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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卫兵曰记》作者:郭济生(反思文革)

_4 郭济生(现代)
 “北面那人好象死了,怎么没有动静?”有人惊叫一声。几个青年跑过去,拨拉了几下那人
脑袋,一点反应没有。有个负责的人一摆手,人们赶快将绳子松下来,那人“咕咚”一下掉在
地上,还是一动不动。
  “快弄凉水来!”有人提着水桶跑出去。我知道日本鬼子将被打昏人浇醒的办法将被采
用。果然,水弄来后,一下子到在那人身上,立时那血肉模糊的身子动了一下。另一个人也被
放了下来,好象也不行了,照样被浇了一桶水。我这才知道,被打的就是一年前在人民广场万
人大会上发言的人,他们是作为四清运动中主动坦白罪行受到宽大的典型。我听过其中一个人
的坦白录音,真是让人毛骨悚然,想起来永远不会忘记。
  这个人原来是个普通农民,还是个贫农,据说因为穷,解放后娶了个当过妓女的人作老
婆,但两口子经常吵嘴。四清运动中,有邻居向工作组揭发,听那人老婆骂他时,曾扬言把他
当兵的历史告诉别人。工作组一调查,解放前他确实有几年不在家,他自己说是跟着叔叔去东
北要了一段时间的饭,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也没有人深究过他。
  工作组最喜欢的是能发现阶级斗争新动向、新线索,真能挖出一个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可
是人们立功的好机会啊!于是,在大队干部和民兵的配合下,迅速将这人叫到大队关押了起
来,然后轮番对他进行突击审讯,不让他睡觉,不给他喝水、吃饭,一连几天下来,他实在难
受不了了,便承认在外头的几年是参加了国民党军队,还参加了淮海战役。
  但是,这仅仅让他得到半天的休息时间,更进一步的审问又开始了,审问的中心是他杀了
多少解放军战士。这下他可朦了,死活再也不开口。工作组这下生气了,对他的审讯开始升
级,除不让睡觉、吃饭外,民兵们在审讯时还不断用枪托打他,用皮鞋踢他。他知道,自己如
果不能满足工作组希望得到的结果,是不会放过他的。后来,又让他几次到公判大会上陪斗,
又参加了对杀人犯的陪绑,他的精神防线崩溃了。只好说在战场开枪打死过解放军,开始说打
死一个人,再追问不过,又增加一个,直到第十个人时,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问一次,便
在加一个,直到供出杀了三十多个人时,人们又要求他详细叙述这杀这三十人的经过。
  工作组大获全胜,在即将结束之前,一个警惕性很高的工作组员又提出一个让人感兴趣的
疑点:为什么他同叔叔、婶子一块出去,只有他只身一人回到家乡,而且从不提起那些人的下
落?组长开始对此并不感兴趣,经不住这个组员一再提意见,就批准让他再去攻一攻,反正成
果已经可观了,有没有结果无所谓。
  这工作组员在反右派斗争中就是个骨干分子,曾创下在一个单位揭发右派分子二十人的记
录,虽然这二十人中经审查只有二个人被定为右派分子,他的觉悟高确是出了名的。他领命之
后,信心十足地展开了对反革命的心理攻势,从“坦白从宽”的政策,谈到他的妻子、儿女的
前途,并保证他彻底坦白后不会受到任何刑事处分。
  反革命再次受到党的政策感召,痛苦流涕地坦白说,他干国民党军队时,叔叔和婶子一直
不同意,并且骂了他一顿,让他记了仇。有一次,连长领着他抓逃兵,正碰上在逃荒路上的叔
叔婶子,他一气之下将他们都用刺刀挑死了,并且把头割了下来,当共产党嫌疑犯向上级报了
功,被奖励了二十元大洋。
  至此,他才被解脱,果真在万人大会上被当作坦白从宽的典型释放回家,不过戴上了反革
命分子帽子,而几个死不认罪的人,分别被判了刑关进了监狱。
  四清运动那一关虽被脱过去了,且下这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却再次将他揪了出来。听说
这次是让他承认与台湾国民党有联系,让他交出反动电台和密码。这样地吊打已经进行了一天
一夜,看样子他是死到临头了。
  树上吊着的另一个人不认识,问了别人才知道是被前一人检举出来的。他也当过国民党
兵,而且恰巧他们在同一战场上呆过。他死不承认见过这位老乡,于是享受了同样的待遇。
  据民兵们介绍,这后一个人不太顶打,才打断一条扁担腿就断了,牙也全打掉了,已经二
天没吃东西,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对起农村的革命派和贫下中农们,我们学校的红卫兵还算是比较讲政策的,批斗黑帮有时
也打一顿,却没有胆量动如此大刑。我心中担心的是,他们万一把人打死了,是不是要负法律
责任呢?
董老师跳楼自杀了
  董老师下午随黑帮队伍劳动时,看到我走过,轻轻喊我的名字。我警惕地四下看看,发现
了董老师那直愣愣的目光。
  这位董老师一直是全市最优秀的数学老师,是我们学校过去的骄傲。他教过的学生中,有
的考入了清华大学,还有人出了国。运动以前,市教育局经常组织其他学校来听他的课。他的
教学成绩,也多次被市报表扬、推广。不过他却出身于一个地主阶级家庭,父亲在原籍民愤很
大,一家人在解放后从不敢回家去。虽说他父亲早已去世了,但只要一提老家,他就害怕。运
动中,他的档案又被公布了,原来他也加入过国民党,虽然是在学校时集体加入的,一联系到
他的出身,就成了要命的问题。上学的时候,因为我学习很努力,又是数学课代表,董老师很
喜欢我,我也很尊重他。即使运动中他被揪出来,我也尽可能保护他,使他在一定范围内少受
点苦。所以,我一听他叫我,就停下了脚步。看他的样子,一定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告诉我。
  我过去对负责看押的红卫兵说,我要带董老师问几件事,他点头答应了。我招招手,董老
师先问过看押的红卫兵,才低着头朝我走来。我领着他,往一边走了十几米,估计别人听不到
我们谈话,才装模作样大声训斥了他几句。然后,放低声音问他:“董老师,你有什么事?赶
快跟我说,不要被别人发现。”他紧张地四下看了看,贴近我低声说:“最近是不是要把我弄
回老家去?那样我可就没法活了。”说着,眼里掉下了眼泪。
  他的身上由于长时间强体力劳动,又不能洗澡换衣服,散出一股酸臭的气味,呛得我差点
没捂鼻子。要知道,在过去,他是个有洁癖的人,衣服、鞋子上决不允许有一点灰尘。头发每
天坚持洗一次,每周至少要到市里洗两次澡。落到这种地步,实在叫人同情。
  我安慰他说:“您不要有思想负担,运动来了总要受点委屈的。有什么问题,说清楚就行
了。你主要是历史问题,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他盯住我又问:“这么说,我不会被送回老家
了?”说真的,近来对黑七类人物,遣返成风,谁也难说不会保证他们被赶到农村去。我又不
好对他许空愿,只好再次安慰他:“您好好劳动,好好接受批判吧!有什么情况,我会想办法
通知您的。”
  他感激地给我鞠个躬:“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敢跟我讲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是把我
送回去,我也不怕了。”一边喃喃地嘟囔着,他一边慢吞吞地朝劳动人群走去。
  我来到红卫兵总部,问有没有将黑帮分子遣返的事,大家都摇摇头。这时,我才一下子想
到,一定是在批判他时,有人用“送他回老家”来吓唬他的,真是可怜啊,他已经有些神经质
了。
  晚上,我正要回家,看到许多人急匆匆往教学大楼跑去。我问什么事?有人头也不回地答
一声:“有人跳楼了!”
  我也随着人们赶快朝前跑去。
  教学大楼下的砖地上平躺着一个人,在昏暗的路灯光下看不清是谁。旁边有人告诉我,是
从四层大楼的顶上跳下来的。
  我一试呼吸已经没有了。忙招呼赶快给公安局打电话,又叫了几个学生,帮忙抬到校卫生
室去。等找来校医,听了听心脏后摇了摇头。等擦了擦此人脸上的血污,我差点叫出声来:他
正是董老师!
  几小时后,公安局来人了。他们问了问情况,又去看了现场,又询问了现场发现的证人。
再次证实人已经死了后,就表示按抗拒运动的反革命对待,尸体由学校自己处理。
  董老师被吓死了,带着满脑子三角、几何题,带着十几年丰富的教学经验离去了。不用再
怕被送回老家了,也不用怕被批斗、被劳改了。
革命的火种——宣传“十六条”
  学校文化革命筹委会把学习宣传《十六条》和八届十一中全会公报作为最近一个阶段的中
心工作。在学校里,我们已经学习无数遍,有些段落,完全可以流利地背诵下来。经过研究,
决定将学生组织起来,分头去社会上宣传。
  在城里宣传员是重点,挑选了能歌善舞的学生组成文艺宣传队,准备在街头、广场上进行
小型演出,另外组织了军乐队,在各大街上游行宣传。
  我被派带领一部分学生下乡,到郊区去贴大字报、大标语。其实,我们学校就在城市边
上,走不远就是农村。
  当我们抗着红红绿绿的写好的大字报和大字标语,抬着浆糊桶走入村庄时,顿时有一些老
人和小孩子跟在后面看热闹,青壮年们大概都下地干活了。我们把红旗插在地上,沿主要街道
贴标语和大字报。遇到比较平整的墙壁,我们干脆就用大板刷沾着墨汁在墙上写。然而当我们
在一家新盖好的房子雪白的墙壁上写大字时,主人家却出来干涉了,说人家好不容易盖这么一
座新房,还没新鲜几天就给涂黑了,实在说不过去。我们再三解释,写大字报是宣传毛泽东思
想,宣传《十六条》,他们却坚持不让写。我们没办法,只好提着桶走开。没走多远,就听后
面的农民在叽叽喳喳说风凉话:“城里这些学生们整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弄着这么好的纸、
这么些粮食打浆糊,真是胡糟。有那么多功夫,帮我们锄锄地不行吗?”说着笑起来。我们听
了十分生气,几个学生要返回去同他们辩话,被我劝住了。我还用毛主席语录安慰他们:“伟
大领袖不是说过嘛:‘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今天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又有同学不服气
地说:“过几天多组织些人来,一定要功下这个土围子,让毛泽东思想占领农村阵地。”我
说:“看来战斗还很艰巨啊!他们对文化大革命一点都没有动静。”还有人说:“我们远远地
跑来向他们宣传文化大革命,村里负责人一个也不出来欢迎。我看再来的时候,先组织贫下中
农打他们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再查查他们跟四类分子、阶级敌人的关系。”  回到学
校时,天已很晚了,气得我们都没吃下多少饭去。
红色恐怖下的“黑帮小调”
  黑帮分子们今天遇上一个大难题,是学唱《黑帮小调》。
  这些黑帮包括几部分人:一是原学校部分领导,属于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校长、书
记、教导主任都进入了这个行列;二是原来学校的戴帽五类分子,其中有一个历史反革命分子
和一个右派分子;三是历史上有些问题的人,如有的人当过国民党报刊的编辑,有的人干过国
民党中统,有的人加入过三清团等;还有一类是过去教学中对学生比较严厉,学生们特别仇恨
他们,将他们打成了黑帮分子等等。别看他们有的是老干部,还有的是高级知识分子,对于音
乐却一窍不通,唱歌时五音不全,又记不住,很让看押他们的红卫兵生气。
  《黑帮小调》并不是很复杂,是从外地传来的一首专门针对黑帮的歌谣之类的东西,歌词
内容是:
  我是黑帮分子,我是牛鬼蛇神。
  我反党,反人民,社会主义的路我不走。
  打倒,打倒!
  打倒反革命黑帮分子×××!
  这×××是他们自己的名字。就这样短的一首小调,让他们自己学唱了一上午,还有一半人
唱不下来。气的红卫兵每人狠狠赏了他们二个大耳光。
  早上,看押队长指定唱的最好的反革命分子耿××再教几遍,又让他分成几部,由他自己领
唱。在步枪和棍棒威逼之下,居然唱的可以了。唯有原来的老校长有些跑调,又被红卫兵拉出
来,单独痛打了一顿,头上打出了几个疙瘩。
  音乐老师当黑帮他自己觉得冤枉,让反革命当队长,并且还领着唱《黑帮小调》,他也不
服气。今天在集合唱时,他为了表现自己,特别提高一个八度,让别人没有办法跟下去。红卫
兵一看,怒上气头,一脚把他踢到,问他:为什么故意捣乱?他流着泪说,自己是贫农子弟,
不应该被四类分子领导。提高八度唱小调,是为了唱的更好,没有别的意思。红卫兵小将甩他
几个嘴巴后,教训他说:“你不用拿出身来洗刷自己。贫农子弟为什么向学生灌输黄色歌曲?
为什么不高唱革命歌曲?你还以为是什么人?你是反动阶级异己分子!是反革命黑帮分子!只
许你老老实实改造、坦白交代罪行,不许你乱说乱动!否则,将受到无产阶级专政的制裁!”
一顿打骂,将他的精神打了下来,但还不死心,又提出建议:“这样好不好?他们唱的时候不
好掌握音调,我给他们用手风琴伴奏怎么样?”“我看你是不老实!”红卫兵用木棒敲了以下
他的脑袋,“让你们唱小调是为了改造你们,是让你们来表演吗?真是反动透顶!再不老实接
受改造,我们就单独给你增加火力!”这下他害怕了,连忙低头认罪。
  所谓增加火力,就是连续突击审问,由红卫兵纠察队负责打态度。被揪斗的人站在长条木
凳上,九十度弯腰,双手要往后高高抬起,脖子上挂上几十斤重的木牌,问几句,用皮带、木
棍打一顿,经常被打的从凳子上摔下来。一个回合下来,身上的好皮肉就不多了。所以,一说
增加火力,黑帮们都胆战心惊。
  老校长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音乐知识基本没有,对我们这些红卫兵来说,
是没有什么价钱好讲的。他为了少挨打,只要有空,就让别人教他唱,走在路上也不住地哼
哼,引得学生们发笑。不过到底他能完整地唱下来了,即使点名让他独唱,也不在害怕了。
“红卫鱼”、“造反虾仁” (上)——菜肴也有了革命的新名词
  我的同学韦连今天到大街上去买笔记本,没想到几天的功夫,各街上已经大变了模样,各
商店重新用红油漆刷了门面,有空的地方都用黄漆写上毛泽东语录。空的地方大一些,就写上
一大段,空小的地方,写上一小段,或干脆写上一条。
  最让人耳目一新的是牌匾,全成了红红的一片,仔细看去,不过都成了千篇一律的名字:
红卫商店,东方红商场,太阳升百货店等,好象除了这几个字以外,都成了禁区。前几天被砸
得乱七八糟的老字号牌匾,以及各种古老的装饰品,已经被拆的干干净净,一条街望过去,比
过去干净利索多了。不过一想起过去五光十色的招牌店名,那些五彩缤纷的装饰建筑,心里总
觉得十分可惜。
  我们走进一个饭店门口,只见门口摆出了两个大红的木牌,分别写着“革命饭菜名”和
“通告”。那“革命饭菜名”下面列着几十种饭菜,一看就知道还是过去买了几十年的炒芹
菜、炸丸子之类,但革命职工们为了表示革命,却硬要把名字加上革命名词:
  红卫鱼
  无畏丸子
  延安芹菜
  胜利排骨
  造反虾仁
  革命肉片
  北京豆芽
  红卫兵汤
  红色炸肉
  红卫香菇
  韶山萝卜
  大众包子
  韦连没有看完,早就笑了起来;“这些人真能出洋相,虾仁还能造反?湖南韶山种不种萝
卜?排骨跟谁战斗?还能够胜利?今天真开了眼了。”我连忙制止他,“这是当前的一阵风,
还是不要说人家的好。”好在我们都戴着红卫兵袖章,尽管有几个人听到韦连发笑已经在注意
我们,也不敢往前凑。
  再看“通告”,上面用墨汁写了几条:
  一、本饭店即日起,在红卫兵小将支持下,由“宴喜堂”改为“红卫饭店”,欢迎广大红
卫兵小将和无产阶级革命派光临。
  二、我们广大革命职工决心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将饭店办成毛泽东思想大学校。同
时,提高革命警惕,严防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严禁一切地、富、反、坏、右、走资派、资本
家分子入内,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三、饭店服务员改变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由就餐着自己买票、自己端菜、端饭,自己刷洗
碗筷后,放回原处,体现人人平等的共产主义原则。违着一律不接待。
  四、饭店内不准猜拳行令,不准穿西服、旗袍、高跟鞋等资产阶级服装入内,如有违反,
按破坏无产阶级革命秩序论处。
  五、严禁冒充残疾人进店乞讨。如发现有人乞讨为名给社会主义抹黑,革命职工有权扭送
专政机关。
  韦连一边小声读着,一边忍不住又发出笑声:“这下可好了,进饭店吃顿饭,比进中南海
还严格了。”我怕他惹事,赶快拉着他走开了。
“红卫鱼”、“造反虾仁” (下)——革命的菜肴惹出大麻烦
  吃过早饭,我不慌不忙往学校走去。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我们学生彻底得到了解放。不
用起早贪黑上什么早自习、晚自习了,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参加期中考试、期末考试,更不用害
怕老师那催命一样的督促作业了。
  刚走过一个路口,看见前面冲过来一对人马,前面有人举着红旗,后面有人抱着一卷纸,
一转眼功夫来到面前,原来是我们学校的红卫兵们。韦连也在里面,一看见我,不由分说,拉
着我随队伍一起小跑起来。我甩开他的手问:“这是怎么回事?又要干什么去?”他脸上露出
幸灾乐祸地笑容:“快走吧!有你的好戏看!”我再三追问,他才说出实话。
  昨天我们看到的饭店招牌等情况,韦连今天一大早跑到学校对同学们说了。有的人一琢
磨,大叫一声:“这是一个大阴谋!”大家吓了一跳,忙问:“这有什么阴谋?”那同学说:
“什么红卫鱼、红卫肉、红卫兵汤……,这不是要把我们红卫兵小将吃光、喝光,消灭掉吗?
你们还笑呢?这是典型的阶级斗争新动向!”这么一说,大家立刻都来气了。马上书写了几分
声讨红卫饭店的大字报,组织了几十名红卫兵,前往饭店兴师问罪去。
  我想,这饭店也是胡闹。饭菜本来是让人吃饱肚子的东西,有什么阶级斗争,非要加上时
髦的革命词,这不是无事找事吗!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也是应该。
  不一会儿,饭店到了。我们在大门外站下,先威风凛凛地喊了一通口号:“革命不是请客
吃饭!”“严防阶级敌人浑水摸鱼!”“谁破坏文化大革命就打倒谁!”在充满火药味的口号
声中,饭店里的人吓的大气不敢喘,好长时间没有人露面。
  有位同学说了声:“砸!”几个人走上去,将写着红卫鱼的牌子一脚踢倒,七手八脚用棍
子砸了个稀巴烂,围观的群众围了一大片。
  这时,才从饭店里跑出一个戴红袖章的胖子来:“红卫兵小将们!红……红卫兵……小将
们!不要生气!有话慢慢说。”他满脸上是汗,腿打着哆嗦,举着一盒烟,刚往前送,被一位
同学一巴掌打在地上。
  韦连指着他鼻子喝道:“这红卫鱼、红卫肉,是什么意思?”胖子脸一阵紫一阵白,“小
将们不要误会,我们是为了表示对红卫兵小将的崇拜!”“放屁!”有人将棍子一敲,胖子吓
得一跳,差点瘫在地上。“这臭鱼烂虾能用来比喻红卫兵吗?分明是包藏祸心,想消灭我们红
卫兵!是什么人搞的?是不是阶级敌人?”
  胖子更害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说:“决不敢,决不敢!是我们几个,负责人研究
的,都是贫农、工人出身,你……你们可以调查!”“贫农、工人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来吗?
一定有坏人捣乱!”这么一喝,胖子没有话说了,只一个劲往店里面瞅。
  店里传来一阵乱响,几个青年工人推出一个小老头来。老头戴着眼睛,一幅文质彬彬的样
子。我们喝问:“这是什么人?”几个青年工人讨好地走上来介绍:“这牌子是他写的,他是
过去的资本家。”又一指胖子,“他是经理,一贯包庇资本家!”胖子和老头一听,无力地低
下了头,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我们到了这时,才觉出了阶级斗争的复杂性。在几个青年工人带领下,又将店里面写着新
式菜谱的牌子抬了出来,让胖子和老头低着头站在前面,当众召开了批斗大会。有的同学手
快,立即找来二块木板,一块上写“走资派×××”,另一块写“反动资本家×××,”将木板分别
挂在胖子和老头的脖子上。
  一阵轰轰烈烈的战斗结束了,我们带着胜利的心情回到学校,其他班级的同学们听说后,
都非常羡慕我们。
雌雄难辨——抓流氓?!
  夜里轮着我值班,虽然夜里十分凉快,蚊子却咬得厉害。检查了几个关押黑帮分子的地
方,红卫兵战士警惕性很高。我们的暗号是“革命”,对方答“无罪。”于是,大家走近,交
换了各自的情况。我们扛着小口径步枪,绕着学校走了一圈。
  没有了白天广播喇叭的喊叫,没有了翻来覆去的《东方红》乐曲和此起彼伏的口号声。除
了小河里青蛙毫无感情的鸣叫和草丛中蟋蟀们的窃窃私语,大地一片寂静。我和几个战友默默地
走着,偶而抬起头,只见满天的星斗闪闪发亮。是呵,革命运动,天下大乱,却乱不了自然的
运行,太阳照样从西边落下,青蛙继续唱着歌交配、生育,地里只有种上庄稼,人们才有饭
吃。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转到了宿舍区。
  “救命啊!抓流氓啊!”一阵凄厉地惨叫声从前面传来,我浑身打个激凌,又叫了一声:
“有情况!”不想几个红卫兵太胆小了,竟然一下子都跑到我的屁股后面。一个女同学吓得光
张着嘴:“哪……哪…”,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我自觉责任重大,一方面我是保卫组负责人,另
一方面相比而言,我还是比较镇定的。我忙安排:“不要慌,跟着我过去看看!”女同学怯怯地
哀求:“我要小便!”真是没出息,我低声喝道: “等一会儿再说!谁开小差,我枪毙了
他!”顿时没有声音,我们紧张地往前迎上去。
  “咚、咚、咚!”一个身影急急地跑了过来。我猛地一开手电,喊道:“谁!”那人一见
我们,颓然倒地,口中喊着:“快,快,快抓坏人……”。我命令两个男红卫兵继续往前追
赶,自己同女同学扶起那人,手电光中,才发现是高中的一位女同学。她头发剪得同男孩子一
样,又穿了一身兰制服,根本分不出男女来。
  记得上个星期五,她带领十几个女同学,高喊口号,冲上学校的露天讲台,“喀吃,喀
吃,”把头发剪了下来,本来还想推成光头的,被几个年龄大的红卫兵头头制止了。他们又高
唱:“是革命的站过来,不革命的滚他妈的蛋!”纷纷当众脱掉花褂子,换上男生穿的兰布制
服。在她们露出嫩嫩的胸脯时,男学生们看得眼都直了。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女同学,是个天
不怕、地不怕的泼辣人物,为什么被吓成这个样子呢?这位大姐软软地倚在我怀中,一阵女人
特有的气味冲进我的感觉里,尽管这个躯体又粗又壮,仍然使我一阵心跳眼热,赶快把她交给
女同学。“怎么回事?”我不断地追问着。他平静了一下,才用手胡乱地指着:“我刚开完会
往回走,在前面树丛后跑出来一个坏人,抱住我就摸我的奶子。我拼命叫喊,他才跑了。”我
安慰她:“不要害怕,他跑不了,我马上组织人去搜查。”把她送回女生宿舍,我又叫了几个
红卫兵同学,准备赶往出事的地方。这时,刚才派去的几个人过来向我汇报:“有人看到坏人
跑进男生宿舍方向去了。”到底是那口屋,却没人弄清。“挨房间查!”我命令道。
  我们来到男生宿舍前,各个房间里的灯都亮了,大概刚才一阵纷乱惊醒了大家。我们挨房
进去询问,并往床底下,角落里搜查。一直查到我们班的宿舍时,一点线索也没有。我对我们
同学宿舍是比较放心地,打算象征性进去走一走,就被聂刚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脚上还穿着
鞋,用被子盖着头,腿不住地发着抖。我四下一看,大家都把目光往门外看,还没有人注意到
他。
  这个聂刚是我的好朋友,出黑板报、搞文艺节目,我们是老搭档了,难道今晚上是他耍了
流氓?我不敢再往下想。赶快过去将灯关掉,大声说:“这里没事了,大家休息吧!”暗地
里,我赶快给聂刚拖下鞋来,打了他几下离开了。这么热的天,他盖什么被子,万一被别人发
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往后查就没多大劲了。闹腾了大半夜,我们回到值班室,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今天一大早,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聂刚。他大概没有睡好,躺在床上捧着本书,眼睛却盯
在屋梁上发愣。我走过去对他一摆手,他便下床随我走出来。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我问
他:“昨晚你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命了!”他呆呆地看着我,眼里却掉下泪来。我气的踢了他
一脚,“真不象话,要不是让我碰上,今天非把你揪上台去批斗不可!”他感激地对我点点
头,才一五一十地对我说了经过。
  最近一个时期,毛泽东头像的证章成了热门货,胸前别上一枚亮晶晶地像章,是红卫兵的
骄傲。可是,这样东西却十分稀少,只有少数干部子女才能弄到,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及,于
是出现了互相抢夺的现象。昨晚聂刚也参加了红卫兵的一个活动,散会的时候天已半夜。因为
没有月亮,路灯也剩了没几盏路上十分昏暗。远远地,他看到一个男同学从另一边走过,胸前
一枚像章一闪一闪的,聂刚就动了抢过来的念头。他悄悄挨上去,心想抢过来是胜利,抢不过
来就说是闹着玩,没太多考虑。可是,等到他一把抱住人家,将手摸向胸脯时,才发现是个女
的,加上人家大喊大叫,吓的他屁滚尿流一直跑回宿舍,到现在心里还怕的不行。
  这下我心里有了底,告诉他千万不要告诉第二个人,要装的没事人一样,他再三表示要保
密,我才赶往红卫兵总部报告。最后,我和几个保卫人员一口咬定,坏人跳墙跑了,可能是个
小偷,这事才暂时压了下来。
红光机械厂的批判会
  今天到红光农业机械厂帮助召开批斗大会。工厂里的文化大革命真是落后,大多数工人光
知道按时上下班,到月头领工资,见了厂长、书记像老鼠见了猫,师傅、徒弟一团和气,阶级
阵线十分模糊。上级准备在地方上抓个工厂搞文化大革命的典型,因为这个厂子规模大,工人
多,就选了他作点,让红卫兵帮着搞一搞。
  这个厂子青年工人不到三分之一,又有相当一部分是本厂子弟,亲戚关系多,人际问题复
杂。我们来到厂里,找到了负责的造反派负责人,他倒是干劲十足,控诉了厂长对他的压制。
他家里三代是工人,父亲还是先进生产者,几年前才去世。可是他因为调皮,一直被领导上所
头痛。据别人反映,他虽然年轻,可是脏活、累活一点不想干,经常泡病假出去钓鱼、打兔
子。因此,每次升工资都选不着他,干了几十年了,还是个二级工,别人已都是四级、五级
了。他为此特别对领导有仇,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别人不敢写大字报,而他一写就是几十张,
加上出身成分好,成了一伙青年人的头头,后来他也成立了红卫兵,并且成了厂里文化大革命
领导小组成员,厂长、书记已被打倒,他反而成了临时主要负责人了,这个人自己改了名字叫
王闯。
  王闯给我们介绍了厂里的情况,厂长、书记已经是走资本主义当权派,不打自倒。其他地
主、贫农、坏分子、右派有几个,找批斗对象凑十来个问题不大,主要是工人们抹不开情面。
听了介绍,我们觉得事情太简单了。当天上午我们就跟他们一起写了一批揭发批判厂领导走资
本主义路线、包庇重用国民党员当会计、右派分子当技术员等问题的大字报,又声称一定要揭
开农机厂阶级斗争的盖子,进一步挖出隐藏在工人阶级中的阶级敌人。
  广播换成了高音喇叭,我们广播员带火药味的批判稿一念,全厂职工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
来,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中午吃饭的时候,当我们戴着袖章、挽着袖子雄赳
赳、气昂昂地一出现,人们赶快闪在一旁,躲得远远的正眼不敢看一眼。我们心中真有一种毛
主席派来的天兵天将的感觉。
  晚上,在食堂外面的空地上召开批斗大会,人们早早地都来了。有个唱戏用的土台子,上
面挂上了“向阶级敌人宣战大会!”两侧是大字标语“深挖细找阶级敌人”,“无产阶级文化
大革命万岁”,电灯将会场照得十分明亮。我们十几个红卫兵和厂里几十个青年小伙子,早就
在土台一侧站成二排,一派杀气腾腾,以致人们进入会场坐下后,基本上没有说话的。
  大会由王闯主持,我们几个红卫兵负责人威严地坐在主席台上。我代表红卫兵,对农机厂
造反派表示了支持,又决心将农机厂的阶级敌人一个不漏地揪出来,批倒斗臭,不获全胜,誓
不收兵。
  我讲完话,王闯猛然提高嗓门,用劲气力大吼一声:“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揪上
来!”这一下真是吓人,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只把眼盯着我们。因为,一听吼声,二个小伙子
捋着袖子往人群中走来,很快将一个中年人提溜出来,拤着脖子、抬着手腕,像老鹰抓小鸡一
样揪上台来,随后有人将一块写着“打倒×××”的木牌挂到脖子上,令他头九十度低下,双手
往后抬起,这就是文化大革命中新发现的斗人形式――坐飞机。
  随王闯一声吓人的吼声,一个个坏人被揪上台来。最后我一数,其中一个没挂牌子。我问
王闯怎么回事?王闯过去看了看,确实多了一个人,不过这个人不是被斗对象,不知怎么也揪
了上来。我连忙说,已经揪了上来,就不能当时改正了,他难道一点问题也没有?王闯想了一
会儿,一排脑袋说:“对了,他偷着给人打过家具。”“那算投机倒把分子!”我一声令下,
让人写了牌子给那人套上,批判发言才陆续开始。
  批斗会结束,批斗对象不准回家,集中在一口屋中反省,然后一个个过堂审问。那多出来
的一个人原来精神有点毛病,被会场上气势一吓,糊里糊涂自己跑上去当了批判对象。我警告
王闯,再往后开会一定要掌握好秩序。不要再发生类似事情,传出去让人笑话。本来阶级斗争
十分严肃,弄个精神病一掺合,效果就不好了。王闯一再表示今后注意。半夜后我们才回家,
王闯让人给我们买了几个烧饼吃。回到家里,才发现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游园——不是“游园”
  今天经历的事情对我刺激实在太大了,它将是我一生中最难忘记的日子之一。
  我们早上来到教导处前的时候,黑帮分子们早就被押在这里站成一排,他们中有过去的校
长、书记、教导主任,还有教过我们的十几名教师。他们弯着腰老老实实地等着,每人脖子上
挂着一块木牌,上写“走资派”、“黑帮分子”、“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反动学
术权威”等,名字上用红笔打着×号。当然,过去上学的时候,他们是非常严厉的,有一次,因
为午睡时我跟同学说了句话,被老师狠狠训了一顿,吓的我见了那位老师就害怕。如今看到他
们可怜巴巴地像囚犯一样呆在那里,有些很解气。可转念又一想,老师不负责任还叫老师吗?
至于他们头上的各种罪名,都是很吓人的,可是他们到底同北京的黑帮分子们是不是一样的错
误?他们有些是从抗日战争就参加革命的老干部,还有些是青年党员、团员,怎么会反党呢?
  “快走,快走!”韦连推我一下,我们一块到前面集合。学校红卫兵负责人告诉我们,今
天要对黑帮分子们采取行动,让他们游校园,适当的时候让他们游街。我们红卫兵也分了工,
几个高中学生负责拿着枪,我们低年级的每人发了一根木棒。有几个人被安排去找东西,原来
是让黑帮们每人敲打着一样东西。
  最前面的是一位历史有问题的老师,他手中提了一面锣,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一只鞋,就
这样赤着一只脚,走几步敲一下锣,高喊一声:“打倒反革命分子×××(自己的名字)!”后
面的人照样办理,不过喊的内容不同。我知道,这种方式是从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调查报
告》中学来的。前几天,为了发动人民参加文化大革命,党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和其他报
刊都重新刊登了这篇文章,并号召人们照着做。也许,这就是文化大革命了。
  队伍逶迤着沿校园砖铺的甬路走去,我们分别跟在两旁看押。心想,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为
滑稽的事情,不需要法律程序,不需要核实罪行,只要学生们一高兴,所谓的师道尊严被抛在
了九霄云外,昔日我们尊敬惟恐不够的老师们,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们,竟被我们这些乳
臭未干的学生们,押解着执行对他们人格最大侮辱的行为。我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跟着队伍走
着,并不想有什么表现。可我们几位骨干战士就不同了,他们不住地喝斥着,用枪托使劲捣老
师深深弯着的腰。
  有位教语文的老师最倒霉,他本来出身是贫农,教学也不错,但就是爱给领导提个意见,
结果运动一开始,被学校领导当黑线人物让学生批判,后来学校领导也被打倒了,他却不能翻
身。这就是政治挂帅年代的法则,一个人一旦被当成了坏人,就在也难以出头了,即使再冤枉
也无人替你申辩。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心里也许觉着不平,喊打倒自己的声音不是太响亮,所以挨打特别
多。有的同学也认为太过分,但这种时候,他们就是敌人,怎么对待他们都不过分,谁也不能
出来阻止。
  当一个红卫兵再次高高举起枪托,狠狠砸在他弯的弓一样的腰上时,他大叫一声倒下去
了,但那学生仍不住地砸下去。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从地上一跃而起,抓住那学生的枪,一用
力夺了过来,再一抡,几个红卫兵纷纷逃跑,他毕竟是个壮年汉子,十几岁的学生当然不是对
手。看到学生们逃开了,他把手中枪一扔,站在那里怒视着周围,一时人们都楞住了,没想到
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跟在他后面也参加游校团的秦老师,是教体育的,只是因为出身不好,被推进了黑帮之
列,这时他离语文老师最近。他随着大家沉默了片刻,突然意识到是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只
见他轻轻挨过去,只几下,就将反叛者按在了地上。在他强壮的体魄面前,语文教员就显得微
不足道了。红卫兵们一看危险解除了,一拥而上,用绳子把语文教员捆了个结实,又打了个死
去活来。
  红卫兵们将他在地上拖着有几十米远,到了一片空阔的地上。这时,他浑身上下血迹斑
斑,衣服、脸上都是泥土。红卫兵们经过商量,决定将他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大家用几条绳子
将他栓好,再拉向不同的方向固定好。这样,他就仰面朝天躺在了八月里最毒热的太阳下面。
开始,他还呼喊着,后来嘴里往外吐沫,低声呻吟着,已经在叫“救命”。又过了几十分钟,
他直挺挺地不动了。我们负责看管他,都非常害怕,赶快去找学校文化革命筹备委员会来处
理。但我们刚跑到半路上,红卫兵负责人却迎面走了过来,我们大叫:“快,他死了!”负责
人摇摇头:“他死不了!不要害怕!”说着来到语文教员近前,用脚使劲踢了几下:“别装
死!我们红卫兵小将不吃你这一套,你不是不服吗?就让你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厉害!”对方
仍然没有反应,他用手试试对方鼻息,也有些荒了。他想起电影上共产党员被敌人打得昏过去
时,都是用凉水浇过来。也招呼我们去打了一桶凉水来,猛地泼上去,泼了几下子,那人才动
了几下。我们的头头说:“怎么样,我说死不了吧!下午马上开大会,宣布他为现行反革命分
子!”
  到下午开大会的时候,人们怕他再反抗,又用绳子使劲勒了好几遍,他已经站不起来,是
几个人拖着,架倒台上去的。先是让他跪在地上,因为他浑身软瘫,根本无法站立。但刚一会
儿,就倒了下去,任凭怎么打他,再也没有反映。学校文革筹委会负责人过来一看,眼珠已经
瓷了,他非常担心。仔细一看,是有一道绳子勒进了脖子里,这说不定哪一会儿就出人命的。
他再三说服红卫兵几个负责人,给语文教员松开了绳子,又抬到学校卫生室打了强心针,人才
慢慢又醒了过来。
市委书记来我们学校看大字报
  下午四点多,几辆轿车开进了我们学校。我正和几个红卫兵贴大字报,看到轿车,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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