增高,薄的地方加厚,消耗人力物力没有止境,却仍然频繁地遭受洪灾。因此这是最下策。”
  [21]孔光何武奏:“迭毁之次当以时定,请与群臣杂议。”于是光禄勋彭宣等五十三人皆以为“孝武皇帝虽有功烈,亲尽宜毁。”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议曰:“《礼》,天子七庙。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也。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荀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臣愚以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上览其议,制曰:“太仆舜、中垒校尉歆议可。”
  [21]孔光、何武上奏说:“应撤除的亲情已尽的祖先祭庙的名次,应当及时确定下来。请陛下与群臣讨论。”当时光禄勋彭宣等五十三人都认为:“孝武皇帝虽然功勋卓著,但亲情已尽,应撤除祭庙。”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却提出异议,说:“按照《礼记》,天子的祭庙应有七座。七是正规的数量,可以作为常数。被尊为‘宗’的,不在此数中,宗是变数。如果有功德,就被尊为‘宗’,因此不可预先规定宗的数量。我们愚昧地认为,孝武皇帝的功勋那样大,而孝宣皇帝又如此地尊崇他,不应该撤除他的祭庙!”哀帝观看奏议后,指示说: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的建议可行。”
  [22]何武后母在蜀郡,遣吏归迎;会成帝崩,吏恐道路有盗贼,后母留止。左右或讥武事亲不笃,帝亦欲改易大臣,冬,十月,策免武,以列侯归国。癸酉,以师丹为大司空。丹见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乃上书言:“古者谅暗不言,听于冢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阳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出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曾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溷浊之应也。
  [22]何武的后母在蜀郡,何武派府吏回家乡去接她。正逢成帝驾崩,府吏恐怕道上有盗贼,就留下没有继续赶路。哀帝左右亲信有人指摘何武奉养后母不厚道,哀帝也想更换大臣,于是在冬季,十月,颁策书罢免何武官职,命以列侯身份回到封国。癸酉(初九),任命师丹为太司空。师丹见哀帝对成帝的施政措施多有更改,就上书说:“古代,新君居丧期间沉默不语,国家大事,悉听宰相处理。三年之中,不能改变先父的主张。先前,先帝的尸体棺柩尚在灵堂,就给我们这些臣属以及亲属任官封爵,全都赫然显贵荣宠起来。如封舅父为阳安侯,皇后的尊号还未确定,就预先封她父亲为孔乡侯,并解除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的职务等等。诏书连下,政事变动仓猝突然,急剧得没有逐渐发展的过程。我固然不能公开表明大义,又不能坚决辞让爵位,随波逐流,凭空接受封侯,更增加了陛下的过失。最近,郡国多次发生地震,涌出大水,淹死人民。太阳和月亮昏暗没有光彩,五星也失去正常的运行。这都是举措失当,号令不定,法令制度悖于常理,阴阳混浊不清的反映。
  臣伏惟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 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附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若是,其不久长矣。”丹书数十上,多切直之言。
  “我看人之常情,若没有儿子,年纪虽然六七十了,仍然多娶妻妾广为求子。孝成皇帝深刻认识天命,明了陛下有至高的德行,以壮年之身,为公去私,立陛下为嗣子。先帝突然抛弃天下,陛下继位,四海安宁,百姓不惊,这是先帝的圣德,正合天人合一的功效。我听说:‘不要违逆天帝的威严,因为他离你只有咫尺之远。’愿陛下深思先帝之所以选择你为继承人的深意,暂且克制自己,亲自实行新君不言的古制,观察群臣如何从善向化。天下者,是陛下的私产,陛下的亲属亲信们又何愁不会富贵起来,不应该如此仓猝、迫不急待,那样也不会长久。”师丹上书数十次,言词多是痛切直率。
  傅太后从弟子迁在左右,尤倾邪,上恶之,免官,遣归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复留迁。丞相光与大司空丹奏言:“诏书前后相反,天下疑惑,无所取信。臣请归迁故郡,以销奸党。”卒不得遣,复为侍中。其逼于傅太后,崐皆此类也。
  傅太后的堂侄傅迁,侍奉在哀帝左右,特别阴险奸邪,哀帝很厌恶他,就下令免去他的官职,遣回原郡。傅太后知道后,大怒,哀帝不得已,只好又留下傅迁。丞相孔光与大司空师丹上奏说:“两个诏书的内容,前后相反,使天下人疑惑,无法取信于民。请陛下仍把傅迁遣回原郡,以清除奸党。”但傅迁终于没有被遣归,而且恢复了侍中的官职。哀帝受傅太后逼迫的窘况,都类乎此。
  [23]议郎耿育上书冤讼陈汤曰:“甘延寿、陈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岂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诏,宣著其功。改年垂历,传之无穷。应是,南郡献白虎,边垂无警备。会先帝寝疾,然犹垂意不忘,数使尚书责问丞相,趣立其功;独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寿、汤数百户,此功臣战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业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动,国家无事,而大臣倾邪,欲专主威,排妒有功,使汤块然被见拘囚,不能自明,卒以无罪老弃,敦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旋踵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蛮者,未尝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虑衰,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假使异世不及陛下,尚望国家追录其功,封表其墓,以劝后进也。汤幸得身当圣世,功曾未久,反听邪臣鞭逐斥远,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远览之士,莫不计度,以为汤功累世不可及,而汤过人情所有,汤尚如此,虽复破绝筋骨,暴露形骸,犹复制于唇舌,为嫉妒之臣所系虏耳。此臣所以为国家尤戚戚也。”书奏,天子还汤,卒于长安。
  [23]议郎耿育上书为陈汤鸣冤,说:“甘延寿、陈汤为大汉在边远的异域血战扬威,雪洗了国家多年的耻辱,讨伐绝域不服从中国的君主,捕捉万里之外难以制服的强虏,难道有谁的功劳可与他们相比!先帝赞美他们,因而发布公开诏书,突出宣扬他们的功绩,为此而更改年号,使英雄的事绩,传之无穷。与此相合,南郡贡献白虎,边陲再无警报,不用戒备。当先帝卧病在床,可是仍然念念不忘,多次派尚书责问丞相,催促他们迅速拟定功劳等级。唯独丞相匡衡,从中排斥阻扰,仅封甘延寿、陈汤数百户的采邑,使功臣战士大失所望。孝成皇帝继承的是前人已功成业就的基业,乘讨伐战胜之威,不须动一兵一卒,而国家安宁。可是大臣倾轧邪恶,意欲独专朝廷的权威,排挤嫉妒有功之人,使陈汤只身被拘入狱,无法向陛下剖白辩冤,终于以无罪年老之身,被抛弃在边陲。敦煌正当前往西域的通道,从前威震远方战无不胜的名将,现在一转眼却成了罪徒,还要遭受郅支单于残部的讥笑,实在可悲!至今奉命出使各国的使节,无不用击杀郅支单于的事情来宣扬汉朝的强盛。借助英雄的功绩去威吓敌人,却抛弃英雄本人,使进谗之人称心快意,难道不令人痛心吗!况且安定不可忘记危险,强盛必须忧虑衰弱。而今国家平时没有文帝累年节俭积蓄的大量财富,又没有武帝延揽的众多勇猛善战令敌胆寒的名将,所有的,只是一个陈汤而已!假使陈汤已经过世,没有赶上陛下当政的时代,尚且希望国家追录他的功劳,聚土高筑他的坟墓,以鼓励后来的仁人志士。陈汤有幸得逢圣世,现在距他立功的时间又不太久,如果再听信奸臣的谗言,用鞭子把他驱逐到偏远的边塞,使他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有远见之人莫不思量,认为陈汤的功劳,几世以来无人可及,而陈汤的过错却是人情难免。陈汤尚且落到如此下场,那么我辈之人纵使粉身碎骨,疆场捐躯,仍免不了还会受制于奸臣的口舌,被嫉妒之臣陷害成罪徒。这正是我为国家特别忧愁的地方。”奏章呈上去后,哀帝下令让陈汤回到长安,后来就在长安去世。
孝哀皇帝上建平元年(乙卯、前6)
  汉哀帝建平元年(乙卯,公元前6年)
  [1]春,正月,陨石于北地十六。
  [1]春季,正月,北地坠落十六颗陨石。
  [2]赦天下。
  [2]大赦天下。
  [3]司隶校尉解光奏言:“臣闻许美人及故中宫史曹宫皆御幸孝成皇帝,产子;子隐不见。臣遣吏验问,皆得其状:元延元年,宫有身;其十月,宫乳掖庭牛官令舍。中黄门田客持诏记与掖庭狱丞籍武,令收置暴室狱。‘毋问儿男崐、女,谁儿也!’宫曰:‘善臧我儿胞。丞知是何等儿也!’后三日,客持诏记与武,问:‘儿死未?’武对:‘未死。’客曰:‘上与昭仪大怒,奈何不杀!’武叩头啼曰:‘不杀儿,自知当死;杀之,亦死!’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继嗣,子无贵贱,唯留意!’奏入,客复持诏记取儿,付中黄门王舜。舜受诏,内儿殿中,为择乳母,告‘善养儿,且有赏,毋令漏泄!’舜择官婢张弃为乳母。后三日,客复持诏记并药以饮宫。宫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儿,男也,上有壮发,类孝元皇帝。今儿安在?危杀之矣!奈何令长信得闻之?’遂饮药死。弃所养儿,十一日,宫长李南以诏书取儿去,不知所置。
  [3]司隶校尉解光奏报说:“我听说许美人和前中宫史曹宫,都曾蒙孝成皇帝召幸而生下儿子,而两个孩子下落不明。我派官员追查,他们都报告说:元延元年,曹宫怀孕,同年十月,在掖庭牛官令舍生下一个孩子。中黄门田客将皇帝手诏拿给掖庭狱丞籍武,命令他把曹宫关到暴室狱,并吩咐说:‘不许问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许问是谁的孩子!’曹宫说:‘请把我儿子的胞衣好好藏起来,你知道我儿是什么人吗?’三天后,田客又拿着皇帝手诏给籍武,并说:‘男孩死了没有?’籍武回答:‘没死。’田客说:‘皇上和昭仪大怒,你为什么不动手杀掉?’籍武叩头大哭说:‘不杀这个男孩,自知难逃一死;杀了,也是死!’便让田客代为呈递密封奏书,说:‘陛下还未有嗣子,儿子不分贵贱,请陛下留意三思!’密奏呈上去后,田客又拿着皇帝的手诏来取走了孩子,把小孩交给中黄门王舜。王舜接受手诏,把孩子带到宫中,为他挑选官婢张弃做乳娘,并告诉她说:‘好好喂养这个男孩,会有赏赐的。千万不可泄漏消息!’三天后,田客又拿着皇帝的手诏和毒药,让曹宫自尽。曹宫说:‘果然,她姐妹俩想独擅天下!我的孩子,是个男孩,额上有‘壮发’,跟他祖父孝元皇帝一样。现在我儿在哪里?她们会害他、杀他的!怎样才能让太后知道呢?’遂饮毒药而死。张弃喂养那个男孩,刚十一天,宫长李南就拿着皇帝的诏书,把孩子抱走了。此后就再不知下落。
  许美人元延二年怀子,十一月乳。昭仪谓帝曰:‘常给我言从中宫来,即从中宫来,许美人儿何从生中!许氏竟当复立邪!’怼,以手自捣,以头击壁户柱,从床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当安置我,我欲归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为,殊不可晓也!’帝亦不食。昭仪曰:‘陛下自知是,不食何为!陛下尝自言:“约不负女!”今美人有子,竟负约,谓何?’帝曰:‘约以赵氏故不立许氏,使天下无出赵氏上者,毋忧也!’后诏使中黄门靳严从许美人取儿去,盛以苇箧,置饰室帘南去。帝与昭仪坐,使御者于客子解箧缄,未已,帝使客子及御者皆出,自闭户,独与昭仪在。须臾开户,呼客子,使缄封箧,及诏记令中黄门吴恭持以与籍武曰:‘告武,箧中有死儿,埋屏处,勿令人知!’武穿狱楼垣下为坎,埋其中。
  “许美人元延二年怀孕,十一月生下一个男孩。赵昭仪对成帝说:‘你常常欺骗我,说从中宫皇后那里来,既然从中宫来,许美人的孩子从哪里生出来!难道许氏竟然要重当皇后吗!’赵昭仪十分怨恨,用手捶打自己,用头撞墙壁和门柱,还从床上自己跌到地下,哭泣不肯进食。哭叫着说:‘你现在就得安排我,我要回家!’成帝说:‘我今天特地告诉你,你反而发怒吗,真不懂你这是为什么!’成帝也不吃饭。昭仪说:‘陛下既然自认为对,为什么不吃饭!陛下曾亲口说:“决不负你!”现在许美人生了孩子,终究负约背誓,还有什么话可说?’成帝说:‘我是说因为赵氏的缘故 ,所以不立许氏,使天下没有人能在赵氏之上。你不用忧虑!’后来成帝下诏派中黄门靳严从许美人那里把男孩子取走,装在苇草编的小箱子里,放到饰室门帘的南边。成帝与昭仪坐着,命侍者于客子解开苇箱绳子。一会儿,成帝令于客子和侍者都退出去,自己关闭门户,单独和昭仪留下。一会儿,打开门,呼叫于客子,让他封好箱子,并写下手诏,命中黄门吴恭拿着手诏和箱子去给籍武,并说:‘告诉籍武,箱子里有死孩子,把他埋在隐蔽处所,不许让人知道!’籍武在狱楼墙下挖了个坑,把死孩子掩埋了。
  其他饮药伤坠者无数事,皆在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谨按:永光三年,男子忠等发长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诏曰:‘此朕所以不当得赦也!’穷治,尽伏辜。天下以为当。赵昭仪倾乱全朝,亲灭继嗣,家属当伏天诛。而同产亲属皆在尊贵之位,迫近帷幄,天下寒心,请事穷竟!丞相以下议正法,帝于是免新成侯赵钦、钦兄子咸阳侯诉皆为庶人,将家属徙辽西郡。
“其他强迫吞服毒药、堕胎等事,无法计算了,都发生在四月丙辰(十八日)赦令发布前。据我考察:永光三年,名忠的男子等发掘长陵傅夫人墓,罪行发生在两次大赦前,然而孝元皇帝下诏说:‘这种罪行是朕不应当赦免的。’于是严厉究治,全部伏诛。天下人都认为处理得当。赵昭仪倾覆扰乱圣朝,亲手杀害皇帝的继嗣,家属应受上天诛杀。可是她的同母兄弟姐妹都处在显贵的位置,迫近皇帝,使天下人寒心。请陛下严厉追究此事。”丞相及以下朝臣议决,认为应该依法制裁。于是哀帝罢免了新成侯赵钦和其侄子咸阳侯赵的爵位,全都贬为平民。将赵氏家属迁移到辽西郡。
  议郎耿育上疏言:“臣闻继嗣失统,废适立庶,圣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太伯见历知适,逡循固让,委身吴、粤,权变所设,不计常法,致位王季,以崇圣嗣,卒有天下,子孙承业,七八百载,功冠三王,道德最备,是以尊号追及太王。故世必有非常之变,然后乃有非常之谋。孝成皇帝自知继嗣不以时立,念虽末有皇子,万岁之后未能持国,权柄之重,制于女主,女主骄盛则耆欲无极,少主幼弱则大臣不使,世无周公抱负之辅,恐危社稷,倾乱天下。知陛下有贤圣通明之德,仁孝子爱之恩,怀独见之明,内断于身,故废后宫就馆之渐,绝微嗣祸乱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庙。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匮之计,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内,暴露私燕,诬污先帝倾惑之过,成结宠妾妒之诛,甚失贤圣远见之明,逆负先帝忧国之意!夫论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众,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万万于众臣,陛下圣德盛茂所以符合于皇天也,岂当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广将顺君父之美,匡救销灭既往之过,古今通义也。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探追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愿下有司议,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晓知先帝圣意所起。不然,空使谤议上及山陵,下流后世,远闻百蛮,近布海内,甚非先帝托后之意也。盖孝者,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帝亦以为太子颇得赵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赵太后,赵太后亦归心,故太皇太后及王氏皆怨之。
  议郎耿育上书说:“我听说,皇位继承顺序失去准则,废嫡立庶,这是圣人立法严厉禁止,也是古今绝对不能容许的事。但是,太伯发现季历适合当王位继承人,便退下来,坚决辞让,甚至逃到吴、粤。这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宜应变之法,不应算作常法。太伯把嫡子的地位让给季历,以尊崇圣嗣,结果姬昌终于统一天下,子孙承业,达七八百年之久,功勋居三王之首,道德最为完备,因此尊号追加到始祖,称为太王。所以,世上必有非常的变化,然后才有非常的决策。孝成皇帝自知早年没有及时生下嗣子,考虑到,虽然暮年也有可能得皇子,但自己去世之后,孩子年幼,未能掌握国家权力,重要的权柄,必然控制在母后之手,母后过于骄横,就会贪欲无边,无所不为。少主幼弱,则大臣也不会俯首从命,那时如果没有周公那样的大臣忠心辅佐,恐怕将会危害国家,倾覆扰乱天下。先帝知道陛下有贤圣明达的品德,仁爱孝顺的恩义,独具慧眼,暗下决心,因此就不再去后宫美人们的住所,断绝了由于主幼而带来祸乱的根苗,一心想把皇位传给陛下,以保证汉家宗庙的安定。有些愚昧的臣子,既不能全力挽救国家的安危,制定长远大计,又不知推广圣王的恩德,遵循先帝的志向,却反复在禁宫内调查审讯,暴露宫闱的陷私生活。诬蔑先帝有惑于美色的过失,造成宠妾因妒嫉杀人。这样便大大地抹煞了先帝圣贤远见的英明,违背辜负了先帝忧国的本意!论大德,就不能拘于世俗的见解;立大功,不必与众人相合。这正是孝成皇帝高明的思维胜过众臣万万倍的原因,这也是陛下圣德广大正符合皇天选择的缘故。这岂是当世庸碌短识之臣所能理解的道理呢!况且赞美发扬遵循君父的美德,补救消除已往的过失,这是古今共同的大义。事情发生时,不在当时坚持力争,防患于未然,反而各自顺从迎合,阿谀献媚。等到先帝去世后,尊号已定,万事都已完毕,才开始深究无法挽回的往事,攻击宣扬宫闱幽深昏暗处谁也说不清的过错,这实在令我深深痛心!希望陛下把这件事交付主管官署讨论,假如正如我所说,就应该公开向天下宣布,使小民都知道先帝神圣旨意的起因。不然的话,白白地让诽谤言论伤害到先帝坟陵,再流传到后世,远达边疆蛮族和外国,近则传遍海内,这与先帝将后事托付给陛下的本意,大相径庭了。孝顺的人,善于遵照先父的遗志,善于完成先人未竟的事业。请陛下考虑。”哀帝也认为,当年能被立为太子,赵太崐后出了大力,也就不再追究此事。傅太后感激赵太后当年的厚恩,赵太后也倾心相结,因此太皇太后以及王氏家族都感到怨恨。
  [4]丁酉,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
  [4]丁酉(初四),任命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
  [5]秋,九月,甲辰,陨石于虞二。
  [5]秋季,九月,甲辰(十五日),虞地坠落两颗陨石。
  [6]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复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定陶藩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宜皆称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职;又宜为共皇立庙京师。”上复下其议,群下多顺指言:“母以子贵,宜立尊号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马喜、大司空丹以为不可。丹曰:“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乱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者,母从子,妻从夫之义也。欲立官置吏,车服与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无二上’之义也。定陶共皇号谥已前定,义不得复改。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无爵父之义,尊父母也。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令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义不可复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使臣下祭之,是无主也,又,亲尽当毁,空去一国太祖不堕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
  [6]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又上奏说:“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都不应再把定陶藩国的名称,加到尊号之上。车马、衣裳服饰也都应与‘皇’的身份相称。应设置二千石以下官员在那里供职。还应为共皇在京师建立祭庙。”哀帝又将此建议交付臣下讨论,大多数官员都承顺哀帝的旨意说:“母以子贵,应该建立尊号,以重孝道。”只有丞相孔光、大司马傅喜、大司空师丹认为不可以。师丹说:“圣王制定礼,是取法于天地。上尊下卑的原则,是摆正天地位置的依据,不可以混乱。现在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表示母从子、妻从夫的。要建立官属,设置官吏,车马衣裳服饰与太皇太后一样,是无法表明‘至尊不能有二’的原则的。定陶共皇的尊号、谥号前已确定,从大义出发,不能再改动。《礼记》说:‘父亲是士,儿子成了天子,祭祀父亲时,虽可使用天子的祭仪,但父亲的殡服仍必须穿士的服装。’说明儿子没有给父亲封爵的道理,是表示尊重父母。成为人家的后嗣,也就成为人家的儿子,因此要为人家穿不缝边的粗麻衣服守三年孝,而对生身父母,则要缩短守孝期,用以表明尊崇被继承人的祖先,重视正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特意为共皇选定继承人,以承奉共皇一脉的祭祀,使共皇能长久为藩国的太祖,祭庙香火万世不灭,恩义已经备至。陛下既为先帝的继承人,身居嫡系大宗,承袭了宗庙、天地、社稷的祭祀,从大义出发,就不能再承奉定陶共皇,到共皇祭庙去祭祀。现在要在京师为共皇立庙,派臣下去祭祀,这是无主的祭祀。再有,皇帝的祭庙,当亲情已尽时,就应当撤除。白白放弃一个藩国太祖万世不堕的祭祀,而去趋就一个既无主,将来应撤除,又不符合正道的祭祀,这不是尊崇厚待共皇的作法。”师丹从此渐渐不称哀帝的心意。
  会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难卒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复从公卿议。又丹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遍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自近世大臣能若丹者少。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远虑,使主簿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上贬咸、钦秩各二等;遂策免丹曰:“朕惟君位尊任重,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覆异言,甚为君耻之!以君尝托傅位,未忍考于理,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
  正巧,有人上书说:“古代用龟甲、贝壳作为货币,而今改成钱币,小民因此贫困,应该改变货币。”哀帝问师丹的意见,师丹回答可以改。于是把奏章交付主管官署讨论,主管官员都认为,使用钱币的时间已很长,难以仓猝地改变。师丹人老神衰,忘记了他以前说过的话,就又去附合公卿们的意见。此崐外,师丹让属吏书写奏章,属吏私自抄写了一份草稿。丁、傅两家子弟知道了,派人出面控告师丹说:“师丹呈上的密封奏书,街上行路之人都拿着副本。”哀帝问将军和宫廷官员的看法,都回答说:“忠臣不会显示他对君王的劝谏,大臣奏事的内容不应该泄漏。应该将师丹交廷尉治罪。”此案交付廷尉审理,廷尉弹劾师丹犯了大不敬罪。事情还未最后裁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说:“师丹的经学和品行没人能赶得上。自近世以来,大臣能象师丹那样的很少了。由于师丹心中愤懑,呈递密奏,来不及深思熟虑,而命主簿书写,泄露的过错不在师丹。用这个理由把他贬黜,恐怕不能令众人心服。”哀帝命将申咸、炔钦的官秩各降二等。接着下策书罢免师丹说:“朕见你官位尊贵,责任重大,却怀诈惑国,言行违抗诏令,反复无常,言词矛盾,朕深为你感到羞耻!由于你曾担任过朕的师傅,不忍心将你依法究治。今交还大司空、高乐侯的印信、绶带,罢官免爵回家。”
  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丹策书,泰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国黄,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既以往,免爵太重;京师识者咸以为宜复丹爵邑,使奉朝请。唯陛下裁览众心,有以尉复师傅之臣!”上从林言,下诏,赐丹爵关内侯。
  尚书令唐林上书说:“我看了罢免大司空师丹的策书,深深地感到痛心。君子作文章时,会为贤者讳言过失。师丹精通五经,是儒学一代宗师,品德高洁,是国家的老前辈,亲自教导辅佐陛下,位列三公,而所犯下的过失极其微小,海内之人都没见他有什么大错。事情既然已成过去,免爵的处罚太重。京师有见识的人,都认为应恢复师丹的封爵采邑,使他有机会朝见陛下。请陛下考虑大家的心愿,用以安慰报答当过师傅的大臣。”哀帝听从了唐林的意见,下诏封师丹为关内侯。
  上用杜业之言,召见朱博,起家复为光禄大夫;迁京兆尹。冬,十月,壬午,以博为大司空。
  哀帝采纳杜业的建议,召见朱博,恢复他的官职,任命为光禄大夫。不久,又升迁京兆尹。冬季,十月,壬午(二十三日),任命朱博为大司空。
  [7]中山王箕子,幼有眚病,祖母冯太后自养视,数祷祠解。上遣中郎谒者张由将医治之。由素有狂易病,病发,怒去,西归长安。尚书簿责由擅去状,由恐,因诬言中山太后祝诅上及傅太后。傅太后与冯太后并事元帝,追怨之,因是遣御史丁玄按验;数十日,无所得。更使中谒者令史立治之;立受傅太后指,冀得封侯,治冯太后女弟习及弟妇君之,死者数十人,诬奏云:“祝诅,谋弑上,立中山王。”责问冯太后,无服辞。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还谓左右:“此乃中语,吏何用知之?欲陷我效也!”乃饮药自杀。宜乡侯参、君之、习及夫、子当相坐者,或自杀,或伏法,凡死者十七人。众莫不怜之。
  [7]中山王刘箕子,幼年就患有眼病,祖母冯太后亲自抚养看护,不断祈祷,求神免去他的病灾。哀帝派遣中郎谒者张由去医治刘箕子的病。张由一直患有疯狂变态病,到中山国后,突然犯病,狂怒而离开中山国,西行返回长安。尚书用文簿一一责问张由擅自离开中山的原因,张由恐惧,就编造谎言,说中山国冯太后诅咒皇帝及傅太后。傅太后与冯太后都是汉元帝的妃子,傅太后追想旧恨,于是派遣御史丁玄去追查,调查数十天,没有结果,就又派中谒者令史去追查究治。史立接受傅太后的旨意,希图能因此立功封侯,于是究治冯太后的妹妹冯习以及弟媳君之,严刑拷问之下,死者竟达数十人。随后史立诬告上奏说:“冯太后进行诅咒,阴谋害死皇上,好另立中山王。”但审问冯太后时,并没有认罪的供辞。史立说:“当年熊扑上殿时,你何等勇敢,今天又害怕什么呢?”冯太后回宫后对左右说:“挡熊之事,是旧时宫中的话,这个官吏怎么会知道了?这是宫中有人要陷害我的证明!”于是服毒自杀。宜乡侯冯参、君之、冯习和她的丈夫、儿子,凡被牵连进此案的,或自杀,或受刑被诛,死者共十七人。人们无不对此感到哀怜。
  司隶孙宝奏请覆治冯氏狱,傅太后大怒曰:“帝置司隶,主使察我!冯氏反事明白,故欲抉以扬我恶,我当坐之!”上乃顺指,下宝狱。尚书仆射唐林争之,上以林朋党比周,左迁敦煌鱼泽障候。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固争,上为言太后,出宝,复官。张由以先告,赐爵关内侯;史立迁中太仆。
  司隶孙宝奏请重新审理冯氏一案,傅太后怒气冲冲地说:“皇帝设置司隶崐,是用来追查我!冯氏谋反事实明白,孙宝却故意要挑剔,来宣扬我的过错,我应当被治罪!”哀帝顺从傅太后的旨意,把孙宝关进监狱。尚书仆射唐林为孙宝争辩,哀帝却认为唐林营私结党,把他贬为敦煌鱼泽障候。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坚持为孙宝辩护,哀帝把情况禀告傅太后,才释放孙宝,官复原职。张由因首先揭发逆案的功劳,赐爵关内侯。擢升史立为中太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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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第三十四卷(回目录)
第三十四卷(回目录)
汉纪二十六 孝哀皇帝中建平二年(丙辰、前5)
  汉纪十二六 汉哀帝建平二年(丙辰,公元前5年)
  [1]春,正月,有星孛于牵牛。
  [1]春季,正月,有异星出现在牵牛星旁。
  [2]丁、傅宗族骄奢,皆嫉傅喜之恭俭。又,傅太后欲求称尊号,与成帝母齐尊;喜与孔光、师丹共执以为不可。上重违大臣正议,又内迫傅太后,依违者连岁。傅太后大怒,上不得已,先免师丹以感动喜;喜终不顺。朱博与孔乡侯傅晏连结,共谋成尊号事,数燕见,奏封事,毁短喜及孔光。丁丑,上遂策免喜,以侯就第。
  [2]丁、傅宗族的人骄横奢侈,都对傅喜的谦恭节俭十分忌恨。还有,傅太后要求称尊号,想与成帝的母亲、太皇太后一样尊贵,傅喜与孔光、师丹共同坚持认为不可以。哀帝难以违背朝廷大臣的正当议论,又内受傅太后的逼迫,犹豫不决,拖延了一年多。傅太后大发雷霆,哀帝不得已,就先把师丹免职,希望借此使傅喜受到影响和触动。傅喜却始终不顺从。朱博与孔乡侯傅晏勾结,共谋促成变更傅太后的尊号。他们多次在皇帝闲暇时被召见,并经常呈递密封奏书,攻击诽谤傅喜以及孔光。丁丑(疑误),哀帝下策书免去傅喜的官职,以侯爵的身份离开朝廷,返回宅邸。
  御史大夫官既罢,议者多以为古今异制,汉自天子之号下至佐史,皆不同于古,而独改三公,职事难分明,无益于治乱。于是朱博奏言:“故事:选郡国守相高第为中二千石,选中二千石为御史大夫,任职者为丞相;位次为序,所以尊圣德,重国相也。今中二千石未更御史大夫而为丞相,权轻,非所以重国政也。臣愚以为大司空官可罢,复置御史大夫,遵奉旧制。臣愿尽力以御史大夫为百僚率!”上从之。夏,四月,戊午,更拜博为御史大夫。又以丁太后兄阳安侯明为大司马、卫将军,置官属;大司马冠号如故事。
  御史大夫的官位既已撤销,很多人认为古今制度不同,汉朝上自天子的称号,下至佐史的名称,都与古时不同,而单单改三公,职权责任难以分明,对治理国家的混乱,没有益处。于是朱博奏言:“依照前例:选拔郡国守、相,考绩优异者,可被定为官秩中二千石的高级官员。再从中二千石的官员中物色御史大夫的人选。御史大夫能任职的,则晋升为丞相。这样晋升官位有一定的顺序,目的在于尊崇圣德,加重国相的权威。现在中二千石的官员,不经御史大夫这一官阶,就直接被任命为丞相,权威轻,不是加强国家的统治的方法。我愚昧地认为,大司空官职可以撤销,应重新设置御史大夫,遵照奉行旧的制度。撤销大司空后,我愿在较低一阶的御史大夫的官位上尽力供职,成为百官的表率!”哀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夏季,四月,戊午(初二),改变朱博的官职,拜为御史大夫。又任命丁太后的哥哥、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设置官属。大司马的头衔如同旧例。
  [3]傅太后又自诏丞相、御史大夫曰:“高武侯喜附下罔上,与故大司空丹同心背畔,放命圮族,不宜奉朝请,其遗就国!”
  [3]傅太后又亲自下诏给丞相、御史大夫说:“高武侯傅喜,附会臣下,欺骗主上,与前任大司空师丹同心背叛,不听教令,损害宗族。不应给予奉朝请的名义,再让他朝见皇帝,立即遣送他回封国去。”
  [4]丞相孔光,自先帝时议继嗣,有持异之隙,又重忤傅太后指;由是傅氏在位者与朱博为表里,共毁谮光。乙亥,策免光为庶人。以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封阳乡侯;少府赵玄为御史大夫。临延登受策,有大声如钟鸣,殿中郎吏陛者皆闻焉。
  [4]丞相孔光,自先帝讨论立皇位继承人时,就对定陶王持有异议,因而与傅太后和哀帝有嫌隙,后来又大大违逆傅太后的旨意。于是傅氏在朝廷任官的人,与朱博内外勾结,共同诋毁孔光。乙亥(十九日),哀帝下策书罢免了孔光的官职和爵位,贬为平民。任命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封阳乡侯。又任命少府赵玄为御史大夫。当二人准备登殿接受皇帝的策书时,忽然传来一种宏大的声音,象钟鸣一样,殿中的郎、吏和阶前的武士,全都听到了。
  上以问黄门侍郎蜀郡扬雄及李寻,寻对曰:“此《洪范》所谓鼓妖者也。师法,以为人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则有声无形,不知所从生。其《传》曰:‘岁、月、日之中,则正卿受之。’今以四月日加辰、巳有异,是为崐中焉。正卿,谓执政大臣也。宜退丞相、御史,以应天变。然虽不退,不出期年,其人自蒙其咎。”扬雄亦以为“鼓妖,听失之象也。朱博为人强毅,多权谋,宜将不宜相,恐有凶恶亟疾之怒。”上不听。
  哀帝为这件怪事询问黄门侍郎、蜀郡人扬雄以及李寻,李寻回答说:“这是《洪范》里所说的那种鼓妖,施法术,往往是在认为君主耳目不明,被人迷惑,使空有虚名的人进入朝廷,升任重要职位时,那时鼓妖就会发声,但无形,让人不知声音从哪里发出。《洪范·传》说:‘鼓妖发声出现在年、月、日的中期者,预示正卿要承受灾难。’现在是四月,又是一天的辰时、巳时,出现怪异,正是中期。所谓正卿,指的是执政大臣。应该罢退丞相、御史,以应付天变。即使现在不罢退,不出一年,本人也自会蒙受灾难。”扬雄也认为:“鼓妖的出现,是君王耳目失灵的象征。朱博为人强悍坚毅,富于权谋,适宜为将,而不适宜为相,如不引退,恐怕会招致上天发怒,降下凶险激切的灾难。”哀帝没有理睬他们的话。
  朱博既为丞相,上遂用其议,下诏曰:“定陶共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尊共皇太后曰帝太太后,称永信宫;共皇后曰帝太后,称中安宫;为共皇立寝庙于京师,比宣帝父悼皇考制度。”于是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傅太后既尊后,尤骄,与太皇太后语,至谓之“妪”。时丁、傅以一二年间暴兴尤盛,为公卿列侯者甚众;然帝不甚假以权势,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朱博既已当上丞相,哀帝就采用他的建议,下诏说:“定陶共皇这个称号,不应再称‘定陶’二字。现尊共皇太后的称号为‘帝太太后’,称永信宫。尊共皇后为‘帝太后’,称中安宫。为共皇在京师建立寝庙,比照宣帝的父亲悼皇考的寝庙规格建立。”于是,四位太后各自设置少府、太仆官职,品秩都为中二千石。傅太后取得尊号以后,尤为骄横,与太皇太后说话时,甚至称她为“老太婆”。当时丁、傅两家在一二年间突然崛起,特别贵盛,被封为公卿列侯的人很多。但是哀帝不太赋予他们权势,他们的势力不如成帝在世时的王氏。
  [5]丞相博、御史大夫玄奏言:“前高昌侯宏,首建尊号之议,而为关内侯师丹所劾奏,免为庶人。时天下衰粗,委政于丹,丹不深惟褒广尊号之义,而妄称说,抑贬尊号,亏损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仁圣,昭然定尊号,宏以忠孝复封高昌侯;丹恶逆暴著,虽蒙赦令,不宜有爵邑,请免为庶人。”奏可。
  [5]丞相朱博、御史大夫赵玄奏称:“前高昌侯董宏,首先倡议改尊号之事,因遭关内侯师丹的弹劾,而被罢免官爵,贬为平民。当时天子正在守孝期,把国事委托给师丹,师丹不深思褒美推崇尊号的大义,反而狂妄地胡说,压抑贬低尊号,损伤了陛下的孝道,没有比这更大的不忠了。但陛下仁慈圣明,昭然确定了尊号。董宏以其忠孝,也恢复了高昌侯的封爵。师丹的罪恶逆行,已经暴露,虽然蒙赦令不治死罪,但不应该再有封爵采邑,请求陛下将他贬为平民。”哀帝予以批准。
  又奏:“新都侯莽前为大司马,不广尊尊之义,抑贬尊号,亏损孝道,当伏显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请免为庶人。”上曰:“以莽与皇太后有属,勿免,遣就国。”及平阿侯仁臧匿赵昭仪亲属,皆遣就国。
  朱博、赵玄又奏称:“新都侯王莽,先前为大司马,不能阐扬尊崇尊号的大义,反压抑贬低尊号,损伤了陛下的孝道,罪当公开诛杀。幸蒙赦令得免死罪,但不应该再有封爵采邑,请求陛下将他贬为平民。”哀帝说:“因为王莽是太皇太后的亲属,不免去封爵采邑,而将他遣送回封国。”此外,还有平阿侯王仁,因藏匿赵昭仪的亲属,也都被遣送回封国。
  天下多冤王氏者!谏大夫杨宣上封事言:“孝成皇帝深惟宗庙之重,称述陛下至德以承天序,圣策深远,恩德至厚。惟念先帝之意,岂不欲以陛下自代,奉承东宫哉!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数更忧伤,敕令亲属引领以避丁、傅,行道之人为之陨涕,况于陛下!登高远望,独不惭于延陵乎!”帝深感其言,复封成都侯商中子邑为成都侯。
  天下人多为王氏感到冤枉。谏大夫杨宣上密封奏书说:“孝成皇帝深思宗庙的重要,称赞陛下有至高的品德,使陛下继承帝位。圣明的决策,意义深远,对陛下的恩德也再厚不过了。追想先帝的本意,岂不是希望陛下代替他本人侍奉太皇太后吗!太皇太后现已七十高龄,数次经历国丧的忧伤,还下令要自己的亲属引退,以避开丁、傅两家,路上的行人都会为此流泪,更何况陛下呢崐!陛下若登高远望,望见成帝之陵,难道不感到惭愧吗!”哀帝深为此言感动,就又封成都侯王商的二儿子王邑为成都侯。
  [6]朱博又奏言:“汉家故事,置部刺史,秩卑而赏厚,咸劝功乐进。前罢刺史,更置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第补;其中材则苟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奸轨不禁。臣请罢州牧,置刺史如故。”上从之。
  [6]朱博又奏称:“汉家旧例,设置部刺史,官秩较低,但奖赏丰厚,前程远大,因此人人劝勉立功,乐于进取。前几年,撤销了刺史,改为设置州牧,品秩为真二千石,官位仅次于九卿,九卿一有出缺,便由州牧中名次靠前者递补。这样一来,州牧中的才干平庸者,则只求苟且自保而已。做出督察官的功效就会逐渐减退丧失,奸邪不轨的行为就无法禁止。我请求撤销州牧,还和从前一样设置刺史。”哀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7]六月,庚申,帝太后丁氏崩,诏归葬定陶共皇之园,发陈留、济阴近郡国五万人穿复土。
  [7]六月,庚中(初五),帝太后丁氏驾崩。哀帝下诏,丁氏棺柩运回定陶,葬于定陶共皇的陵园。征发陈留、济阴靠近定陶地区的民夫五万人,挖土填坟,完成合葬。
  [8]初,成帝时,齐人甘忠可诈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言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以教渤海夏贺良等。中垒校尉刘向奏忠可假鬼神,罔上惑众;下狱,治服;未断,病死。贺良等复私以相教。上即位,司隶校尉解光、骑都尉李寻白贺良等,皆待诏黄门。数召见,陈说“汉历中衰,当更受命。成帝不应天命,故绝嗣。今陛下久疾,变异屡数,天所以谴告人也;宜急改元易号,乃得延年益寿,皇子生,灾异息矣。得道不得行,咎殃且无不有,洪水将出,灾火且起,涤荡民人。”上久寝疾,冀其有益,遂从贺良等议,诏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为度。
  [8]当初,成帝在位时,齐人甘忠可假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说汉朝正逢天地的一次大终结,应当重新受命于天。并把这些传授给渤海人夏贺良等。中垒校尉刘向上奏说,甘忠可假借鬼神,欺骗皇上,蛊惑民众。于是将甘忠可逮捕下狱,并取得服罪的口供,还没等判决,他就病死了。然而夏贺良等人仍然暗中私相传授。哀帝即位后,司隶校尉解光、骑都尉李寻,向哀帝介绍夏贺良等人,使他们都成为待诏得以在黄门伺应召对。夏贺良等人多次被哀帝召见,向哀帝述说:“汉朝的历运中衰,应当重新受命。孝成皇帝没有应合天命,因此断绝了后嗣。如今陛下患病已久,天象变异屡屡发生,这是上天在谴责和警告人们。应该赶快改换年号,才能延年益寿,诞生皇子,平息灾害变异。明白了这个道理,却不实行,灾祸就会无所不有:洪水将会涌出,大火将会燃起,冲淹和焚毁人民。”哀帝久病在床,希望更改年号能得到些益处,就听从夏贺良等人的建议,下诏大赦天下,并改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自称“陈圣刘太平皇帝”,还把计时漏器的刻度改为一百二十度。
  [9]秋,七月,以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部为初陵,勿徙郡国民。
  [9]秋季,七月,哀帝在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一带修筑自己的陵墓,没有令郡国的百姓迁往陵区。
  [10]上既改号月余,寝疾自若。夏贺良等复欲妄变政事,大臣争以为不可许。贺良等奏言:“大臣皆不如天命,宜退丞相、御史,以解光、李寻辅政。”上以其言无验,八月,诏曰:“待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增益漏刻,可以永安国家;朕信道不笃,过听其言,冀为百姓获福,卒无嘉应。夫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六月甲子诏书,非赦令,皆蠲除之。贺良等反道惑众,奸态当穷竟。”皆下狱,伏诛。寻及解光减死一等,徙敦煌郡。
  [10]哀帝已经改年号一个多月,病情仍不见好转。夏贺良等人还想胡乱变更国家政事,大臣们争辩,认为不能允许。夏贺良等奏称:“大臣们都不知天命,应该辞退丞相、御史,任用解光、李寻辅政。”哀帝因为他们的预言没有应验,八月,下诏说:“待诏夏贺良等人,建议改换年号,增加漏器刻度,认为这样可以永保国家平安。由于朕对天道的信奉还不够真诚,误听了他们的话,希望能因此为百姓谋求幸福,可是终于没有好的效验。有过失而不改正,才是真正的过失!六月甲子(初九)发布的诏书,除了大赦令以外,其余措施全部废除。夏贺良等人违反正道,蛊惑民众,奸恶行为应予彻底追究。”夏贺良等崐人全部被逮捕入狱,论罪处死。李寻和解光减死罪一等,放逐到敦煌郡。
  [11]上以寝疾,尽复前世所尝兴诸神祠凡七百余所,一岁三万七千祠云。
  [11]哀帝因为卧病在床,把过去成帝时曾祭祀过的各种神祠全部予以恢复,共七百余所。一年之中,祭祀的次数达三万七千次。
  [12]傅太后怨博喜不已,使孔乡侯风丞相朱博令奏免喜侯。博与御史大夫赵玄议之,玄言:“事已前决,得无不宜?”博曰:“已许孔乡侯矣。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况至尊!博唯有死耳!”玄即许可。博恶独斥奏喜,以故大司空汜乡侯何武前亦坐过免就国,事与喜相似,即并奏:“喜、武前在位,皆无益于治,虽已退免,爵土之封,非所当也;皆请免为庶人。”上知傅太后素尝怨喜,疑博、玄承指,即召玄诣尚书问状,玄辞服,有诏:“左将军彭宣与中朝者杂问”,宣等奏劾”博、玄、晏皆不道,不敬,请召诣廷尉诏狱。”上减玄死罪三等,削晏户四分之一;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博自杀,国除。
  [12]傅太后对傅喜怨恨不已,派孔乡侯博晏去暗示丞相朱博,命他上奏书要求罢免傅喜的侯爵爵位。朱博与御史大夫赵玄商议,赵玄说:“皇上先前已作了裁决,再提是否不合适?”朱博说:“我已许诺孔乡侯了。匹夫之间互相约定的事,尚且不惜以死相报,何况至尊的傅太后呢!朱博我只有效死罢了!”赵玄也就同意了。朱博不愿意单独指控傅喜一个人,由于前大司空、汜乡侯何武先前也因过失被免去官职遣回封国,情况与傅喜相似,因此同时弹劾他们二人说:“傅喜、何武从前在位时,对治理国家都没有什么贡献,尽管已经退位免官,但尚有封爵采邑,这是不妥当的。请求陛下将他们都贬为平民。”哀帝知道傅太后一直怨恨傅喜,怀疑朱博、赵玄是受傅太后的指使,便召赵玄到尚书处询问究竟,赵玄承认了。哀帝下诏说:“命左将军彭宣和中朝官共同审问。”彭宣等上奏弹劾说:“朱博、赵玄、傅晏都犯有不道、不敬之罪。请求陛下召他们到廷尉诏狱。”哀帝减赵玄死罪三等,削减傅晏采邑封户四分之一。又给谒者符节,使他召丞相朱博到廷尉那里接受审判。朱博自杀,封国撤除。
  [13]九月,以光禄勋平当为御史大夫;冬,十月,甲寅,迁为丞相;以冬月故,且赐爵关内侯。以京兆尹平陵王喜为御史大夫。
  [13]九月,任命光禄勋平当为御史大夫。冬季,十月,甲寅(初一),擢升平当为丞相。由于正赶上不宜封侯的冬月,因此暂时赐爵前关内侯。任命京兆尹、平陵人王喜为御史大夫。
  [14]上欲令丁、傅处爪牙官,是岁,策免左将军淮阳彭宣,以关内侯归家,而以光禄勋丁望代为左将军。
  [14]哀帝打算让丁、傅两家族的人担任重要武官。本年,下策书罢免左将军淮阳人彭宣,以关内侯身份回家去,而任命光禄勋丁望代替彭宣为左将军。
  [15]乌孙卑爰侵盗匈奴西界,单于遣兵击之,杀数百人,略千馀人,驱牛畜去。卑爰恐,遣子趋逯为质匈奴,单于受,以状闻。汉遣使者责让单于,告令还归卑爰质子;单于受诏遣归。
  [15]乌孙王国的卑爰侵犯劫掠匈奴西部边境地区,匈奴单于派兵还击,杀死数百人,抢掠千余人,驱赶牛畜而归。卑爰大为恐慌,派遣儿子趋逯到匈奴充当人质。匈奴单于接受了他,并将此事呈报给汉王朝。汉朝派使节到匈奴责备单于,命令单于将人质归还卑爰。单于接受诏令,把趋逯送回。
三年(丁卯、前4)
  三年(丁巳,公元前4年)
  [1]春,正月,立广德夷王弟广汉为广平王。
  [1]春季,正月,封广德夷王的弟弟刘广汉为广平王。
  [2]帝太太后所居桂宫正殿火。
  [2]帝太太后居住的桂宫正殿发生火灾。
  [3]上使使者召丞相平当,欲封之;当病笃,不应。室家或谓当:“不可强起受侯印为子孙邪?”当曰:“吾居大位,已负素餐责矣;起受侯印,还卧而死,死有馀罪。今不起者,所以为子孙也!”遂上书乞骸骨,上不许,三月,己酉,当薨。
  [3]哀帝派使者召丞相平当,打算封他为侯爵。平当病重,没有应召前往。家中有的人对平当说:“难道不能为子孙勉强起来接受侯印吗?”平当说:“我居丞相高位,已经背着白吃饭不干事的罪责了。若起来接受侯印,回家倒崐在床上就死去,是死有余辜。现在我所以不起来,正是为子孙打算啊!”遂上书请求退休,哀帝不准。三月,己酉(二十八日),平当去世。
  [4]有星孛于河鼓。
  [4]有异星出现于河鼓星旁。
  [5]夏,四月,丁酉,王嘉为丞相,河南太守王崇为御史大夫。崇,京兆尹骏之子也。嘉以时政苛急,郡国守相数有变动,乃上疏曰:“臣闻圣王之功在于得人,孔子曰:‘材难,不其然与!’故‘继世立诸侯,象贤也。’虽不能尽贤,天子为择臣、立命卿以辅之。居是国也,累世尊重,然后士民之众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今之郡守重于古诸侯,往者致选贤材,贤材难得,拔擢可用者,或起于囚徒。昔魏尚坐事系,文帝感冯唐之言,遣使持节赦其罪,拜为云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韩安国于徒中,拜为梁内史;骨肉以安。张敞为京兆尹,有罪当免,黠吏知而犯敞,敞收杀之,其家自冤,使者覆狱,劾敞贼杀人,上逮捕不下,会免;亡命十数日,宣帝征敞拜为冀州刺史,卒获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贪其材器有益于公家也。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传相促急,又数改更政事,司隶、部刺史举劾苛细,发扬阴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错道路,中材苟容求全,下材怀危内顾,壹切营私者多。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或持其微过,增加成罪,言于司隶、刺史,或上书告之;众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前山阳亡徒苏令等纵横,吏士临难,莫肯伏节死义,以守、相威权素夺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诏书,二千石不为故纵,遣使者赐金,尉厚其意,诚以为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孝宣皇帝爱其善治民之吏,有章劾事留中,会赦壹解。故事:尚书希下章,为烦扰百姓,证验系治,或死狱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唯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容忍臣子,勿责以备。二千石、部刺史、三辅县令有材任职者,人情不能不有过差,宜可阔略,令尽力者有所劝。此方今急务,国家之利也。前苏令发,欲遗大夫使逐问状,时见大夫无可使者,召令尹逢,拜为谏大夫遣之。今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豫畜养可成就者,则士赴难不爱其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嘉因荐儒者公孙光、满昌及能吏萧咸、薛,皆故二千石有名称者,天子纳而用之。
  [5]夏季,四月,丁酉(十七日),哀帝任命王嘉为丞相,任命河南太守王崇为御史大夫。王崇是京兆尹王骏的儿子。王嘉感到当时的政治严苛,担任郡国守、相的官员变动频繁,就上书说:“我听说圣王的成功,在于得到贤能人才的辅佐。孔子说:‘人才难得,难道不是这样吗!’因此,‘选立诸侯的继承人,只要多少像其父祖的贤能就可以了。’虽然不能完全和父祖一样贤能,但天子可以为他选择良臣,任命贤卿来辅佐他。他住在此封国里,代代受到尊重,然后广大士民才会归附,因此教化得以推行而大治的功业得以建立。现今郡守的职权重于古代的诸侯,过去总是精选贤才担任郡守职务,然而贤才难得,为了擢升提拔可以胜任的人,或有起用囚犯的事例。从前魏尚犯罪被羁押监狱,汉文帝被冯唐的一席话所感动,派使者持符节去赦免了他的罪,任命他为云中太守,匈奴对他深为畏惧。武帝从囚徒中选拔出韩安国,任命他为梁国内史,使得刘氏骨肉得以平安。张敞为京兆尹,犯了罪应当被免职,狡猾的小吏知道后故意冒犯,张敞逮捕他,把他杀死。死者家属鸣冤,使者再次进行审查,弹劾张敞凶残杀人,上奏天子要求逮捕他,宣帝搁置不批,不久,免罪。张敞逃亡十来天后,宣帝征召他,授为冀州刺史,终于能够才为所用。前代君王并非偏爱这三个人,而是看重他们的才干对国家有益。孝文帝时,官吏担任公职长期不变动,有些人养了儿子、孙子,就以官名为姓氏,如仓氏、库氏就是管理仓库的官吏的后裔。那些官秩在二千石的高级官员,也安于官位,乐于任职。然后上下互相期待勉励,没有苟且混世之心。以后情况逐渐有所改变,公卿以下官员层层互相督促,要求严苛紧迫,又多次更改政事,司隶、部刺史检举弹劾官吏十分苛刻,细微的过失都不放过,还揭发宣扬别人的阴私,有的官吏在位只数月就被罢免,送旧官回乡和迎新官上任的人,交错行走在道路上。中等才干的人,苟且容身以求保全;下等才干的人,常心怀恐惧反省自己,一切都为自己打算的人很多。二千石官员越来越被人轻视,属下官吏和百姓对他们很轻慢,有的抓住他们的轻微过错,扩大成罪状,向司隶、刺史报告,或崐者上书朝廷检举。广大百姓发现二千石官吏那么容易扳倒,遇到小不如意,就产生背叛之心。前些时,山阳亡命徒苏令等纵横郡国,官吏和武士面对危难,没有一个肯以死尽节的,这是因为郡国守、相的威信和权力早就被夺去了。孝成皇帝感到懊悔,下诏书说,对二千石的官员不加以‘故意放纵’的罪名,派遣使者去赏赐他们黄金,安抚他们的情绪。这确实是由于国家有急难,需要二千石的官员出力解决,只有二千石官员受到尊重而难以被危害,才能驱使属下。孝宣皇帝爱护那些善于治理百姓的官吏,有弹劾他们的奏章都留在宫中不批复,逢到颁发赦令时便一切都解决了。以前的惯例:尚书很少把弹劾奏章交付有关机构查办,为的是怕骚扰百姓,取证、审查、逮捕下狱、处治,有些人就死在狱中。弹劾奏章上都必须写有‘胆敢控告’的字样才交付有关机构查办。希望陛下留意选择贤能的人才,记住他们的善绩、忘掉他们的过失,容忍臣下的缺点,不要求全责备。二千石、部刺史、三辅县令中有才干称职的官员,从人情来看,难免会有过错,应该宽容忽略他们那些小过失,使尽力供职者受到鼓励。这是当前最紧迫的大事,关系到国家的利益。前些时苏令造反,朝廷打算派大夫驱逐盗贼,并调查苏令起兵的原因,当时现有的大夫中没有可用的人选,就征召令尹逢,授为谏大夫,派遣他去。如今众位大夫中有才能的非常少,应该预先培养可造就的人才,才能使其赴难时不惜以死报国。如果事到临头,才仓猝寻求,这就不能表明朝廷有人才了。”王嘉并趁势举荐儒家学者公孙光、满昌,以及干练能干的官吏萧咸、薛,他们都曾是卓有声誉的二千石官员。哀帝采纳了王嘉的建议,任用了他们。
  [6]六月,立鲁顷王子部乡侯闵为王。
  [6]六月,立鲁顷王的儿子部乡侯刘闵为王。
  [7]上以寝疾未定,冬,十一月,壬子,令太皇太后下诏复甘泉泰、汾阴后土祠,罢南、北郊。上亦上能亲至甘泉、河东,遣有司行事而礼祠焉。
  [7]哀帝因病情仍未见好,冬季,十一月,壬子(初五),让太皇太后下诏:恢复甘泉泰祠、汾阴后土祠的祭祀。撤销长安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的典礼。哀帝也不能亲自到甘泉、河东祭祀,就派遣有关主管官员作为代表去祭祀。
  [8]无盐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驰道状;又,瓠山石转立。东平王云及后谒自之石所祭;治石象瓠山立石,束倍草,并祠之。河内息夫躬、长安孙宠相与谋共告之,曰:“此取封侯之计也!”乃与中郎右师谭共因中常侍宋弘上变事,告焉。是时上被疾,多所恶,事下有司,逮王后谒下狱验治;服“祠祭诅祝上,为云求为天子,以为石立,宣帝起之表也。”有司请诛王,有诏,废徙房陵。云自杀,谒及舅伍宏及成帝舅安成共侯夫人放,皆弃市。事连御史大夫王崇,左迁大司农。擢宠为南阳太守,谭颍川都尉,弘、躬皆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
  [8]无盐境内的危山,山土忽然自己翻起压盖住青草,形状就象一条驰道。此外,境内瓠山上有块大石突然转侧立起。东平王刘云和王后谒亲自前往大石跟前祭拜。并在王宫树立一块与瓠山立石相似的石头,又捆扎了一些黄倍草,一并祭祀。河内人息夫躬、长安人孙宠共同谋划要一起去揭发此事,说:“这是取得封侯的妙计啊!”于是与中郎右师谭一起通过中常侍宋弘,上书告发事变。奏书呈上,这时哀帝正患病,对很多事都很厌恶,就把此事交付主管机构查办,主管官员逮捕了东平王后谒,关进监狱进行审讯惩处。王后承认:“祭祀山石,诅咒皇上,为刘云谋求当天子。因为山石立起曾是宣帝应天命为天子的预兆。”主管官员请求诛杀东平王,哀帝下诏,废黜刘云王位,放逐到房陵。刘云自杀。王后谒与刘云舅父伍宏,以及成帝的舅母安成共侯夫人放,一起被绑赴闹市处死,将尸体暴露街头。事情牵连到御史大夫王崇,他被贬谪为大司农。擢升孙宠为南阳太守,右师谭为颍川都尉,宋弘、息夫躬都升为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
四年(戊午、前3)
  四年(戊午,公元前3年)
  [1]春,正月,大旱。
  [1]春季,正月,大旱。
  [2]关东民无故惊走,持稿或一枚,转相付与,曰“行西王母筹”,道中相过逢,多至千数;或被发徒跣,或夜折关,或逾墙入,或乘车骑奔驰,以置驿传行,经郡国二十六至京师,不可禁止。民又聚会里巷阡陌,设博具,歌舞崐祠西王母,至秋及止。
  [2]函谷关以东地区人民无故惊恐奔走,拿着一枝禾秆或麻秆,互相传递,说:“将西王母的筹策传递天下。”在道路中相遇转手,多达一千余枝。有的披头散发光着脚,有的夜里绕关而行,有的翻墙而过,有的乘车骑马奔驰,利用国家设置的驿传车马赶路传递。经过二十六个郡国,传递到了京师,无法禁止。人们又在街巷、田间小路上聚会,设赌具赌博,唱歌跳舞祭祀西王母,一直闹到秋天才停止。
  [3]上欲封傅太后从父弟侍中、光禄大夫商,尚书仆射平陵郑崇谏曰:“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侯,天为赤黄,昼昏,日中有黑气。孔乡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缘。今无故复欲封商,坏乱制度,逆天人之心,非傅氏之福也!臣愿以身命当国咎!”崇因持诏书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颛制邪!”二月,癸卯,上遂下诏封商为汝昌侯。
  [3]哀帝打算封傅太后的堂弟侍中、光禄大夫傅商为侯爵。尚书仆射平陵人郑崇劝谏说:“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人为侯,天色因此而变成赤黄,白昼昏暗,太阳中有黑气。孔乡侯是皇后的父亲,高武侯位列三公,他们封侯还有根据和理由。现在无缘无故又要封傅商,破坏搅乱了汉家制度,违背天意、人心,这不是傅氏的福气!我愿以身家性命承当国家的惩罚!”说罢,拿着诏书草稿站起来。傅太后大怒说:“哪有贵为天子,却反受一个臣子控制的道理!”二月,癸卯(二十八日),哀帝便下诏封傅商为汝昌侯。
  [4]驸马都尉、侍中云阳董贤得幸于上,出则参乘,入御左右,赏赐累巨万,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藉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又诏贤妻得通引籍殿中,止贤庐。又召贤女弟以为昭仪,位次皇后。昭仪及贤与妻旦夕上下,并侍左右。以贤父恭为少府,赐爵关内侯。诏将作大匠为贤起大第北阙下,重殿,洞门,土木之功,穷极技巧。赐武库禁兵、上方珍宝。其选物上弟尽在董氏,而乘舆所服及其副也。及至东园秘器、珠襦、玉匣,豫以赐贤,无不备具。又令将作为贤起冢茔义陵旁,内为便房,刚柏题凑,外为徼道,周垣数里,门阙罘甚盛。
  [4]驸马都尉、侍中、云阳人董贤很得哀帝的宠爱,出则陪同乘车,入则随侍左右,赏赐累积有巨万,他的显贵震动了朝廷。董贤常与哀帝睡在一张床上,有一次睡午觉,董贤斜身压住了哀帝的袖子,哀帝想起床,但董贤还没睡醒,哀帝不愿惊动他,于是就把袖子割断了再起床。哀帝又诏命董贤的妻子可以经向门使通报姓名记录在案后进入皇宫,住在董贤在宫中的住所。又召董贤的妹妹入宫,封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昭仪与董贤夫妻日夜侍奉哀帝,一同跟随左右。哀帝还任命董贤的父亲董恭为少府,赐爵关内侯。哀帝又下诏,命令将作大匠为董贤在北宫门外建筑宏大的宅邸,里面有前后大殿,殿门宽阔,工程浩大,豪华精巧绝伦。又赐给他武器库里宫中专用的兵器和皇宫的珍宝,宫中珍宝物品上等的,全都被挑选进了董贤的家里,而皇帝所用的不过是次一等的了。甚至连皇家丧葬用的棺木、珍珠连缀制成的寿衣、玉璧制成的寿裤,都预先赐给了董贤,无不齐备。又下令让将作大匠在哀帝的陵墓义陵帝为董贤建筑墓园,内修别室,还用坚实的柏木,大头朝内排垒在棺外。墓园外修筑巡察道路,围墙有数里之长。门阙和用作守望防御的网状障墙十分堂皇。
  郑崇以贤贵宠过度谏上,由是重得罪,数以职事见责;发疾颈痈,欲乞骸骨,不敢。尚书令赵昌佞谄,素害崇;知见疏,因奏“崇与宗族通,疑有奸,请治。”上责崇曰:“君门如市人,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对曰:“臣门如市,臣心如水。愿得考复!”上怒,下崇狱。司隶孙宝上书曰:“按尚书令昌奏仆射崇狱,复治,榜掠将死,卒无一辞;道路称冤。疑昌与崇内有纤介,浸润相陷。自禁门枢机近臣,蒙受冤谮,亏损国家,为谤不小。臣请治昌以解众心。”书奏,上下诏曰:“司隶宝附下罔上,以春月作诋欺,遂其奸心,盖国之贼也。免宝为庶人。”崇竟死狱中。
  郑崇因为董贤贵宠过度而劝谏哀帝,因此深深得罪了哀帝,哀帝多次借公事谴责他。郑崇脖子上长了毒痈,想奏请退休,又不敢提出。尚书令赵昌奸邪、善于谄谀,素来痛恨郑崇,知道哀帝已疏远了郑崇,就趁机上奏说:“郑崇与刘氏宗族中人交往密切,我怀疑有什么奸谋,请追查惩处。”哀帝责问郑崇说”你家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为什么要约束我交?”郑崇回答说:“我家虽门庭若市,但我心里却清静如水。希望陛下考察。”哀帝大怒,将郑崇逮捕下狱崐。司隶孙宝上书说:“尚书令赵昌指控仆射郑崇一案,经过反复调查审讯,郑崇被拷打将死,终究不吐一句口供。道路上的行人都说郑崇冤枉。我怀疑赵昌与郑崇私人之间有宿怨,因此才用谗言来陷害他。假如连宫禁之内皇帝身边主管机要的大臣,都遭诬陷蒙受冤屈,将使国家受到损失,会招来很多诽谤。我请求追查赵昌,以解众人心中的困惑。”奏章呈上后,哀帝下诏说:“司隶孙宝附会臣下,欺骗主上,想利用春月是宽大赦免的时期,进行诋毁和欺骗,以满足他的奸诈之心,是国家的大害。将孙宝免去官职,贬为平民。”郑崇最终死在狱中。
  [5]三月,诸吏、散骑、光禄勋贾延为御史大夫。
  [5]三月,任命诸吏、散骑、光禄勋贾延为御史大夫。
  [6]上欲侯董贤而未有缘,侍中傅嘉劝上定息夫躬、孙宠告东平本章,去宋弘,更言因董贤以闻,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赐爵关内侯。顷之,上欲封贤等而心惮王嘉,乃先使孔乡侯晏持诏书示丞相、御史。于是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窥见董贤等三人始赐爵,众庶匈匈,咸曰贤贵,其余并蒙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于贤等不已,宜暴贤等本奏语言,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合古今,明正其义,然后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众心,海内引领而议。暴评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不独在陛下。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其事亦议,大司农谷永以长当封;众人归咎于永,先帝不独蒙其讥。臣嘉,臣延,材驽不称,死有余责,知顺指不迁,可得容身须臾;所以不敢者,思报厚恩也。”上不得已,且为之止。
  [6]哀帝想封董贤侯爵,又没有什么借口。侍中傅嘉劝哀帝更改息夫躬、孙宠告发东平王的奏章,抹去宋弘的名字,改说成是由于董贤报告,皇上才得以知晓。哀帝想用这个功劳封董贤侯爵,就先把进行告发的有功人员全赐封为关内侯。不久,哀帝想封董贤等人,又心里顾忌王嘉反对,便先派孔乡侯傅晏将诏书拿给丞相、御史看。于是王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密封奏书说:“我们看到董贤等三人当初被赐封关内侯时,众人议论纷纷,都说董贤是因为贵宠而得赐封,捎带着其余两人也一起蒙恩受封,至今流言没有平息。陛下对董贤等施加仁恩不已,就应该公布董贤等人的奏章原文,询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请他们考查是否合乎古今前例,使此事能名正名顺,然后再加封他们爵位采邑。不然的话,恐怕会大失众心,天下人要伸长脖子议论抨击。若公开评论此事,必有说应当加封的人,陛下不过是听从采纳其建议,如此,天下人虽然不高兴,责任也有人分担,不单在陛下一人了。从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爵之时,也曾经有议论,大司农谷永认为淳于长应当加封,众人怪罪于谷永,先帝因而没有单独蒙受讥刺。臣王嘉、臣贾延,无才无能不称职,虽死仍有余责,明知顺从陛下的旨意,不违逆陛下,可以暂时保全身家性命。所以不敢这样做,是想报答陛下的厚恩啊。”哀帝不得已,暂且停止这样做。
  [7]夏,六月,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
  [7]夏季,六月,尊帝太太后傅氏为皇太太后。
  [8]秋,八月,辛卯,上下诏切责公卿曰:“昔楚有子玉得臣,晋文公为之侧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谋。今东平王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务聪明以销厌未萌故也。赖宗庙之灵,侍中、驸马都尉贤等发觉以闻,咸伏厥辜。《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贤为高安侯,南阳太守宠为方阳侯,左曹、光禄大夫躬为宜陵侯,赐右师谭爵关内侯。”又封傅太后同母弟郑恽子业为阳信侯。息夫躬既亲近,数进见言事,议论无所避,上疏历诋公卿大臣。众畏其口,见之仄目。
  [8]秋季,八月,辛卯(十九日),哀帝下诏严厉斥责公卿说:“从前楚国有子玉得臣,晋文公为此忧愁得侧身而坐;近世有汲黯,挫败了淮南王的阴谋。而今东平王刘云等甚至有杀死天子反叛作乱的阴谋,这是身为国家栋梁的公卿们不能尽心职守、致力于察觉阴谋,以把祸患消灭在还未萌发阶段的缘故啊。幸赖祖宗在天之灵的保,侍中、驸马都尉董贤等发觉以后报告了我,使奸人全部伏诛。《书经》不是说吗,‘用恩德表彰善行。’现封董贤为高安侯,南阳太守孙宠为方阳侯,左曹、光禄大夫息夫躬为宜陵侯,赐右师谭爵位关内侯。”又封傅太后同母弟傅郑恽的儿子傅业为阳信侯。息夫躬既蒙哀帝亲近,就频繁进见哀帝言事,议论无所避讳顾忌,上书逐个诋毁公卿大臣。百官畏其口舌,遇见他不敢正眼相看。
[9]上使中黄门发武库兵,前后十辈,送董贤及上乳母王阿舍。执金吾毋将隆奏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大司农钱,自乘舆不以给共养;共养劳赐,一出少府。盖不以本臧给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诸侯、方伯得颛征伐,乃赐斧钺,汉家边吏职任距寇,亦赐武库兵,皆任事然后蒙之。《春秋》之谊,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损私力也。今贤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契国威器,共其家备,民力分于弄臣,武兵设于微妾,建立非宜,以广骄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于三家之堂!’臣请收还武库。”上不说。
  [9]哀帝派中黄门到武库拿兵器,前后十次,送到董贤和哀帝乳母王阿的住所。执金吾毋将隆上奏说:“武库兵器,是天下公用的东西。国家武器装备的建造制作,都是用大司农的钱。大司农的钱,连天子的生活费用等都不供给。天子的生活费用和犒劳赏赐臣下的钱,一律出自少府。这就是不把国家用于根本的储藏用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不以民财人力供应无谓的消耗。区别公私,以表示所行是正路。古代诸侯、方伯受命主持讨伐,天子才赐给他们斧钺。汉朝边疆官吏接受抗拒侵略的任务和职务时,也赐给他们武库兵器,都是先接受军事和军职,然后接受兵器。《春秋》之义,强调臣民之家不可以私藏武器铠甲,目的在于抑制臣子的武威,削弱私家的力量。而今董贤等不过是陛下亲近宠爱的弄臣、对陛下有私情的卑贱奴仆,而陛下却把国家公用的东西送进私人家门,取走国家的威武之器,供应他们家用,使人民的财力分散于弄臣,国家的武库兵器摆设在卑贱奴仆之家,所做不当,将使骄横僭越愈演愈烈,不能够给四方做出好的榜样。孔子说:‘雍乐怎么会出现在三家的庙堂!’我请陛下把兵器收还武库。”哀帝不高兴。
  顷之,傅太后使谒者贱买执金吾官婢八人,隆奏言:“买贱,请更平直。”上于是制诏丞相、御史:“隆位九卿,既无以匡朝廷之不逮,而反奏请与永信宫争贵贱之贾,伤化失俗。以隆前有安国之言,左迁为沛郡都尉。”初,成帝末,隆为谏大夫,尝奏封事言:“古者选诸侯入为公卿,以褒功德,宜征定陶王使在国邸,以填万方。”故上思其言而宥之。
  不久,傅太后派谒者用低价买进了执金吾官府的八个官奴婢。毋将隆上奏说:“买官婢的价太贱了,请改用平价。”哀帝于是下诏给丞相、御史说:“毋将隆位列九卿,既不能匡正朝廷的过失,反而奏请与永信宫争执买价的贵贱,有伤教化,败坏风俗。姑念他以前有安国的建议,贬降为沛郡都尉。”当初,成帝末年,毋将隆为谏大夫,曾上密封奏书说:“古代遴选诸侯入京担任公卿,以褒奖功德。应该征召定陶王到长安,让他住在定陶王府邸,以镇守万方。”所以哀帝念及他的这个建言而宽恕了他。
  [10]谏大夫渤海鲍宣上书曰:“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复剧于前乎!
  [10]谏大夫渤海人鲍宣上书说:“我见到孝成皇帝时,外戚把持权柄,人人引荐他们各自的亲信来充塞朝廷,妨碍贤能之士的进身之路,混乱天下,又奢侈无度,使百姓穷困,因此发生了将近十次日食,四次彗星。这些危险覆亡的征兆,都是陛下所亲眼见到的。如今为什么反而更甚于从前呢!
  今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亡厌,四亡也;苛吏徭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列,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陷亡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仇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
  “现在人民生业有七失:阴阳不和,出现水旱灾,是一失;国家加重征收更赋和租税,苛责严酷,是二失;贪官污吏借口为公,勒索不已,是三失;豪强大姓蚕食兼并小民土地,贪得无厌,是四失;苛吏横征滥发徭役,耽误种田养蚕的农时,是五失;发现盗贼,村落鸣鼓示警,男女追捕清剿,是六失;盗贼抢劫,夺民财物,是七失。七失尚可勉强忍受,然而还有七死:被酷吏殴打致死,是一死;入狱被虐致死,是二死;无辜被冤枉陷害而死,是三死;盗贼劫财残杀致死,为四死;怨仇相报残杀而死,为五死;荒年饥馑活活饿死,为崐六死;瘟疫流行染病而死,为七死。人民生业有七失而没有一得,想让国家安定,也实在困难;百姓有七条死路而没有一条生路,想要无人犯法,废弃刑罚,也实在困难。这难道不是公卿、守相贪婪残忍成风所造成的后果吗?
  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豪毛,岂徒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
  “群臣有幸得以身居高官,享受丰厚的俸禄,难道有肯对小民存有怜悯之心,帮助陛下推广教化的人吗!群臣的志向,不过是经营私产,满足宾客的要求,为图个人奸利而已。他们以苟且纵容、曲意顺从为贤能,以拱手沉默、尸位素餐为明智,认为象我这样的人是愚蠢的。陛下把我从村夫野民提拔为朝臣,实在是希望我能有毫毛般微小的贡献,难道仅仅是让我吃美食,当大官,尊贵地站在高门大殿上吗!
  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为皇天子,下为黎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合《尸鸠》之诗。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奈何独养外亲与幸臣董贤,多赏赐,以大万数,使奴从、宾客,浆酒藿肉,苍头庐儿,皆用致富,非天意也!
  “天下,是皇天的天下。陛下上为皇天的儿子,下为黎民百姓的父母,是为上天象牧养牛马一样牧养人民。对待人民应当一视同仁,就如《尸鸠》一诗中尸鸠爱它的七个儿子一样。而今贫民连菜都吃不饱,又衣衫褴褛,父子、夫妇不能相互保全,实在令人酸鼻。陛下若不救助,将让他们到哪里去讨生路呢!为什么只供养外戚和弄臣董贤,给他们大量赏赐,以巨万来计算!使他们的仆从、宾客把酒当水,把肉当豆叶来挥霍,他们的奴仆侍从都因而成了富翁。这不是皇天的本意啊!
  及汝昌侯傅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说民服,岂不难哉!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辩足以移众,强可用独立,奸人之雄,惑世尤剧者也,宜以时罢退;及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皆宜令休,就师傅。急徵故大司马傅喜,使领外亲;故大司空何武、师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将军彭宣,经皆更博士,位皆历三公;龚胜为司直,郡国皆慎选举;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宣语虽刻切,上以宣名儒,优容之。
  “再说汝昌侯傅商,没有功劳却被封爵。官爵,并不是陛下的官爵,乃是天下的官爵。陛下选取之人不配受此官,此官也不应加给此人,却希望上天高兴,民众心服,岂不困难吗!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辩才足以改变众人的观点,强悍能够独立,这是奸人中的魁首,乱世惑众最为厉害的人物,应及时罢黜斥退他们。那些外戚和幼童不懂儒学经术的,都应让他们辞职,去找老师学习儒术。请速征召前大司马傅喜,使他领导外戚。前大司空何武、师丹、前丞相孔光、前左将军彭宣,儒学经术都学自名师,而官位都高列三公。龚胜任司直,郡国都慎重地向朝廷推荐人才。这些人都可委以重任。陛下前些时因一点小事不能容忍,就罢退了何武等人,使天下人失望。陛下对那么多没有功劳德行的人尚且能容忍,难道不能容忍何武这些人吗?治理天下的人,应当把天下人的心意作为自己的心意,不能光图自己高兴,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鲍宣措词虽然尖刻激烈,但哀帝因为他是名儒而优待宽容了他。
  [11]匈奴单于上书愿朝五年。时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未发,黄门郎扬雄上书谏曰:“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
  [11]匈奴单于上书汉朝,请求明年到长安朝见天子。这时哀帝正患病在身,有人说:“匈奴从黄河上游的方向来,气势压人,不利。自黄龙、竟宁年间起,单于每到中原朝见,中原就会发生大变故。”哀帝因而感到为难,询问公崐卿,公卿也认为朝见一次要白白花费国库很多钱,可以暂且拒绝。单于使节告辞离去,还没动身,黄门郎扬雄上书规谏说:“我听说,儒学《六经》中所说治理国家之道,推崇在变乱未形成时就把它消弭于无形。军事上的取胜之术,推崇不通过战争厮杀就把敌人制服。以上二者都是高明精妙的策略,然而也都是大事之本,不能不留意。现在单于上书请求朝见,汉朝不准许而辞谢。我愚昧地认为,汉朝与匈奴之间从此种下了嫌隙猜忌的种子。匈奴原本是五帝不能使其臣服,三王对其无法控制的强国,不能使汉匈之间产生嫌隙猜忌是至为明显的。我不敢追溯太远的历史,谨以秦朝以来的史实说明这个问题:
  以秦始皇之强,蒙恬之威,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后时,匈奴悖慢,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得解。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棘门、细柳、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瀚海,虏名王、贵人百数;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
  “以秦始皇的强大,蒙恬的雄威,仍然不敢窥伺西河,而是修筑长城作为边界。等到汉朝兴起之初,以高祖的威力和英明,三十万汉军仍被匈奴围困在平城。当时高祖手下,善于出奇计的谋士、筹划决策的谋臣非常多,最后所以能脱身的原因,世人无法知道,因而也无法言说。又如吕后时,匈奴悖理傲慢,幸赖大臣们灵活处置,将言辞谦卑的回信送给单于,才把危机化解。到了孝文帝时,匈奴大举侵犯北部边境,侦察骑兵甚至深入雍城、甘泉,京师震骇。朝廷派三位将军率军驻扎在棘门、细柳、霸上以防备匈奴,数月才撤回。孝武皇帝即位,设下马邑之谋,想引诱匈奴主力深入,结果白白浪费钱财,劳顿军队,连一个匈奴人都没看见,更何况单于本人的面目呢!此后,武帝深思国家存亡大计,规划安定万年的策略,于是动员数十万大军,派卫青、霍去病统率,前后十余年,渡过西河,横穿大漠,攻破颜山,袭击单于王庭,跑遍了匈奴的国土,追逐奔逃的单于和匈奴的残兵败将,在狼居胥山祭天,在姑衍山祭地,到达瀚海,擒获名王、贵族数百人之多。自此之后,匈奴震惊恐惧,越发迫切要求和亲。然而,仍不肯向汉朝称臣。
  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狼望之北哉?以为不壹劳者不久逸,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以击之,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雷风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强。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肄以恶,其强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余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悬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轻也。
  “再说,前世之人难道乐于耗费无法计量的钱财,征发无罪的国民,到边塞狼烟以北去求一时痛快吗?那是由于没有一次的辛劳,就得不到长久的安逸;不暂时花费钱财,就不能有永远的安宁。因此狠下心投入百万大军、摧之于饿虎之口,搬运国库的钱财,填平匈奴卢山的沟壑,而不后悔。到本始初年,匈奴有凶暴不驯之心,企图劫掠乌孙,侵夺乌孙公主。于是朝廷派五员大将,率领十五万骑兵去袭击他们。当时很少有所斩获,仅仅是宣扬了我朝的武威,表明我军势如万钧雷霆,行动如疾风罢了。虽然空去空返不失兵卒,但由于没有斩获,朝廷还是诛杀了两位将军,因为北方的蛮族不顺服,中原就不能高枕安卧。及至元康、神爵年间,朝廷政治异常清明,社会风气十分良好,皇恩广施。而匈奴发生内乱,五个单于争夺王位。日逐王和呼韩邪单于率领本国百姓崐死心踏地归顺朝廷,匍匐称臣,然而朝廷仍然对他们采取笼络政策,打算不把他们置于直接统治之下。自此以后,匈奴希望朝见的,朝廷不拒绝,不想来的,也不勉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外国人天性凶猛好怒,体魄魁梧健壮,凭借一身蛮力和盛气,教化他们从善很难,引导他们作恶却很容易。他们性格倔强难以屈服,与他们保持和平状态十分难得。所以他们未顺服时,朝廷劳师远攻,耗尽国力,伏尸沙场,血流成河,攻坚破城,打败敌人,是那样的艰难;已经降服之后,朝廷慰藉安抚,赠送礼物,接待的礼节隆重威严,是这样完备周详。过去汉军曾攻破大宛的都城,踏平乌桓的堡垒,袭击姑缯的大营,扫荡荡姐的战场,砍断朝鲜的旌旗,拔取两越的旗帜,历时短的战役,不过一个月,长的也不超过半年,就已在蛮夷王庭耕田种植,扫除原来的聚落设置郡县,犹如云被扫净,席被卷起,不给后世留下祸根。唯独北方的匈奴却不能如此,他们才是中国真正强硬的敌手,与东西南三方的敌人相比有天壤之别。前世对匈奴甚为重视,现在也不能轻易改变态度而等闲视之。
  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疑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兵革不用而忧患不生。不然,一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书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未发,会病,复遣使愿朝明年;上许之。
  “而今,匈奴单于归心仁义,怀着诚恳之心,准备离开王庭,来长安朝见陛下,这乃是前代遗留下的和平之策,神灵所盼望出现的太平盛景。国家虽然为此要有所破费,也是不得不如此。怎么能用‘匈奴从上游来,气势压人’这样的话加以拒绝,推说以后再来而不约定确切日期,使匈奴与朝廷疏远,勾消往昔的恩德,打开将来的裂痕!如果单于由猜疑而生嫌隙,含恨在心,仗恃以前有和好之言,将借着上述那些话,把怨恨归于汉朝,趁势断绝与汉朝的关系,最终放弃臣服之心。那时,威慑不住他,劝谕不了他,怎能不成为大患呢!眼明的人能看到无形的东西,耳聪的人能听到无声的音晌,假如真能事先防患于未然,即使不动兵革,也会令忧患不生。否则,一旦产生嫌隙之后,虽然智者辛苦策划于内,善辩者出使奔忙于外,还是不如嫌隙没有发生的时候。况且从前开拓西域,制服车师,设置西域都护,管理西域三十六个城邦国家,岂是为了防备康居、乌孙能越过白龙堆沙漠,进犯我西部边境呢?乃是为了扼制匈奴。一百年艰苦奋斗获得的和平安定局面,却要在一天之内破坏掉;花费十分费用取得的胜利成果,却因爱惜一分而令其全部付之东流,我私下里为国家感到不安。望陛下在尚未发生变乱和尚未爆发战争时稍加留意,以遏止边疆战祸的萌生!”奏章呈上,哀帝醒悟,于是召回匈奴使者,更换致单于的国书,表示允许单于朝见。随后赏赐扬雄丝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还未动身,就赶上生病,于是又派使节到汉朝,希望将朝见推迟一年。哀帝同意了。
  [12]董贤贵幸日盛,丁、傅害其宠,孔乡侯晏与息夫躬谋欲求居位辅政。会单于以病未朝,躬因是而上奏,以为:“单于当以十一月入塞,后以病为解,疑有他变。乌孙两昆弥弱,卑爰强盛,东结单于,遣子往侍,恐其合势以并乌孙;乌孙并,则匈奴盛而西域危矣。可令降胡诈为卑爰使者来上书,欲因天子威告单于归臣侍子,因下其章,令匈奴客闻焉;则是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者也。”
  [12]董贤尊宠日盛,丁、傅两家之人十分嫉妒他的得宠。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谋划取得辅政大臣的地位,正巧匈奴单于因病不能来朝见,息夫躬趁机上奏,认为:“单于应当在十一月入塞,后来自己说有病不能来,怀疑可能有其他变化。乌孙两位昆弥势力弱,逃亡在外的卑爰则强盛,他东去与匈奴单于勾结,还派自己的儿子作为人质侍奉单于,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吞并乌孙。乌孙被吞并后,则匈奴势力强盛而西域陷于险境。可以让归降朝廷的西域胡人假扮卑爰的使节来长安上书,请求借天子之威对单于施加压力,让其归还人质,崐趁把奏书交与主管机关处理时,让匈奴的使者知道。这就是所谓:‘上等的战术是破坏敌人的谋略,其次的是断绝敌人的外援。’”
  书奏,上引见躬,召公卿、将军大议。左将军公孙禄以为:“中国常以威信怀伏夷狄,躬欲逆诈,进不信之谋,不可许。且匈奴赖先帝之德,保塞称藩;今单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贺,遣使自陈,不失臣子之礼。臣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竟忧也!”躬掎禄曰:“臣为国家计,冀先谋将然,豫图未形,为万世虑。而禄欲以其犬马齿保目所见。臣与禄异议,未可同日语也!”上曰:“善!”乃罢群臣,独与躬议。
  奏书呈上,哀帝召见息夫躬,然后召集公卿、将军,举行大规模的讨论。左将军公孙禄认为:“中国经常依靠威望和信义,令蛮族归附,而伏首听命,息夫躬却先设诈谋对付匈奴,进献这种不讲信义的计策,是不能允许的。况且匈奴依赖先帝的恩德,自称藩属,替汉朝保卫边塞。现在单于因患病不能来朝贺,派使者前来陈告,并不失臣子的礼节。我公孙禄敢保证,直到我死,也不会看到匈奴成为边境的忧患。”息夫躬拉扯公孙禄说:“我为国家着想,才希望在事变未发生前,就先设下防范的计策,预先推测出还未形成的阴谋,我这是为万世安危着想,而公孙禄却只想以他的有生之年保证看不见事变,我与公孙禄的不同意见,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哀帝说:“好!”便命群臣退下,单独与息夫躬磋商。
  躬因建言:“灾异屡见,恐必有非常之变,可遣大将军行边兵,敕武备,斩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厌应变异。”上然之,以问丞相嘉,对曰:“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下民微细,犹不可诈,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见异,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觉悟反正,推诚行善,民心说而天意得矣!辩士见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历,虚造匈奴、西羌之难,谋动干戈,设为权变,非应天之道也。守相有罪,车驰诣阙,交臂就死,恐惧如此,而谈说者欲动安之危,辩口快耳,其实未可从。夫议政者,苦其谄谀、倾险、辩惠、深刻也。昔秦缪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败其师,其悔过自责,疾诖误之臣,思黄发之言,名垂于后世。愿陛下观览古戒,反复参考,无以先入之语为主!”上不听。
  息夫躬乘机建议说:“灾异屡次出现,恐怕一定会有非常的事变。可以派遣大将军巡查边塞部队,整顿武备,斩一个郡守以树威,震动四边蛮族。用这个方法应合天象应异。”哀帝认为有道理,就用这个建议去询问丞相王嘉。王嘉回答说:“我听说引导下民,靠行动不靠言辞;应验天变,靠实质内容而不靠表面文章。下民虽然卑微弱小,仍然不可以对他们使用诈术,更何况对于上天神明,难道可以欺骗吗!上天显示变异,是用来告诫人间的君王,想让他们觉悟,改正过失,诚心诚意推行善政,民心欢悦,上天就满意了。善辩之士只看见事物的某一方面,有时荒谬地用自己的意思附会星象,凭空捏造出匈奴、西羌将要发难的预言,谋划大动干戈,设下权变的计策,这不是应合上天的正道。郡太守、封国相有罪,就应驱车奔驰到皇宫门前,反缚双臂赴死,恐惧到如此地步,而摇唇鼓舌之人却妄图动摇国家的安全,把国家推向危难,雄辩的口舌只图一逞痛快罢了,实际不可听从。讨论国家大事,最让人头痛的是那些谄谀、阴险、诡辩、用心恶毒的建言。从前,秦穆公不听从百里奚、蹇叔的劝告,因而军队大败。他悔过自责,痛恨那些误国的大臣,想起白发老人的忠告,作《秦誓》以悔过,并得以名垂后世。愿陛下观览古代的戒鉴,反复思考,不要被先提出的建议所左右。”哀帝不听他的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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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第三十五卷(回目录)
第三十五卷(回目录)
汉纪二十七 孝哀皇帝下元寿元年(己未、前2)
  汉纪二十七 汉哀帝元寿元年(己未,公元前2年)
  [1]春,正月,辛丑朔,诏将军、中二千石举明习兵法者各一人,因就拜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票骑将军。
  [1]春季,正月,辛丑朔(初一),哀帝下诏,要求将军、中二千石官员,各推举通晓军事、熟悉兵法者一人,借此授任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票骑将军。
  [2]是日,日有食之。上诏公卿大夫悉心陈过失;又令举贤良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大赦天下。
  [2]当天,出现日食。哀帝诏令公卿大夫尽心陈述过失。又令举荐贤良、方正、能直言进谏者各一人。大赦天下。
  丞相嘉奏封事曰:“孝元皇帝奉承大业,温恭少欲,都内钱四十万万。尝幸上林,后官冯贵人从临兽圈,猛兽惊出,贵人前当之,元帝嘉美其义,赐钱五万。掖庭见亲,有加赏赐,属其人勿众谢。示平恶偏,重失人心,赏赐节约。是时外戚赀千万者少耳,故少府、水衡见钱多也。虽遭初元、永光凶年饥馑,加以西羌之变,外奉师旅,内振贫民,终无倾危之忧,以府臧内充实也。孝成皇帝时,谏臣多言燕出之害,及女宠专爱,耽于酒色,损德伤年,其言甚切,然终不怨怒也。宠臣淳于长、张放、史育,育数贬退,家赀不满千万,放斥逐就国,长榜死于狱,不以私爱害公义,故虽多内讥,朝廷安平,传业陛下。
  丞相王嘉上密封奏书说:“孝元皇帝继承大业,温良谦恭,少有欲望,国库存钱达四十亿。元帝曾前往上林苑,后宫冯贵人跟随一起到了兽圈,猛兽受惊窜出,冯贵人挺身向前,用身体遮挡住皇帝。元帝嘉勉她的义勇,赏赐不过五万钱。在深宫后庭,对宠爱的人加以特别的赏赐,元帝总要嘱咐她,不要在众人面前谢恩。这是为了表示公平,不愿被人指责不公,看重人心的得失,而且赏赐节约。当时外戚资产达千万的很少,因而少府、水衡的积钱才很多。虽然遭受初元、永光年间的灾荒饥馑,再加西羌部族的叛变,对外要供给作战部队的需要,对内要赈济贫苦的灾民,然而国家始终没有倾覆崩溃的忧虑,是因为国库积藏充实。孝成皇帝时,谏臣大多提出皇帝私自出宫的危害,并说到专宠美女,耽于酒色,有损德行,伤身短寿等,言词非常激烈,然而成帝始终不怨恨发怒。宠臣淳于长、张放、史育三人,史育多次被贬退,家资不满千万;张放被斥退逐回封国;淳于长在监狱中被拷打致死。成帝并不以私爱而妨害公义,因此,虽然因宠爱内宫而招致很多讥讽,但是朝廷安定平稳,这才能把大业传给陛下。
  陛下在国之时,好《诗》、《书》,上俭节,征来,所过道上称诵德美,此天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帐,去锦绣,乘舆席缘绨缯而已。共皇寝庙比当作,忧闵元元,惟用度不足,以义割恩,辄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驸马都尉董贤亦起官寺上林中,又为贤治大第,开门乡北阙,引王渠灌园池,使者护作,赏赐吏卒,甚于治宗庙。贤母病,长安厨给祠具,道中过者皆饮食。为贤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赐其工;自贡献宗庙、三宫,犹不至此。贤家有宾婚及见亲,诸官并共,赐及仓头、奴婢人十万钱。使者护视、发取市物,百贾震动,道路欢哗,群臣惶惑。诏书罢苑,而以赐贤二千馀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奢僭放纵,变乱阴阳,灾异众多,百姓讹言,持筹相惊,天惑其意,不能自止。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讥。
  “陛下在封国之时,喜好《诗经》、《书经》,崇尚节俭。征召前来长安时,一路经过的地方,都称颂陛下的美德,这正是天下之人把希望转而寄托在陛下身上的原因。初即位时,陛下更换帷帐,撤去锦绣,车马和座席的靠垫不过用绨缯包边而已。每逢共皇寝庙应当兴建,都因怜悯百姓劳苦,考虑国家经费不足,为了公义割舍亲情,总是暂停修建,直到最近才开始动工。可是附马都尉董贤,也在上林苑中兴建官衙,陛下还为他修建了宏大的宅第,开门朝着皇宫的北门,引王渠灌注园林水池,陛下派使者监督施工,赏赐吏卒,超过修建宗庙之时。董贤母亲患病,由官家长安的厨官提供祈祷的用具和食品,道路过往行人都可获得施舍的饮食。陛下为董贤制造器具,做成后,必须奏报陛下审查,才可送去。如果工艺精巧,还特别赏赐工匠。即便是奉献宗庙、奉养三宫太后,也没有达到这种程度。遇到董贤家招待宾客、举办婚礼以及亲戚相见崐,由各官署一起供献财物,甚至赏赐仆人、奴婢的钱,一人达十万钱。董贤家去街市购买物品,有圣上派的使者陪同,监视交易,百商震恐,路人喧哗,群臣为之惶惑。陛下诏令裁撤皇家苑林,却用来赏赐董贤两千余顷土地,官员限田的制度从此破坏。奢侈僭越,横行放纵,变乱阴阳,灾异众多,流言在百姓中传播,路人手持禾秆麻秆惊恐奔走,上天也对百姓的流言和奔走感到迷惑,不能使他们自行停止。陛下一向仁慈智慧,行事谨慎,而今却有这些过失被人大肆嘲讽。
  孔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备位,窃内悲伤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已之所独乡,察众人之所共疑!往者邓通、韩嫣,骄贵失度,逸豫无厌,小人不胜情欲,卒陷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禄,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览前世,以节贤宠,全安其命。”上由是于嘉浸不说。
  “孔子说:‘国家有危险不去解救,见颠覆不去匡扶,要你们这些宰相有什么用!’臣王嘉有幸能够位居丞相,自已私下常内心悲伤,无法使陛下相信我的愚忠。如果身死能够有益于国家,我不敢爱惜自己的生命。请陛下审慎地对待自己的偏宠,细察众人共同的疑惑!从前邓通、韩嫣骄横显贵没有限度,逸乐无厌,小人不能克制情欲,终于犯下大罪,把国家搞乱,使自己丧生,不能最终保全富贵。正所谓‘爱他,却恰恰足以害他’。应该深察前世的教训,节制对董贤的宠爱,以保全他的生命。”哀帝由此对王嘉渐渐不满。
  前凉州刺史杜邺以方正对策曰:“臣闻阳尊阴卑,天之道也。是以男虽贱,各为其家阳;女虽贵,犹为其国阴。故礼明三从之义,虽有文母之德,必系于子。昔郑伯随姜氏之欲,终有叔段篡国之祸;周襄王内迫惠后之难,而遭居郑之危。汉兴,吕太后权私亲属,几危社稷。窃见陛下约俭正身,欲与天下更始,然嘉瑞未应,而日食、地震。案《春秋》灾异,以指象为言语。日食,明阳为阴所临。坤以法地,为土,为母,以安静为德;震,不阴之效也。占象甚明,臣敢不直言其事!昔曾子问从令之义,孔子曰:‘是何言与!’善闵子骞守礼不苟从亲,所行无非理者,故无可间也。今诸外家昆弟,无贤不肖,并侍帷幄,布在列位,或典兵卫,或将军屯,宠意并于一家,积贵之势,世所希见、所希闻也。至乃并置大司马、将军之官,皇甫虽盛,三桓虽隆,鲁为作三军,无以甚此!当拜之日,然日食。不在前后,临事而发者,明陛下谦逊无专,承指非一,所言辄听,所欲辄随,有罪恶者不坐辜罚,无功能者毕受官爵,流渐积猥,过在于是,欲令昭昭以觉圣朝。昔诗人所刺,《春秋》所讥,指象如此,殆不在他。由后视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镜见,则以为可,计之过者。愿陛下加致精诚,思承始初,事稽诸古,以厌下心,则黎庶群生无不说喜,上帝百神收还威怒,祯祥福禄,何嫌不报!”
  前凉州刺史杜邺,以方正的身份,回答策问说:“我听说阳尊阴卑,是上天之道。因而男子即便卑贱,仍然各自是本家之阳;女子即便尊贵,仍然是本国之阴。因此礼教明确规定‘三从’的内容。即令有文王之母的盛德,也必须依附于儿子。从前郑伯放任母亲姜氏对幼子的溺爱,终于酿成叔段篡国的大祸。周襄王内迫母亲惠后的压力,而遭受流亡郑国的危难。汉朝兴起,吕太后把朝廷大权私自交给她的亲属,几乎动摇了社稷。我看陛下节俭克已,持身以正,想要振兴天下,开创新的局面。然而,祥瑞没有应验降临,反而发生了日食、地震。考察《春秋》记载灾异,是以景象所指示的含意作为语言,来警告世人。日食,表明阳被阴侵犯。阴为坤,坤被用来表示地,所以称‘坤’为‘土’,为‘母’,以安静为美德。发生地震,是阴气失控,不遵循常轨的证明。占验情况非常明显,我岂敢不直言此事!从前,曾参问孔子听从父命可算孝顺的道理,孔子说:‘这是什么话!’孔子赞扬闵子骞守礼,不苟且听从父母的命令,所行之事没有非理的,所以别人无法离间他与父母及亲人的关系。而今诸外戚家的兄弟,不管贤能或败类,都在宫廷任职,分布要位。或者掌管禁卫,或者率军屯驻,恩宠集中于一家,越来越显贵的声势,世所罕见,世所罕闻。甚至发展到同时设立两个大司马、将军的官职。古时皇甫虽强盛,三桓虽势大,鲁国虽建立三军,然而与今天的皇亲国戚相比,就逊色了!就在拜大司马、将军官职的当天,太阳昏暗,发生日食。不前不后,在拜官的时刻发生日食,说明陛下太过谦逊,不敢专断,不只一次地顺承太后的旨意,所说的话都听从,所要求的东西都满足。外戚中有罪恶的,不受法律制裁;无功无能的,全崐都加封官爵。这类事情逐渐发展加剧,越积越多,陛下的过失正在于此。我想讲清这些过失,从而使圣明的天子醒悟。过去被诗人所抨击、被《春秋》所讥讽的,正是这类现象,恐怕不是针对其他。由后世来看前代发生的事情,会忿怒忧郁地指摘其错误。等到自己去做,就不能像照镜子一样看见自己的过失,自以为合适,其实计策已失误了。但愿陛下更加精诚治国,回顾即位之初,每事都参考遵照古代的规定,以满足下民的心愿。如此,则黎民百姓无不喜悦,上帝和众神灵也会收回怒气,为什么要疑心吉祥福禄不回报降临!”
  上又征孔光诣公车,问以日食事,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给事中,位次丞相。
  哀帝又征召孔光到公车,询问关于日食之事。授任孔光为光禄大夫,官秩中二千石,任给事中,地位仅次于丞相。
  初,王莽既就国,杜门自守。其中子获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在国三岁,吏民上书冤讼莽者百数。至是,贤良周护、宋崇等对策,复深讼莽功德;上于是征莽及平阿侯仁还京师,侍太后。
  当初,王莽返回封国后,闭门不见宾客,以求自保。他的次子王获杀死家奴,王莽严厉责备王获,命他自杀。在封国三年,官吏百姓上书为王莽呼冤的,数以百计。到本年,贤良周护、宋崇等在朝廷对策时,又大大颂扬王莽的功德,为他辩冤。哀帝于是征召王莽以及平阿侯王仁回到京师,让他们侍奉太皇太后。
  [3]董贤因日食之变以沮傅晏、息夫躬之策,辛卯,上收晏印绶,罢就第。
  [3]董贤利用发生日食这一变异,阻止傅晏、息夫躬对匈奴挑动战争的计策。辛卯(疑误)哀帝收缴傅晏印信绶带,罢免官职,让他离开朝廷,回到宅第。
  [4]丁巳,皇太太后傅氏崩,合葬渭陵,称孝元傅皇后。
  [4]丁巳(正月十七日),皇太太后傅氏驾崩,与元帝合葬渭陵,称为“孝元傅皇后”。
  [5]丞相、御史奏息夫躬、孙宠等罪过,上乃免躬、宠官,遣就国;又罢侍中、诸曹、黄门郎数十人。
  [5]丞相、御史上奏,弹劾息夫躬、孙宠等人的罪过。哀帝于是罢免息夫躬、孙宠官职,遣回封国。又罢黜侍中、诸曹、黄门郎等数十人。
  鲍宣上书曰:“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养黎民;即位以来,父亏明,母震动,子讹言相惊恐。今日食于三始,诚可畏惧。小民正朔日尚恐毁败器物,何况于日亏乎!陛下深内自责,避正殿,举直言,求过失,罢退外亲及帝仄素餐之人,征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宠、息夫躬过恶,免官遣就国,众庶歙然,莫不说喜。天人同心,人心说则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干日,连阴不雨,此天下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驸马都尉董贤,本无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无度,竭尽府臧,并合三第,尚以为小,复坏暴室。贤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将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赏赐,上冢有会,辄太官为供。海内贡献,当养一君,今反尽之贤家,岂天意与民意邪!天不可久负,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诚欲哀贤,宜为谢过天地,解仇海内,免遣就国,收乘舆器物还之县官,可以父子终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孙宠、息夫躬不宜居国,可皆免,以视天下。复征何武、师丹、彭宣、傅喜,旷然使民易视,以应天心,建立大政,兴太平之端。”上感大异,纳宣言,征何武、彭宣;拜鲍宣为司隶。
  鲍宣上书说:“陛下把上天当作父亲,把大地当作母亲来侍奉,把人民当作儿女来抚养。即位以来,上天缺少光明,大地发生震动,百姓流传讹言,互相惊扰。而今,元旦年月日‘三始’之时就发生日食,实在令人畏惧。小民在平常元旦之日尚且害怕毁坏器物,何况发生日食呢!陛下深刻地在内心责备自己,避开正殿,举荐直言之士,征求对过失的批评,罢黜斥退外戚以及身边白吃饭不干事的人,征召任命孔光为光禄大夫,察觉了孙宠、息夫躬的罪恶,把他们免官遣回封国。民众一致,无不欢喜。天人同心,人心欢悦了,则天心的愤怒自然化解。然而,二月丙戌(十六日),白气侵犯太阳,天气连阴不雨,这表示天下尚有忧愁纠结在一起没有化解,百姓还有怨气没有平息。侍中、驸马都尉董贤,本来与陛下无丝毫亲戚关系,可是凭着他的媚色和巧言阿谀,博取了陛下的欢心,对他赏赐没有限度,竭尽了府库的积藏,合并三座宅第赐给他,还认为太小,又拆除宫廷暴室来扩充面积。董贤和他的父亲可以坐着支使崐天子的使者,将作大匠为他修建宅第,连夜间为他巡逻的吏卒都得到赏赐。他家祭扫祖坟和举行聚会,都由太官供应。各地的贡献,本应当奉养一位君主,而今反而全到了董贤的家里。这难道是天意和民意吗!天意不可长久地背逆,对董贤如此厚待,反而会因此害了他!如果真要怜惜董贤,应该为他向天地谢罪,解除天下对他的仇视,罢免他的官职,遣回封国,没收所赐的御用器具,归还皇上。只有这样,才可保全他父子的性命。不然的话,作为全国所仇恨的人,他不可能获得长久的安宁。孙宠、息夫躬不应该再拥有封国,应该全部免去,以向天下表示彻底改过。重新征召何武、师丹、彭宣、傅喜,使百姓看到一个全新明朗的局面,以顺应天意,建立大政,开始复兴太平盛世。”哀帝感到非常惊奇,采纳了鲍宣的建议,征召何武、彭宣,并授任鲍宣为司隶。
  [6]上托傅太后遗诏,令太皇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董贤二千户,赐孔乡侯、汝昌侯、阳新侯国。王嘉封还诏书,因奏封事谏曰:“臣闻爵禄、土地,天之有也。《书》云:‘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阴阳,其害疾自深。今圣体久不平,此臣嘉所内惧也。高安侯贤,佞幸之臣,陛下倾爵位以贵之,单货财以富之,损至尊以宠之,主威已黜,府臧已竭,唯恐不足。财皆民力所为,孝文欲起露台,重百金之费,克己不作。今贤散公赋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常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遗诏诏丞相、御史,益贤户,赐三侯国,臣嘉窃惑。山崩、地动、日食于三朝,皆阴侵阳之戒也。前贤已再封,晏、商再易邑,业缘私横求,恩已过厚,求索自恣,不知厌足,甚伤尊尊之义,不可以示天下,为害痛矣!臣骄侵罔,阴阳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宜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求福,乃何轻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传之于无穷哉!臣谨封上诏书,不敢露见;非爱死而不自法,恐天下闻之,故不敢自劾。”
  [6]哀帝假托傅太后的遗诏,请太皇太后下令给丞相、御史,要他们增加董贤采邑二千户人家,并赐给孔乡侯、汝昌侯、阳新侯封国。王嘉把诏书封起来退回,并上密封奏书劝谏说:“我听说爵位、俸禄、土地,是上天所有的。《书经》说:‘皇天命有德之人列居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之位,穿表示尊卑的五种服装,色彩图案各不相同。’君王代表上天给人封爵,尤其应该谨慎。划地分封采邑,如果处理不当,则民心不服,民众的怨气感动阴阳,就会深深损害陛下的身体。现在陛下圣体久不康复,这是我内心所恐惧的事情。高安侯董贤,是奸佞的宠臣,陛下把爵位封给他,使他显贵,竭尽财货赐与他,使他富足,损害圣上的利益去宠爱他,君王的权威已被降低,国库的储积已经枯竭,还唯恐不足。财富都是百姓创造的,孝文帝想兴建露台,因为看重那百金的修建费而克制自己不去兴建。如今董贤却把国家的赋税作为私人恩惠随意施舍,甚至一家就可得到千金的赏赐。古往今来的贵臣,还从未有这样的。有关董贤的流言传播四方,人们全都怨恨他。俗谚说:‘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我常为他感到寒心。现在,太皇太后根据永信宫傅太后的遗诏,而下诏给丞相、御史,要增加董贤采邑人户,赐给三位侯爵封国,臣王嘉感到十分困惑。山崩、地震、日食,同时发生在元旦‘三始’之日,这都是上天因为阴侵阳而显示的警告啊。前些时,董贤已再次封爵,傅晏,傅商也再次改换封国采邑,郑业则利用私情横求。陛下所施恩惠已太厚了,他们仍恣意求索,不知满足。这已深深伤害了尊崇傅太后的本意,无法向天下人公布,为害至大!臣属骄横,就会冒犯欺骗主上,使阴阳失去调节,阴气阳气互相冲突,伤害身体。陛下卧病久不痊愈,又未立继承人,应该考虑使万事步入正轨,顺应天心民心,以求上天的保佑,怎么能忽视自身健康而肆意放纵,不念高祖创业的勤奋艰苦,留下所建立的制度,要使它传于无穷呢!我谨把诏书封还,不敢显露让别人看见。并非因爱惜生命而不敢以违抗诏旨之法自劾,实而是恐怕天下人知道,因此不敢自我弹劾。”
  初,廷尉梁相治东平王云狱时,冬月未尽二旬,而相心疑云冤狱,有饰辞,奏欲传之长安,更下公卿复治。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以为可许。天子以为相等皆见上体不平,外内顾望,操持两心,幸云逾冬,无讨贼疾恶主仇之意,免相等皆为庶人。后数月,大赦,嘉荐“相等皆有材行,圣王有计功除过,臣窃为朝廷惜此三人。”书奏,上不能平。后二十余日,嘉封还益董贤户事,上崐乃发怒,召嘉诣尚书,责问以“相等前坐不为忠,罪恶著闻,君时辄已自劾;今又称誉,云‘为朝廷惜之’,何也?”嘉免冠谢罪。
  当初,廷尉梁相审理东平王刘云一案时,冬月只剩下二十日,而梁相心里怀疑刘云一案是冤案,供辞有虚饰不实的地方,因而上奏哀帝,请求把一干人犯押解长安,改由公卿复审。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认为可以准许。哀帝则认为,梁相等人都见皇上病情没有起色,内外顾望,怀有二心,希图刘云一案侥幸拖过冬季,则可减刑免死,没有痛恨奸恶、为主上讨贼报仇的忠心,于是罢免了梁相等人的官职,都贬为平民。数月后,大赦天下。王嘉举荐说:“梁相等人都有才干德行,圣明的君王对臣下总是计其功劳、抹去过失,我私下里为朝廷怜惜这三个人才。”奏书呈上,哀帝愤愤不平。过了二十余日,王嘉封还为董贤增加封国户数的诏书,哀帝于是大怒,召王嘉到尚书那里,令尚书责问他:“梁相等人前些时犯了对天子不忠之罪,罪恶昭著,人所共闻,当时你也曾自我弹劾。现在却又称誉赞美他们,说‘为朝廷怜惜他们’,这是为什么?”王嘉脱下官帽谢罪。
  事下将军朝者,光禄大夫孔光等劾“嘉迷国罔上,不道,请谒者召嘉诣廷尉诏狱。”议郎龚等以为“嘉言事前后相违,宜夺爵土,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以为“嘉罪名虽应法,大臣括发关械,裸躬就笞,非所以重国,褒宗庙也。”上不听,诏“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诏狱。”
  哀帝把此案交付将军和当时入朝的官员讨论。光禄大夫孔光等弹劾王嘉说:“王嘉迷惑国家,欺骗主上,大逆不道,请派谒者召王嘉前往廷尉诏狱。”议郎龚等认为:“王嘉的奏言前后不一致,应该剥夺爵位采邑,免去官职,贬为平民。”永信少府猛等认为:“王嘉的罪名虽然应该依法惩处,但是把大臣束住头发,锁上刑具,裸露身体,鞭笞拷打,这不是使国家受到尊重,宗庙受到褒美的作法。”哀帝不听猛的劝告,诏令使者:“凭谒者的符节,召丞相到廷尉诏狱。”
  使者既到,府掾、史涕泣,共和药进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将相不对理陈冤,相踵以为故事,君侯宜引决!”使者危坐府门上,主簿复前进药。嘉引药以击地,谓官属曰:“丞相幸得备位三公,奉职负国,当伏刑都市,以示万众。丞相岂儿女子邪!何谓咀药而死!”嘉遂装,出见使者,再拜受诏;乘吏小车,去盖,不冠,随使者诣廷尉。廷尉收嘉丞相、新甫侯印绶,缚嘉载致都船诏狱。上闻嘉生自诣吏,大怒,使将军以下与五二千石杂治。吏诘问嘉,嘉对曰:“案事者思得实。窃见相等前治东平王狱,不以云为不当死,欲关公卿,示重慎,诚不见其外内顾望、阿附为云验,复幸得蒙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窃为国惜贤,不私此三人。”狱吏曰;“苟如此,则君何以为罪?犹当有以负国,不空入狱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仰天叹曰:“幸得充备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以是负国,死有余责。”吏问贤、不肖主名。嘉曰:“贤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进;恶高安侯董贤父、子乱朝,而不能退。罪当死,死无所恨!”嘉系狱二十余日,不食,欧血而死。
  使者到了丞相府,丞相府的掾、史等官员流泪哭泣,共同调和毒药请王嘉喝,王嘉不肯服用。主簿说:“将相不面对执法官为自己诉冤,这种作法世代相沿,已成为惯例,君侯应当自裁!”使者严肃地坐在府门那边,主簿再次上前送上前送上毒药。王嘉拿起药杯扔到地下,对相府官属们说:“丞相我有幸位居三公,如果奉职不谨慎,辜负了国家,理应在都市上伏刑受死,向万众宣告。丞相难道是小儿小女吗!为什么要吃毒药而死!”于是王嘉穿戴官服,出来见使者,再拜,接受诏书,然后乘上小吏坐的小车,去掉车篷,脱下官帽,随使者到了廷尉官衙。廷尉收缴了王嘉的丞相和新甫侯印信绶带,把他捆绑起来,押送到都船诏狱。哀帝听说王嘉活着亲自去见廷尉,勃然大怒,派将军以下官员和五名二千石官员,共同审讯。官吏审问王嘉时,他回答说:“审理案件的人,希望得到事实真相。我见梁相等过去审理东平王一案,并不认为刘云不该处死,只是希望公卿参与审理,以表示慎重。实在看不出他们有内外顾望怀有二心,阿谀攀附刘云的罪证。以后他们又有幸蒙恩获得大赦。梁相等都是优秀的官吏,我是为国惜才,并不是偏袒他们三人。”狱吏说:“假如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有罪?你还是有负国的行为,不是凭白入狱的。”狱吏逐渐开始侵犯凌辱王嘉,王嘉喟然仰天叹息说:“我有幸能够充任丞相,不能引进贤能,斥退奸佞,因此是犯有负国之罪,死有余辜。”狱吏问贤者和奸佞者的名崐字,王嘉说:“贤者,前丞相孔光、前大司空何武,却不能举荐引进他们;恶者,高安侯董贤父子奸佞乱朝,却不能斥退他们。罪当处死,死无所憾!”王嘉被关押在监狱二十余天,不进饮食,吐血而死。
  已而上览其对,思嘉言,会御史大夫贾延免,夏,五月,乙卯,以孔光为御史大夫,秋,七月,丙午,以光为丞相,复故国博山侯;又以乡侯何武为御史大夫。上乃知孔光前免非其罪,以过近臣毁短光者,曰:“傅嘉前为侍中,毁谮仁贤,诬诉大臣,令俊艾者久失其位,其免嘉为庶人,归故郡。”
  不久,哀帝看到王嘉的供词,考虑他的话,正好御史大夫贾延被免去官职,于是在夏季五月乙卯(十七日),任命孔光为御史大夫,秋季,七月,丙午(初九),再擢升孔光为丞相,恢复他从前的博山侯爵位和封国。又任用乡侯何武为御史大夫。哀帝这才明白,孔光以前被免职,并不是他真有罪,而是自己所亲近的那些臣子诋毁诬陷孔光造成的。于是说:“傅嘉先前为侍中,诋毁仁智贤能者,诬陷大臣,使杰出的人才长时间失去官位。现在罢免傅嘉的官职,贬为平民,遣返原郡。”
  [7]八月,何武徙为前将军。辛卯,光禄大夫彭宣为御史大夫。
  [7]八月,调任何武为前将军。辛卯(二十四日),任命光禄大夫彭宣为御史大夫。
  [8]司隶鲍宣坐摧辱丞相,拒闭使者,无人臣礼,减死髡钳。
  [8]司隶鲍宣因折辱丞相,闭门拒绝使者,违背臣子之礼而获罪,被减免死罪,剃发,身带刑具服役。
  [9]大司马丁明素重王嘉,以其死而怜之;九月,乙卯,册免明,使就第。
  [9]大司马丁明一向敬重王嘉,对他的死感到怜惜。九月,乙卯(十九日),哀帝下策书,罢免丁明的官职,让他离开朝廷,回到宅第。
  [10]冬,十一月,壬午,以故定陶太傅、光禄大夫韦赏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己丑,赏卒。
  [10]冬季,十一月,壬午(疑误),任用前定陶国太傅、光禄大夫韦赏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己丑(疑误),韦赏去世。
  [11]十二月,庚子,以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曰:“建尔于公,以为汉辅!往悉尔心,匡正庶事,允执其中!”是时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事,百官因贤奏事。以父卫尉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宽信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皆侍中、诸曹、奉朝请,宠在丁、傅之右矣。
  [11]十二月,庚子(初六),任命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任命策书上说:“树立你为三公,作为汉朝的辅佐!我一向知道你的忠心,能匡正众事,真诚地坚持中庸之道。”当时董贤二十二岁,虽然为三公,但常在宫中随侍,主管尚书事务,百官必须通过董贤才可奏事。哀帝又因为董贤的父亲卫尉董恭不再适合处在卿位,就把他调升为光禄大夫,官秩为中二千石。董贤的弟弟董宽信,接替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都成为侍中、诸曹,能够定期朝见皇帝,荣宠在丁、傅两家之上。
  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贤父恭为御史,事光;及贤为大司马,与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雅恭谨,知上欲尊宠贤。及闻贤当来也,光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乃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上闻之,喜,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贤自是权与人主侔矣。
  当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时,董贤的父亲董恭为御史,要事奉孔光。等到董贤当上大司马,与孔光同为三公。哀帝故意让董贤私下去孔光家拜访。孔光素来恭谨小心,知道皇上要尊宠董贤。一听说董贤要到了,孔光布置警戒,穿上官服、戴上官帽,出大门等候。望见董贤的车队,才退入大门。董贤到达中门,孔光进入客厅,等董贤下车后,孔光才出来,拜见、迎送之礼非常恭敬谨慎。不敢用接待同等地位宾客的礼节来接待董贤。哀帝听说后,喜在心头,立即授孔光的两个侄子为谏大夫、常侍。从此,董贤的权势与皇帝相等了。
  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平阿侯谭子去疾为侍中,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中郎将萧咸,前将军望之子也,贤父恭慕之,欲为子宽信求咸女为妇,使闳言之。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言‘允执其中’,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邪!”崐闳性有知略,闻咸言,亦悟;乃还报恭,深达咸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意不说。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有酒所,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王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上默然不说,右左皆恐。于是遣闳出归郎署。
  这时,成帝的外戚王氏家族已经衰微了,只有平阿侯王谭的儿子王去疾担任侍中,弟弟王闳担任中常侍。王闳的岳父是中郎将萧咸,萧咸是过去的前将军萧望之的儿子。董贤的父亲董恭对萧咸很仰慕,想为儿子董宽信求娶萧咸的女儿为妻,就请王闳去对萧咸说明这个意思。萧咸惶恐不敢答允,私下对王闳说:“任命董公为大司马时,策书上说:‘真诚地坚持中庸之道。’这是尧将大位禅让给舜时所说的一句话,不是拜三公所惯用的语言。前辈们见到的,元不感到恐惧。这岂是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所能承当得起的?”王闳生性聪明,有谋略,听了萧咸的话,也醒悟了。于是回报董恭,转达了萧咸自感地位卑微,高攀不上的意思,代致深深的歉意。董恭叹息说:“我家怎么对不起天下,而竟被人畏惧到这种程度!”感到不悦。后来,哀帝在麒麟殿设酒宴,与董贤父子、亲属一起宴饮,侍中、中常侍都在旁边侍候。哀帝喝多了点酒,从容地看着董贤,笑着说:“我打算效法尧禅位于舜,怎么样?”王闳插话说:“天下乃高皇帝的天下,并非陛下所有!陛下承继宗庙,应当传子孙于无穷。王统帝业是至关重大的事情,天子不可戏言!”哀帝默然不悦,左右都感到震惊。于是哀帝命王闳出宫,回到郎署,不许再随侍禁中。
  久之,太皇太后为闳谢,复召闳还。闳遂上书谏曰:“臣闻王者立三公,法三光,居之者当得贤人。《易》曰:‘鼎折足,覆公’,喻三公非其人也。昔孝文皇帝幸邓通,不过中大夫,武帝幸韩嫣,赏赐而已,皆不在大位。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无功于汉朝,又无肺腑之连,复无名迹高行以矫世,升擢数年,列备鼎足,典卫禁兵,无功封爵,父子、兄弟横蒙拔擢,赏赐空竭帑藏,万民喧哗,偶言道路,诚不当天心也!昔褒神变化为人,实生褒姒,乱周国,恐陛下有过失之讥,贤有小人不知进退之祸,非所以垂法后世也!”上虽不从闳言,多其年少志强,亦不罪也。
  很久之后,太皇太后为王闳向哀帝表示道歉,哀帝才又召回王闳。王闳就上书规谏说:“我听说君王设立三公的官职,是效法日、月、星三光,居此位者必须是贤能的人。《易经》说:‘鼎折了脚,里面的食物就会倾倒出来。’用来比喻担任三公的人不是贤能者所造成的后果。从前孝文皇帝宠爱邓通,不过让他担任中大夫而已;武帝宠爱韩嫣,也不过加以赏赐而已,他们二人都不在高位。而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对汉朝没有什么功劳,跟皇家又没有丝毫亲属关系,又没有清白的名声、优秀的事迹、高尚的品行,可以作为世人的表率,却一连数年擢升,列位三公,成为鼎足之一,而且掌管禁卫军队。他无功加封侯爵,父了兄弟凭空受到提拔擢升,赏赐之多,使国库空虚。万民喧哗,在道路上议论纷纷,实在是不合天意!从前,褒国的神蛇变化为人,生下美女褒姒,从而使周朝大乱。我恐怕陛下会因过失受到讥讽,董贤会有小人不知进退的灾祸。陛下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可以传给后世效法的!”哀帝虽然听不进王闳的劝告,但欣赏他年少志壮,也就没有加罪。
二年(庚申、前1)
  二年(庚申,公元前1年)
  [1]春,正月,匈奴单于及乌孙大昆弥伊秩靡皆来朝,汉以为荣。是时西域凡五十国,自译长至将、相、侯、王皆佩汉印绶,凡三百七十六人;而康居、大月氏、安息、宾、乌弋之属,皆以绝远,不在数中,其来贡献,则相与报,不督录总领也。自黄龙以来,单于每入朝,其赏赐锦绣、缯絮辄加厚于前,以慰接之。单于宴见,群臣在前,单于怪董贤年少,以问译。上令译报曰:“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汉得贤臣。是时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单于上林苑蒲陶宫,告之以加敬于单于;单于知之,不悦。
  [1]春季,正月,匈奴单于以及乌孙大昆弥伊秩靡都到长安朝见,汉朝认为很荣耀。这时西域共有五十个王国,自译长到将、相、侯、王,都佩带汉朝颁赐的印信、绶带,共有三百七十六人。而康居、大月氏、安息、宾、乌弋等国,都因离汉朝太远,不包括在五十国之内。当他们来贡献,汉朝就给予相当的还报,不把他们归属在西域都护管辖范围。自黄龙年间以来,单于每次来崐长安朝见,天子赏赐的锦绣、丝绸、丝绵,都比前一次多,用安抚来接待他们。单于在天子闲暇时进见天子,群臣正在殿前,单于对董贤的年轻感到惊奇,就向翻译询问,哀帝命翻译回答说:“大司马虽年轻,却是因为有大贤能才居高位的。”单于于是起身,拜贺汉朝得此贤臣。这年,哀帝因太岁在申,压伏南方,就安排单于住在长安之南的上林苑蒲陶宫,告诉单于说,为了更加尊敬单于才这样安排。后来单于知道了内情,感到不悦。
  [2]夏,四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2]夏季,四月,壬辰晦(疑误),出现日食。
  [3]五月,甲子,正三公官分职。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封长平侯。
  [3]五月,甲子(初二),正式确定三公官名和各自的分工职掌。任命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封长平侯。
  [4]六月,戊午,帝崩于未央宫。
  [4]六月,戊午(二十六日),哀帝在未央宫驾崩。
  帝睹孝成之世禄去王室,及即位,屡诛大臣,欲强主威以则武、宣。然而宠信谗谄,憎疾忠直,汉业由是遂衰。
  哀帝目睹了孝成皇帝时代政权脱离王室情形,及至登极,他屡次诛杀大臣,想效法汉武帝和汉宣帝,加强君主之威。然而他宠任奸佞,听信谗言,憎恨忠直的之臣,汉朝的大业从此便衰落了。
  太皇太后闻帝崩,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太后召大司马贤,引见东箱,问以丧事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佐君。”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驰召莽,诏尚书,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莽。莽以太后指,使尚书劾贤,帝病不亲医药,禁止贤不得入宫殿司马中;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己未,莽使谒者以太后诏即阙下册贤曰:“贤年少,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即日,贤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死;有司奏请发贤棺,至狱诊视,因埋狱中。太皇太后诏“公卿举可大司马者。”莽故大司马,辞位避丁、傅,众庶称以为贤,又太皇太后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莽。独前将军何武、左将军公孙禄二人相与谋,以为“往时惠、昭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无嗣,方当选立近亲幼主,不宜令外戚大臣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庚申,太皇太后自用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
  太皇太后得到哀帝驾崩的消息,当天就驾临未央宫,收走了皇帝的玉玺、绶带。太后召大司马董贤,在东厢接见,询问他关于哀帝丧事的布置安排。董贤内心忧惧,不能回答,只有脱下官帽谢罪。太后说:“新都侯王莽,先前曾以大司马身份,办理过先帝的丧事,熟悉旧例,我命他来辅佐你。”董贤叩头说:“那就太好了!”太后派使者骑马速召王莽,并下诏给尚书:所有征调军队的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和期门武士等,都归王莽掌管。王莽遵照太后旨令,命尚书弹劾董贤,说他在哀帝病重时不亲自侍奉医药,因此禁止董贤进入宫殿禁卫军中。董贤不知如何才好,到皇宫大门,脱下官帽,赤着脚叩头谢罪。己未(二十七日),王莽派谒者拿着太后诏书,就在宫门口罢免了董贤,说:“董贤年轻,未经历过事理,当大司马不合民心。着即收回大司马印信、绶带,免去官职,遣回宅第。”当天,董贤与妻子都自杀了。其家人惶恐万分,趁夜将他悄悄埋葬。王莽疑心他诈死,于是主管官员奏请发掘董贤棺柩,把棺柩抬到监狱验视,就将他埋葬在狱中。太皇太后诏令“公卿举荐可担任大司马的人选。”王莽从前是大司马,为避开丁、傅两家才辞去职务,众人都认为他贤能,又是太皇太后的近亲,满朝文武百官自大司徒孔光以下,全都推举他担任大司马,只有前将军何武和左将军公孙禄持异议,两人相互磋商,认为:“往昔,惠帝、昭帝时,外戚吕、霍、上官氏把持朝政,几乎危及刘氏江山,而今孝成、孝哀两帝接连没有后嗣,正应当选立刘氏近支亲属为新帝,不应再让外戚大臣独专朝廷大权。应让外戚跟其他官员互相掺杂,治国之策以此为宜。”于是何武举荐公孙禄为大司马人选,而公孙禄也举荐何武。庚申(二十八日),太皇太后自定任用王莽为大司马,主管尚书事务。
  太皇太后与莽议立嗣。安阳侯王舜,莽之从弟,其人修饬,太皇太后所信崐爱也,莽白以舜为车骑将军。秋,七月,遣舜与大鸿胪左咸使持节迎中山王箕子以为嗣。
  太皇太后与王莽商议选立皇位继承人。安阳侯王舜,是王莽的堂弟,为人正直谨慎,受到太皇太后的信任宠爱,王莽就奏请太皇太后,任命王舜为车骑将军。秋季,七月,派王舜和大鸿胪左咸持符节迎接中山王刘箕子,立为皇位继承人。
  莽又白太皇太后,诏有司以皇太后与女弟昭仪专宠锢寝,残灭继嗣,贬为孝成皇后,徙居北宫;又以定陶共王太后与孔乡侯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恣不轨,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丁氏皆免官爵归故郡,傅晏将妻子徙合浦。独下诏褒扬傅喜曰:”高武侯喜,姿性端悫,论识忠直,虽与故定陶太后有属,终不顺指从邪,介然守节,以故斥逐就国。《传》不云乎:‘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其还喜长 安,位特进,奉朝请。’喜虽外见褒赏,孤立忧惧;后复遣就国,以寿终。莽又贬傅太后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曰丁姬。莽又奏董贤父子骄恣奢僭,请收没入财物县官,诸以贤为官者皆免;父恭、弟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别归故郡钜鹿。长安中小民欢哗,乡其第哭,几获盗之。县官斥卖董氏财,凡四十三万万。贤所厚吏沛朱诩自劾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贤尸葬之;莽闻之,以他罪击杀诩。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于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诸素所不说者,莽皆傅致其罪,为请奏草,令邯持与光,以太后指风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于是劾奏何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官,武就国。又奏董宏子高昌侯武父为佞邪,夺爵。又奏南郡太守毋将隆前为冀州牧,治中山冯太后狱,冤陷无辜,关内侯张由诬告骨肉,中太仆史立、泰山太守丁玄陷人入大辟,河内太守赵昌谮害郑崇,幸逢赦令,皆不宜处位在中士,免为庶人,徒合浦。中山之狱,本立、玄自典考之,但与隆连名奏事;莽少时慕与隆交,隆不甚附,故因事挤之。
  王莽又奏报太皇太后,让她下诏书给主管官署:因为皇太后赵飞燕与妹妹赵昭仪,专宠专房,禁锢其他美女进御,残害灭绝成帝嗣子,将赵飞燕贬为孝成皇后,迁到北宫居住;又因定陶共王太后傅氏与孔乡侯傅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断放肆,图谋不轨,现将孝哀皇后贬到桂宫,傅氏、丁氏两家族全部免官罢职,剥夺爵位,遣回原郡,傅晏带同妻儿全家迁居合浦。太皇太后唯独下诏褒奖赞扬傅喜说:“高武侯傅喜,性情端正谨严,言论和主张忠诚正直。虽然跟已故定陶太后有亲属关系,但始终不肯顺从旨意,附合邪恶,孤高耿直,严守节操,因此才被斥逐回封国。经传书不是说:‘岁寒,然后才知松柏不易凋谢。’现召傅喜回到长安,官位特进,可以定期朝见天子。”傅喜虽在外表上受到褒奖,但内心深感孤立和忧惧。以后又被遣回封国,终其天年。王莽又把傅太后的称号贬为定陶共王母,贬丁太后为丁姬。王莽又上奏:董贤父子骄横放纵,奢侈僭越,请求没收他家财物入官府。凡因董贤的关系做官的,一律罢免。董贤的父董恭、弟弟董宽信及其家属迁往合浦。特准董贤的母亲回归原郡钜鹿。长安城中的小民喧闹纷纷,向着董贤的府第哭泣,企图进行盗窃。官府变卖董氏财产,一共四十三亿之多。与董贤交厚的官吏沛人朱诩自我弹劾,辞去大司马府的职务,买了棺材寿衣等,收殓董贤的尸体安葬。王莽听说后,用其他的罪名杀了朱诩。王莽因为大司徒孔光是名儒,在三位皇帝手下担任过丞相,太皇太后对他也很敬重,天下人也信赖他,因此对孔光毕恭毕敬,引荐孔光的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王莽对自己平素不喜欢的人,都附会罗织罪名,写下弹劾奏章草稿,让甄邯拿给孔光,用太后的意思暗示孔光。孔光一向胆小谨慎,不敢不以自己的名义呈递。然后王莽再向太后陈述自己的意见,太后总是予以批准。于是,弹劾何武、公孙禄互相称颂保举,两个都被免去官职,何武被遣回封国。又弹劾高昌侯董武的父亲董宏行为奸佞邪恶,剥夺董武爵位。又奏称:南郡太守毋将隆,先前担任冀州牧时,审理中山冯太后一案,冤枉陷害无辜;关内侯张由诬告皇家骨肉;中太仆史立、泰山太守丁玄,陷害人至死刑;河内太守赵昌,诬害郑崇。他们幸而遇到大赦令,可免一死,但都不适宜留住中原地区,将他们免去官职,贬为平民,放逐到合浦。中山一案,本是史立、丁玄亲自刑讯处理的,只与毋将隆联名上奏而已。王莽年轻时仰慕毋将隆,想与其结交,但毋将隆却不太接近他,王莽因此找借口把他排挤掉了。
  红阳侯立,太后亲弟,虽不居位,莽以诸父内敬惮之,畏立从容言太后,崐令已不得肆意,复令光奏立罪恶:“前知定陵侯长犯大逆罪,为言误朝;后白以官婢杨寄私子为皇子,众言曰:‘吕氏少帝复出’,纷纷为天下所疑,难以示来世,成襁褓之功;请遣立就国。”太后不听。莽曰:“今汉家衰,比世无嗣,太后独代幼主统政,诚可畏惧。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从;今以私恩逆大臣议,如此,群下倾邪,乱从此起。宜可且遣就国,安后复征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国。莽之所以胁持上下,皆此类也。
  红阳侯王立,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虽已不在官位,但王莽因他是叔父的缘故,内心对他又尊敬又忌惮,害怕王立在太后面前可以从容谈论朝廷政事,使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就又让孔光弹劾王立的罪恶说;“从前,王立明知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却为他辩护说情,贻误朝廷。以后,又提议以官婢杨寄的私生子为皇子,大家都说:‘吕氏跟少帝的局面要再度出现。’天下人对他的动机纷纷表示怀疑,使他难以向后世交待,完成辅立幼主的功业。请求遣送王立回封国。”太后不同意。王莽说:“现在汉王朝已衰落,连续两个皇帝都没有子嗣,太后独自代替幼主主持国政,实在令人畏惧。即使勉力做到公正无私,先为天下着想,仍然恐怕人心不服。现在因为私人亲情而反对大臣的建议,这样一来,群下将倾轧作恶,祸乱将由此而起。最好先暂时让王立返回封国,等局势安定后,再把他召回。”太后不得已,只好遣王立回封国。王莽胁持上下的手段,都类似于此。
  于是附顺莽者拔擢,忤恨者诛灭,以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秀典文章,孙建为爪牙。丰子寻、秀子、涿郡崔发、南阳陈崇皆以材能幸于莽。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于众庶焉。
  于是,攀附、顺从王莽的人,得到提拔;忤逆王莽、被他忌恨的人,被诛杀灭绝。王莽任用王舜、王邑作为心腹骨干;甄丰、甄邯主管弹劾及司法刑狱;平晏主管机要;刘秀掌管起草诏书文告;孙建负责军事。甄丰的儿子甄寻、刘秀的儿子刘、涿郡人崔发、南阳人陈崇,都因为有才干而受到王莽的器重。王莽外表严厉,言谈方直,想要做什么,只略微做出一点暗示,底下的党羽就会按照他的意图公然上奏。王莽却叩头涕泣,坚持推让。用这种办法,他对上迷惑太后,对下向众人显示他的谦恭可信。
  [5]八月,莽复白太复太后,废孝成皇后、孝哀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是日,皆自杀。
  [5]八月,王莽再次上奏太皇太后,要求废黜孝成皇后、孝哀皇后,贬为平民,遣送到成帝和哀帝的陵园守墓。当天,两位皇后都自杀子。
  [6]大司空彭宣以王莽专权,乃上书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则覆乱美实。臣资性浅薄,年齿老耄,数伏疾病,昏乱遗忘,愿上大司空、长平侯印绶,乞骸骨归乡里,俟填沟壑。”莽白太后策免宣,使就国。莽恨宣求退,故不赐黄金、安车、驷马。宣居国数年,薨。
  [6]大司空彭宣因王莽专权,上书说:“三公象鼎的三只脚,一起承奉君王,如果有一只脚不能胜任,就会使鼎倾覆,破坏里面的美食。我资质浅薄,年纪又老,多次患病卧床,头脑昏乱,记忆力衰退。愿缴上大司空、长平侯的印信、绶带,请求批准我辞职退休,返回乡里,等待辞世。”王莽报告太后,太后下策书,免去彭宣的官职,让他返回封国。王莽对彭宣的请求退休深为忌恨,故意不按惯例赐给他黄金、安车、驷马。彭宣在封国居住数年后去世。
  班固赞曰:薛广德保县车之荣,平当逡巡有耻,彭宣见险而止,异乎苟患失之者矣!
  班固赞曰:薛广德能保持悬车的荣耀;平当拒绝封爵,明礼知耻;彭宣发现危险而中止做官。他们与苟且患失之辈,截然不同!
  [7]戊午,右将军王崇为大司空,光禄勋东海马宫为右将军,左曹、中郎将甄丰为光禄勋。
  [7]戊午(二十七日),任命右将军王崇为大司空,光禄勋、东海人马宫为右将军,左曹、中郎将甄丰为光禄勋。
  [8]九月,辛酉,中山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8]九月,辛酉(初一),中山王刘箕子即帝位,大赦天下。
  平帝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大司马莽秉政,百官总己以听于莽。莽权日盛,孔光忧惧,不知所出,上书乞骸骨;莽白太后,帝幼少,宜置师傅,徙光崐为帝太傅,位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行内署门户,省服御食物。以马宫为大司徒,甄丰为右将军。
  平帝时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听政,大司马王莽把持国政。百官各自负责本职,最后都听王莽裁决。王莽的权势日益上升,孔光忧虑恐惧,不知如何才好,上书请求退休。王莽奏报太后,认为皇帝年幼,应该为他配置师傅。于是调任孔光为皇帝的太傅,位居四辅,兼给事中,负责皇宫宿卫和皇帝的供养,兼管禁中官署门户、察看皇帝服饰、御用、食物等。任命马宫为大司徒,甄丰为右将军。
  [9]冬,十月,壬寅,葬孝哀皇帝于义陵。
  [9]冬季,十月,壬寅(十二日),将孝哀皇帝安葬在义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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