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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西默农梅格雷探桉3 十三个谜

乔治·西默农(美)
一 G·7
 
  我曾有幸和一位被我称为G·7的侦探——下边您会看到我为什么称他为G·7——一起调查过几起案件。在讲述这些调查之前,我要说说我是如何结识这位警探的,而且对我来说,和他相识在很长一段时期也是一个谜。
  一九二……年十月九日。
  偶尔一次,大约是在清晨两点,我在蒙马特高地一家小酒馆和邻桌的一位聊了起来。他是一名外国人,我很难确定是哪国人,因为我觉得他说话带点英国口音,一会儿又觉得有点斯拉夫味,虽然英国口音和斯拉夫味道相差何止万里。
  我们一起走出酒馆。头上的天空很美,既清冷又明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一起溜达一段路。我们一同走到德洛海特街。可是我感觉太冷了,于是开始等出租车。车从身旁呼啸而过,无一辆是空的。走到圣乔治广场,一辆红色轿车,他等到的,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全身裹着裘皮的年轻女士从车内急速跳出来。她递给司机一张钞票,不等找钱便匆匆而去。
  “您上这辆车吧!”我说。
  “不!不行,您上吧!”
  “我住得离这儿不远……”
  “那又怎么样!还是您请吧……”我让步了。我向他伸出手去。虽然我们才刚刚认识。他伸给我的是左手。整整一个晚上,他的右手始终插在上衣兜里。我刚上车又想把他唤住,因为我突然发现遇上了一场悲剧,完全迷惑了。在我坠入的这个汽车深渊里,我碰到了什么东西!我用手摸了摸,发现是一个人的身躯。
  司机已经将车门关上,车起动了,我没有想到叫司机立刻停车。待意识到此,为时已晚。我们沿着蒙马特郊区前行。我的酒馆伙伴以及年轻女子大概已经消失。我当时的感受真是无法形容,这一意外事件使我感到燥热,我脸烧得通红,同时喉咙发紧,我身边的这个人已经从座位上滑落下来,他一动不动。
  路旁咖啡馆里的灯光现在照到他的身上,我发现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头发红棕色、身着一套灰色西装。他的一只手上有血。我触摸了一下这个陌生人的肩头,我的手沾上了一种红色的、热乎乎的液体。我的嘴唇在颤抖,我犹豫不决。最后,我突然做出决定:“去我家!”
  如果当初我没有看到那个年轻的、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从同一辆出租车里走出的话,我要司机去的很可能就是另一个地方,可能是一个警察局,也可能是一家医院。但是,我感到这不是一个一般的事件,我也不愿意它是一个平常事件。
  此人并没有死。我甚至怀疑他没有昏过去,他的呼吸是那么有力,脉膊跳动节奏是如此清晰。
  司机去了。我把车中人背到走廊里。一刻钟之后这位陌生人已经躺在我的床上。我凝视着他那个小小的伤口,这伤口极有可能是用尖刀划的。“为女人用的武器所伤?……反正他还未苏醒过来,而且也需要治疗……”伤口不深。他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想大概是失血过多所致。
  可是他确实流了很多血吗?他的衣服上可是一滴也没有啊,“甭管它了!应该请医生……”我出了门,跑到一个朋友家。他家就住在附近,他是医科大学生,再有一年就毕业了。我一把将他从床上拽起来。
  我们很快回到我的住处。我打开门。我说:“在床上……在左边……”我的双眼立刻睁得老大,因为,我的伤员,几乎可以说我的囚犯——因为我出去前已经把门锁上了——不见了。我查看房间。房间里乱成一团。所有的抽屉都大开着。我办公桌上的证件、材料给翻了个乱七八糟,捆好的一摞信上全是墨水。
  我的朋友哆哆嗦嗦地微笑:“你家里是否放了很多钱?”我的朋友这样问。
  “你什么意思?” 我生气了。我恼火了!我感到自己很可笑,想想这样保护一个陌生人,便感到自己更加荒唐,更加滑稽了,“他不是小偷,他什么也没有拿走。”
  “你肯定吗?”
  “非常肯定!你总不会说我连自己家里有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吧?东西全在……”
  “哼!”
  “哼什么?”
  “没什么!我可以回去再睡我的觉了吧?不过,你是否先给我来杯烧酒喝。外边实在太冷,我是让你从床上拽起来……”我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狗熊,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
  那么,我既然讲述这个故事,就一定要把它全部交待清楚。我的朋友刚刚离开,我后脚就出门了,我又回到圣乔治广场,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怀着一线渺茫的希望,在那里找到那个女人的踪迹。这太愚蠢了。我明明看到她匆匆地走了。她并没有进入附近的任何一所房子,而是朝圣拉扎尔街去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在这儿转悠了近一个小时,我烦躁不安,竟大声自言自语起来。直到清晨五时,我才回家睡到我那张我曾那么小心翼翼地将我的那位受伤人安顿躺下的床上,上午九点,我被看门人唤醒,她给我送来一封信。
  我只瞥了一眼信封,决定再回床睡觉。但是,我发现信封上未贴邮票。信封内掉出的是一份正式公文,要我十点到位于索赛街的安全部。召见公文上注明我应去的办公室的门牌号码。我至少改变了十次主意,一会儿决定想去说明事实真相,马上又想编造一个神话故事,一会儿又决定改变某些细节。毫无疑问,我的表现幼稚得像个小孩。可是我又不愿承认这一点,哪怕是对自己都不肯承认。
  警察局这个地方死气沉沉,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在走廊里一刻钟的等候最终驱走了我准备编造的各种理由。
  “管它呢!反正我没有做任何坏事!”
  门终于开了。我走进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一道强烈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光线中站着一个男人,两手插在裤兜里。这个人的形象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他体形健美,又高又宽,但恰到好处,一套得体的西装使他失去些威严。一张坦率开诚的脸上布满雀斑。眼睛清彻,嘴唇微厚。他高兴地微笑着,没有一点讥讽之意。
  “我请您来是为了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原来他就是那个出租车里的受伤者,那个从我家逃跑的人!我被惊得目瞪口呆。我开始从头到脚打量他。我不知道为什么将他看得如此仔细,从他脚上的黑色高帮皮鞋一直看到他脖子上的那条打得恰到好处的单色领带。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自信心强、办事认真严肃,但对衣着追求并不过分的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侦探……”(此名众所周知,故不宜说出真名实姓)。----在他身上看不出丝毫曾经受伤并被包扎过的痕迹。只是左臂比右臂略显僵直----“来,往前一点,请拿把椅子坐下……您吸烟吗?”他向我递过一个镍质烟盒,“我让您度过了十分糟糕的一夜,差点让您睡到中午。不过我实在急于见您,求您原谅。”
  我还没有注意到室内有一个靠墙的地方。我有一种感觉,那边有个人在注视着我,警探正对着她微笑。
  我把头转过去。与此同时,警探又开口了:“你可以往前一点,伊威特……我给你介绍一下……”下边的话没听见!在夜里我没有看清那个女人,但是我绝不可能认不出她。更何况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裘皮衣。她也在微微笑着。我局促不安,不知把目光投向哪里。
  “这是我妹妹……”终于,这位今后与我再也不分开,为纪念我们的第一次相遇被我命名为绰号“G·7”,而永远被人如此称呼的侦探开口说道,“那个昨天和您一起喝香槟的家伙在欧洲各国首都都干尽坏事,已历时数年,从未受到惩处。您知道,追捕一位只需动一下小手指头就能叫周围的一切完蛋的先生,难度有多大!在圣乔治广场,我妹妹下了车,那个家伙几乎肯定会上这辆车,至少从表面上分析会是如此……“一个受了伤的、失去知觉的人不会引起任何怀疑……我们的强盗和您创造着同样的故事,我只须五分钟便可找到机会夺下他放在上衣兜里的引爆装置……可是您的出现让我这一切泡了汤。我当时甚至把您看成他的同谋。我搜查了您的抽屉……您能原谅我吗?”他看出我已解除了戒心,便作结论似地说,“如果说我放跑了一个敌人,我希望我至少得到了一个伙伴,甚至是一位朋友。”
二 卡特琳号船失事
 
  我承认,几乎到事件的结束,我仍然认为G·7在这里无事可做,甚至觉得他的在场很不合时宜。这说明,尽管我们自认为很难被某人某事所左右,但一旦遇到了对手,就会……然而,我从未见到过在一次事故中能集中如此多的能手,如果依照从前的规定,这次事故只能由海洋部门作特殊处理。
  两个月以来,布洛涅地区一直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卡特琳号船上几个死里逃生的幸存者,每行动一步,每进一家咖啡馆,都会被无数的询问者包围,而所提的问题又往往成为引起争论、甚至吵骂和打架的导火线。
  乔治·法吕,即卡特琳号船长,是否故意将拖网船沉没了呢?
  他是否把报务员日耳曼·当布瓦杀害了?
  他至少当时是否阻止日耳曼离开甲板上烟囱附近的工作台?
  他是否接受过其船主德西雷·范·梅肖朗的什么指示?
  这次事故可能既涉及到民法又涉及到刑法,保险公司拒绝赔偿。
  一大群专家汇集在了一起,在这些航海行家里手、远洋轮船长、造船专家、船主、轮船建造者和机械师们面前,G·7的影响和威力相形见拙。更有甚者,在离开巴黎的时候,G·7竟毫不掩饰地向我承认,他的全部航海知识也就是赛艇和独木舟。
  这方面我比他知道的多得多,在开往布洛涅的火车上,在我们对事故的前因后果只略知一二的情况下,我颇为得意地就有关蒸汽发动机拖网渔船的有关知识给他上了小小的一课,这种船和卡特琳号一样,开往苏格兰附近的海域捕捞鲚鱼和鳙鲽。
  我向他介绍说,这种船上一般包括二十五名到四十名船员,一名船长(船长从来不可能是远洋船长,他只有近海的执照),一名大副,一名水手长,一名报务员,一名机械师和几名必不可少的专家。我还向他详细讲解了必不可少的如何在大海上行驶的知识。果不其然,拖网渔船很少使用六分仪测方位,不少渔行老板可能都不会操作这种仪器。人们主要使用的是罗盘和测深器——测深器用来测量海水的深度,然后将海水深度标在航海图上。最后,每天,或者在必要时,报务员用无线电询问轮船所处的方位。
  G·7静静地听我讲解。待我的长篇大论完毕,他只提了一个问题:“报务员由哪些人担任?”
  “大多是城里的年轻人,很少有水手担任,而且报务员和水手之间的关系一般都不好,尤其和官员关系很糟,上下级之间位置摆得不好,经常发生磨擦。”
  我们在布洛涅停留了三天,事故远未查清,乔治·法吕也就暂时有了人身自由。
  两个月以前,这艘拖网渔船在离苏格兰不远的费尔岛触礁了。几天之后,船员获救,报务员失踪。
  事故发生后的大约两周里,一切风平浪静。有一天风声四起,传闻保险公司开始找麻烦。其他消息也开始在港口附近的各咖啡馆里流传。传闻最终变成指责,指责越来越多,不幸的是,其指责内容大多有根有据。
  人们说是船长和船主一起故意将船沉没的。该船已经很陈旧,破烂不堪,很难适应渔汛期的大规模作业。这次渔汛期收获更惨,整整损失了二十万法郎。仅就这方面的问题,专家们的调查报告,附带文件,各种表格,估价单,船员们的责任等等,就不知有多少页。 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卡特琳号的沉没有可能使船主获赔可观的保险金。最后要做的是将事故的真相查清,这是船长、报务员和渔船老板们的事。
  事故发生的那天有大雾,卡特琳号迷失了方向,船头的方向是北海,因此应该要么从费尔岛和奥尔卡德岛之间通过,要么从费尔岛和赦特琅岛之间通过。相对而言,无论经过哪条通道、都不困难。航海图明确标出海水深度大约在百米左右。对于提出的所有问题,法吕船长都作同样的回答:“我最后一次叫人测水位的时候,我们的船在一个叫巴巴邦克的地方,此后我用罗盘掌握前进的方向。我们应从费尔岛以南十度通过……我没有故意将船沉没……我真给弄糊涂了!”
  人们都认为这套自我辩解站不住脚。因为,如果再问法吕,罗盘是否检验过,他只说反正罗盘的精确度很高,其他再不多说一个字。而对水手们盘问的结果很令人不安。众所周知,在人人能逃则逃的情况下,最后坚守在船上的两个人是船长和报务员。当卡特琳号在费尔岛南端不到半英里的地方撞在一块暗礁上时,向海里投救生圈的命令就下达了。
  拖网渔船很快沉没了,命令也执行了。这时报务员应该在他的工作间里发出SOS求救信号。而船长则应站在离发报室几米的地方,监视着救援行动。险情在一分一分地,甚至一秒一秒地加大。最后一只救生艇上的人惊讶地发现船长和报务员并未上救生艇。救生艇上的人不敢再跳入水中找人,怕自己再也上不来。随后船长一个人上了小艇,脸绷得紧紧的,命令道:“松缆绳……”人们被惊呆了,但是法吕重复他的命令。危险越来越大,命令被执行了。
  救生艇驶出不远,还可看到卡特琳号的甲板。后来,众口一词,都说没有看到报务员。报务室的门关着。几分钟之后,拖网渔船沉没了。
  “您得到沉没卡特琳号船的命令吗?您执行了这一命令吗?您是否阻止报务员对您的揭发,阻止他说出真相,比如他曾指出您的航向是错误的?”
  “我没有得到过命令!我也没有执行什么命令!我没有将我的船沉没!”
  “而报务员……”
  “我什么也不知道!”
  人们提供了对法吕有利的证据,说他已有二十五年的航海经历,他是一名信誉无可挑剔的人。
  德西雷·范·梅肖朗对提问的回答也是如此。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船完了。保险公司拒绝付给应该属于我的保险金。我没有命令法吕……我完了!”
  最后,大副戈尔克来科,一个三十来岁的布列塔尼人,对事故也一无所知。任何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大副没有看到船长离开渔船,他指挥的第一艘小艇一下水就划远了。渔船搁浅时大副没有值班。他只肯定地说:“罗盘是好的!”
  这个说法看似简单,实际上很严重。因为既然罗盘没有问题,航位不错,向着巴巴邦克方向开,风力又不大,那怎么会搞错航向,直接驶向了费尔岛?这岂不是见鬼了吗?
  水手们之间是如何议论的?远在出事之前,船主的声誉就不怎么好。他是个小船主,只有这么一条船。他的船从来都是蹩脚货,迟早会出事。至于报务员,人们几乎不认识他。他二十二岁,鲁昂人。这是他第二次出航,渔民们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是关在那间有好多小说的工作间里。
  我回忆起G·7所提的几个问题:
  “那些和法吕一样的渔船老板们,有时是否长时间不出海作业?”
  “会有这种情况。总有船停靠船坞错过了渔汛期。”
  “渔船出航的时候,一般在陆上已经停了多长时间?”
  “三个月。他以前指挥的一艘四桅船正在拆卸。”
  为了确切表达我的印象,我不得不说句不太得体的话:在我看来,警方介入此事颇为不妥。港口上沸沸扬扬的人群正在议论这件事故!应该听听海上人们的看法。海洋世界总给人一种严肃、庄重和深奥莫测的感觉,而陆地上的人又往往把这种感觉给予夸大。设想一下,如果一名机械师故意将自己的车头往墙上撞,人们会作何感想?
  开始时我已说过,我们在布洛涅停了三天。时间不长,我却累得精疲力竭。我的头被各种相互矛盾的议论弄得都快炸了。对了,我差点忘了G·7向船主提的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每天通过无线电报和您的船保持联系?”
  “不是每天,只是在必要时。”
  “法吕会发报吗?”
  “不会!而且,只有报务员才是报务室的主人。没有报务员的准许,任何人无权进入报务室。”
  这就是全部经过。我认为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东西。第三天,G·7平静地对我说:“我们在这里已无事可做了……剩下的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是多数的他们,还是单数的他?”因为我想的是法吕。
  “既指他们,也指他!”G·7很不高兴地嘟嚷道。
  “有一件事是确凿无疑的,对不对?”
  “哪件事?”
  “是法吕杀死了报务员!用手枪,用刀,也许干脆将他死死地关在报务室里……各种证据是肯定的……而且,营救的时候日尔曼·当布瓦不在场,因此不可能有别的解释……对此,甚至法吕本人也不否认!”
  “这的确是一个疯狂的举动!但是像法吕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沉着冷静的水手,只有在狂怒而不可自制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您现在明白了吧?是他在指挥着卡特琳号船。船主偷偷地将希望把船沉没的想法告诉了他。船长已经三个月不出海了,他需要挣钱生活,他还是出海了。他知道没有人强迫他把船沉掉,在返航的路上,遇上了大雾。从此,他只能任凭报务员的摆布,听报务员指明自己的方位。法吕未起任何疑心。突然灾难发生了。他明白,他不由自主地成了故意使船失事的肇事者。而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在出海前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船主的命令!他受骗了!他的名誉扫地!是他,他一个人,成为事故的责任人!您对海洋法了解得很清楚!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刚才为什么如此愤怒吗?这难道还不能解释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一言不发吗?”
  我问道:“你向法官谈了你的意见吗?”
  他耸耸肩,甩出一句:“让海上的人自己去应付吧!”
  我不知道他是否预料到一个月之后我们才知道的结局。恐怕当时他就预料到了。在法庭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乔治·法吕对着范·梅肖朗脑门开了一枪,然后自杀了。?
三 挪动家具的幽灵
 
  这是非常愚蠢的一夜。我承认,在这一夜的随后几小时,即日出前的最难熬的时刻,我对G·7很不满意,他叫我在坐副驾驶的位子上和他一起跑了三百多公里,为的是来到一间封闭的房子,在黑暗的角落里等着挪动家具的幽灵出现。
  我们头一天晚上来到这个名叫尼尔凡耐的小村子。房主埃德加·马提诺叫人开车到火车站接我们。他站在自家房子台阶上等候,当地人称他的房子为“城堡”。这座房子已有年头了,两边配有厢房,像是路易十四年代的建筑风格,墙壁和屋顶已经有些变形。虽然如此,它仍不失从前的风采和气派。墙角上竖着的小角楼,使它失去了城堡的威严,但花园却属一流的美丽。
  村里的农民们聚在路旁目视着我们的到来,如果说人群中有人料到我们会掉进幽灵的陷阱,我并不感到惊奇。因为人人皆知,G·7从巴黎特地赶来,就是为了将挪动家具的幽灵逮住,这个幽灵始终是当地谈论的中心。
  幽灵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城堡的主人是位上了年纪的年金收入者,迪皮伊·莫雷尔夫人,一名骑兵军官的遗孀。一天早上,迪皮伊夫人吓得尖叫起来,她发现那件头一天还放在房间一角的家具中最沉重、最庞大的衣柜第二天一早竟然竖立在了房间的正中央。
  迪皮伊·莫雷尔夫人倒是经常变换家具的摆放位置。后来人们对她的举动也就不以为然了。但是衣柜似乎已习以为常,它一会儿回到墙角,一会儿又移往它处,最后只能认为这事确实有些蹊跷。衣柜大得惊人,重得出奇。这件家具历史悠久,今天人们已不再制作,原因很简单,就是现代建筑容不下这样身高体重的大家伙。
  迪皮伊·莫雷尔夫人家中只有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老女仆和一位七十二岁的老花匠。此外,城堡中再无他人。
  村里的人们开始逐渐远离他们,但后来明白了是衣柜自己拒绝留在原先安放的位置。只有一人,就是马蒂诺,对这些无稽之谈不屑一顾。因此,他和老朋友迪皮伊·莫雷尔夫人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问题。但迪皮伊·莫雷尔夫人还是原谅了他,因为在她到处寻找买主,希望把这座凶宅出售的尝试失败之后,只有马提诺自告奋勇、表示愿意购买。
  当然,他出的价钱是可想而知的:几乎不到原价的一半。他对那些还好奇的人说,只要他住在这座城堡里,家具挪动幽灵就不敢再动。但是几天之后,人们发现他的态度变了。他开始焦虑不安。人们都在私下传说,家具挪动幽灵一直在变换衣柜的位置,说马蒂诺不久便会将城堡转手出卖。
  这就是事实的全部经过。在旁观者看来,这故事确实有点荒诞。但是,当你身临其境,当你看到那一张张被这神秘莫测的故事弄得愁眉不展的脸,当你听到人们窃窃私语时,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市长会从巴黎请来一位侦探,以便对此事做个了解了。
  市长从巴黎请来的侦探便是G·7。他又好心好意地将我带上。可是我和他一起在大衣柜的房间里守候了几个小时之后,便对他的好意再也没有什么感激之情了。因为我们就在这放置内衣内裤的房间里过夜。在扶手椅上睡觉,食用的是一瓶有烟熏味的白葡萄酒和火腿三明治。衣柜在原来靠左面墙的地方,我们二人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看它是否挪动位置。
  我们以传统的作法坚持到最后:没有开灯,不说话,甚至也不吸烟,怕将幽灵吓跑。是G·7非要这样做的,这使我有点惊讶。
  不错,自从我们进入这所宅院之后,G·7就进入到这个幽灵故事当中去了。无论如何,他始终没有笑,连微笑也没有。而房主本人,他那典型的高卢人脑袋,看上去确实没有丝毫招魂术信徒的模样,但也不像个胆小鬼。这使故事显得更加蹊跷。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最终也无所适从了。晚上,他向我们详细讲述了幽灵的鬼把戏。
  大衣柜是靠墙放着的。和许多资产阶级家庭的做法一样,衣柜的四脚置放在厚厚的玻璃支架上。按照G·7的要求,我试着搬动一下衣柜,或试着哪怕是移动几厘米,可是我失败了。我刚刚能抬起一角,仅移动了几毫米。这哪里是一个衣柜,这简直像座小房子。马蒂诺又将大量的旧日书,诸如《法国大革命史》《米什莱全集》等书籍放到里边,这使柜子变得更加沉重。
  “你们会看到,早晨它又会回到屋子中央!喏,就在这个位置……明天我们再把它放回原位。三个大男人才能将它移动……十二个小时之后,它又会挪动地方……”我是不相信的,G·7看上去则十分严肃认真。马蒂诺建议他呆在房里过夜,他便匆匆接受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睡着了。至于我,几次睡着了,待到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晨光已将房间照亮,那件老式衣柜竖在原处,没挪动一步。
  我用讥讽的目光盯着G·7。
  “它可是没有动窝!”我提醒他说。
  “不错,它的确一动未动。我们到外边去吸支香烟,您的意见如何?”
  我赶紧接受了他的建议,随他来到房子外边。但是花园里清晨阴冷的空气着实叫人感到惊奇,令人很不舒服。不到五分钟,我便建议回房里去。
  短短五分钟!当我们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发现衣柜已经来到屋子的中央,而那四个玻璃支腿各自停在原地未动。
  我一直认为,G·7对国际象棋的酷爱和迷恋与他的侦探才能有一定的关系,可是现在我觉得我错了。不错,在黑白相间的棋盘面前,我比他要棒很多。可是就我而言,我也可以称得上是个蹩脚的警察,能力虽然差些,却有良好的愿望。就这样,当他还在不慌不忙地喝着他的白葡萄酒的时候,我已经记下一大堆有关的细节。
  比如,屋顶每三十公分被一根橡木隔开,和英格兰建筑风格一样。
  每两条横梁之间吊着很结实的挂钩,可能是为支撑悬挂物吧。
  我还注意到房间的一角明显尖于其他的房角,但所有的墙角都是不规则的。
  最后,我发现房间的地板漂亮无比,蜡打得油光瞠亮,我寻找划沟,没发现一条。我再一次试着搬动衣柜。我气坏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会儿便累得大汗淋漓,衣柜大概也就挪动了几毫米。
  我突然有个主意,将衣柜打开。我以为里边的书没有了,是空的,或着会发现书是匆匆忙忙地摞上去的。因为那个所谓的幽灵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将它搬动,它没有时间将里面的书取出,然后再一本一本地整好。G·7一直在微笑,这叫我很恼火。
  “您可知道目前哪些人住在这里?”我以挑衅的口吻问他。
  “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回答道。
  “什么?没有关系!您总不至于认为是家具挪动幽灵在……”
  “您恐怕自认为是个力气不小,甚至力气相当大的人吧?……您可是很注意锻炼身体呀……”
  “虽然如此,很可能有个庞然大物……”
  “如果真是这样,人家早就知道了!尤其是,如果这个庞然大物早在迪皮伊·莫雷尔还是城堡主人的时候就在这里的话……不要忘记,这个幽灵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这甚至是最重要的一点……现在该轮到我向您提一个问题……如果您需要翻墙潜入这个房间,您会怎么做?”
  我脸红了。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这所住宅。我走到窗前。
  “这很容易!”我看了之后说,“小孩都能越入!我们在二楼,外边有一棵沿墙攀延的梨树,似乎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通向那里……这棵梨树可称得上一架地道的梯子……只是,如果照您的说法,这种分析似乎对我们帮助不大……”
  “您这样认为?”
  “呀,我差点忘了,您刚才还说一个人无论如何搬不动这个大柜子!”我打住了。我胜利了。
  “还有,您还记得我们有一会儿是在外边,即正好就在房间的这一边……”他一直在那里微笑。对于约瑟夫·勒保尔涅这套把戏我已习以为常,这是他特有的表达方式。但G·7的一套更叫狼狈,难以应付。
  此时的我,随时都可能发火,何况我已经一夜未眠,也滴水未进。这时马蒂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室内便袍,头发乱蓬蓬的。他看到衣柜,一下楞住了。
  “那么……你们看到它?……”他结结巴巴地问。
  “正如您所说!”G·7平静地回了一句。
  “那……那你们没有捉住它?你们没有……没有……朝它开枪?”
  “没有!”
  这位好好先生围着他的衣柜转过来,转过去,一会儿又拍拍它,然后看着我的伙伴,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安表情。
  “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它又移到了同一个地方,移到了房间中央?上帝啊!”他懊丧的喊道,“至少不是我的家仆吧?……”
  “我想不是。您的家仆都是哪些人?”
  “首先是女厨,她叫欧也尼,一个四十来岁的长舌妇……”
  “继续说!……”
  “然后是她的儿子,十五岁,负责照顾马匹……”
  “接着说!……”
  “最后是仆人,一个头脑有点简单的大个头儿……”
  “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些人。”马蒂诺可怜巴巴地说。
  “好了,您去洗漱吧。我敢打赌,您来这儿之前脸都没有洗……”
  “那么,幽灵?……您有什么看法?”
  “幽灵是睡在花园深处的小房子里吧?”
  “哪个小房子?”
  G·7把马蒂诺拉向窗户。
  我没有听到过关于小房子的事。看来马蒂诺和我一样也很惊讶。但我很快就明白了,G·7这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我们的主人来个措手不及,将他的手抓住,他开始闻城堡主人的手指头,城堡主人的脸色变了。
  “哼,蜡!”他说,“我闻到蜡味!不是地板蜡,是别的蜡!只有擦上这种蜡,或着黑肥皂才能使一件木器在这样的地面上滑动。而且,还不会在地板上划出任何刮痕,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用抹布一擦就得了。”
  房主人被这一令人震惊的调查结论击垮了:“我不得不继续玩这样的把戏!”他终于可怜兮兮的承认了。
  “那当然!否则,挪动家具这一幽灵的把戏被利用的时候,其罪魁祸首就是您了!”
  马蒂诺点头同意。然后,他悲叹道:“第一次,并不是我……”
  “我一下就料到了。我在衣柜附近地板上有意撒了几滴酒,这证实了我的判断。酒很快流向地板中央,停止不动。换个说法,这地板有个微小的斜坡,顺着斜坡,只须在柜子的四角经常打打蜡,将玻璃支腿一一移开,轻轻一推就……”
  “您想我会入狱吗?反正我没有偷盗。其他人也有可能以同样的价格买下城堡……”G·7好像没有听他说话。他在继续自己的思索。何况他的发现最终会在法律上有什么结果与他又有何相干?他并不是审判官。人们要他做的是揭开一个谜,如此而已,别无他求!
  “您看,是您自己让我得出了结论。因此,如果我说出更多的内情,危险就大了。您对我说柜子总是停在同一个地方……”他用友爱、嘲讽的目光盯着我作结论说:“从此,连小孩都会发现这样的奥秘!”
四 刺纹身之人
 
  我一再提醒自己,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搞清事实真相,维护正义,保护悲剧的受害者。尽管如此,开始时我还是感到浑身不自在,我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G·7,和他一样屏住呼吸,通过窥视孔往里看。
  这窥视孔非常符合自己的名称。从单人牢房往外看,不会对任何事产生怀疑,只能看到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事实上,这是一面没有锡汞水的镜子。镜子的后面不是墙壁,而是一个黑暗的小房间。我们置身在这个又黑又小的房间里。别人看不见我们,而我们在镜子另一边,对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依照一贯的习惯,坐在自己的小床边上。他两手托着下巴,面部表情难以形容,令人担忧。他身上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人们对他的看法也众说不一,大相径庭。
  “他是一个疯子!”精神病医生说。
  “是疯子!”一些知名专家也肯定地说。
  “一个身心衰退者!”
  “一个普通的夜游神!”
  “一个维护家族声誉的绅士!”
  人们甚至还这样说:“都不是,他是个地道的哑巴!”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我和G·7给他带进的女人,他也不看一眼。她站在门旁,就像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一样。我们可以看到她的鼻孔在颤栗、发抖。她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提包。她要说话,要向那个人走去,要做出点什么透露秘密的举动?这个男人,这个因无人知道其真实身分而显得更加神秘的男人,是否就是她丈夫?或者他只是个非同一般的骗子?
  几分钟之前,在地处樊尚森林的那家专门治疗名人精神病患者的疗养院的接待室里,她以一种忧郁的语调对我们说:“我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时好像是他!可有的时候,我敢打赌,不是他。”
  “您丈夫的右前臂上是否刺有纹身?”
  “我……没有!或者……我从没有看到过!他有些神经质,这是肯定的……他的情绪变化无常……有时他会莫名其妙地伤感……”
  “没有发现他夜里外出吗?”
  “从来没有……”
  “可是您的卧室就在他的隔壁……”
  “我睡得很死……”
  现在她站在他的面前,不敢抬头看他,将目光死死盯住地面。她从上到下一身黑服,为的是与周围的气氛和谐一致。她脸色苍白,看上去非常高雅。她还不满三十岁。
  这两个人沉默寡言,一动不动,简直让我难以忍受。
  “应该叫他们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我低声说道。
  他们还是一动不动,他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但是,他们肯定能彼此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声!
  这间单人牢房的墙呈白色,室内明亮。这并非一间真正意义上的牢房,也不是一间真正的囚室。当时临时将这个人囚禁在这个高级疗养院的时候,还曾迟疑过,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证明他只是一个一般的小偷。如果他就是德圣博耐伯爵,可如何是好!万幸的是终于瞒过了公众耳目。各家报纸也从未就此事发表一个字。只有约三十个人——其中还包括我这个业余侦探——对此表示关注。
  一天夜里,负责巡逻的警察在经过罗什大街时发现一个人正在顺着管槽往上爬。他被当场抓住,送进了警察局。对所有向他提的问题,他没有张口回答一个字。他的穿着很普通,一套旧西装,一双劣质皮鞋,一顶鸭舌帽。上身套着一件骑自行车人常穿的那种毛线衣。
  第二天上午,该地区的警长认为,有必要通知险些被盗的公馆主人。然而,当人们到达那里后,遇到的是德圣博耐伯爵夫人,她正在为丈夫的失踪焦虑不安。伯爵和往常一样大约在晚上十一点上床睡觉。他的夫人什么也没有听见。
  她三十岁,他二十八岁。他们结婚刚刚四年,是十分和谐的一对。夫妇二人出身相同,各自拥有的财产数量相当。两人身体都很好。
  警长偶发奇想,将罗什大街的流浪汉带来,目的是叫他开口说话。这才有了个非同一般的发现。这名男子,这个一直未开口说话的人,和德圣博耐长得如此相橡,以致伯爵夫人一会儿说就是他,一会儿表示怀疑,一会儿予以否认,一会儿又改口,可以想像她被惊吓到何种地步,伯爵的男佣受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伯爵夫人。男仆是公馆中惟一被告知内情的人。
  “是他!肯定是他”伊夫·德圣博耐也是同样的看法。(他是失踪者的哥哥---棒槌学堂注)
  最叫人不安的有关细节是此人刺在右前臂上的纹身,纹身图案是一颗心,被一支箭刺穿,心的上方是组成十字的两把斧头。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伯爵先生的胳膊上有这种图像……”男仆说。
  “您可经常帮他脱衣服?……”
  “是的……”
  “您看到胳膊上……”
  “我不知道……我没有注意过……”
  拿这个男人,或拿这个刺纹身的人——目前只能这样称呼他——怎么办?曾经想把他从囚室转移到弗雷斯内斯监狱,但是如果他确实是德圣博耐伯爵,那岂不是一桩天大的蠢事!最终决定,将他暂时关进樊尚森林的“疗养院”。从各种角度对他进行了观察,最著名的精神病专家也对他作了全面检查。他们未能取得一致意见。
  此人自始至终不开口,对所提的问题一字不答。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翻译们将调查人员所提的问题译成十二种不同的语言给他听,甚至还从聋哑学校请来了一位老师。没有任何结果!也曾偷偷对他进行恫吓,但仍未起任何作用。还让他吸过一些烟土。之后给他进行了苏格兰浴:两天不让他进食,紧接着是一顿美餐,在他吃得正津津有味时马上将饭菜撤掉。接着是用饥饿整治他,然后扔给他一根脏兮兮的蒜肠。他不声不响,也不抗议,给就吃,不给就饿着。在他面前支起一张餐桌,将美食端来,然后观察他的动静。他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正确地使用着钳子和小钩吃蜗牛。第二天,又用一把大折刀切面包和香肠,他身材又细又高,面无血色,眼神平静得叫人难以忍受。一些人认为他眼神平静说明他自信,另一些人则觉得他在演戏,也有人认为他是个呆子。
  这期间一直未停止寻找真正的德圣博耐伯爵。假如确实存在着一个假伯爵的话,和在伯爵的住宅及其内室寻找未果一样,一无所获。人们一直认为,德圣博耐是位很有教养的绅士,在他身上从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之举。他有些神经质?持这一看法的人应该是在夸大其词。伯爵有时去跑马场,有时去地处贝里的城堡。在城堡内伯爵热衷饲养一大群猎狗,伯爵的父亲当年也有相同的癖好。
  这是怎样的八分钟啊?我记下时间。整整八分钟,一秒不差!
  此人坐在床边上,目光迷茫。
  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门边,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动作。
  我身旁的G·7早就预料到这一面对面的场景,他非常冷静,而我已经开始感到头上发热。我真想求求G·7,求他尽快结束这种让我感到受刑般的熬煎,尤其是那女人比我还要难受:这个女人审视着那个男人,看他是还是不是她的丈夫!
  “您怎么看?”突然,我的伙伴在我的耳边小声问道。
  “去把门打开!”
  “他动都不动,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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