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墨西哥北部索诺亚塔的一座小镇外,正刮起一场令人难以睁眼的旋风,把周围的沙石、蒿草卷得团团转。在漫天风沙中,七个古怪的身影若隐若现。在小镇上,三个神情呆滞的联邦警察正在等候他们的到来。几头被拴着的毛驴也在歇斯底里地发出嘶叫,好象预感到有什么事儿似的,老在乱踢一气。那几个人快要到达的是一间小酒店,那儿是一幢座落在人们经常过往这个沙模的汇合点上的建筑物。时值中午,骄阳当空,血红的太阳,恰巧与这宜人的小酒巴间的霓虹灯散发的颜色一模一样。土墙上挂着块陈旧的可口可乐广告牌。
现在,第一个从风沙中出现的个子,身高六英尺多一点,正向三位墨西哥警察漫不经心地点头致意,还讲了一串西班牙语:“是我们先到吗?”
这个身穿咔叽衣服的人用高中水平的西班牙语喊道。由于这个人戴上“隆梅尔”式防风镜,披着大皮围巾,认不出是哪国人。
“是我们先到吗?”他再问。
几个面目呆板的警察正把脸朝向南面,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只见另一队考察队员正从远方抵达,身影已依稀可辨了。就在1973年这场沙漠风暴中,两支考察队在索诺亚塔附近会面了,队员们合起来共十四人,彼此握手后,便相互寒喧起来。
“你们队里有法语翻译吗?”那位披皮围巾、也许是俄亥俄-田纳西人的队员,用带点乡村口音的美国英语问。
这时,一位刚到达的身材最矮小名叫戴维·劳克林的考察队员回答说:“有的、先生,我就是说法语的,但不是专职翻译。”说时带点担心的情绪。为了压住风暴的怒吼声,他提高了嗓门,并郑重其率地强调:“我的职业是制图和地形测量。我是个绘图师。”
“那么,你能说法语吗?能法译英,英译法吗?”
“如果你讲得慢点,当然可以。要知道,我并不是被雇来干这个的。”
在他们对话时,另一个队员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并把手伸向这位绘图师,他那结结巴巴的英语里带着浓郁的法语口音:“你就是……嗯……洛奥林先生吗?”
“唔……我是劳克林。”劳克林和他握握手,有礼貌地纠正道,法国人的语调博得了他的好感。
“噢,”治国人带着歉意地笑了笑:“请原谅。”他用法语接着讲:“劳克林先生,您参加我们这个科研项目多久了?”
劳克林字斟句酌且略带几分自豪地回答说:“自从我国和法国在1969年开始合作时,我就参加了。我曾非常荣幸地参加了蒙特索里奥会谈,在那个星期里法国人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祝贺你的祖国,拉孔布先生。”
拉孔布微笑地倾听着。此刻,他想起其他考察队员急于出发,盼望见到他们所寻找的东西,于是使领着大家向目的地进发,边走边和劳克林热烈交谈。
随后,拉孔布向另一名队员——自己的警卫员罗伯特·瓦茨招手,转眼间,罗伯特使赶上来和他们肩并肩走着。
“罗伯特,你注意听劳克林先生的话。”
“是,先生。”罗伯特说。
“劳克林先生,现在我开始说法语。请您把它译成英语给罗伯特听。”
拉孔布使用法语叽哩呱啦说起来。劳克林紧接着翻译成英语,速度只不过相差一至两个节拍。
”您不仅要译出我的意思、而且要译出我的情感,因为我需要别人确切地理解我的意见。”
走不多久,三个给考察队带路的墨西哥联邦警察,指着前面嚷了起来。这时,风速达每小时四十五英里。透过滚滚的泥尘,人们隐约地看到前方有个大蜻蜓似的东西,它两边翼展足有五十英尺宽。大伙小心谨慎地走近这个庞然大物,它证实了考察队员们二十四小时前听到的传说是靠得住的。
那些摆在路上的东西,看得出是安在轮子上,带有翅膀、尾翼和螺旋桨的。身上有标号,翼上还有数字。
待风沙稍停,人们看到还有六架同样的飞机停在它后面。这些大约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海军使用的格鲁曼复仇者鱼雷轰炸机。
大伙停下了脚步。拉孔布向前紧走几步,拉起污迹斑既的风镜。当他凝视眼前的这个情景时、脸上却显得出奇地平静。这位法国人蓬乱的白发同他那副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孔不大调和。他的鼻子底下有两道延伸到嘴角旁深陷的皱纹,每当他下决心干什么事情,那两道皱纹便显得更深了。
拉孔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擦去舌头上的灰尘,戴上消过毒的聚乙烯手套,然后让劳克林传达他的第一道命令。
劳克林听完指示后,点了点头,便马上用英语高声向站着的队员们传达命令。
“把发动机组的号码给我弄来。”话刚出口,劳克林便发觉,由于翻译命令开头没有加上“拉孔布说”几个字,可能会引起误会,幸而没有人注意到这点。
几秒钟光景,十四名科学考察队队员迅速爬过机翼、尾翼。每个人都戴上普莱特克斯利文牌手套。
一个技术员往后推了一下驾驶员的座舱盖,它便轻巧地滑开了。滑槽和滚珠轴承仍象新的一样。
另一技术员手戴聚乙烯手套,用外科镊子将贴在仪表板下的月历牌夹出来,它是推销商品的广告,上面还印有发行商:“佛罗里达州,彭萨科拉·温斯·巴商行”的名字。但最有价值的是上面的日期。
“拉孔布先生,”戴手套的技术员一发现了日期,便气喘吁吁地喊道。“日期是5月。”
“什么?”拉孔布走向劳克林,想让他把话译成英文,但技术员却抢着说:“1945年5月到12月的月历都在这里。”
拉孔布对眼前的一切心中有数。他笑了笑,并提高嗓子对劳克林讲了几句法语。
劳克林顿时脸色发白,用英语向大家高声喊道:“看看油箱是否还有汽油,试试汽油是否足够发动内燃机。”
警卫员站在劳克林身边,惊奇地垂着双手。“天啊,这些飞机全都完好无缺!”
有人用胜利的口吻惊呼起来,是美国南部人的口音。
“AE3034567。他妈的,AE299304004,天啊!AE335444536。活见鬼!”劳克林翻译时,省去了那些骂人话。有人拿着一张纸在核对这些号码。
“发动机组号码以及机翼上的号码都对上号了。”
拉孔布将防沙围巾拉高至脸部。这时有人揿亮了一架格鲁曼飞机的着陆灯,灯光透过尘雾,把两条飞机着陆线照得通亮。连拉孔布的双眼也被映红得象是着火似的。他用手拍了拍身躯,说:“这可能吗?”
劳克林被这一切搞得稀里糊涂。他用时推了一把警卫员罗伯特,问:“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伯特向前探了探身,神秘地回答说:“它们是第十九航空分队的飞机。”
“往下说!”
“您不知道第十九航空分队吗?1945年5月,它们从彭萨科拉起飞,在进行训练演习途中。突然全部失踪,直到现在才被找到,您算算看,它们在这躺了多久?”
“驾驶员和机组人员到哪去了?”罗伯特耸耸肩,没法回答。
正在这时,在几英尺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喧闹声。拉孔布跑过去,劳克林跟在后,原来是三个墨西哥警察在抓人。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蜷缩在镇上小酒巴间的门槛上,墨西哥警察不住地在嚷,大伙的声音显得惊慌失措。
拉孔布看着劳克林,想打听这些人在吆喝些什么。但劳克林只笑一笑,说:“我不懂西班牙语。只懂法语和英语。”
那位带俄亥俄-田纳西州一带口音的队员开腔道:“他们说这个人已在这里两天了,还说他曾自称见过那神秘的东西。”
这可是个出人意外的收获,法国人蹲下来,用带着消毒手套的手掌轻轻托起那人低垂的下巴。墨西哥人抬起头,他正在哭泣着。那人的半边脸被晒成樱桃般的红色,从前额到脖子都被晒起水泡。虽然墨西哥的盛夏骄阳似火,但劳克林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晒伤。那人的手不断地打颤,拉孔布发现他裤衩上有块地方象是浆便了似的,可以肯定他曾经尿湿裤档,下身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臊味。当他抬起头来说话时,裤档又被尿湿了。这个可怜的家伙拼命蠕动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可刚断断续续说了几个西班牙字,便情不自禁地泪流如注了。
“他说什么来着?”拉孔布轻轻地问。劳克林则看着那位能听懂西班牙语的美国人。只见他耸了耸肩,便盘问躺倒在他脚下那个身体极度衰弱的墨西哥人,那人还是挤出几个同样的单词。说真的,他身上那股尿臊味委实令人难受。
拉孔布是个耐性子的人,但美国人翻译得实在太慢。劳克林便插话问:“他到底在说什么?”
美国人皱起眉头,长嘘一声跟着说:“他说昨晚太阳出来了,还向他唱歌哩!”
第二章
四岁的巴利·盖拉整夜翻来复去睡不着。一阵柔和的印地安纳微风从寝室半开的窗口吹进来,轻拂着他前额的短发。屋里不知何处发出微弱而持续的呜呜声,使他难以入睡。突然,一道柔和的红光在眼前晃动,他连忙睁开了眼睛。
巴利的床边立着一些电动玩具,其中一个弗兰肯斯坦恶魔①不知怎的,却动起来了,当它举起双手象要打人时,裤子掉了下来,它害羞了。
【① 英国作家玛丽·雪莱 1818年所著小说的主角是个生物学研究者,名叫弗兰肯斯坦。他创造了一个恶魔,后反被它所毁灭。——译注】
巴利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弗兰肯斯坦恶魔,然后环顾房间四周,房间内到处放着许多电动玩具——一辆“雪尔曼”型坦克,一艘火箭艇,一辆装有红色旋转警报灯的警车,一架波音747模型飞机,还有一个靠在电杆上,拿着酒瓶咕嘟咕嘟地喝酒的醉汉——所有这些都各自动了起来,不但闪闪发光,还在呼呼作响。
巴利满心高兴。他的留声机也突然伊伊呀呀地唱起电影《芝麻街》②中的那首主题歌。
【② 《芝麻药》是一整套美国着名的连播儿童电视剧。——译注】
他边笑边拍起手来,从床上跳下,跑到敞开的窗前。外面传来远处的狗吠声,但他家的后院仍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巴利的卧室在过道的尽头。此刻,他怀着猎奇的念头,径自跑进客厅。客厅里很暗,只有一盏蓝色的长明灯在发出幽暗的光。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一些东西变换了位置,所有的窗户都开着。连透过带花边的窗帘徐徐吹进来的微风,现在拂动帘布的方式也跟以往大不一样,前门敞开着,走廊的灯在黝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
尽管目睹的一切有些异常,但巴利并不害怕,他打算玩个痛快。这个时候,他嗅到一股从开着的窗子和房门外吹进来的古怪的气味,有点象大雷雨过后嗅到的那股味儿。可是,巴利明白,刚才并未出现过一场夏季的大雷雨,因为什么雷声、雨声,一概没听见过。
巴利向厨房走去,想看看那里发生什么事。原来所有窗户都开了,里面微风轻拂。而后门也半开着、装在门上的安全链被拉得格格作响。这还不算,那个挨着冰箱旁边的狗窝门被碰撞得掉在地板上,连那只宾戈狗也不知道去向。
冰箱门打开着,许多食品——一纸箱牛奶、一些可口可乐、牛油、一罐软奶酪、大红香肠以及吃剩的食物——全掉在地上,七零八落地从冰箱前直散落到狗窝门口。巴利正拾起一块半融的巧克力冰淇淋,忽然,厨房里有些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原地转了一圈,不知怎的,感到一阵头昏,巧克力冰淇琳从手里滑在亚麻地毡上。他急忙后退,瘦小的身体碰到那大型的阿马拿牌冰箱上,一下子撞得冰箱门也关上了。
他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前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随后,他还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羞涩而又顽皮的神情。他环视四周,笑声越来越大,象在跟谁玩一种新颖的游戏似的。
巴利集中精神,模仿黑猩猩的样子,用脚跟站立,摇晃着、旋转了一大圈、把脑袋偏向一边,然后慢慢地转着脑袋说:“是这样吗?这样对吗?”
他胆子不小,毫无惧色。接着他象要吓唬谁似的装出一副鬼脸,连续喊了两声“呸!”“呸!”
吉丽安·盖拉仍在卧室睡着。床头柜上杂乱地放着药丸、通鼻器、还有半块三明治和一罐可口可乐。她患感冒已经一星期。她和巴利住的小房子,座落在印第安纳州乡下一个连绵起伏的小山岗上。房子本来不难料理,但吉丽安感到整个星期都头昏脑胀,只好把家务搁在一边。
当那股奇怪的微风吹入吉丽安的卧室时,把清洁纸和两张巴利还没画好的炭笔画像吹得上下飘动。吉丽安半醒半睡地躺着。感冒弄得她心情忐忑不安。既浑身无力,但又毫无睡意;既在思考,但又感到迷迷惘惘;既想到做些事情,但又很懒得去做。现在,她连浴衣也懒得脱,就盖上被子躺在床上。房内的电视机在开着,正在上演乏味的幽默喜剧。吉丽安最初听到巴利的笑声时,还以为是来自不断闪烁的荧光屏上的伴音,直到电视开始播放商业广告,她才弄清笑声是从外面传来的。
巴利还在模仿他从外面“看到”的东西:他先用手捂住眼睛,然后又拿开,象在玩藏猫猫游戏,接着又象个陀螺似地转了几圈,并忽左忽右地摇晃脑袋两次。
他玩得很开心,边呵呵大笑,边往屋外跑。一道暗淡的橙黄色光芒透过夜空照射到他脸上,他又笑了。
笑声终于把吉丽安扰醒了。随后又逐渐微弱下去。
笑声夹杂着玩具活动的声音不断传来,吉丽安感到很疑惑,想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坐起来,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时,小警车顶上的灯不停地闪看,一直开到她房里来了。
一辆小坦克隆隆地跟在后面炮口上吐出火光。那架巨型喷气式客机在小警车的警报声中也开过来了。最后,连弗兰肯斯坦恶魔也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张开双臂,裤子就往下掉,刚拉起来、又掉下去。
吉丽安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完全醒过来了。警车从她脚边擦过,车头的散热器直接到墙壁上,后面跟着的玩具也都接踵而来,相互碰撞成一团。
“巴利?”吉丽安喊道。
她想起巴利的笑声,记得刚才它好象还在夜空中回荡,现在却几乎消失了。
床边的钟显示出现在是十点四十分,她上床还不过两小时。这个时候巴利起床到底干什么呢?
吉丽安从床上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穿过客厅,进入儿子的住房。只见巴利的床空空如也,但窗户却开着。她从房里出来,经过客厅,回到卧室,瞪大眼睛,往敞开的窗户、打开着的前门以及走廊灯光照射到的地方寻找自己的孩子。
没错,巴利的笑声又从屋外什么地方传来了。吉丽安轻声地喊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喷嚏。
又传来一阵更微弱的笑声。
噢,上帝呀!吉丽安发急了,从前门一下子冲到院子里去。院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的眼睛不能立即从走廊的灯光下适应过来,什么也看不见。尽管她急得哭了起来,但还是极力在抑制自己,边喊:“巴利!巴利!”边朝着儿子笑声消逝的方向跑去。
第三章
美国拥有几十个航空交通管制中心,它们散布在全国各地,其内部宛似个幻想的世界。座落在印地安纳波利斯附近的那个半身埋在地下的管制中心是颇有代表性的。
它是个用大型混凝土结构建造的地下掩体。里面光线微弱、昏暗,只在出入口处有几盏低瓦数的遮光小灯亮着。
室内,绝大多数光线来自雷达屏幕,这些雷达正监视着印地安纳上空。这里不分白天黑夜,到处是一片人为的朦胧景象。只有从明亮的雷达屏幕的电子图象上.人们才知道印地安纳州上空在出现什么情况。
所有过往的飞机都受到雷达的监视,通过无线电接受查询,进行申报,受到甄别,接受指令。它们有些是在印地安纳降落,更多的则以六百英里时速飞往他处。
尽管这个昏暗的世界只是个映象,但它还是呈现出航管中心工作人员所希望的真实事件的准确电子图象。他们希望每架巨型喷气式客机,每架低空的闭舱轻型飞机都能被及时地记录下来并安排好,以确保它们安全地通过本州上空。
然而,这只是管制人员的愿望,事情往往并非如此。
哈里·克雷恩这星期值的是深夜班。午夜时,雷达屏幕前只有五、六个人。哈里经常在他们后面踱来踱去,偶尔也在高脚工作椅上休息一下。他戴的耳机通过一条长长的卷曲的导线同一架开着的无线电收音机的扩声器连接起来,那是一根弯曲的塑料小管子,全靠它把他的声音传送到头顶上的真实世界上去。
这天夜里,四位航管工作人员肩并肩地分为两对坐在一起,他们穿着开须白衬衫,袖子往上卷起,每两人负责监视一面荧光屏。头上的扬声器偶尔才发出一阵空中交通管制电台常有的那种低沉而粗厉的噪音。因为今晚印地安纳波利斯上空和航管中心内一样黑,所以过往飞机很少。
“航空管制中心,”一个驾驶员的声音在问:“我是东航31号,我周围还有什么飞机?”
哈里集中注意力看着一个荧光屏。上面只有三个数据齐全的目标,其中两个目标相距十五英里,朝着相同的方向飞行。另一个目标仍距离东航31号很远,正朝另一方向飞行。还有一个数据不全的目标。此外,雷达屏幕上再没其它了。
哈里接通扩音器电路答道:“东航31号的正后方,距离你十五英里有架环球航空公司L-1011飞机。正前方,距离你五十英里,有一架阿勒格尼DC-9飞机,请等一下,让我看看宽频雷达。”
哈里伸手向上按了一下电钮,雷达屏幕从电子计算机操纵的窄频雷达转换到常规的宽频雷达上。他迅速地扫了一眼荧光屏,又按了一下电钮,再按另一个电钮,屏幕上显示出经过计算机初步分析的图形;在东航31附近有一个没有信号灯的物体。
正当哈里全神贯注地看着荧光屏时,驾驶员又报告:“东航31发现一个飞行物,方位右二,距离三至五英里,比我稍高,正在下降。”
一位航空管理人员倾身向前,盯着屏幕,惊讶地嘟囔着,表示看到了。
“东航31号,明白了,”哈里说“我已初步掌握它的位置,据我们所知,高空没有飞机飞行,让我查看一下低空的情况。”
哈里转过身,对着话筒说:“请问低空监视组是否知道那是——”
“管制中心,我是‘东航’31,”驾驶员又打断了哈里的话,“飞行物不在低空,它正在方位一,仍在比我高的地方继续下降。”
“你能报告它的型号吗?”
“不行,远着哩,轮廓还不消楚,它很亮,安装有我从未见过那么亮的防撞风灯光正出白变红,光彩夺目。”
现在,另一组航空交通管制人数也在监听着。一位哈里的伙伴伸手向上按动电钮,嘟嘟囔囔地呼叫着某人。
哈里回到高凳子上稍坐一会儿,眼睛老在盯着荧光屏上的“环球航空公司517”,他向另一架飞机呼叫道:“你能证实吗!”
扬声器里传来另一个声音:“航空管制中心,我是环航517。飞行物看来好象是些特别光壳的着陆灯,我还以为是‘东航’打开了着陆灯。”
哈里的伙伴说:“哈里,我们这里发现了什么?”
“重复一遍,环航517。”传声器里传出东航驾驶员的说话声。
环航517驾驶员清晰而缓慢地说,“你打开着陆灯了吗?”
“没有。”
哈里插话道,“环航517,安纳波利斯中心在呼叫。东航31在你的正前方,距离十五英里,方向、高度与你相同。请打开识别信号灯。”他转身对他的同伴说:“‘东航’报告,在同它几乎相等的高度,出现一个奇怪的飞行物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环航的识别信号灯出现在荧光屏上,哈里问驾驶员是否看到“东航”喷气式飞机。
“当然看到。”
“环航517,你们看到‘东航”所报告的飞行物吗?”
“看到了。”驾驶员郑重地回答,“我们正在监视它。”
“飞行物体的飞行情况怎么样?”
“和‘东航’31报告的一样。”
东航31插话道:“它已下降到我下方一千五百英尺处。等一等……请等一下……喂,管制中心,飞行物已转弯,正朝着我们正面飞来。我们在向右转,离开飞行高度三万五。”
哈里从高凳子上跳将起来,其余的值班员也十分紧张。
哈里的伙伴转过身说,“给赖特-帕特逊空军基地去电话询问他们到底在试验什么鬼玩意。”
这时,哈里正对着话筒喊:“东航31,同意下降,请保持飞行高度三万一……阿勒格尼DC-9,马上右转30度,……飞行物在正后方,距离二十英里,东航喷气机降到飞行高度三万一。”
东航的驾驶员用十分低沉的声调说:“明亮的飞行物正在倾斜下降,作非弹道运动。”
哈里和他的伙伴相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喂,中心,”东航驾驶员用交谈的口吻说,“飞行物正在飞来,异常光亮,真的在移动。”
“我是环航517,”另一个驾驶员说,“我们必须稍向右偏肮,避开那飞行物。”
“环航517,明白了。”哈里说,“同意向右偏航。”
“中心,东航31号已离开三万一,飞行物体已飞过去,它现在我方位左十,距离五百码,真的在移动。”
不知什么时候,控制中心的负责人已走进了昏暗的监控室,站在哈里后面,这时,他开腔说:“问问他们是否想正式报告发现了什么?”
“东航31,谓注意。”哈里说,“报告飞行高度三万一的情况。环航517,你是否要正式报告遇上了飞碟!”
只有电流的噪音。过了一会,驾驶员才回答:“不……我们不想正式报告。”
“东航31号,你是否要报告发现了飞碟?”
又是一阵更大的噪音。
“不,我们也不打算正式报告发现飞碟。”
“东航31,”哈里追问道,“你能报告是哪种飞行物体吗?”
“我也搞不清楚,中心。”
哈里开始松了口气,笑着说:“跟我一样。不过,我将一直追踪它,弄个水落石出。”
“请告诉我们三万一高度的情况。”驾驶员说。停了一会,又补充说:“后舱乘务员告诉我,当飞行物体靠近我们时,旅客们拍下了很多照片。”
哈里转身对中心负责人轻声说:“我也想看看那些照片。”然后他又对着麦克风说:“阿勒格厄444号向右转,拦截J-8,恢复正常航向。环航飞机高度三万一。”
负责人离开哈里,走出监控室。室内刚才那种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下来了。
哈里的伙伴问:“对于这类事件,书上是怎么说的。”
“天晓得,”哈里说,“空军三十年前对此已有记载,让他们去解答这个谜吧。”
第四章
晚上九时许、东航31从罗伊·尼亚里家的上空飞过,喷气机引擎的声音传到室内。由于声响微弱,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尼亚里的房子座落在郊外。他把房间作为工作室,弄得象救世军主办的业余游艺室似的。墙的四周挂着用机械和电子部件安装的”小发明”物,有些则丢弃在墙角。房内满是大人的玩具,确实,那是小孩见了不会发生兴趣的。
在乒乓球桌上,摆着一副HO轨距的铁路轨道模型,铺设在精心制作的蒂罗尔地形上,上面还布置着山峦和湖泊。
那天晚上,尼亚里和他八岁的儿子布雷德肩并肩地坐在房里。尼亚里正在辅导儿子温习数学,尽管布雷德脚下放着几本算术书,但他对电动火车比对算术更有兴趣。
尼亚里的妻子是个乒乓球迷。他曾煞费苦心向她解释道,当孩子们长大时,他们会很需要这套铁路模型的。
“这是因为做父亲的需要它,”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就象做母亲的需要乒乓球一样。”
尼亚里曾许诺每到周末使把铁路模型拆掉,以缓和妻子的反对。但过了几个月,非但没拆,反而把它弄得更复杂了。最近,尼亚里把大部分业余时间都花在使火车跑动上。
“搭个用桥好吗?”布雷德问。
尼亚里皱了一下眉头说:“我还以为你在做功课呢。”
“我讨厌算术。”八岁的儿子把铅笔一扔,不甘示弱地盯着父亲说。
“你不用功。”
“铁路工程师用不着算术。”
尼亚里拾起铅笔,塞到儿子手里。“假如站长拨给你十八节车厢,然后对你说:‘把它们编成车厢节数相等的两列车’,你怎么办?”
布雷德再次扔下铅笔,伸手从裤后袋里掏出一架德克萨斯仪器公司制造的袖珍计算器。“没问题,”儿子说,“我有这个。”
尼亚里仰天叹了口气。父子俩沉默了好一会。
突然,六岁的托比·尼亚里象阵旋风似地瞎冲乱撞地跑了进来,使房里的沉闷空气一扫而光。他猛地停在父亲面前,那双蓝眼睛似乎还在冒火。他满脸怒容地用玩脏了的手指指着尼亚里的脸嚷起来:“你偷了我的发光漆颜料。”
“我什么也没偷。”
“我也偷你的东西。”托比毫不留情地说。
此刻,尼亚里看见妻子罗妮正闭着眼睛,伸出双手,象梦游者那样摸来摸去。
她是位好想入非非的妇女,长着一头金发,一张椭圆的脸,细尖的下巴,肌肤幼滑。每当她听到丈夫提出什么怪主意时,总是竖起眉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而今,她象个盲人似的摸着进来,那个长得跟她非常相象的三岁小女儿塞尔维娅抓住她的长裙,跟在后面,学着妈妈的模样,也紧闭双眼,把脚抬高,然后又慢慢地放下。
“罗妮。”尼亚里喊道。
“布雷德。”罗妮并不理睬丈夫,仍紧闭双眼,脸上显得毫无表情。
“布雷德,我给你出道算术题:一个星期有七天,如果你妈妈七天都呆在家里,那她还剩下多少天?”
“零!”儿子不用求助计算器,一口使答了出来。
“罗妮,“尼亚里再叫一声。他不喜欢再这样闹下去。“快睁开你的眼睛。”
“为啥?”她问,“我闭着眼睛也能走遍整个房子,收拾床铺,端上咖啡,喂孩子。我闭着眼睛也能干所有的活,就跟托比那只关在笼里的仓鼠差不多。”
“别胡说了,”尼亚里说:“睁开眼睛看看这个。”
罗妮慢慢地张开眼。尼亚里得意洋洋,哼着走调的小曲,按一下模型板上的电钮,罗妮和孩子们便见一艘小帆船启动了,滑过平静如镜的小湖,径直向铁路吊桥靠近,接着,一列火车又轰隆隆地开过来,但刚开到桥边就停住了。
吊桥两边在转动,桥在中心枢铀上慢慢升起。只见小机船稍一转舵,便呼的一声从桥的空位中间穿了过去。吊桥随后落下来,可还没合拢,小火车就冒冒失失往前一冲,结果一头扎进湖里,发出一阵金属的撞击声。
“唔?”尼亚里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罗妮把目光从失事的火车转向丈夫。“哎,尼亚里,”她用低沉的声调说,“这……真……不错啊。”
“它刚才还是好好的。”
“哼。”她仍瞪着丈夫,蓝眼睛里冒出的火气比托比刚进来时还厉害:“限你两星期内拆掉它。我敢打赌,它迟早要象电动网球和电子梳妆用具等废物一样丢进地下室。”
“那是不公平的。”
“是不太公平,”她附和道,“谁要你把这个蚯蚓养殖场摆在这儿?你至少也应当把它扔到后院去,而不该把它放在房间里。”她拿起一份报纸,不断翻阅,在寻找什么东西。“天啊,难道我们就不能干点别的,我在家里呆够了!”
“上周末我们出去过。”尼亚里提醒她。
“只是横过马路到对面泰勒家,那等于没出去。”
“你每天送布雷德上学,不是出去了吗?”尼亚里又说。
“送托比上学,带塞尔维娅去超级市场,或开车去安上防雪轮胎,这些都是些无味的日常事。
尼亚里感到有点内疚,接着又说:“你画的那幅画多么单调啊!”
“那就给我另一支画笔吧。”
“喂,如果你认为我在电力公司的生活很惬意……”尼亚里拖长腔调说。此刻,他对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感到惊讶。她过去也会发怒,但很快便过去了。他对罗妮说:“唉,还不是无数次机械的重复。”
罗妮毫无表情地看看尼亚里,说:“人们总在谈论时髦的东西。”
“什么时髦的东西?”
“生活方式呗。我认为我们也该变换一下生活方式了。”
“那只是有钱人的事,亲爱的。”尼亚里说,“他们只须给商店打个电话,就能订购一整套新的生活式样。”
“可能它并不叫生活式样,”罗妮说,“也许是杂志称为生活特性那样的事吧。”
“真象家庭问题广播剧那么好听。”
“不过,生活总该比老是在超级市场过道里逛来逛去寻找一美元三卷草纸要丰富些吧。”
尼亚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从未就他的收入和他吵过,也从没有因为钱不够花而抱怨过。尼亚里总认为家里日子过得满不错。
“我一月份将会加薪。”他小心翼翼地说。
她摇摇头:“牛头不对马嘴,我指的不是钱。我并不在乎到商店去寻找便宜货。我只希望能在生活中碰到一些特别有趣的事情。”她又补充说:“你是了解我的,对于物质享受,我倒是挺随便的。”
“唔?”
‘我渴望能到阿卡普尔科①玩一周。只要生活多点情趣,我就心满意足了。即使你送我一朵美丽的玫瑰花,我也会乐得手舞足蹈的。”
【① 阿卡普尔科:墨西哥南部一个城市,濒临太平洋,旅游胜地。——译注】
尼亚里的心更软了,说:“我老是把这件事忘了。”
“当你象我这样渴望生活丰富多彩时,”罗妮说:“你会随便去寻找一种新的刺激。买把新的锅铲,去赫兹社看出租花马,打电话询问时间、天气,或开个玩笑。”
“喂。”托比又想起自己那心爱的东西,“他拿了我的发光漆。”
罗妮把报纸翻到电影节目专栏,塞给丈夫。“用计算器算算这个吧。”她说。
尼亚里瞧了报纸一眼,“嗨!你们猜有什么?市里正在上演‘皮诺奇欧’②。”
【② 皮奇奇欧:是十九世纪意大利作家Carlo Collod给儿童写的冒险故事。——译注】
“皮诺奇欧是什么?”布雷德问。
罗妮打开手提包,拿出一面小镜子照照脸,“我笑得太多了,”她说,“连嘴唇都笑干瘪了。”
“孩子们,你们没看过皮诺奇欧,你们很快就能看到,真走运!”
布雷德皱起眉头,“你答应这个周末带我们去打小高尔夫球的。”
托比也过来凑热闹,他嚷道,“对,打小高尔夫球。打小高尔夫球。”
“可皮诺奇欧真了不起。”尼亚里说。
“嘴唇笑干瘪了。”罗妮高声自言自语道,“变得象我妈妈那张嘴一样难看了。”
布雷德叹口气说:“谁想看那些专为毛孩子演的没味的动画片?”
“你多大了?”父亲问。
“八岁。”
“想成为九岁的孩子吗?”
“想。”
“那我们明天还是去看皮诺奇欧吧。”尼亚里说。
“想赢得孩子们的欢心。”罗妮对着镜子评论道。
“只是去散散心,”他对妻子说,“我从小就看皮诺奇欧。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们会爱上它的。”他轻轻地哼了几句歌:“当你梦想登上另一个星球……无论你是……”尼亚里突然不哼了。他发现自己既没有说服妻子,也没打动孩子们的心。
“好吧,”他举起双手说,“伙伴们,你们可以自作主张,我不干涉你们。你们明天可以去玩小高尔夫球,不过要排长队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说不走还会吃零蛋……或者,……你们可以去看皮诺奇欧。那些音乐、动物和其它神奇的东西,包你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一会儿,他有些失望地说:“让我们表决吧。”
“打高尔夫球!”三个孩子一起喊。
尼亚里假装让步:“好,明天去打高尔夫球,可现在该睡觉了。去吧,孩子们。”
“不,等会儿。”托比反对说,“你说过让我们看电视‘十诫律’的。”
房内的电话响了,罗妮边去接电话边说:“那片子要放整整四个小时。”第二阵铃声响时,她拿起话筒:“喂,噢,厄尔吗?”
尼亚里还在唠叨:“我告诉过他们只能看到第五诫。”
“厄尔,话说慢些,”罗妮对着话筒说,“我恐怕说不清楚,最好让尼亚里自己来听电话吧。”她举着听筒对丈夫说,“出事了。”
尼亚里绕过乒乓球桌,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的孩子不喜欢看皮诺奇欧,真奇怪。”
他伸手接电话,罗妮却把话筒伸到他耳旁,转过身靠在他身上,亲了亲他的另一只耳朵。尼亚里早已习惯她的这种瞬息骤变的情绪。他屈身抱起塞尔维娅,她也想吻一下父亲的耳朵。
“出什么事了,厄尔?”他问电力公司的同事。
“负载调度员打电话来说,”厄尔·约翰逊焦急地大声说:“初级电压大大下降。”
“初级电压?情况到底——”尼亚坚问。
“你听着,”厄尔抢着说:“吉尔摩变电所半数变压器都报废了。”他急着要把话说完,“你的住宅区电马上要停电了,趁还有电快穿好衣服。”
“厄尔,什么——”
“尽快赶去吉尔摩,尼亚里。”
尼亚里问妻子:“你听到了吗?”
房子里的灯突然熄了,四周一片漆黑,到处鸦雀无声。
第五章
穆格综合器①可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尖端的仪器了。全世界恐怕为数也不多——只有几台。很少人懂得如何装配,更少人知道其用途、性能、潜力以及使用范围。
【① 综合器——是一种表演音乐用的电子仪器,先逐个录制各种乐器独奏的乐曲,最后用综合器混成一组曲子。——译注】
因此,当这台两年前由史蒂威·旺德先生②订做的综合器需要改装的命令下达后,这班蓄着胡子、戴上眼镜、深知其中奥妙的青年技术员便一股傻劲地拼命干起来了。
【② 史蒂威·旺得先生是美国一位名歌手。——译注】
说傻劲,是因为旺德先生显然把机器借给(也许是送给)这班人。这些年青人对音乐不久以前还没多大兴趣。现在,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过去,他们用核弹头洲际弹道导弹办不到的事,难道用穆格综合器能办到吗?
第六章
当尼亚里回到电力公司时,艾克·哈里斯两只手都拿着听筒。一个接到一所公寓电梯的电话上,因为公司主管员格里姆斯比因突然停电而被卡在电梯里;另一个正和外面乱哄哄的世界保持着联系。
哈里斯情绪激动。“吉尔摩一条27千伏的输电线路断了。”他在向格里姆斯比报告,同时也是对尼亚里作指示说:“所有的电流断路器已打开。无法输电了。托洛诺已停电,克里斯特尔湖一片漆黑。什么?哦,是的,先生,你那里也完全没有电。”他瞅了尼亚里一眼。接着又把眼珠向上转了一转,可以看出,格里姆斯比正在电话那头大发雷霆。
“好的,是。”当格里姆斯比的尖叫声稍停,哈里斯便说:“我已收到线路被严重损坏的情况报告,看来890兆瓦的线路已全部报销,已打电话请市照明公司赶快修理,只能等到500千伏的支承铁塔修复时才能开始送电。什么?是,先生。”
哈里斯用一只手捂着话筒,问尼亚里:“你知道那地区一般线路的拉力有多大?”
“没风的话,一股每根线路下垂拉力约为—万五千磅。两年前我在那里当过查线员。”
哈里斯把手放下,说:“我马上派尼亚里到那里去。”
“派我去?”尼亚里不由自主地说。
哈里斯向尼亚里挥挥手,让他马上出发,“别啰嗦,快去!啊,对不起,格里姆斯比先生。我刚才是在和尼亚里先生说话。”
当尼亚里快步走出去时,他听到哈里斯对办公室内每个人都大声嚷着:“告诉市政府,十分钟后就能恢复供电。”
现在十五分钟过去了。尼亚里还在糊里糊涂地驾车在乡村公路上驶着。在范茫黑夜中,他也弄不清路名或公路的号数。他似乎迷路了。他把自己驾的车弄得同家里那间工作室一样凌乱。尼亚里把线路图摊在方向盘上,嘴里咬着钢笔型小电简,竭力想找出事故发生的方位,但老是找不着。这时,汽车上的宽频带无线电传来警察的谈话声。
“我是县警察局长调度室。在拉瓦公路上有巡逻车吗?”
“喂,县调度室,我是公路巡逻车610号,我们正在拉瓦,我们能给你的同事帮个忙吗?”
“如果你愿意来,太感谢了。麻烦你到拉瓦公路211英里处查看一下,有位妇女在那,她焦躁不安。那里野外有灯光,几条狗在不断的狂吠。”
无线电里的谈话中止了。尼亚里把车停在路边。他肯定拉瓦就在托洛诺,但刚才哈里斯说过,托洛诺已停电。他拿起车上的话筒发话:“故障排除员8818呼叫,我要故障排除组组长。”
“我就是,”哈里斯象十五分钟前一样怒气冲冲地回答:“有什么事?”
“你的手下已向托洛诺恢复供电了吗?请回答。”
“开什么玩笑?托洛诺是首先停电的。”
“我刚才听到警察报告说,托洛诺有灯光。”
“天啊!”哈里斯喊起来,“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你还有闲心监听警察的谈话?全完了,尼亚里,整个输电网全报销了。”
哈里斯突然把电话挂断。
尼亚里又把车开上公路,几分钟后,他看到远处闪耀着一盏旋转的琥珀色的灯光。他明白自己没有迷路,稍为松了口气。尼亚里把车迎上前去,停在公用事业故障检查车后面,接着走下车来。只见两位同事站在那里,等待上级指示。
一辆带升降台的黄色的车在空转着,准备把人举上朦朦胧胧地矗立在夜空中的高压电线支承塔。
尼亚里感到很不自在,以前他当过检修员,可从未指挥过线路检修员。而今,眼前这些人都是好手,大多数是老家伙,年龄一般都比他长十多岁,而且检修经验比他多十倍。虽然他是按级提拔的,但这伙人并不管这个,看来,即使他下令,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会顺当地听从的。
尼亚里看到一张友善的黑脸孔,他就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厄尔·约翰逊。
“喂,厄尔,”尼亚里问:“出什么事了?”
“报废了,”厄尔说。在琥珀色灯光中,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偷走两英里长的输电线。”
“你开玩笑吧?”
厄尔举起6伏电筒,从一个高压电线支承塔顶部照到另一个塔顶,果然没有高压线垂吊在上面。他说:“M10到M12的电线不是断了,而是失踪了。”
“妈的,”尼亚里骂了一句,“可能是由于铜线值钱的缘故。”
尼亚里和厄尔回到自己的车上,打算向上司汇报。
“对,对,”厄尔说:“这东西太值钱,我早就告诉他们应把电线埋在地下。”
”那鸟儿可流没落脚的地方了。”尼亚里嘲笑说。
尼亚里还没开始向哈里斯报告。警察的声音又在无线电中响了:“托洛诺山脚附近一个地方……一位家庭主妇报告……嗯……她的梯芬尼灯在厨房的窗户闪烁……那是盏倒过来的灯……”
“什么地方?”厄尔问,“托洛诺吗?”
“这是从托洛诺来的第二次报告。”尼亚里告诉他。
“看不清是什么,”警察调度员的声音又响了,“真令人心神错乱……奥斯波恩公路4155英里处。”
“托洛诺不是停电了吗?”厄尔问。
“也许是吧。尼亚里拿起车上的话筒说:“故障排除员8818呼叫,我要哈里斯。”他把地图递给厄尔。“请给我找出奥斯波恩,行吗?我从来看不懂这些鬼玩意。”
哈里斯答道:“尼亚里,什么事?”
“噢,”厄亚里慢条斯里地说,“我在M10,唔……据厄尔说,从这到M12,所有电线都被偷走了。看来,电线象是被盗窃者在支承塔上的接线端处胡乱砍断后搬上汽车运走的,还有……”
“告诉你,”哈里斯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必须在一小时内恢复供电。”
“一小时?”尼亚里惊叫起来,“这一英里长的地方,连根电线杆都没了,不行。”
“不行也得行,因为公司主管人被卡在电梯内了,他急着要出来。”
尼亚里只得苦笑一下,又问哈里斯:“喂,哈里斯,你还未恢复向托洛诺供电吧?”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托洛诺是最先停电的,它现在还是跟格里姆斯比的电梯一样漆黑。”
“请注意,哈里斯,”尼亚里用严肃的语调说。“听我讲完,警察报告说托洛诺有灯光,假如那条线路有电而在你的仪表板上却没有显示出来,你手下那个正在支承塔上进行高空作业的人就完了。你可记得,在吉尔摩不是发生过这种事故么?”
”尼亚里,我的两部备用电子计算机都说托洛诺漆黑一片,和你的脑袋一样黑。”哈里斯大声嚷道。
厄尔装着没听见他们的争吵。
”请查看,托洛诺南面水库有人报告,”调度员突然大声说:“一种象圣诞节的灯火在闪烁。”
“你听到了吗?警察们在谈论圣诞节的灯火。”尼亚里问哈里斯。
“现在是五月,不是十二月,”哈里斯说,他突然变得乐呵呵似的。“在停电时不会有什么圣诞节,只有愚人节。”他不等尼亚里开口就挂断了电话。
尼亚里对厄尔说:“这家伙怎么搞的,朱迪·克里斯托弗就是在吉尔摩更换绝缘子时死掉的。”
“你听见没有,”厄尔问,“他吩咐你修复输电线。”
“对。”
尼亚里站着轻轻地哼了一阵。神秘地对厄尔说,“喂,厄尔,你在这里负责一下维修工作行吗?大约一小时。”
没等厄尔回答他已爬上汽车,关上车门,启动发动机了。
”我?负责这儿的维修?谁听我的?我的资历浅,而且又不是白人。他们指定你当这儿的领班,还是你来吧。”
“厄尔,假如哈里斯错了,我们在托洛诺的人会被电死的。”
“如果是你错了,他们会把你当傻瓜开除掉,那时连职业介绍所也无能为力了。”
尼亚里的车开始滑动。他向窗外的厄尔问:“托洛诺怎么走?是从六十六号公路转往七十号公路吗?”
车子开动了。
厄尔对尼亚里很恼火,想了一下方向说:“先到辛辛那提吧,”他在车后大喊,“由七十号公路到六十六号公路。”
尼亚里向厄尔招了招手。
不一会,汽车的身影和声音都在夜幕中消失了。
厄尔看着汽车开走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回线路维修工那里。他们用怀疑和挑逗的眼光迎接他。
厄尔站在这班维修老手面前,不知到底该吩咐他们做些什么好。他深深吸一口气,指着高高的支承塔顶部说:“干吧!”
第七章
夜里十一点四十分,东航31降落在柏油跑道上。同往常一样,印地安纳波利斯机场导航塔向飞机发出滑行的指示,命令它从东西走向的跑道上滑向旅客候机大厅。这是一次三分钟的短距离曲线滑行。
两个机场保安警察站在大厅的石阶上等候,他们的步话机在咕噜咕噜地作响。与此同时,一种沙哑的声音告诉旅客:有白色标志围着的地区是专供下机旅客用的。
一辆黑色的福特牌汽车从稍挤拥的人群中拐了出来,轮子扬起了烟尘,刚好从机场保安巡逻队身边擦过。一只车轮嘭然一声冒着危险驶上了白色的台阶。遇到这种情况,警察是要干涉的。
可是相反,一位保安警官却伸手帮忙拉开车的后门。从车中走出三个人,他们身高六英尺,体魄强壮得象职业足球运动员;然而,他们的衣着又讲究得跟特许会计师一样。身上那套布鲁克斯兄弟牌细条纹服装烫得笔挺合身。其中两人带着墨镜,另一个人还蓄有小胡子,灰白的胡子同他那金色的短发显得不大调和。
另一个特许会计师模样的人,长得有点象弗兰·塔肯顿①,他从候机室的电子控制门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它降落了!”
【①弗兰·塔肯顿是美国足球明星。——译注】
“什么时候?”
“一分钟前。你们刚才到哪里去了?它正滑向55A门。”
四人转身跑向候机室,电子控制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他们用肩部挤开了。
他们登上自动扶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顶部,比在前头的人把一位没留神的孕妇撞得仰面朝天,险些把后来的三人绊倒了。这三个家伙躲避开自己的同伴和孕妇,拔腿就跑。
那人扶起孕妇,不住地向对方道歉,得知她并没有跌伤,只是受了点惊,便一溜烟地跑了,据孕妇的记忆,那人颈上吊着一条小金属项链,上面还系着一小块印有本人相片的小塑料牌。
当前三人快步走过安全金属探测器时,后一人也赶上采了,他们拿着用小项链条挂在胸前的徽章,向保安人员挥一下,对方就放他们过去了。现在他们沿着通往上落飞机门口的长廊奔跑、象是要争分夺秒似的。
这四人并没进入这些门口,而是一直跑到那间门上写着一个不显眼的“6”字的房间停下来,连门也没敲,便闯了进去。
几秒钟后,他们又出来了,还领着三个被弄得糊里糊涂的联邦航空局官员。这三个官员都吊有贴着照片的塑料身份证。看上去那四个人都满面怒容。尤其是当这几个官员拥挤在机场导航港进口,伸手在袋里找钥匙时,他们更是怒不可遏了。
波音727型的东航31已停了三十秒钟。现在,等机场上另一些飞机过完才开始移动,直往55A停机处滑去。突然,机身晃了一下又停住了。接着,前轮开始沉重地向右舷转动。
负责引导飞机的地勤人员,高举着闪闪发光的指挥灯,引导飞机向候机大厅方向滑行。但那架喷气机还在向右转,地勤人员焦急地挥动着发光的指挥灯喊着:“这边,过来!”
东航31全然不顾信号,一直转过去、飞机朝一段供私人飞机用的跑道滑去。跑道终点的指示灯正在闪着蓝光。
地勤人员无可奈何,只好放下指挥灯,向站在一旁等侯控制塔发出工作信号的行李搬运工人们耸耸肩膀。
与此同时,拉孔布在机场的另一处着陆了。他对这边发生的不合时宜的混乱一无所知,而他的主意却是这场混乱的直接原因。拉孔布的军用喷气机沿着主跑道滑向一个很少使用的停机坪,停在一辆黑色高级的卡迪拉克牌莎车旁。喷气机引擎尖叫一声使停下了。机门一开,这位身材细长的法国人便步履敏捷地走下金属舷梯,走过水泥路,弯身坐到卡迪拉克轿车后座上。
一位穿军服的政府司机和一位穿工作服的人并排坐在前座。拉孔布神情严流举止庄重。开门见山地问:“他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先生。”穿工作服的人答道。
司机把轿车驶离旅客候机室,开到货物转运场。四辆小车已停在那里,车头灯熄灭了,可发动机还没熄火。从车里钻出来一个人,向开来的卡迪拉克轿车快步迎去。
他俯身到司机旁边的车窗问:“拉孔布先生到了吗?”来人是劳克林。
这时,在东航31飞机舱内,一位服务员打开了前舱门,六个彪形大汉从靠在机旁的活动舷梯一拥而上,从舱口进到舷内。
舱内疲惫不堪的旅客呆呆地看着来人,累得顾不上抱怨这次糟糕的飞行。大伙都为终于能安全地在印地安纳波利斯机场降落而松了口气。
上来的两位穿工作服的人走进驾驶舱。其余四位穿着便裤、茄克衫,打着领带,服装显得不甚调和,领带前晃动着塑料证章。四人站在开着的舱门口和过道上,象要阻止任何人下机似的。
可是,当四十四位乘客看见驾驶员、副驾驶员、无线电通讯员和机械师在两位穿工作服的人陪同下,走出驾驶舱时,他们这时好奇心胜过了疲劳。坐在右舷的乘客们从窗户看见机组人员被停候在机旁的两辆小汽车载走了。穿工作服的两个人又爬上舷梯回到机舱内。
服装不调和的两个人开始沿着过道往里走,边走边分发小铅笔和乘客登记卡片。
这时,一位穿工作服的人向服务员要机舱内的麦克风,按下话筒上的开关,用新闻发言人那种造作的友好声调说:“乡亲们,我是杰克·德福雷斯特。现代表空军研究与发展司令部向大家讲句话。首先对耽搁大家的时间和私人的计划表示歉意。我们的确是想尽快让大家离机的。”
他用船上社交指导那种口吻继续说:“这不是由于任何人的过错,在驾驶员和东方航空公司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的飞机在航行中偶然飞越了政府正在进行保密性试验的禁区。”
话音则落就在旅客中引起了反响,有些人厌烦地嘀咕说:“我早就料到了。”
“我们尽量不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杰克·德福雷斯特继续说:“现在请所有乘客把自己的照相机、曝过光和未曝过光的胶卷盒,还有磁带录音机,都交给我们的工作人员。”
旅客们顿时愤怒起来。杰克举起一只手,想让大家安静下来,说:“这只是暂时的,朋友们,我们保证在两星期内把它们全部归还你们。请在我们刚才发的小卡片上填好你们的姓名、地址和交来的物品名称,你们一定可以领回自己的……胶卷盒、照片……并由我们付邮费。”
杰克·德福雷斯特不再理会乘客们的抱怨了。在他身后,拉孔布和劳克林走进了飞机。他们看到旅客们边发牢骚,边开始填写卡片。
拉孔布转身向劳克林,用法语嘀咕了一阵。
“德福雷斯特先生,”劳克林刚叫一声,乘客们便都抬起头来,看又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机组人员,我们需要完整无缺的飞行记录。”
“是。”
“还要通知他们,不要洗飞机。”
劳克林不加思索就把拉孔布向他耳语的命令译成英文,当他看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在旅客中引起了害怕和关注后,才意识到,要是单独对机组人员讲就会好多了。
乘客们脸上的表情是人们所不希望出现的那种表情。连不洗飞机也被当作一回事了呢!
场面很僵,没一人开腔,旅客们也许累过头了,也许他们根本不想寻根问底。也许这一天他们已经受够罪了。
拉孔布、劳克林、德福雷斯特和其他工作人员知道,这件事翌日至少会被几个乘客透露给记者听。然而这也只会被登在《问询报》、《明星报》、《大商船》和其他期刊上。他们明白,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被张场出去。这还只是个序幕哩!
第八章
尼亚里怕哈里斯打扰他、所以把车上的电话装置关掉,弄得哈里斯无法跟他通话。在苍茫的夜色中,他一股劲地向托洛诺驶去。春季常见的夜雾正从两旁溪谷升起,把车前的灯光散射开来。透过夜雾,可看到满天星斗。
尼亚里并不感到孤单,话筒里不断传来警察之间的对话。
“U-5。我是朗利警官。”
“说吧。”
“根据来自康布雷德公路10~75英里处和米德尔顿山峰处的报告,我正在观察……我想那是山脚住宅区的街灯。这里好几百名居民穿着睡衣跑了出来,那就象人们开周末晚会般热闹。”朗利的声音在警察的频带上传来。
尼亚里正要掏出地图,一簇明亮的车头灯光从后窗射进来。他漫不经心地把手伸出窗外,抬了抬,只听到超车的司机骂了一句“笨蛋!你的车正挡着路中心。”便把车超过去了。
尼亚里把地图摊在方向盘上,终于在D5、M-34处找到了康布雷拖和米德尔顿。他的车开动了,轮胎蹭得路面吱吱响。
不到五分钟,尼亚里迷路了。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把车开到公路旁供应快餐的暗黑的餐室前。
由于停电,停车场上聚集了好些人,当他们中的一些人看到尼亚里开的那辆电力公司的卡车,便围拢过来,有些人手里挥动手电筒,有些还拿着库尔斯饮料罐头。
“这儿的灯刚才亮过没有?”尼亚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