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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征纪实文学--山水狂飙

_4 伍近先(现代)
话说中央红军主力由荥经向天全北进,为隐蔽通过雅安西侧地区,要翻越同二郎山相连 的甘竹山。甘竹山海拔近30##米,上下50里,满山原始林莽,暗无天日,没有人烟, 无路可走。翻越甘竹山,最艰难的是军委纵队。时值雨季,雅安世称“雨城”。民间气象家 说,雅安的雨只不过是在二郎山、甘竹山那边下剩了的。红军先头部队是前一天翻过甘竹山 的,军委纵队翻山的那一天,正遇上大暴雨后的小暴雨,才走过的路已经洗涮得无影无踪。 打前站的在前边探路,猛然看到前面有折断的大树,以为是先头部队开辟的路。近前一看, 树是天打雷劈折断的。另择新路,丛林中却是雨雾茫茫,山坡到处淌水,低处山洪咆哮。眼 看找到可走的路,有植被的地方,一脚上去不知要滑到什么地方去;无植被的地方,一脚陷 进去又拔不出来。男女老少的军委纵队几乎走不出甘竹山来。最大的困难是生不着火,烧不 成水,做不成饭,找不到一块干一点的地方睡觉。大家只好接点雨水喝,把干粮伸进雨中打 湿了吞下去。
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张闻天、王稼祥、博古等中央负责人,还有李德,今天都随军 委纵队一起翻越甘竹山。他们谁也没法骑马,更用不着说坐坐担架了。这可把警卫员们急坏 了。他们不是怕累着“首长”,而是怕他们滑下山崖去,掉进山洪里。陈昌奉和胡昌保要一 左一右架着毛泽东爬山下坡,毛泽东说:“莫牵莫牵,你们滑倒了,把我也不知要拖到哪里 去了。”陈昌奉说:“这么吧,我在你身上拴副绑腿,前后拉着点。”毛泽东想想说: “唔,这个办法要得,值得推广,特别是在下山的时候。”他见两个警卫员在忙着解绑腿, 又道:“不是通知过带点绳子爬山吗?”陈昌奉说:“绳子勒腰。”其他警卫员见陈昌奉和 胡昌保在毛泽东身上拴绑腿,一个个果然都效仿起来,都纷纷解下自己的绑腿,把各自的警 卫对象都拴了起来。这一来,再行进时,拉开距离倒不觉得怎样,到了稍平坦的地方走到一 起,那情景,活似一串被押解的犯人。博古和李德的警卫员都没有在他们身上拴绑腿。李德 的警卫员小张说:“他呀,两百多斤,赤溜了我也拉不住他的。”博古仗着自己年轻,不让 警卫员“弄那东西”。李德首先发现前面的奇观,在后面哈哈大笑起来。博古问他笑什么, 李德一边指指前面的一串,一边用俄语说:“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出大问题了,中共领导人都 被抓起来了。”博古抬头看去,也“噗哧”乐了:“太像了,太像了,一伙流放犯!来来 来,我们也加入这流放者的行列吧。”博古和李德的警卫员这才上前给他们绑绳子。李德的 警卫员一边在李德身上拴着绳子一边说:“你呀,加上这根绳子,才真像个犯人哩。不信你 让博古同志说说。”博古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又甩了甩眼镜上的雨水,然后戴上看李 德,不由得更乐了。李德满脸大胡须,胡须上蓄满水珠,活是雨中的一片森林。李德问: “你又笑什么?”博古乐完说:“小张说,有这根绳子,再加上你这一脸胡子,就更像走向 西伯利亚的流放犯了。”李德又乐了起来,抖着胡须上的水珠说:“是的是的。这用得着你 们中国的一句话:大哥别笑二哥。”
李德的情绪是在渡金沙江以后开始发生变化的,过泸定桥后有了更大的好转。他不能不 佩服毛泽东超人的军事才能。在泸定桥头,他曾对博古说:“我现在才真正明白毛泽东为什 么放弃同2、6军团的会合。同4方面军会合以后,红军开赴反法西斯战场,又有了同苏联 相邻的大西北,前途自然要广阔得多。”因此,包括博古在内,人们都想不到在这甘竹山的 丛林中冒雨翻山,李德竟一句牢骚都没有。他还给博古说:“这有什么呀,红军嘛!我们苏 联红军铁流千里,冬季穿越西伯利亚;夏伯阳的部队在伏尔加流域打仗,那里的沼泽地比这 难走得多。”博古把李德的话翻译给红军战士们听,竟还起了不小的鼓动作用。
军委纵队当天终于没能走出甘竹山,他们在风雨中“靠着树站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上 午,队伍才满身泥浆、周身巾吊地翻过了甘竹山。纵队下得山来,在山脚的一个村子里歇 脚。村子里六七户人家,男女老少都以为是“神兵天降”,反倒向红军战士问这问哪,打听 山里的情况。他们世代住在山脚,却因山高林密,野兽成群,从来没人敢闯甘竹山。红军战 士背地里嘟囔说:“什么野兽成群呀,我只见到我们摔死的马… ”
却说军委纵队小憩以后,继续向天全北进。才走出几里,天气忽然晴朗起来。雨后山 色,青翠欲滴,蓝天白云,飞燕凌空。也许是一夜的疲劳,人们的脑子有些迟钝了;也许是 醉人的景色,麻痹了人们的警觉。人们竟没有想到这里离成都只有300里,向东又无高山 阻隔,蒋介石的飞机是很容易飞来的。就在部队行进在山间小路上的时候,数架敌机凌空, 向行进的红军轰炸扫射。一轮轰炸过去,毛泽东和军委警卫营的同志还没有来得及隐蔽好, 敌机又飞来了。情况十分紧急。警卫营长杨梅生和政委赖毅立即指挥警卫营的战士保护毛泽 东。只听空中传来“嗖嗖”的响声,眼看有炸弹即将落在毛泽东的附近。瞬间,警卫班长胡 昌保喊了一声“主席!”一个箭步扑向毛泽东,把毛泽东推到一边。其他十几个战士也都朝 毛泽东涌去。霎时,炸弹在附近爆炸,毛泽东安全无事,七八个警卫战士,有的负伤,有的 牺牲。胡昌保倒在血泊中。硝烟中,杨梅生和赖毅奔上前来,要把毛泽东拉走隐蔽起来。毛 泽东没有被拉动。他蹲下来双手抱起胡昌保,不停地喊着:“昌保,昌保!”同时招呼跟前 的人:“叫卫生员赶快上来,给胡昌保上药包扎!”
躺在毛泽东臂弯里的胡昌保,腹部鲜血直流,他自觉革命要“成功”了,但还能意识到 毛泽东没有负伤,很安全,他的脸上绽出了笑容:“主席……我不行了……你,你要多保 重……我,不能跟着你胜利到达目的地了……”毛泽东说:“昌保,你是负伤了,卫生员马 上到。”胡昌保又说:“我家是吉安,叫昌奉告诉我爹娘,我是为革命死的,死在四 川……”卫生员赶来了,要给胡昌保包扎,胡昌保说:“先,给他们……我再同主席和大伙 说句话……同志们,我不能跟主席……继续走了,你们……要好好保护主席……革命会…… 会成……成功的……”胡昌保的眼睛轻轻地合上了。毛泽东又喊了几声“昌保,昌保!”胡 昌保没再醒过来,他牺牲在毛泽东的胸前。毛泽东把胡昌保轻轻地放下,要陈昌奉把他用的 毯子拿过来,陈昌奉犹豫了一下,毛泽东哽着嗓门说:“听到没有哇同志……”陈昌奉只好 转身把毛泽东用的唯一的一床毯子拿了过来。毛泽东接过毯子,把它抖开盖在胡昌保的身 上,尔后沉痛说道:“胡昌保,好同志,安息吧……”
艰难岁月,流血牺牲几乎是天天发生的事情。唯有这一天,毛泽东感到格外的悲痛。贺 子珍负伤那回,他也没有这么难过过。他想起了张闻天在泸定的那句话:“都是宝贝了。”
他久久地站在那儿,望着抬向山坡的死者……
“泽东同志,你没事吧?”周恩来和朱德从前进方向返了回来,他们担心毛泽东的安全。
毛泽东随同周恩来和朱德上路。毛泽东边走边说:“刚才敌人的飞机主要是侦察的。我 们的目标已经暴露。速令1军团,以破釜沉舟的决心,迅速先敌夺取天全、芦山,可以4团 夺天全,1团夺芦山。为万无一失,令9军团也攻打天全。”
朱德说:“9军团已经翻过二郎山到了太子地。”
毛泽东说:“好,这一来,罗炳辉有可能先于1军团夺取天全。告诉他们,天全得手 后,可向东威胁一下雅安。”
周恩来说:“如有可能,还可出击一下邛崃方向。”
毛泽东说:“对,对,邛崃方向应有所警戒。”
且说9军团原是全军的后卫,何长工还带着一个营守在泸定桥头,阻击尾追之敌。因里 程计算有误,绕道化林坪的方面军主力又因甘竹山迟滞了行军速度,结果,罗炳辉率领的9 军团,还先期到达天全附近,成了前卫。天全,雅安地区的一个大县,商业繁荣,人口70 多万。守敌是杨森的第4混成旅和邓锡侯的一个旅。两个旅布防在县城、始阳和飞仙关一 线。罗炳辉6月7日夜在太子地收到军委速夺天全的急电,当时他正在病中,发高烧。他不 顾作战科长刘雄武请求把指挥任务交给他,坚持亲自部署战斗任务,“打仗是治病的良 药!”他在调查了解了天全一带的河流渡口的情况后,决定从西北侧迂回天全城。在紧急召 开的干部会上,有人提出,天全守敌是我们军团的几倍,是否有胜利的把握?罗炳辉说: “夜袭!我们夜袭,他能知道我是老九还是老十?再说,军委电报上说了,1军团也在向天 全进发,说不定我们一打响,1军团就到了。你们该知道林彪其人吧!小子老虎腰上三摄 毛,动作快得很,我还怕他抢了我的天全哩!”罗炳辉这么一鼓动,到会干部都通了,给部 队一动员,部队的劲头也上来了。
9军团连夜奔袭,3个小时后,先头团便到了天全县城西的一座山上,隐约看到了流经 天全县城的天全河。罗炳辉命令部队不咳嗽,不说话,隐蔽前进,绕到天全河上游,涉水过 河,尔后直插天全城。拂晓时刻,敌人还在睡梦中,先头团打进天全城,几个街口同时吹起 冲锋号,立时全城是枪声、手榴弹声,把敌人打得乱作一团。打得正热闹,不出所料,1军 团的杨成武团果然赶到了河南岸。于是,两面夹击,不到一个小时,残敌便弃城向雅安方向 逃窜。天亮时刻,两个军团的部队会师天全城。罗炳辉见到杨成武,大嗓说道:“杨长子 呀,你们来得很及时啊,替我谢谢你们的林军团长。”杨成武说:“罗军团长,这一仗呀, 不该9军团谢1军团,该1军团谢9军团。”罗炳辉笑笑说:“唔,你这个杨成武真还不 错,行军打仗有个头,说起话来有舌头。”杨成武一时不明白“有舌头”是什么意思,脸便 红了。罗炳辉说:“说你有舌头,就是能说真话,是个好政治委员!”
根据军委的意图,罗炳辉赓续命令部队向雅安方向追击,“追到飞仙关,把口子把住!”
第二天,6月8日,军委纵队进入天全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都很高兴,一再表 扬9军团又立了大功。何长工率守桥部队从泸定赶到天全时,军委派部队出城迎接。周恩来 还专门找了个地方厨师,做了鸡丝面慰劳9军团的领导同志。图个热闹,毛泽东、朱德、刘 伯承也参加吃鸡丝面。刘伯承一边吃着鸡丝面,一边就9军团完成的两项特别任务作了说 明。他说:“毛泽东同志下令先敌夺取天全,这是有很重要的意义的。有了天全,我们就有 了芦山、宝兴,一条路就基本上开通了。要是拿不下天全,敌人聚集于雅安、天全、芦山这 一线,这不只是堵了我们北进的路,而且,东进也很困难,南下也麻烦,只有再回渡泸定桥 了。这一来,同4方面军会合的日程就大大地推迟了。要9军团再守一下铁索桥的意思也就 在这里,就怕万一出现拿不下天全的情况,我们还得后退,还要用那座桥。所以我说,拿下 天全,就打开了我们向夹金山、达维前进的通路,这一着是很要紧的。”毛泽东埋头吃着鸡 丝面,嘟囔道:“听伯承同志这么一说,这面就越吃越香了。再来一碗!”
朱德和张闻天也在喊:“就是就是。再来一碗!再来一碗!”
且说9军团在天全休息了几天。这期间,9军团部队中发生了一件喜事——刘排长归 队。事情不大,却令人难以置信,一当置信,又令人大受鼓舞。这天,天气晴朗,部队在河 边洗涮打扫卫生,忽然,一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年轻人来到河边:“同志,我知道,你 们是9军团的,我是无线电14分队的,我要见军团无线电队的政委袁光同志。”洗衣服的 战士问:“你是怎么回事?”年轻人说:“我掉队啦,才赶上来。”掉队归队的不稀奇。战 士说:“无线电队在树林里擦洗机器,我给你叫去。”一会,战士领来袁光。年轻人一见袁 光,一头扑了上去,呜咽道:“袁政委,我可找到你们了… ”说着便晕过去了。袁光俯身 仔细看了看年轻人,还在脸上拍打了几下,禁不住一声大吼:“刘明生!是你啊?”接着朝 树林方向喊:“同志们,刘排长回来了!快,弄点喝的吃的来!”刘明生醒过来,接着又嗷 嗷地哭了起来。跟前围了好多人。袁光说:“他是我们无线电分队运输排排长,叫刘明生, 在贵州得重病,周身发抖,几天不醒,就寄养在老百姓家里了。”战士们问刘明生:“你是 从贵州赶上来的?”刘明生抹泪点着头。战士们全呆了,“乖乖!好几千里啦,还有大江大 河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无线电分队运输排的人听说刘排长回来了,全都赶来了, 拿来水和干粮。袁光说:“同志们,瞧他瘦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让他先吃点东西,有 点精神再给大家细说吧。”
就在河边的树林里,刘明生说了他千里寻亲人的经历。
刘明生是怎么被留在贵州的,他不知道。当他在老乡家醒过来的时候,一看给他喂药水 的,不是排里的同志,也不是军团卫生队的,是个老大娘,就问:“大娘,这是哪里?”老 大娘一看病得不轻的人醒了,很高兴,笑眯眯地说道:“哪里?家里呀!也行,就喊我大娘 吧,侄儿和儿子差不多。”刘明生当时的脑子还昏糊糊的,反应不了老大娘说的意思。病好 些以后,听了火塘边老两口的议论,他才明白,部队已经走远了,他被寄养了,给人当了儿 子了。刘明生好不难过。当红军干革命,竟在这里给人当起儿子来了!不行,病好利索了, 还得找队伍去。老两口只有个出嫁了的女儿,没有儿子,便待刘明生如亲生儿子一般,成天 鱼呀肉的喂。当地民团搜捕红军的伤病员,老两口把刘明生背到深山的山洞里藏了起来,老 大娘成天守着,老大爷就在山里打野味给“儿子”吃。刘明生竟不好意思说出他要走的话 来。10天半月后,刘明生成了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刘明生其实得的并不是什么大病,是 累垮的,饿垮的。养息过来的刘明生,很标致的小伙子。老两口便琢磨着给“儿子”娶亲。 老头说:“娶了亲好。娶了亲,民团就是知道他是红军留下的,找人说说情,也就好办些 了。”这一天,家里来了一帮子亲戚,当中有个姑娘总是媚眼盯着刘明生,刘明生开初没在 意,年轻女子,见到受看的年轻男子,总是要多看几眼的,“我不也在看人家吗!”待到吃 罢一桌酒席,老头把他和那女子喊到堂屋里,笑嘻嘻地说:“你们的意思我已经看出来了。 还是按老规矩走吧,要是都心愿,就一起给祖宗行个礼,算是订亲了。”刘明生脸都白了, 私下想,要是成了亲,更难走脱了。便说:“大叔,成亲是大事,我们才见面,还是让我再 想想。”当晚,刘明生才把话说个明白:“大叔,大娘,谢谢二老对我的照看,给我治好了 病,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我是红军,我不能在这里停下来,我还得找队伍去。将来革命 成功了,我再来这里看望你们老人家。”老大爷说:“要走?红军走远啦,不知道到哪里去 啦,你找不到了。”老大娘说:“你们的人把你送到家来,说得好妹的,治好病,留下,认 作儿子的… ”刘明生说:“他们没有想到老人家把我照看得这么好,我的病好得这么快。 我现在身强力壮,能找到我们的队伍的。”老大爷竟是个开通人,说:“好吧,找队伍去 吧。只是,要是实在找不到,还是再回到这里来,我要那女子再等你几年。”刘明生高兴又 激动,说道:“大叔,大娘,你们就是我的亲爹娘!反正,我江西老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革命成功以后,我就回到这里来孝敬老人家。只是,大叔大娘,不能要那好姑娘等。红军要 走的路还很长很长。革命会成功的,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兴许不是三 年五载的事。正是革命成功是件难事,我还得跟上去,一块干… ”老大爷热泪盈眶:“老 太婆,听到没有,红军得天下是没有问题的!可惜我们都老了,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走 吧,明天一早就动身。听风声,红军好像是奔云南那边去了… ”
第二天上路时,老大爷递给刘明生4块银元做盘缠,刘明生高低不接。老大爷说:“这 是你们给的呀,是送你来的人给的抚养费,买药剩下的。”刘明主说:“大叔!我在这里吃 住这么久,那几块钱哪里够啊。”老大爷说:“一家人咋又说出两家话来!带上,不带上不 能走!”刘明生只好接过银元,还接了老大娘烤的几块荞面饼,行了个跪别大礼,便抹泪走 了。
“我是在南渡乌江前病倒的。我不知道我们军团没有渡乌江,我是到了云南东川以后, 见到留下的伤员,才知道我们军团一直在北线打仗。我第一步是过乌江,往南找队伍。一开 始便走了些冤枉路。我想,敌人不是追我们么,我就看敌人的调动,他们往哪个方向走,我 也就往哪个方向走。我快跟到湖南地界了,只见敌人掉头往回走,我想起了老大爷听到的风 声:红军可能奔云南去了。我意识到敌人是中了我们声东击西的计了,我也就掉过头来往西 走。刚才说了,走到云南东川,才知道我们队伍的一些确切消息。我见到的那个伤员就是我 们军团的,他多么想跟我一起走,可他的一条腿没有了。他告诉我,队伍过金沙江去四川 了。我赶到金沙江边,正是敌人大举过江的时候,我便混在敌人的民工中过了江。4块银元 走了两个省。过金沙江后,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了,我就帮盐贩子当挑工。敌人走大路,盐 贩子走山路,不把挑工、背工当人。我弄了一背篓盐跑了。还不错,有盐就能换到饭吃。我 想窜到敌人前头去,一路上大小镇子、关卡,挤满了敌人,几次都叫白狗子把我‘轰’了回 去。这样不成呀,老在敌人屁股后头,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队伍呀?我只好迂回了。这 一迂回,便迂回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去了。那地方,不是荒山秃岭,就是大森林。后来见到人 了,是我们在扎西见过的那种彝民。我知道彝民有奴隶主,抓到汉人要做奴隶。我只好又往 有汉人的地方走。这时,我已经完全是个流浪汉了,只好厚着脸皮讨,讨点吃点,有了些力 气,就继续往前走,一路走一路打听:这地方来过红军没有?几时到过这里的?他们往哪里 走了?离我们的队伍越近,消息越好打听,我也就越来越有信心。这一天,我来到一条大河 边,问老乡,河叫大渡河。在这之前,我拣到过敌人飞机撒的传单,说是‘直达大渡河,消 灭石达开’,这‘石达开’自然是红军了。我在大渡河边来回走了好几趟,找不到自己的队 伍,老百姓都说这地方没有打过仗;再一打听,说红军已经过河走了。我相信队伍是过河 了,红军怎么会是石达开呢。我也就过河了。我是找了根木头漂过河的。过了大渡河,我慌 神了,怎么也打听不到队伍的踪迹。往东走,到处是敌人,不像是红军通过了的地方;往西 走,翻过几座大山还是大渡河。我着难了,没有目标了。我怀疑队伍是不是真的过了大渡 河,是不是又是声东击西,往西边去了?我想再渡过大渡河,往西找。这一天,我来到大渡 河北岸的山头上,忽然听到身后远处传来闷闷的枪声。听得出来,是我们自己的枪声。我高 兴的,一个人在山林里蹦呀跳呀。枪声就是命令,往有枪声的方向走。一个人隐蔽前进很方 便。我便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没命地往前走。嘿,今天一早翻到了对面的那架山上,我拨 开树丛一看,看到城边树林里有红旗,河边有唱歌洗衣服的,我,我便下山来了… ”刘明 生说完又呜咽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树林里汇集了几百人听刘明生“千里归队”的故事。刘明生的话音一 落,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袁光振臂领呼口号:“热烈欢迎刘排长胜利归队!”“向刘明 生同志学习!”袁光要接着呼第三句,只听人群一角响起铜锣般的一声:“中国工农红军是 不可战胜的!”战士们一边跟呼口号,一边朝领呼口号的人看去,顿时,口号声又变成热烈 的掌声。领呼口号的是军团长罗炳辉!罗炳辉拄着棍子,他的病还没有全好。他走近刘明 生,紧紧地拉着刘明生的手:“刘明生同志,谢谢你!你的事,我要向中央军委报告,向毛 泽东同志报告!同志们,有了刘明生同志这种革命精神,我们还有什么困难不可以战胜的? 让我们用刘明生同志的这种无畏的革命精神去战胜新的困难,迎接新的胜利!”
“战胜新的困难!迎接新的胜利!”树林里一片口号声。
山水狂飙 第三十回 夹金山消融千年雪 达维镇喜舞会师旗
话说9军团夺取天全后,在天全休整几天,又成了全军的后卫。1军团奉命继续夺取芦 山、宝兴,做翻越夹金山的先锋。按原定计划夺取芦山城是红1团的任务。杨得志在得到天 全已得手的消息后,立即率部向芦山进发,“同志们啦,好比吃饭,天全是夹菜,芦山是一 口饭,不能光呷菜不扒饭啦。
呷了菜,扒了饭,前头还有个宝(宝兴)嘞!”
芦山守敌是临时划归杨森指挥的王泽浚旅。王泽浚以18团的两个营守备城西南河岸, 团部和一个营守城里;另16、17两个团在城东北芦山岗构筑二线阵地。杨得志一看敌人 这个部署,心里便乐了,“他娘的,老子还没有打,他就想好退路了。”黎林说:“他这是 个聪明的摆法,天全丢了,宝兴那边是夹金山,他不往东跑往哪跑?”杨得志说:“既然这 样,我们就别硬来了。化装进城,里应外合。拿下芦山城,叫他们跑都跑不行!”正巧,天 全一部分有钱人,正在往芦山城跑。好机会。杨得志便令3营派出几十个人,扮着“难 民”,夹在逃难的人群中,潜入芦山城。果然奏效。便衣队进城以后,当天夜里便占领了城 内的周春岗高地。城里枪响,城外发起猛攻,王泽浚仓皇弃城逃往芦山岗,他的18团大部 被歼。第二天,杨得志想等4团赶到,一起攻打芦山岗,因芦山岗有敌两个团。待杨成武的 4团赶到,派往芦山岗的侦察小组回来报告说,王泽浚得知在邛崃、大邑方向发现红军,他 怕被包围,一早就把两个团撤往绵竹方向了。
占领芦山以后,根据军委的意图,林彪命2师师长陈光率4团为前卫,带电台先走,限 12日赶到懋功;政委刘亚楼率5团在4团后跟进;5团之后是军团部、1师和3军团的1 3团。芦山前面还有个宝兴县。林彪估计宝兴的敌情不会严重。
他令军团侦察科长刘忠率便衣侦察队和1师侦察连先行出发,相机占领宝兴,并调查过 雪山的道路情况。
果然,刘忠率侦察队到达宝兴,宝兴城不见守敌,连县长、民团都跑光了。后来得知, 敌人是考虑到红军不可能从宝兴翻雪山,又怕守宝兴守个无路可逃,便干脆放弃了宝兴。刘 忠在宝兴城里骂娘说:“他娘的,老子还以为能在宝兴城里发点洋财,搞点什么过雪山的东 西呢,闹半天,兔崽子根本就没有给老子准备点啥!”
杨成武的4团没有在宝兴停脚,一直奔到了大硗碛。大硗碛是夹金山南麓的一个大村 子,有200多户人家,都是汉族。4团在这里做了一些翻雪山的准备。当地群众听说红军 要翻夹金山,有的傻着大眼说:“红军行,红军行啊。听说红军都是大神大仙,大妖大怪 哩!”上了年岁的人给红军战士们说:“你们真要是大神大仙,那当然行的,这夹金山就叫 神仙山。可要我看,你们好像也都是些凡人嘛,那就不要冒这个险,还是另走一条路为 好。”陈光找村子里年岁最大的一个老头问话:“老人家,这夹金山真是从古以来没有人走 过么?”老头的耳朵聋得厉害,警卫员在他耳边大声喊,他只摇着头,笑一笑,不答话。一 个年轻妇女走来,说:“他是个死聋子,又隔口音,他听不清的。”陈光说:“那就不打搅 老人家了。”陈光起身要走,老头又说话了:“他们说啥子?”年轻女人贴着老头的耳朵大 声吼道:“问你,这后头的山,是不是自古以来就没人走过?”老头摇了摇头,半天才说: “那倒不是。只是,上去的多,回来的少。”陈光不禁悚然,跟年轻女人说:“问问老人 家,他上去过没有?”年轻女人说:“听我爷爷说过,他年轻的时候上去过。烧香。”陈光 紧着问:“烧香?山上还有庙?”年轻女人又贴着老头的耳朵吼:“山上!是不是有座 庙?”老头摇着头,笑道:“那是啥子时候的事了!寒婆菩萨不灵,没人去敬了。他们是要 上山?”陈光连忙点着头。年轻女人在爷爷的耳边吼道:“他们是红军!要从这里过山 去!”老头的眼神怔了怔,又“唔”了一声说:“不能早,不能晚。”
老百姓把夹金山说得这么险恶,连个向导也没好意思找。
夹金山位于宝兴县城西北,懋功正南,理县之西,是一座海拔4900米的大雪山。红 4团的口号喊得很响亮:“强帮弱,大帮小,走不动的扶着走,扶不动的抬着走,全团人人 翻过夹金山!”陈光指挥团队拂晓出发,9点钟以前走完低海拔路段,他相信老头的说法: 不能早,不能晚。争取下午3点以前翻过夹金山顶。4团以6连为前卫,在前面探路前进。 杨成武给6连连长交待说:“别他妈的不当回事!丢了一个你赔条腿,丢了两个你赔个脑 袋!”南方人不知道高海拔雪山的厉害,4团又多是为全军开路在先的,团队中真还有些人 不把翻雪山当回事的,说是“那么些高山大河都过来了,还能叫座雪山挡住?咱们虽说不是 神仙,爬山虎,小蛟龙,可是名扬全军的!”
先头团行进在雪线以下的森林区,一株株挺拔的大松树裹着雪团耸立着,成群的雪鸡在 森林边沿“咯咯”地觅食……气候幽凉,路也不难走,战士们走得欢欢乐乐的。越过雪线以 后,干部战士便都茫然了。眼看要走到顶了,来到顶上,前面是更高的雪岭银峰。越往上 走,可走的地方越来越窄,坡越来越陡,雪越来越深,气候越来越冷,空气越来越稀薄,呼 吸越来越困难,两条腿越来越沉。停下脚来举目望去,一片琼玉世界!雪岭茫茫,蓝天竖 剑。前卫连长嘟囔道:“娘的,真还是那么回事哩!”接着又吼道:“走!不要停!不 要……”说话都很吃力了。雪山高处,气候变化急骤,时而晴空幽碧,骄阳把雪原照得一片 银白,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时而一片云雾涌来,又飞起了“六月雪”,风卷雪流,雪片打在 脸上,像是一把把刀子在划来划去。有个战士没有准备爬山棍,走得快爬下了,班长把棍子 递上去说:“拉着吧,我的小蛟龙……”偶然间是一个大创造:没有棍子的,两个人牵一根 棍子;两个都有棍子的,便像担架似的两手抓着棍子,后面走不动的前面拉,前面走不动的 后面推。强帮弱、大帮小的问题也解决了。为了防止掉进雪坑,还有三五个一伍,用绳子拴 起来一起往上爬的。
陈光和杨成武爬到临近山顶的一个隘口,看到不远处有个背风的石框。到处都被厚雪覆 盖得严严实实,唯有这石框是裸露的。两个走上前去一看,石框上方用藏汉两种文字写着: 寒婆庙。庙里有一尊装束似藏似汉的寒婆像。陈光想:看来这就是老头说的烧香的地方了, 既然有人到这里来凿这个庙,有善男信女来供奉寒婆,红军翻过夹金山该是不成问题的。他 很高兴,跟杨成武说:“成武同志,难道我们这些马克思主义的善男信女还不如信仰寒婆的 善男信女么?没有问题了!”他看看身后雪岭间蜿蜒而来的队伍,又道:“成武同志,你不 还是个读书人吗,写首诗吧?”杨成武大个子,需氧量大,他走得比师长吃力得多。此刻他 一只手撑在崖框上,气喘嘘嘘地:“我,此刻需要的,不是诗,而是空气中的氧。但,但 是,师长有令,不敢不从。刚才,刚才正想了两句,你再凑两句吧。”陈光说:“说吧。” 杨成武吃力地挥手道:“天空鸟飞绝,群山兽迹灭。你接吧。”陈光说:“你这诗,好 接。”他略一踌躇,说:“红军英雄汉,不,红军豪情壮,消融千年雪!怎么样?”杨成武 脸上顿时来了神采,说:“师长同志,你这不是在接我的诗,是在给我鼓劲嘞,走!”
陈光说:“不忙不忙,得给中央发个报了。”
两个人便凑在一起草拟给中央军委的电文。
且说毛泽东在宝兴接到陈光和杨成武从夹金山顶发来的电报,知道部队翻越夹金山问题 不大,心里很高兴。军委纵队当即出发向大硗碛前进。一到大硗碛,又接到陈光和杨成武的 电报,说他们已经在达维同4方面军的韩东山师74团会师了,并告韩东山的25师已经占 领了懋功。毛泽东和周恩来等,一个个顿时高兴的小伙子似地跳了起来。毛泽东说:“原来 我们离得这么近呀!这夹金山不该叫夹金山,该叫挑金山!”会师消息传开,大硗碛一片欢 腾,倒像是会师的事不是发生夹金山北麓,而是发生在这南麓似的。部队翻越夹金山的劲头 更大,信心更足。毛泽东授意刘伯承:“发报给罗炳辉,告诉他们1军团先头部队已经同4 方面军会师,9军团停止东进,立即北上,随5军团跟进,翻越夹金山!”
根据先头部队翻越夹金山的经验,后续部队在宝兴、大硗碛一线做了一番准备。买了一 些辣椒、生姜、胡椒粉;能往身上披挂的衣物,只要买得到的都买上一些;从中央负责人到 战士,每人一根爬山棍,谁手里没有棍子谁就不是个好同志;救护队还准备了一些绳子、长 杆。各部队还提出了一些具体措施:伤病员提前一小时出发;身体强壮的组成担架队。总部 宣传队还在部队中教唱了《两大主力会合歌》,把翻雪山的注意事项编成顺口溜唱给战士们 听:
夹金山,高又高,
注意事项要记牢:
裹脚要用布和棕,
不紧不松好好包。
到了山顶莫停留,
坚持下去胜利了。
病号走不起,
帮他背东西。
大家互助想办法,
一定帮他过夹金!
……
虽说做了充分的准备,大部队行动,各种各样料想不到的问题还是发生了。最大的问题 是部队经过8个月的长途跋涉、征战,身体营养条件差,体弱有病的人多;许多战士又不知 道爱惜体力,估计不到缺氧、雪盲带来的危害。在雪线以上向山顶前进的途中,各部队都有 倒下没有再起来的,有的眼睛一发黑,掉到雪崖下去了……
先头红4团全团顺利翻过夹金山是一个侥幸。那天,山上新雪不厚。4团过去以后,山 上下了一夜的大雪,新雪积得很厚,盖死了先头部队的足迹,把一些雪坑也“伪装”了起 来,有些人就是这样掉了下去,再也没有爬上来……
军委纵队的行进是最困难的。毛泽东把自己的马让给伤病员和体弱的女同志骑,他手执 一根木棍,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边走边给警卫员说开心话:“这夹金山恐怕真是夹着金子 嘞!金子重,就在下面拽我们的脚,这双脚就觉得重了。我们红军的脚都成了金腿了。”警 卫员上气不接下气地“咯咯”着。毛泽东又道:“不准笑,笑也费力气嘞……我们,多有一 个同志爬过这座雪山,就为革命多保存了一份力量呀。”警卫员戴天福挪不动了,一屁股坐 在雪地里。毛泽东连忙上前:“不行不行。你坐在这里是很危险的。来,我背你走!”吴吉 清赶紧把戴天福背了起来,毛泽东就在旁边双手扶着他们走。
朱德和刘伯承爬过雪山。“老经验”就在危险地段上,把一个一个的战士拉了上去。 “加油,同志们,快到山顶了!”
彭德怀率3军团随军委纵队前进。部队来到山脚暂憩,吃点干粮好翻山。彭德怀检查 时,发现军团教导队队长孙毅没有东西吃,问道:“你的干粮呢?”孙毅不好意思说他分干 粮时少分了一份,缺了他这个队长的,只好笑笑说:“我吃过了,饱饱的哩。”彭德怀说: “张嘴我看看!”孙毅哪敢张嘴,笑都是抿着嘴巴笑。彭德怀明白过来,把自己的干粮倒了 一半给孙毅,孙毅不肯要,彭德怀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见面分一半嘛!”军团部快 到山顶,通信班长邱荣辉两眼一黑,倒了下去,彭德怀喘息着大声喊:“快,骑上骡子 走!”邱荣辉拼命站了起来:“我,能走……”没走几步,又倒了。彭德怀把他扶起来,再 次要他骑上骡子,邱荣辉还是不肯,彭德怀要饲养员把骡子牵过来:“抓住尾巴,总行 吧?”邱荣辉就是抓着军团长的骡子尾巴翻过夹金山的。
聂荣臻和左权是带病翻夹金山的。为了不拖累部队,他们天没亮就提前出发了。开始聂 荣臻还坐了一段担架,上山的时候,他坚决不坐了:“我可以慢慢走,你们去帮帮左参谋长 吧,他的病很重。”左权正一步一步地沿路走来,他的马和担架都让给伤病员了。担架员要 左权坐担架,左权说:“不了不了,我现在能走,注意帮帮军委纵队的同志吧。”来到半山 腰,左权给周围的同志说:“这夹金山很可能是四川的一块宝地,胜利后我一定带部队来挖 它。挖不到金子也把它挖矮一点,免得有这么多的雪!”
军委干部团工兵连副连长黄朝天,会理攻城战斗中负的伤,一直没有好,进入夏天,伤 口化脓,翻夹金山前准备把他寄养了。干部团政委宋任穷动员他说:“留下吧。我们同4方 面军会合后,要在川西北建立根据地,这一片兴许都是我们的。”黄朝天高低不同意,说: “最好的根据地是自己的队伍,还是让我跟队伍走吧!”宋任穷说:“要随队伍走也行,但 有一条你得做到,骑我的马!”黄朝天便骑着宋任穷的马翻山。半山腰上,一阵狂风刮来, 精疲力尽的马倒在雪地里,把黄朝天甩进一个雪坑,昏了过去。战士们把他抢救上来,让他 躺在担架上,往他嘴里灌烧酒,然后抬着他前进。在最难走的时候,宋任穷和警卫员把担架 抢了过来,抬着黄朝天一步一步地朝山顶挪去……
午后3点左右,毛泽东和周恩来、朱德等前后爬上了夹金山顶。毛泽东询问部队的行进 情况,朱德说:“工作上还是有漏洞,有几十个同志恐怕是翻不过山来了。主要是有的单位 对干部战士的身体情况摸得不准,有病的以为没有病;有些同志不会分配体力,对雪盲病估 计不足。”毛泽东沉默一会,叹息了一声,又问:“几个老同志和娘子军上来了没有?”朱 德说:“他们的情况还好,离这里只半里路了。”“博古和李洋人呢?”毛泽东又问。刘伯 承说:“看来,这次翻夹金山,就他两个占便宜。博古有副眼镜,李德仗着身板硬。”周恩 来说:“总的看来,我觉得比预想的还是要好一些的。最大的胜利,是我们实现了同4方面 军的会师。”毛泽东的心情这才松了松,说:“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他们一会。”
毛泽东站在雪岭银峰间,也是天公作美,这阵儿的夹金山顶,风平雪住,偏西的阳光洒 在雪原上,闪射着五彩的光芒。他禁不住想起了年初在猴场的那场雪。那一场瑞雪,竟预兆 着今天翻夹金山……啊,千里岷山千里雪……诗情一来,原有的诗句便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连成了一首:
红军不怕远征难,
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
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
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
战士过后尽开颜。(注)
毛泽东正在咀嚼着诗句,3位形影不离的“征途老马”董必武、徐特立、谢觉哉上了山 顶。徐特立拄着棍子,喘息未定,便道:“看来,又,又有新的诗句了?”毛泽东回头看3 匹“老马”,一个个满身雪花,长长的胡须上挂着冰溜子,脸色有些苍白,说:“好啊,上 来了就好啊。诗嘛,有那么几句,下山再说。山上不能久留,我已经犯纪律了。”
先行下山的周恩来、朱德并没有走多远,他们在雪线处等着毛泽东。下午6时,毛泽 东、周恩来、朱德、彭德怀、林彪、叶剑英等下到了山脚,一行人走出沟口,骤然间山谷里 响起了地动山摇的口号声:“热烈欢迎中央红军!”“中国工农红军万岁!”……举目望 去,红旗招展处,队伍整整齐齐,4方面军30军政委李先念和25师师长韩东山率部在沟 口迎接党中央和中央军委负责人。
“你是李先念同志?我是毛泽东哇。”
李先念握着毛泽东的手,激动得竟不知怎么称呼毛泽东。
整个山谷都是口号声和歌声。
时间1935年6月14日。
  注《长征》一诗,毛泽东自注作于1935年10月。研究家认为,诗中的“三军 过后尽开颜”的“三军”,若指一、二、四方面军,该诗当成于1936年。
此处可视作诗的一个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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