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举行的庆祝会,有一场的主客是一位名叫“守密者”的妇人。她的特殊技能和对部落的贡献,是倾听族人的心事。任何人不论想谈什么、表白什么、发泄什么,只要他把闷在心里的话讲出来,“守密者”都愿意在旁聆听。她把这些谈话当成隐私,通常不提供意见,也不作评论。她握住这个人的手,或让他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默默倾听他的心事。她懂得如何鼓励族人,依凭自己的良知良能,为自己的问题寻找解决的方法。
我想起美国老家的人:多少年轻人找不到生活方向和目标;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自愿成为社会的寄生虫;多少染上毒瘾的人,只想沉迷在虚无飘渺的幻境。我恨不得把他们带来这儿,让他们看看:有时你只要付出一点心力,就能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能够享受到自我肯定所带来的骄傲。
庆祝的真谛
这位妇人了解她对社会的功用,族中每一个人也肯定她的贡献。庆祝会举行时,她高坐中央,我们则环坐四周。早些时她曾向上苍祈求,赐给我们一顿丰盛的晚餐。果然,那天晚上我们找到野生的草莓和葡萄。
几天前,我们看见远处正下着一场大雨,今天我们经过这个地方时,发现一坑坑积水中游动着数不清的蝌蚪。我们捕捉一些,摊在治热的石头上,很快就晒干成一种我做梦都不曾想到的食物。今天的宴会,菜单上还有一道不怎么吸引人的菜,那是用一种活跃在泥坑中的生物做的。
晚会上有音乐。我教这些澳洲原住民跳一种叫“棉花眼老乔”的德州土风舞,把节奏略微调整,以配合他们的鼓音,很快的大伙就笑成一团,跳得十分开心。我解释说,根据白种人的习俗,跳舞是成双成对的,接着我就邀请族长“皇家黑天鹅”当我的舞伴。他很快就学会华尔兹舞步,但总是拿捏不准节拍。我开始哼着调子,鼓动大伙儿加入。没多久,一整群原住民就在澳洲大陆的夜空下,一面哼着华尔兹曲调,一面跳起舞来。我也教她们怎样跳方块舞。乌达负责发号司令,表现的颇为称职。那天晚上大家都说,在我的社会中我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医生,如今来到他们这儿,不如改行当个音乐家!
在整个旅程中,那晚我和他们最亲近;他们几乎给我取了个原住民名字。他们发现我的才艺不止一端;他们也发现,我即能够热爱他们、欣赏他们的生活方式,又能够继续忠于我的社会,因此他们给我取个外号,叫“二心”。
在宴会上,大伙轮流向“守密者”致敬,告诉她说,有她在社区为大家服务,实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她显得十分开心,谦卑的接受族人的赞美,态度即从容又尊贵,模样像个皇族。
那是个快乐的夜晚。临睡前,我对上苍说了声“谢谢你”,感激他赐给我们如此美好的一天。
当初若有选择的余地,我是不会来这儿跟澳洲土人厮混的,更不会在宴会上吃“蝌蚪”这种东西。然而,如今躺在荒野中,我心里却想:我们西方人的节庆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无聊了,而这些原住民的庆典,是不是比较有意义?
第二十七章 随波而去
我们眼前的那块土地,被雨水冲蛀成钉齿状。我们不敢直着走,以免掉进十尺深的山谷里。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一滚滚乌云夹带着闪电,涌现在我们头顶上,我们目睹了天空中的风云变化。闪雷击中距我们仅仅数尺之遥的地面,轰然一声,震耳欲聋。转眼间,整个天空闪雷飞进,大伙儿纷纷走避。虽然我们四处奔逃,但似乎没有人找到真正可以避雨的地方。这个地区看来不那么荒芜,到处可见灌木堆,还有几株枝叶稀疏、奄奄一息的树木,以及一种柔脆的、铺满地面的植物。
一阵阵骤雨斜斜打在地面上。我听得见远处的雷声雨声,仿佛一列疾驰的火车,轰隆轰隆向我们逼近。一时间,天摇地动,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洒落下来。闪电并亮,雷声把我震醒过来。我摸摸系在腰间的皮带,我随身携带着一支水囊和一个用大蜥蜴皮做的袋子,里面储存着“女医”送给我的药草、药油和药粉。她曾向我仔细说明每一种药的来源和用途;我发现,要将她那一套医术学会,至少得花六年的时间,相当于在美国的医学院念一个医学博士学位,或成为一个推拿医师或按骨师什么的。我摸摸皮带上打的结,确定它不会松脱。雷电交加中,我清楚听到另一个声音,非常雄浑、新奇,咄咄逼人,是我不熟悉的一种声音。乌达向我大叫:“抓住一颗树!紧紧抱住一颗树!”附近并没有树。我抬头一望,看见有一样东西滚滚翻越过沙漠,又高又黑,三十尺宽,速度非常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就已经扑到我身上。
水——汹涌、混浊、浪花飞溅的洪水,淹没了我的头。我整个身子翻腾在洪涛中。我拼命呼吸。我挣扎着伸出双手,想抓住一点什么,任何东西都可以。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泥浆,浓浊的泥浆,塞满我耳朵。我的身体不断打转,仿佛在翻跟斗。忽然,我整个人停顿下来,身体仿佛碰撞到一种非常坚实的东西。我被卡在一个灌木堆里。我必须呼吸。明知自己还在水里,我也要设法呼吸。我吓坏了,内心慌乱成一团。看来我必须向这股我不能理解的力量屈服。我认命了,不顾一切张开嘴巴呼吸,却吸到了新鲜空气。我睁不开眼睛;我脸上粘着太多泥巴。洪水向我冲刷过来,逼得我不断弯身,我感到树枝刺戳着我的身体。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浪卷过去后,后面的水渐渐减少。我感到豆大的雨点滴落到我的皮肤上。我仰起脸来,让雨水冲散我眼眶里的泥巴。我试着直立起来,却觉得我的身体往下滑。我终于睁开眼睛,望望四周,看见自己的两支脚悬吊在半空中,离地面约有五尺。我整个人困在山坡上,底下就是山谷。这时我开始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我爬不上山崖,只好让身体往下滑落。我的膝盖撞击到地面,然后我跌跌撞撞行到谷底。很快我就发现,声音是从相反的方向传来的,于是我转过身去。
没多久,我们又围聚到一起。没有人受到重伤。我们随身携带的兽皮毯子丢失了;我的腰带和那只珍贵的皮囊也不见踪影。我们站在雨中,让凝结在身上的泥巴给雨水冲回大地。大伙儿一个接一个的脱下衣服,赤条条站在地上,让雨水冲刷掉衣服褶痕中蓄积的沙砾。我也脱掉身上的衣服。在水里翻滚的时候,我的束发带松脱了,头发乱成一团,发丝纽结在一起,我用手指扒一扒。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其他人都跑过来帮忙。我们摊在地上的几件衣服蓄满了雨水。大伙打个手势,要我坐下来,然后把衣服上的雨水浇到我头发上,伸出手指,帮我梳理起发丝来。
逐渐淡然的物欲
雨停后,我们把衣服穿回身上。衣服终于干了,我们就用手把衣上的沙砾拂掉。炽热的空气很快就把水分吸收。干后的皮肤,紧绷绷的,就像画架上框着的帆布。这时他们才告诉我,大热天,他们这个部落的人通常是不穿衣服的,但他们担心我不习惯,身为主人,为了表示敬客,只好遵照我的习俗,穿上衣服。
整个事件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场暴雨只给这群原住民带来短暂的纷扰。随身携带的东西,全都遗失在洪水中,然而,转眼间他们又高高兴兴地笑闹起来。我承认,经过洪水的冲洗,我整个人看起来比往常清爽许多。这场风暴让我体会到生命的壮丽,也唤醒我对生命的热爱。
死里逃生的经验,也使我憬悟:身外之物根本不值得挂怀。这个时候的我们,除了身上那件破衣裳,简直一无所有了。族人送我的一些小礼物,我原打算带回美国留传给我的孙女,如今全都随波而去。面对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悲叹吗?认命吗?用我身上仅有的一点财物,交换无欲则刚的大道理,公平吗?族人曾告诉我,也许他们会准我留下那些东西做纪念,然后,上苍似乎责怪我,太过重视身外之物,因此才发动那场洪水将它们卷走。我终于懂得珍惜财货不如珍惜情感的道理吗?
那天晚上,他们在地上挖个小洞,升起一堆火,火旁堆一些石头。火烧尽时,石头变得十分炽热,他们又在洞中加进潮湿的嫩枝、植物的根茎和一些干草,最后用沙将洞口封起来。我们在一旁等待,就像美国人守在通用电器公司出品的烤炉旁,等待里面的食物烤熟。一个小时后,我们挖出烤熟的晚餐,带着感恩的心情吃得津津有味。
那晚就寝,我身上并没有盖着野狗皮做的毯子。入睡时,心中响起那句有名的祷词:“主啊,让我平静地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物,让我有勇气改变我能改变的事物,赐我智慧,了解这两者的区别。”
第二十八章 洗 礼
倾盆大雨之后,一夕之间,百花处处开放。荒凉空旷的澳洲原野荒地铺上了一张五彩缤纷的地毯。我们行走在花间,咀嚼着花瓣,把花环挂满一身子。感觉真好。
我们越走越接近海岸,把沙漠抛在身后。每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植物,越来越浓密。树木长得比较高大,种类也比较多。食物不再缺乏。我们的餐点中出现各式各样的种子、芽苗、胡桃和野果。有个人在一株树上割开一个小切口,我们把新近取得的储水器伸到切口下,承接树身流出来的液汁。我们也第一次捕鱼,熏鱼的香味至今还遗留在我的记忆中,久久不散。出现在我们晚餐中的还有种类繁多的蛋,有爬虫类的,有鸟类的。
心灵的洗涤
有一天,我们来到原野中一个壮阔的水潭。大伙一整天逗着我,说要给我一个特别的惊喜,现在它果然出现在我眼前。潭水又深又冷。这个巨大散潭子坐落在石头遍布的溪床上,周围长满矮树,弥漫着热带丛林的气氛。如同我的旅伴们所料的,我一看到潭水,登时就兴奋起来。潭水够宽够深,足够让我好好游一趟,于是我就征求他们同意。他们要我稍安毋躁。有权决定是否准许我在潭水中游泳的,是这个地区的同治者。
族人开始举行一场仪式,祈求准许我们使用潭水。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的当儿,水面上出现了涟漪。它从潭子中央冒出,逐渐扩散到我们对面的岸边。一颗尖牙、平扁的头颅出现了,接着我们看到一支六尺长、皮肤粗糙的鳄鱼游出水面来。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鳄鱼。又有一支浮出水面,然后双双爬到岸上,钻进潭边的树丛中。伙伴们告诉我,现在可以游泳了,我却唐突起来,当初的兴奋消减了不少。
“你们确定鳄鱼全都爬出来了?”我心里嘀咕。他们怎能确定潭里只有两支鳄鱼?为了让我安心,他们找来一根根长的树枝,在水面四处穿刺。潭中毫无动静。一个族人负责放哨,提防鳄鱼回来,然后我们就下水游泳。在水中伸展四肢,尽情戏耍,感觉美极了——在这趟漫长的旅程中,我的背脊骨第一次完全放松。
说也奇怪,我这次毫不畏惧地涉足鳄鱼潭,感觉上,就好像这一生中又经历一场洗礼仪式。我并没有皈依另一个宗教,但我找到了新的信仰。
我们并没有在潭边扎营。那天我们继续赶路。我们第二天看到的鳄鱼,体形小的多;它的出现是为了提供我们食物,滋养我们的生命。这个部落的人平常不太吃鳄鱼肉,他们认为鳄鱼是一种个性阴险、行为暴戾的爬虫。鳄鱼肉的戾气会跟人体内的戾气混合在一起,使那个人的行为举止更加凶暴、乖戾。我们也烤过鳄鱼蛋来吃,滋味糟透了。然后,当你要求上苍赐予食物时,你无法预知什么东西会出现在晚餐中。你只要晓得,一切上苍自有安排,有什么你就吃什么,大口下肚,拒绝再来一份!
沿着水道赶路时,我们遇到许多水蛇。我们活捉几条,为我们的晚餐提供新鲜的肉。扎营后,我看见族人们紧紧抓住蛇身,把嘶嘶作响的蛇头塞进嘴巴。他们用牙齿紧紧嵌住蛇头,双手在蛇身上下摸索,忽然,使劲一捏,那条蛇登时一命归阴,实现了它们存在的目的,为我们提供食物,死得毫无痛苦。我知道,这群澳洲原住民坚信,上苍不会让任何生物受苦,除非他自愿。在这方面,上苍对人和动物的态度是相同的。大伙在熏烤蛇肉时,我坐在一旁,微笑着,心中想起一个老朋友卡尔克里夫阑(Carl Cleveland)医生——在医学院教书那些年,他总不忘训诲学生,替病人接骨时,下手一定要精准。我提醒自己:记住,将来见到他时,莫忘了把今天看到的一幕告诉他。
无怨无悔的体验
“任何生物都不该受苦受难,除非他自愿。”这句话值得深思。“灵娘”向我解释:在我们生存的最高境界,每一个灵魂都可以选择出生在不完美的肉体中;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教诲和影响他们接触到的生命。“灵娘”告诉我,以往部落中有些人被谋杀,而这些人在出生前就已经决定,要善用他们的一生,让自己在人生旅途中的某一个阶段,成为考验其他灵魂的工具,以启迪这些灵魂。他们被杀,是为了履行出生前许下的诺言;只有他们真正了解“永生”的意义。他们的死也显示,杀害他们的人这次并没有通过考验,必须在未来、在其他地方接受另一次考验。这些族人相信,所有的病痛都有某种精神上的关系,可以成为迈向永生的踏脚石,只要白种人愿意打开心胸,听听他们体内的声音,了解里面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在一片黑暗、空旷的沙漠中,我听到世界充满生命的声音。我发现,我终于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也许,开始时,我是个典型的城市佬,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澳洲的内陆,但如今却觉得这趟旅程、这桩经验非常值得。在这儿,只有土地、天空和古老的生命存在,到处可见史前留下的鳞甲、兽牙和鸟爪。统治这块地区的是一群无畏无惧的人。
我觉得,我终于愿意面对他们挑选我来继承的生命。
第二十九章 脱离樊笼
我们爬上整个旅程最高的地方,在那上面扎营。空气非常清新。他们告诉我,大海就在不远的地方,虽然这儿望不见。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露脸,大伙儿已经忙碌起来。他们升起一堆火,这在早晨是不常有的。我抬头一望,看见一支老鹰栖息在我身边一株树上。
我们照例举行晨祷。“皇家黑天鹅”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火堆旁。乌达告诉我,族长准备为我祈福。大伙都围聚上来,伸出胳臂,让我站在圈子中间。每一个人都闭上眼睛,仰起脸孔朝向天空。“皇家黑天鹅”开始向天祈祷。乌达替我翻译:
“万物一体、独一无二的神啊,我们今天带来一个变种人站在你面前。我们领着她徒步走过沙漠,发现她身上还有一点慧根。我们开导她、启发她,但要完全改变一个变种人可真不容易啊。”
“你想必已经注意到,她那奇异的苍白皮肤如今变得比较自然、比较褐,而她那头发也日益稀疏,发根上长出了美丽的黑发丝。可是,我们还是无法改变她那双眼睛奇怪的颜色。”
“我们传授这个变种人许多知识,我们从她那儿也学到一些东西。她告诉我们,变种人食物中有一种浇在肉片上的浓汁。他们认为真理,但他们喜欢把真理埋藏在权益、物质主义、不安全感和恐惧的浓汁和调味料理。他们也有一种东西叫糖衣。这玩意显示:变种人把他们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花在肤浅的、虚假的、昙花一现的、滋味甜美的、外表好看的事物上,对充实精神生活、培养永恒的性灵,却不屑一顾。”
“我们挑选这位变种人担任我们的使者。如今,我们把她遣送回她的社会,让她像一只鸟儿,离开巢窝,高飞远走,像澳洲荒野中的大鸟那样去叫,把我们族人要离开地球的消息,遍告世人。”
“我们不评判变种人的所作所为。我们为他们祈祷,宽恕他们,一如我们为自己祈祷,寻求解脱。我们期望,他们会认真检讨他们的行为和价值观念,趁着还来得及,赶快认清一个事实:全世界的生命都是一体的。我们期望,他们会停止破坏地球,停止互相残杀。我们期望,越来越多变种人觉悟,加入拯救世界的行列。”
“我们期望,变种人的社会接纳我们的使者,倾听她带来的讯息。”
“祈求完毕。”
晨祷仪式结束后,“灵娘”陪我散散步。这时天已破晓,太阳出现在晨曦中。她指了指那一座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城市,该是我回到文明社会的时候了。她探出那张褐色的、布满皱纹的脸孔,凝起乌亮的眼睛,眺望着悬崖外的那个世界。她一面用朴实的土语和我说话,一面指着远方的城市。我了解,今天将是我被遣送回去的日子——族人打发我回家,而我离开我的导师。他们的教诲,我懂得多少?只有时间知道。我能把他们教我的全部记住在心中吗?奇怪,这一刻我心里记挂的,不是重返澳洲白人社会,而是如何向世界传达这群原住民的讯息。
我和“灵娘”回到族人中,然后,大伙儿一一向我道别。我们互道珍重,用的是全世界好朋友们共同的道别方式——拥抱。乌达说:“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因为你不缺什么,但尽管没有东西送你,我们觉得,你从我们这儿学会了如何接纳、领受。这就是我们送你的礼物。”
族长握住我的双手。我仿佛看见他的眼眶中闪烁着泪光。我知道自己在掉泪。“姐妹,千万莫失去你的两颗心,”他透过乌达的翻译对我说。“你带着两颗坦诚的心,来到我们这儿,现在这两颗心,充满着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了解和感情,也充满着对你那个社会的了解和感情。你也给我一个礼物,那就是第二颗心。现在,我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超乎我的想象之外。我会珍惜我们的情谊。祝你一路平安,我们会默默保佑你。”
他眼睛闪烁着发自内心的光彩,意味深长的朴充了一句:“我们脱离了肉体的绳索后,会再相见。”
第三十章 圆满的结局
离开他们的那一刻,我心里就知道,我的生活不会再像过去这几个月那样单纯、那样充满意义了。我也知道,内心深处,我会一直渴望着回到他们身边。
那天,我几乎花了一整天时间,才走进城里。我不知道,该如何从这个陌生的城市回到我租住的地方。我望得见公路,但我觉得沿着大路走不太妥当,于是就继续在树林中赶路。我回头望望,就在那一瞬间忽然刮起一阵风。就像一支特大号的橡皮擦,那阵风把我留在沙地的脚印全都抹除。它似乎想清扫我在澳洲内陆留下的踪迹。就在我抵达城外时,那只不时出现、一路伴随着我的褐色老鹰,朝我头顶上俯行下来。
我看见远处有个老人。他穿着牛仔裤,把运动衫下摆塞进腰间那条宽大的皮带,头上戴着一顶老式的青色丛林帽。我朝着他走过去时,他脸上并没有露出笑容,反而将两支眼睛睁得老大,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昨天我还拥有我需要的一切东西:食物、衣服、遮风挡雨的地方、医疗保健、伙伴、音乐、休闲娱乐、朋友的安慰、家庭的温馨、无穷无尽的欢笑声——全都是免费的。但这个世界如今已经消失了。
现在,除非我向人乞讨,否则我无法生存。维系生命所必须的一切东西,都得花钱购买。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刻,我已经沦落为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乞丐。我的模样活象背着包袱流浪的妇人,但我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贫穷和污垢的外表下,流浪汉的那颗心,只有我了解。从树林走进城里的那一刻,我对世上无家可归的人,看法完全改变了。
返回文明社会
我走向那个澳洲老人,问道:“能不能借我一些零钱?我刚从林子里出来,必须打个电话。我身上没带钱。请把尊姓大名和地址留给我,我会把钱寄还。”
他只顾瞪着我,专注得连额头上的褶皱都扭挤到一边。过了一会,他才把手伸进右边的口袋,掏出一枚硬币,同时伸出左手捏住鼻孔。我知道,我的身体又发臭了。自从那次在鳄鱼潭里洗过身子后,我已经两个礼拜没洗澡了。他摇摇头,表示不要我还钱,然后掉头就走。
我晃晃荡荡走过几条街,看见一群学童聚在一块。下午放学了,他们正在等车回家。这些孩子外表都很整洁,是典型的澳洲学生,身上穿的制服一模一样,只有鞋子稍稍有点变化。他们瞪着我那双赤脚——现在看起来,活象两支变形的兽蹄,怎么看都不像女人的玉足。
我知道自己模样不好看,只希望不会吓着他们。毕竟,我已经一百二十天没有梳过头发了,身上衣不遮体,脸上、肩上和手臂上的皮肤剥落了不知几层,现在都长出一颗颗红斑和疹子来。除此之外,我刚还获得证实:坦白说,我全身上下都发臭!
“对不起,”我说。“我刚从林子里出来。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那里可以打电话?你们知道电报公司在那条街吗?”
他们的反应让我松了口气。他们不但没给我吓着,反而咯咯笑个不停。我的美国口音更加深了澳洲人的成见:老美都很怪异。这些孩子告诉我,两个街口外就有一个电话亭。
我打电话到办公室,要他们电汇一笔钱来。每天给我电报公司的地址,我步行到那儿。从员工脸上的表情看得出,他们己经接到通知,要他们把汇款交给一个外貌非常奇特的人。看见我,那位职员勉勉强强把钱交出,没要我出示身份证件。我才把那叠钞票拿起,她就在柜台上和我身上,喷洒一种类似来舒消毒水的喷雾剂。
身上有了钱,我就叫部计程车,到一家大型平价商场采购长裤、衬衫、橡胶拖鞋、洗发精、梳子、牙膏、牙刷和发夹。司机把计程车开到一家露天市场。我买了满满一塑料袋的新鲜水果,又买半打不同的纸盒装果汁。然后,司机把我送到一家汽车旅馆,一直等到他们让我住宿才离开。我们原不抱太大希望,没想到有钱能使鬼推磨,一身邋遢又算什么。我打开水龙头,衷心感激这个澡缸。趁着水还没注满,我打电话到航空公司,定下明天的机票。接下来的三个钟头,我泡在澡缸里,回想着过去几年发生的事,尤其是最近几个月的经历。
重拾现代的风貌。
第二天,我上了飞机。我那张脸已经擦洗干净,头发虽然难看,但也还算整洁,脚上一跛一跛,蹬着两支经过修剪、勉强配合我那双“兽蹄”的橡胶拖鞋。我一身散发着清香!我忘记购买有口袋的衣服,只好把钞票塞进衬衫里。
房东太太看见我可真高兴。如同我所预料的,我不在时,她帮我应付房子主人。没问题——不过欠了几个月房租而已。把电视和录放影机租给我的那位澳洲商人,好得没话说,在我失踪期间,连催交租金的通知也没寄来一张,更别提收回他的电视机。他看到我,也非常高兴。他知道,在归还租用的东西、把帐结清之前,我决不会走人。我的研究计划还搁在那儿,等我回来继续。参与这项医疗保健计划的研究人员,看见我回来,又好气又好笑,问我是不是到矿场挖猫眼石去了,不想回来上班呢。他们告诉我,那辆吉普车的主人事先同意,如果乌达和我没有回家,他就进入沙漠取回他的吉普车,然后通知我的雇主。他告诉我的雇主说,我参加徒步旅行去了,意思就是说,我这次跟一群原住民出游,不知何时回来,也不知目的地在那儿。我的雇主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任由我去游荡。这项研究计划没有人能接手,他们只好等我回来。
我给女儿打了个电话。她松了口气,听我叙述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感到很兴奋,不过,她也承认,她从没为我的失踪但过半点心。她确定,如果我出了严重的事,她会有预感的。我打开堆满邮件的信箱,发现那位主持家族活动的亲戚,已经把我从圣诞礼物交换名单中除名!没送亲戚圣诞礼物,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花了一些时间浸泡我的脚,用轻石擦洗,再用洗涤剂揉搓,才又穿得上裤袜和鞋子。我甚至曾用电动刀,把大部分硬化的表皮组织锯掉!
我特别感激一些平常不太重视的东西,譬如剃刀,它帮我去除腋下长出的毛发,又譬如床垫,垫着它睡,就不必担心被小虫啃咬,此外,还要感谢卷筒卫生纸。
我一再设法,把我热爱的这个原住民部落,介绍给大家。我向别人解释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尤其是他们对地球生态的关心。每天我在报纸上读到有关环境遭受严重破坏的消息,心里就感慨万千;有些专家预言,地球上最苍翠、最茂盛的植物,都可能被一把火烧得荡然无存。“真人部落”不得不离开地球。目前,食物的来源日渐稀少,他们难以维生,将来还得面对辐射污染的问题。他们说得对,人类不会制造氧气,只有植物会这样做。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正在摧毁大地的灵魂。”我们的科技成就所引起的贪婪,使我们变得更加无知,对所有生命构成严重的威胁,只有学会尊重大自然,才能扭转这种局面。“真人部落”有权拒绝,继续在这个人口过剩的地球上繁衍他们的种族。自古以来,他们一直就是大地忠实的、温顺的子民;他们从没怀疑过他们和大自然血脉相连的关系。
传播沙漠的天籁
我不懂,为什么那些听我谈论“真人部落”的人,对他们的价值观念都不感兴趣?我了解,面对神秘的、陌生的事物时,人们都会觉得自己遭受威胁。我费尽唇舌向他们解释:这种知识能扩展我的心胸,解决我们的社会问题,甚至治疗我们的疾病。没有人听得进耳朵。澳洲人面对这种问题时,总是非常敏感。连曾经暗示要向我求婚的乔夫,也不愿相信,住在丛林的土人有高人一等的智慧。他含蓄地说,一个女人一生中冒险一次,无可厚非,现在该是收收心,扮演传统妇女角色的时候了。我终于离开澳洲——我的医疗研究计划已经完成,我的“真人部落”故事没有人听进耳朵。
我生命旅程中的下一阶段,似乎己经不受我控制;驱使我前进的,仿佛是主宰一切的上苍。
搭乘喷射客机返回美国时,坐在我旁边的男士跟我聊了起来。他是个中年商人,挺着个要扙破裤子的啤酒肚。我们天南地北聊开来,最后谈到澳洲土著。我把我在澳洲内陆的经历告诉他。他听得很专心,但他听完后所作的评论。却道尽一般人对这个故事的反应。他说:“唔,没有人知道地球上有这个部落存在,现在他们要离开地球,那又怎样?坦白说,没有人会在乎的!”他又说:“何况,那是他们的观念对抗我们的观念,想想看,我们一整个社会的人所信仰的东西,会错吗?”
往后的几个星期,我不再跟人谈论这个神奇的部落——我把对他们的思念密封起来,埋藏在心底。这些人对我的影响太深了,我太尊重他们,不愿意在冷漠无知的人面前谈论他们,因为那就像“用珍珠喂猪”,糟蹋了好东西。然而,渐渐的,我发现老朋友们对我的故事,真的感兴趣。有些人邀请我到各种团体,和大家谈我在澳洲的奇遇。听众的反应总是相同的:他们都听得如醉如痴;他们都觉悟到,已经发生的事虽然不能一笔勾销,但可以改变。
没错,“真人部落”就要离开地球,但他们已经把讯息留给我们,尽管我们还活在自欺欺人的、有如肉汁糖衣的文化中。我们并不想说服这个部落留下来,也不想劝他们多生几个孩子。那不管我们的事。我们该做的,是把他们那些和平的、充满正面意义的价值观念,落实到我们的生活中。我现在知道,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有两个阶段,一个是学习,一个是奉行所学。我们现在该听听人类同胞和苦难大地的呻吟、警呼。
如果我们不再发明新的东西,转而将才智运用在弥补以往的缺失上,也许世界会有比较美好的未来。
我成了过街老鼠
“真人部落”并没有排斥现代的科学发明。他们了解,自我表现、创造发明、冒险犯难是人性的一部分。但他们也觉得,在追寻知识的过程中,我们“变种人”应该扪心自问:“这样做,是不是符合全世界生命的最高利益?”他们希望,我们重新评估我们物质文明的价值,适当的加以调整。他们也认为,现在的人类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要接近乌托邦的境界。我们的农业科技,足以让全世界的人都有饭吃。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运用我们的知识,为世间每一个人提供自我表现、自我肯定的机会。我们可以让人人都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可以做更多的事。
在儿女和好朋友的鼓励支持下,我开始将我的澳洲经历用文字记录下来,同时,也开始接受民间团体、监狱、教会、学校的邀请,巡回演讲。民众的反应好坏参半。三K党对我深恶痛绝;我在艾达荷洲演讲时,一个白人至上组织在会场外的停车场,把充满种族偏见的标语,书写在每一辆汽车上。有些极端保守的基督教徒,听了我的演讲后,当面告诉我,他们相信澳洲内陆的原住民是异教徒,注定要下地狱。澳洲首屈一指的电视新闻深度报道节目,派遣四个人飞到美国,躲在一旁听我演讲,然后把我讲的每一句话,贬损得一文不值。他们一口咬定,没有一个澳洲原住民能逃避人口普查,继续居住在荒山野外。他们说我是骗子。然后,公道自在人心。尽管有人漫骂,也有人抱着诚恳的态度,想多了解“真人部落”擅长的心灵沟通和对付敌人的幻术,或听我深入分析他们部落实在生活中的价值观念。
心灵的蜕变
有人问我,这桩经验在那些方面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回答是,很多方面。回到美国后,我父亲去世。我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葬礼举行的第二天, 我向继母要一些父亲生前使用过的东西,做为纪念——衬衫链扣、领带、旧帽子都可以。她拒绝了。“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她说。依我以前的脾气,早就和她闹起来了,但这回我只有默默祝福过世的老爸,然后永远离开了我父母亲的家,为自己的成长感到骄傲;我抬头望望蔚蓝的天空,向天上的老爸眨个眼睛。
如果我继母很和蔼地说:“没问题。屋子里到处都是你父母亲留下的东西,随便拿几件纪念你父亲吧。”那我的反应又如何?我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一来,我的成熟就没有机会受到考验。当别人拒绝把属于我的东西交给我,而我又能体谅对方的感受时,我才算真正成熟。“真人部落”的人告诉过我,通过考验的唯一方法,就是面对考验。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令人不快的场合,把它当成精神上的一种考验。我已经学会如何细心观察事物,如何避免随下评论。我也已经领悟,每一件事物都可以来丰富我们的心灵。
最近,有个听过我演讲的人,把我介绍给好莱坞的一位先生。时间是元月间一个飘雪的寒冷夜晚,地点是密稣里州。我们一块晚餐。罗杰和其他客人喝着咖啡,我则滔滔不绝讲了几个钟头。第二天早上,他打电话来,和我商谈把我的经历拍成电影。
“昨晚你去了那里?”他问。“我们正在付帐、拿大衣、道别的时候,有人说你不见了。我们望望外面,却完全看不见你的踪影。雪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是的,”我回答。答案在我心中形成,坚定得就像书写在刚调配好的混凝土上。“往后一生,我决定好好利用我在澳洲内陆学到的知识。每一样知识,包括幻术!”
读《旷野的声音》有感
◎玛洛摩根(李永平 译)
《旷野的声音》,是一名美国女医生,因为推广预防医学教育计划,获得到澳洲推展训练医疗保健的工作机会,由於义务帮忙留在城市里备受歧视的原住民青年成立创业协会,帮助他们经济独立,得到原住民部落的邀约,接受颁奖,因此机缘,意外的伴随著自称为「真人部落」的澳洲原住民,徒步、漫游在险恶、辽阔、处处充满荆棘的澳洲内陆沙漠长达四月,所写作而成的心灵之旅。
澳洲原住民,在澳洲人的眼光中,是野人,是原始人,是没有生活目标,没有企图心,没有成就欲望,毫无救药的一群可怜文盲,始终不放弃传统习俗和信仰,宁可选择留在沙漠里过艰苦生活,在人类进化层级上是位属最低阶的野蛮民族。
但是,透过跟随著原住民徒步、漫游、生活了近四个月的著者,所传递出的有力见证,他们却是一群善良、热忱、充满著智慧、充满著爱、充满著哲学思考能力,真真正正能以著自然赋予人类的本能,去开发人类潜能,创造崇高精神内涵的「真人部落」。
因为--
他们融进自然、利用自然,却让大自然不受干扰,遵守大自然规则,只取所需,留下强者繁衍生命,并且发挥奇妙的求生技能,在险恶的环境中,真情自在的享受生命。
他们认为上苍没有形貌,没有体积,没有重量,是宇宙的精髓,却无边无际的存在,充满著活力,充满著爱,以著扩充「能」的方式来创造世界。而人类灵魂是依上苍形象创造的,能感受「爱」和「和平」,拥有丰富的创造力、想像力,但却必须不断学习,不断进化,在一连串的试炼中,考验再考验,才能不断成长。
他们不期待肉身的完美,认为肉身内在保有的至真、至善,才是生命的至美。
他们积极探索人类的潜在本能,培养精细的观察习惯,让听觉、视觉、嗅觉、知觉达到超凡的境界,甚至不必运用言语,只用真诚、开放、包容、接纳的心灵感应,即能和彼此沟通。
他们探索事物的精神含意,认为万物皆为一体,每一生命,不管动物、植物,皆有其存在的目的,在生命与生命的接触当中,皆能给予对方学习、启迪、影响,就像一片撕碎的叶子,彼此虽然独立,但却不是对立,需要相互协同,才能成为一体。
他们不庆祝年岁的增长,认为年龄没有意义,值得庆贺的是心智上的成熟,和此人才艺、能力对群体的贡献与成就。
他们重视分享,认为美好、快乐的感觉,留存在记忆中,才是真正的拥有,而不是物欲的占有。
他们肯定自己的方式,就是给自己一个新的名字,所以随著智慧、责任心、创造力的发展和成熟,每人一生中名字会更改好几次,以显现其人生意义。
他们惜福、感恩,每天一定进行晨祷,为新的一天、为自己、为朋友、为全世界,向宇宙、向上苍、向大自然说声谢谢。
这本书除了描述一个洗泡沫澡的城市妇女,如何摆脱文明的羁绊,回归自然,反璞归真,在沙漠里,在原住民部落里,探索文明社会人类渐失的潜在本能,感受人在大自然界里,生命与生命接触,生命与自然统整的美和善外,更对於原住民们沿袭自然、融进自然、利用自然,却不干扰自然的古老原始生活方式,和他们对生命价值观、生活观,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刻划外,对於处在极端文明的二十世纪,讲究的是物欲的占有,创新的是传统的颠覆,汲汲营营的是权位名利谋求的现代人来说,是极大的震撼外,更带给我们相当大的省思空间。
我们是不是真的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生命的空间,在做无谓的、虚浮的、短暂的、浅薄的、人工的外相装饰,而忽略了探索心灵内在,和生命本质的真正意义?
文明的高度发展,充塞著人性的,是不是就真的只是浮、华、虚、靡,而让生活摆汤在「贪婪与欲望」、「拥有与失去」的忧虑当中,恐惧拥有,也恐惧失去,失去了用真、用爱去和生命做统合的能力?
远离自然,人类是不是真的就丧失了部分的潜在本能,失去了反璞归真的能力,而让生命日益的窄化、短浅,以致漠视自然与物种间进化与灭亡的启示,摧残生灵、浪费资源、污染水源,让生态逐日的丧失平衡,让人类回归自然後,成为毁灭自己最主要的刽子手?
澳洲原住民,称呼我们文明人为「变种人」,所谓「变种人」,并不是指肤色或种族,它指的是一种心态,代表的是一种人生的态度,也就是指一群丧失、丢弃古老记忆和永恒真理的人,对照著他们所自称的「真人部落」,「原始与文明」这五个字,是不是更让我们有咀嚼、思考、反省的空间?
这是一本令人惊异的好书,不管这本书是经由真实故事写成,或是著者为阐扬人生理念杜撰而成的小说,对一个有心探索生命内涵、追寻人生本质的人来说,思索、咀嚼书中传达的真义,是丰富内在最好的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