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斯琳离屠宰厂三十码,欧茨在后面紧跟着她,非常好的射击目标。十二口径的弹药,两下就能切断他们的腿。
冷汗。波特使劲地按着按钮,对着话筒喊:“洛,你在吗?”
只有静电的噪音,像喘息声,又像奇怪的心跳。
“告诉狙击手先停下来。”波特突然命令斯蒂尔威尔,“不要开枪,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开枪。”
“是,长官。”斯蒂尔威尔说。
波特前倾着身子,头紧贴着冰冷的窗玻璃。
跨了两大步,欧茨抓住了女孩儿,把她拽倒。她的手脚乱动,两人一起翻滚到小山后面。屏幕上的屠宰厂不见了。
巴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感谢主。”法兰西斯咕哝着。
安吉什么也没说,但是波特注意到她的手已经在摸枪,现在正紧紧地握着拳头。
“洛,你在吗?”他又喊着。
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好像电话被一层松脆的纸包住了。“不能说话了,阿特,”汉迪含着满嘴食物说,“现在是晚饭时间。”
“洛——”
电话咔嗒一声,一片沉寂。
波特靠在椅子上,揉着眼睛。
法兰西斯鼓着掌,德里克·埃尔伯也跟着鼓掌。
“祝贺一下,”勒波平静地说,“第一次交换,成功。”
“好了,各位,不要太高兴了,”波特说,“我们只有一小时四十分钟就首次到了提供直升机的最后期限。”
货车里所有人中只有年轻的托比·盖勒看上去很不安。亚瑟·波特,这位没有孩子的父亲,立刻注意到了。“怎么了,托比?”
他按下惠普的几个按钮,指着屏幕:“这是你在交换过程中的分析数据,亚瑟,低于正常的焦虑值,属于轻度紧张。”
“轻度?”巴德嘟哝着,转动着眼珠,“很高兴你没有把我的录下来。”
“这是汉迪在交换过程中连续十秒钟的均值。”他轻轻地拍着屏幕说,这是一条几乎平直的线。“他在一个门口,有十二支枪对准他的心脏,但他的紧张程度就像多数人在7-11要一杯咖啡一样。”
下午三点十三分
她没有感觉到枪声,心中也没有尖叫声的振动引起的共鸣。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胖乔斯琳安全了。
梅勒妮从后面搂着双胞胎。她们长长的栗色头发被泪水打湿了,粘在脸上。她抬头看着裸露的灯泡——只露出一点点——使外面足以碾碎一切的波浪远离自己而不把自己压死。
她的手指又在紧张地缠绕自己的头发,手指的形状表示“光亮”,那个词的意思是“光辉”。
意思是“光”。
一个活动的模糊的东西吓了她一跳。满脸胡须的熊,嘴里嚼着汉堡,冲到鼬鼠跟前,呵斥了几句。等着他回答,却什么也没得到,又大声说了些什么。他们的对话梅勒妮一句也不懂。人们越情绪化,越愤怒,说话就越快,也越无法理解,似乎越重要的事情,便越说不清楚。
鼬鼠抚弄着自己的分头,带着冷笑静静地看着熊。一个真正的牛仔,梅勒妮想。他和其他人一样残暴,但是他勇敢而诚实,如果说坏人也有好品质的话,那么他就具备这些优点。布鲁图出现了,熊突然停止谈话,胖乎乎的大手抓起一袋薯条,走到屠宰厂前面,坐下来,开始贪婪地把食物塞进凌乱的胡子中间。
布鲁图拿着一个纸包的汉堡,他开心地看着它,好像从没见过似的。他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着,蹲在屠宰房门口,观察着姑娘们和老师。梅勒妮跟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感觉自己的皮肤被惊恐地灼伤了。“嗨,小姐。”他说。她赶紧低下头,觉得有些反胃。
她感觉到一声重击,抬起头来,吓了一跳。他在她身边跺着地板,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纸盒,丢给她,那是一个哮喘病人使用的呼吸器。她慢慢地打开盒子,递给贝弗莉,她马上贪婪地吸着。
梅勒妮转向布鲁图,想说声“谢谢你”,但是他转向别处,又一次盯着哈斯特朗太太,她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哭泣。
“真是烦人——她……一个劲地哭、哭。”
如果我不理解他,怎么能懂他的话?看看他——他蹲在那儿,看着一个可怜的女人哭。咀嚼着,咀嚼着,嘴上挂着那种该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谁能那么残酷。
我真的理解他吗?
梅勒妮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因此你应该在家里的……
站起来,她默默地生这个老师的气。别哭了,站起来,做点儿什么!帮帮我们。你应该负起责任。
因此你应该在……
突然她的心变得冰冷,愤怒蒸发了恐惧。愤怒和……还有什么?模糊的火光在心中盘旋。她与布鲁图对视了一下,他停止吃东西,看着她。他的眼皮一动不动,但是她觉得他正冲自己眨着眼——好像他知道梅勒妮正想着有关哈斯特朗太太和他过去的事。从那一刻起,这个可怜的女人成了双方共同的不可宽恕的笑柄。
绝望中她感觉到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别看我!她默默地恳求他。求求你!她低下头,开始颤抖,哭泣。这样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事——跟以前一样:闭眼,低头,她的心又溜开了,去了今天早些时候她还从屠宰厂逃出后去过的地方。她的密室,她的音乐屋。
这是一个黑色的木屋,墙上挂着织锦,屋里放着靠垫,烟雾缭绕。没有窗户,外人不能进来。
这是一架精致的红木雕刻的拨弦古钢琴,由象牙和黑檀镶嵌的小花和金银丝加工。有一架钢琴,音质听上去就像水晶,一架南美洲的单弦琴,一架金色的电颤琴,一把清脆的战前马丁吉他。
这儿的墙能反射梅勒妮自己的声音。这是交响乐团所有乐器的和声。女中音,花腔女高音,女高音和女低音。
这是一个从不存在也不会存在的地方。但是这是梅勒妮的救赎方式。当在学校受到的嘲弄越来越多的时候,当她根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的时候,当她想到自己从未经历的世界的时候,音乐屋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在那里,她会得到安全感和安慰。
忘记双胞胎,忘记喘息着的贝弗莉,忘记哭成一摊泥的哈斯特朗太太,忘记那个望着她的可怕的、呼吸只是为了延续他人痛苦的男人,忘记苏珊的死,还有她自己可能正在接近的死亡。
梅勒妮在她的秘密地方坐在舒适的躺椅上,决定不再一个人呆着,她需要有个人和她在一起谈点儿什么,和她分享人类的语言。我邀请谁呢?
梅勒妮想到父母,但是她以前从没邀请他们到过这里。都是来自劳伦特·克莱克的朋友,或来自希布伦,邻居,学生……但是当她想到她们时,便想起苏珊。当然她不敢。
有时她邀请音乐家和作曲家——她读过名字的人,即使她从没有听过他们的音乐:爱米萝·哈里斯,邦妮·瑞特,戈登·博克,帕特里克·博尔,莫扎特,山姆·巴伯。当然还有路德维希。拉尔夫·沃恩·威廉姆斯。瓦格纳从没来过,马勒曾来过一回,但待的时间不长。
哥哥过去曾是音乐屋的常客。事实上,有一段时间丹尼是她唯一的客人,因为他看起来是家里唯一没有被她的苦恼击倒的人。她的父母竭尽全力娇惯她,把她留在家里,从来不让她单独进城,攒钱请家教到家里上课,给她留下了危险的印象,如“你知道,她的状况”,总是避免提到她是个聋人。
丹尼不会容忍她的胆怯。他曾用本田350带着她进城,她戴着一个黑色的钢盔,用火红的翅膀作装饰。在她的听力完全丧失以前,他带她去看电影,由于大声地为她重复台词而使观众极为恼火。令她的父母厌恶的是,这个男孩儿在知道了她的境况之后,竟然还带着航空公司机修工的御寒耳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感谢他的好心,丹尼甚至学了一些基本的手势语,还教她一些句型——自然,有些她不能在成年聋人同伴面前重复,尽管后来在劳伦特·克莱克学校操场这些使她赢得了尊敬。
但是丹尼……
自从去年那场车祸以来,她没有心情再请他过来。
现在她试了试,但是无法想象他在这里。
因此今天,当她开门时,发现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不合体的海军蓝夹克,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他从屠宰厂外面的野地赶来。
德·莱佩。
除了他还能是谁?
“你好。”她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你好。”她想象着他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羞怯而坚定。
“你是警察,对吗?”她问。
“是的。”他说。
她无法很清晰地看见他,愿望的力量是无限的,但想象却是有限的。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名字,但是我能叫你德·莱佩吗?”
当然他同意了,他是个绅士。
“我们能谈一会儿吗?我最渴望的东西——交谈。”一旦你同某人说话,就是把你的话抛给他,并且用你的耳朵感受他的话,手势语则完全不是这样。
“当然,让我们交谈吧。”
“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关于我怎么知道自己是聋人的故事。”
“请……”他看上去真诚而好奇。
梅勒妮本来想成为一名音乐家,她告诉他。从四五岁开始,尽管她不是神童,但在音高的辨别力上很有天赋。古代音乐,凯尔特音乐,西部乡村音乐,她全都喜欢。她听到一个曲调,就能凭着记忆在家里的雅马哈钢琴上弹奏出来。
“然后……”
“告诉我所有的事。”
“当我八岁多将近九岁的时候,我去听朱蒂·科林斯的音乐会。”
她继续说:“她正在唱歌,一首我以前没听过的歌,让人难以忘怀……”
音乐屋里,通过讲述人的描述,凯尔特竖琴开始演奏那支曲子。
“我哥哥拿着音乐会的节目单,我侧身问他歌曲的名字。他告诉我是《少女的坟墓》。”
德·莱佩说:“没听过这个名字。”
梅勒妮继续说:“我想用钢琴弹奏这支曲子。这……这很难形容。只是一种感觉,我必须表达的某种感觉。我必须学会这支曲子。音乐会结束后当天,我让哥哥在音乐商店停下来给我买一些音乐乐谱,他问我哪支曲子。《少女的坟墓》,我告诉他。
“‘什么名字?’他皱着眉头问。
“我笑了。‘在音乐会上,笨蛋。她用来压轴的曲子。那支曲子,曲名是你告诉我的。’
“然后是他笑了。‘谁是笨蛋?《少女的坟墓》?你在说什么?那是《奇异恩典》。一首古老的赞美诗。那才是我告诉你的。’
“‘不!’我确实听见他说的是《少女的坟墓》。我敢肯定!而且就在那时我意识到我正前倾着身子听他说话,当我们俩之中的一人转过身子,我无法完全听清他说什么。当我看他时,我只盯着他的嘴唇,从来不看他的眼睛,或脸上其他部分。至少六到八个月以来,我跟别人说话时也是只盯着他们的嘴唇。
“我直奔商业区音像商店——两英里之外——我不顾一切,我必须弄清楚。我肯定我哥哥是在取笑我,我讨厌他这样做。我发誓要报复他。我跑到民间音乐区,浏览朱蒂·科林斯的集子。是真的……《奇异恩典》。两个月后,我被诊断为一只耳朵的听力为五十分贝,另一只为七十分贝。现在两只耳朵的听力加起来大约只有九十分贝了。”
“对不起,”德·莱佩说,“你的听力怎么了?”
“感染。它损坏了我耳朵里的绒毛。”
“没有什么办法治疗吗?”
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认为你是个聋人。”
“聋人?我?”他难堪地笑了,“但是我能听见。”
“哦,你可以是个有听力的聋人。”
他看上去很困惑。
“聋人,但是能听见。”她继续说,“你知道,我们称呼那些有听力的人为他者,但有些他者跟我们很像。”
“那是一种什么人呢?”他问。他会为被纳入其中而骄傲吗?她想他会的。
“人们按照自己的心活着,”梅勒妮回答,“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
她羞涩地停顿了一下,因为她不敢确定自己总是用心在听。
一支莫扎特的曲子开始演奏了,或者是巴赫。她不确定是哪首曲子。(想想在十二个月里听到的所有音乐,为什么感染不晚来几年呢?谢天谢地,父亲把电台音乐连到农场的扬声器上。在我的简历中,你们会看到我是听着《珍珠贝》、汤姆·琼斯和巴瑞·曼尼洛【注】长大的。)
【注】:美国著名歌手兼词曲作者。
“我还有好多事要告诉你,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我很愿意听。”他和蔼地说,可是之后,突然地,他消失了。
梅勒妮深吸一口气。
音乐屋消失了,她回到了屠宰厂。
她睁开眼,看着周围,以为会看到布鲁图出现,或者熊叫喊着,对着她咆哮。
但是没有,布鲁图已经走了,熊一个人坐在门口,嘴里嚼着东西,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
是什么把她从音乐屋里拉回来的?声音的振动?灯光?不,是气味。气味让她从白日梦中醒过来。什么气味呢?
她在各种气味中辨别着,油质食物,身体,石油,汽油,生锈的铁,陈旧的血迹,腐臭的猪油,以及上千种其他气味。
啊,她清楚地识别出来了,浓烈的刺鼻的气味。
“姑娘们,姑娘们,”她用力地对学生们比画着,“我要说件事。”
熊的脑袋转向她们,他注意到了她的手势,他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并站起来。他好像喊着:“停下来,停下来。”
“他不喜欢我们做手势,”梅勒妮快速地比画着,“我们假装正玩手形游戏。”
这是梅勒妮所喜爱的聋人文化之一——爱的语言。美国手语和其他语言一样,实际上是美国广泛运用的五种语言之一。美国手语的单词和句子可以被分解成比较小的结构单元——手形,动作,手与身体的联系,正如口头语言能够分解成音节和音素一样。那些手势适合他们做语言游戏,几乎所有聋人都是玩这种游戏长大的。
熊冲她咆哮着:“什么该死的玩意儿?”
梅勒妮双手猛烈地摇晃着,她在地板的土上写道:游戏,我们在玩游戏,明白吗?我们用手做各种形状,各种东西的形状。
“什么东西?”
这是动物游戏。
她做了手势表示“笨蛋”,伸出食指和中指,形成一个V,形状模模糊糊地像个兔子。
“什么东西?”
兔子,她写道。
双胞胎低下头,咯咯地笑着。
“兔子……不是……该死的兔子。”他说。
请允许我们玩吧,不会伤害谁。
他瞪着凯莉,她比画着:“你是臭狗屎。”然后笑着,在地板上写着,那是河马。
“……你们这些该死的没脑子的东西。”熊转向他的炸薯条和苏打水。
姑娘们等到他消失后,期待地看着梅勒妮。凯莉不再笑了,唐突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打算把我们从这儿弄出去。”梅勒妮叹了口气,“就是这样。”
亚瑟·波特和安吉·斯加佩罗准备询问乔斯琳·魏德曼,她正在接受医生的检查。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声枪响。
一个微弱的爆裂声,远不及他们头顶上扬声器里传来的迪安·斯蒂尔威尔急切的声音让人震惊。“亚瑟,有情况,汉迪在开枪。”
该死的。
“野地里有个人。”
在向外张望之前,波特按下麦克风的按钮,命令道:“告诉所有人,不许还击。”
“是的,警官。”
波特同安吉、查理·巴德一起扑到货车赭色的窗户上。
“这个狗娘养的。”巴德低声骂道。
屠宰厂传来又一声枪响。在离指挥车六十码处,有个穿黑色套装的男人,子弹打在他周围腐烂的栏杆柱子上,炸起一团碎片。一条大手绢——无疑很贵——在这个闯入者的右手腕上随风飞舞。
“哦,不。”安吉惊惶地低声喊道。
波特的心在往下沉。“亨利,你提供的关于首席检察官助理的材料里没提到他没长脑子。”
汉迪又开枪了,正好打在罗兰·马克斯后面的石头上,这位首席检察官助理停下来,喊着。他又挥着手绢,继续慢慢地走向屠宰厂。
波特按下快拨键,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他嘟哝着:“快点儿,洛。”
没有回答。
扬声器里传来迪安·斯蒂尔威尔的声音:“亚瑟,我不知道怎么办,这里有人认为是——”
“是罗兰·马克斯,迪安。他对汉迪说什么了吗?”
“看上去好像他在喊什么,我们听不见。”
“托比,你这里有‘大耳朵’吗?”
年轻警察对着麦克风说了什么并按下按钮,几秒钟后,悲哀而且紧急的风声弥漫了整个货车,接着是马克斯的声音。
“洛·汉迪,我是罗兰·马克斯,堪萨斯州首席检察官助理。”
一声巨大的枪响,放大之后似乎惊天动地,每个人都很惊恐。
托比低声说:“另一个‘大耳朵’在屠宰厂,但我们现在什么也听不到。”
当然,因为汉迪没说话。如果你能用子弹发言,为什么要说话呢?
“真糟糕。”安吉嘟哝着。
又是马克斯的声音:“洛·汉迪,这不是耍花招。我要你放了那些姑娘,我来代替她们。”
“耶稣啊,”巴德低声说,“他在干什么?”他听上去很受感动,波特不得不克制自己,免得对这位州警上尉板起脸来。
另一声枪响,近了很多,马克斯跑到半路上了。
“看在上帝的分上,汉迪,”传来绝望的声音,“放了那些姑娘。”
与此同时,屠宰厂里的电话一直响着,响着,响着。
波特对着无线麦克风说:“迪安,我讨厌说这些,但是我们不得不阻止他,用手提扩音器招呼他,让他退出边界线,如果他不干,就派几个人把他弄回来。”
“汉迪正跟他玩呢,”巴德说,“我认为他没有真正的危险,他们现在很容易射中他,只要他们愿意。”
“我担心的不是他。”波特呵斥道。
“什么?”
安吉说:“我们正试着把人质救出来,而不是进去。”
“他使我们的工作更加困难。”波特说道,但没有解释眼下马克斯犯下的严重错误。
一颗子弹劈开了律师腿边的一块石头,马克斯依旧站着。他转过身听迪安的喊话,他的声音也被“大耳朵”收集起来,传递到货车里。让波特感到安慰的是,治安长没有被马克斯的权势所吓倒。“听着,马克斯,你赶快藏起来,否则你就被捕了,到这边来。”
“我们必须救她们。”马克斯生疏的声音在货车里回荡,听上去坚决而令人恐惧,有好一会儿波特的心甚至倾向于他。
又是一声枪响。
“不,先生,您明白吗?您就要被捕了。”
波特呼叫斯蒂尔威尔,告诉他做得棒极了。“告诉他,他这样做对姑娘们构成了威胁。”
治安长的声音,混合着风的咆哮,充满了货车车厢。
“不,我正在救她们。”马克斯喊着,又继续向前。
波特试了试投掷电话,没有回答。
“好了,迪安。去把他弄回来,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开枪。”
斯蒂尔威尔叹息道:“是的,警官,我找几个志愿者,我希望一切顺利,但是如果他坚持,我会允许撒胡椒粉。”
“替我狠狠揍他一顿。”波特嘟哝着,转过身去观察情况。
两名警察穿着防护服,戴着头盔,从树丛中悄悄走出来,低着身子,向野地进发。
汉迪又开了好几枪,他还没有注意到警察,只是对准马克斯,子弹总是有些误差,但是一颗子弹打在石头上,反弹起来,打在警察巡逻车的挡风玻璃上。
两名警察保持离地面很低的姿势,向屠宰厂的正面直跑。如果汉迪决心变得恶毒而嗜血,他们的臀部和侧身都是很容易被击中的。波特皱着眉头,其中一个人看上去很熟悉。
“那两个警察是谁?”波特问斯蒂尔威尔,“其中一个是斯蒂威·欧茨吗?”
“是的,长官。”
波特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刚回来,迪安,他想干什么?”
“哦,长官,他坚持要再出去的。”
波特摇了摇头。
马克斯现在距离屠宰厂只有四十码了,两名警察慢慢地接近,曲曲折折地穿过野牛草。马克斯看见他们,喊着让他们走开。
“先生,”一个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波特听出是欧茨的声音——“我们奉命带你回去。”
“让你们的命令见鬼去吧。如果你们关心那些姑娘,就让我去吧。”
他们听到“大耳朵”搜集到的远处的笑声。“没打中。”汉迪的声音回荡着,消失在风中。又一声震耳的枪声,一个警察身边的石头飞向空中。他们两个都趴下,开始向马克斯爬去。
“马克斯,”欧茨喊道,喘着粗气,“我们要带你回去,你妨碍了联邦调查局的工作。”
马克斯转过身。“你怎么阻止我,先生?你为我工作,难道你忘了?”
“斯蒂尔威尔警官已经授权给我,采取一切必要的武力措施阻止你,先生,我会照做的。”
“你在下风口,孩子,向我撒胡椒粉你会弄得自己满脸都是。”
汉迪又开枪了。子弹穿透了古老的木桩,离欧茨的头部只有两英尺远。
“上帝。”有人低声喊道。
“不,先生,”欧茨坚定地说,“我奉命打断你的腿,把你拖回去。”
波特和勒波对视了一眼,谈判官炽热的拇指按下了传输按钮。“他在撒谎,是吧,迪安?”
“是的,”斯蒂尔威尔犹豫不定地回答,“但是……我感觉他听上去很坚定,你认为呢?”
波特当然也这么想。
“他能做出来吗?”勒波问。
波特耸了耸肩。
安吉说:“他掏枪了。”
欧茨坚定地瞄准了马克斯的下身。
啊,这可要上升为一场灾难,波特想。
“先生,”欧茨喊道,“我不会失误,我的枪法很好,我马上就能把你撂倒。”
首席检察官助理迟疑了,风从他的手指中卷走了手帕,在他头顶上飘着。
一声枪响。
汉迪的子弹射中了那块白布,它摇晃着,顺风飘去。
“大耳朵”又一次传来汉迪的笑声。马克斯回头看了看屠宰厂,骂了一句:“你这个婊子养的,汉迪,我希望你烂在地狱里。”
更多的笑声——或许只是风声。
首席检察官助理直着身子走出野地,好像在自家的后院散步一样。波特很高兴看到欧茨和同伴继续低着身子,像小猎犬似的在男人身后,爬行在茂密的随风起伏的草地上。
“你会毁了一切。”亚瑟呵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他必须仰着头看马克斯的眼睛——这个人足有六英尺高——但是仍然让人感觉他在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谈话。
首席检察官助理坚定地说:“我认为——”
“你不能交换人质,所有谈判的观点都是贬低她们,你等于在对他说:‘我在这儿呢,我比这些姑娘们加在一起还值钱。’如果他得到你,我的工作无法开展。”
“我不明白为什么。”马克斯回答。
“因为,”安吉说,“像你这样的人质会使他的力量和控制意识提高上百倍。他会提高要求,而且会坚持到底。我们无法让他接受任何合情合理的条件。”
“我一直在想里面的那些姑娘,她们在遭罪呀。”
“他根本不会放了她们。”
“我就是要劝说他。”
勒波转动着眼珠,继续把发生的事录入电脑。
波特说:“我不想逮捕你。”他仔细考虑过,认为这样做结果很麻烦,“但是如果你再妨碍这次案件的办理,我会让美国的法律把你送进监狱。”
让波特感到震惊的是,马克斯没有一点儿悔悟。诙谐的外表消失了,是的,而且他看起来——如果能看出来的话——为波特妨碍了他的计划而愤怒。“你按照书本办事,波特,”他用食指率直地指着波特,“但是书本没有说明一个心理学问题:谁有权力杀了孩子们。”
电话响了,勒波接完电话对波特说:“乔斯琳体检完毕,她很好,你现在跟她谈话吗?”
“是的,谢谢,亨利。告诉他们把她送过来,让斯蒂威也来一下。”然后对马克斯说,“现在请你走开。”
马克斯系上夹克衫纽扣,掸掉上面的碎石粉尘,那是汉迪练靶子的杰作。他向门外走去,嘴里嘟哝着什么。波特相信自己听到了一句:“双手沾满鲜血。”但是,其他的话他无法得知。
下午三点四十分
足足有好几分钟,她难以自制地哭着。
安吉·斯加佩罗、亚瑟·波特和乔斯琳坐在一起,努力保持平静,可他们心里却想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出答案来。
不耐烦是波特的强硬对手。
他脸上挂着微笑,放心地点着头,而那个胖乎乎的十二岁的姑娘一个劲地哭着,双手捂着圆而红润的脸。
门开了,斯蒂威·欧茨走进来,脱下头盔。尽管天气很冷,他的头发还是被汗水打湿了。波特的注意力从小姑娘身上转向警察。
“你需要暂时休息一下了,斯蒂威。”
“是,长官。我想我会的。最后那几枪是那种——哦……很近。”
“使你清醒过来的快射,是吗?”
“是的,当然。”
“告诉我你送食物时看到的情况。”
正如波特预料的,即使在固定在他耳朵上的摄像机所拍摄的带子的帮助下,欧茨也无法提供更多的屠宰厂内部的细节。
“汉迪的精神状况怎样?”
“看上去很冷静,不急躁。”
他就好像在7-11买咖啡。
“有人受伤吗?”
“我看没有。”
勒波忠实地录入这些琐碎的信息。欧茨无法回忆起别的情况。波特向沮丧的警察指出,没有看到血迹和尸体是好消息,尽管他知道自己脸上没有掩饰心中的沮丧,因为他们不可能从那个十二岁的姑娘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她继续哭泣着,把短而黑的头发缠绕在手指上,之后就开始咬指甲。
“谢谢你,斯蒂威,就这样吧。哦,还有个问题,你真的打算向马克斯的腿开枪吗?”
年轻人变得严肃起来,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小心的微笑:“我能采取的最好的办法,警官。是我不知道怎么办,直到我扣动扳机,或者不扣动扳机。看情况吧。”
“去喝杯咖啡吧,先生。”波特说。
“好的,长官。”
波特和安吉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乔斯琳身上,她眼睛红得吓人,蜷缩在一块毯子里,这是斯蒂尔威尔的一个公务人员给她的。
最后小姑娘平静下来,波特让法兰西斯·怀廷警官向她提问。谈判官注意到,法兰西斯的手优雅地移动着,手势简洁,乔斯琳的动作外露、笨拙而且不自然,他猜想,这种不同就像有人说话流畅,有人夹杂着“唔”或者“你知道”之类的口头语,刹那间他想知道梅勒妮怎么做手势,是不连贯的,还是流畅的?
“她没有回答您的问题。”法兰西斯说。
“她说什么?”安吉问,她敏捷的黑眼睛看着手势中的动作。
“她要爸爸妈妈。”
“他们在旅馆吗?”巴德问。
上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们一小时之后到。”
法兰西斯向她转达了这个消息,没有确认她懂了,小姑娘又哭起来。
“你做得很好。”安吉鼓励地说。
谈判官看了一眼表,还有半小时就到了提供直升机的最后期限。“说说那些人,乔斯琳,那些坏人。”
法兰西斯的手舞动了一会儿,小姑娘最后回答了。“她说他们有三个人,那三个。”姑娘指着墙,“他们汗涔涔的,气味难闻极了。那一个,”她指着汉迪,“叫布鲁图。他是头儿。”
“布鲁图?”波特问,皱着眉头。
法兰西斯问了这个问题,看着一个长长的回答,在这个过程中,乔斯琳指着每个劫持者的照片。
“梅勒妮这么叫他。”她说,“汉迪叫布鲁图,威尔考克斯叫鼬鼠,伯纳叫熊。”法兰西斯解释说:“手语是一种比喻性的语言,比如,羔羊有时指温和。聋人经常用诗一样的句子来思考。”
“她知道他们在屠宰厂里处于什么位置吗?”波特问法兰西斯。安吉说:“直接跟她说,亚瑟,这样让她更安心,让她感觉更像个大人。不要忘了微笑。”
他微笑着跟小姑娘重复了一遍问题,法兰西斯翻译着她的回答,她指着靠近大屋子前面的几个地方,碰了碰汉迪和威尔考克斯的照片。托比移动着写着他们名字的标签,勒波录入着信息。
乔斯琳摇摇头,她站起来,把它们放得更准确些。她向法兰西斯比画了几个词:“熊——伯纳——和她的朋友们在屋子里。”
乔斯琳把表示熊的标签放在一个半圆形的大屋里,那里距离屠宰厂前面大约二十五英尺。托比把所有人质的标签都放在那儿。
乔斯琳又把他们重新排了一下,这次更加准确了。
“这就是每个人的位置,她说,很准确了。”
波特的眼睛移到梅勒妮的标签上。
乔斯琳擦着眼泪,然后叹了口气。
“她说熊总是看她们,特别是那些小姑娘。”
伯纳,那个强奸犯。
波特问:“除了图表上的,还有别的门和窗吗?”
乔斯琳仔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你肯定?”
“是的。”
“你看见枪了吗?”
“他们都有枪。”姑娘指着托比的臀部。
他问:“是哪种枪?”
她皱着眉头,又指了指特工的臀部。
“我的意思是说,它们像这个,还是它们有圆筒?”他发现自己用手指做了个圆圈的手势。“连发左轮手枪。”他说得很慢。
乔斯琳摇摇头,她笨拙的手又开始比画着。
“不,她说它们是黑色的自动枪,就像那一把。”法兰西斯笑着,“她问为什么你不相信她?”
“你知道什么是自动枪?”
“她说她在电视中看过。”
波特笑了,告诉勒波记下来,她确认他们有三把格洛克,或者类似的武器。
乔斯琳说他们有二十四箱子弹。
“箱?”
“这么大,”法兰西斯说;小姑娘用手比画着,大约六英寸厚,“黄色和绿色。”
“雷明顿。”勒波说。
“还有霰弹枪,像那一把,他们有三个。”乔斯琳指着货车厢里架子上的一把霰弹枪。
“有来复枪吗?”波特指着放在墙边的一支M-16。
“没有。”
“他们确实有备而来。”巴德嘟哝着。
安吉接过话题继续问:“有人受伤吗?”
“没有。”
“汉迪——布鲁图——特别跟某人谈过话吗?任何一位老师或姑娘?”
“没有。多数时候他只是看着我们。”这勾起了一些回忆,她又流了很多眼泪。
“你做得很好,宝贝。”安吉说,捏着小姑娘的肩膀,“你能告诉我们那三个人都谈论什么吗?”
“不,对不起,我的唇读不是很好。”
“贝弗莉好吗?”
“她呼吸不好,而且现在情况更糟了。最有问题的是哈斯特朗太太。”
“让她解释解释。”
法兰西斯看着她的手,说:“她崩溃了,她本来很好,但苏珊死了她就不行了。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躺在地上哭。”
波特想,她们没有领头的。这是最糟糕的局面。她们会因恐慌而逃跑,除非梅勒妮能够代替她。
“梅勒妮怎么样?”
“她只是坐着,瞪着眼睛。有时闭着眼睛。”法兰西斯对波特说,“这不是好兆头,聋人在紧张状态下从来不闭眼睛,视觉是她们唯一的保护系统。”
安吉问:“那些男人自己打架吗?”
乔斯琳不知道。
“他们看上去紧张吗?愉快?恐惧?忧伤?”
“他们不恐惧。有时他们大笑。”
勒波把这些录入到电脑中。
“好了,”波特说,“你是个勇敢的姑娘。你现在可以去旅馆了,你爸爸妈妈很快会来。”
小姑娘用袖子擦了一下鼻子,但是不走开。她笨拙地叹息着。
“这就是你们要问的全部问题?”法兰西斯翻译道。
“是的,你可以走了。”
但是小姑娘又叹息着。
“她问:‘你们不想知道有关电视的事?还有其他事情?”
托比、勒波和巴德都把头转向波特。
“他们那里有电视?”他低声问,惊惶不安。法兰西斯翻译过来,乔斯琳点点头。
“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和枪一起放在袋子里。他们随身带来的,很小。”
“他们有无线电吗?”
“我没看见。”
“他们看电视看得多吗?”
她点点头。
“他们还有什么东西?”
“她说他们有一些工具,新的,是塑胶的。”
“什么工具?”
“银色的,扳手,钳子,螺丝起子。一个大号的亮闪闪的锤子。”
“给她提供个工作,亚瑟,”亨利·勒波说,“她比我们一半的特工都强。”
“你还能想起什么,乔斯琳?”
她的红手指移动着。
“她想妈妈。”
“还有一件事,”波特迟疑了一下,他想知道梅勒妮更多的情况,但发现他不能这么问,于是说:“里面冷吗?”
“不算太冷。”
波特拉住姑娘圆润、潮湿的手,放在自己两手之间。“告诉她非常感谢,法兰西斯,她做了件非常好的工作。”
这句话被翻译之后,乔斯琳擦着脸,第一次露出笑容。
安吉让法兰西斯告诉小姑娘,几分钟后带她去旅馆。乔斯琳到外面等着,一位女州警也等在那里。
勒波打印出一份屠宰厂里的人所拥有的物品清单,递给托比,他把它固定在图表边上。
托比说:“这像是一场电脑冒险游戏。你拿着一把钥匙,一把魔剑,五块石头,还有一只装在笼子里的乌鸦。”
波特慢慢地坐到椅子上,笑了。他看着清单:“你怎么看这个问题,亨利?工具,电视?”
“逃出监狱后在路上抢劫了一家百货商店?”
波特问巴德:“在这里和温菲尔德之间有商店失窃的报告吗,查理?”
“我没关注这些情况,我查一下。”他说完走了。
“我从来没有从一个在里面待这么短时间的人质那里得到过这么丰富的信息,”波特说,“她的观察力太强了。”
“上帝的补偿。”法兰西斯说。
波特然后问安吉:“你怎么想的?”
“她站在我们一边,据我推测。”
由于斯德哥尔摩作用,人质会给谈判官和援救队提供虚假情报。在波特的一次谈判中——那是一次长达一周的恐怖分子障碍战——被释放的人质在波特隐藏的房间窗前放了一块手帕,这样,障碍里的持枪歹徒就知道往哪儿开枪。幸好狙击手在歹徒开枪前击毙了他。波特在后来的审判中代表人质作证,她被判处缓刑。
波特同意安吉的评价,乔斯琳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还不至于情感扭曲,倾向汉迪和其他人一边。她只是个受了惊吓的小姑娘。
安吉说:“我要带她去旅馆,把她安顿好,相信这样可以打消其他家长的疑虑。”
亨利·勒波喊道:“亚瑟,打听一下韩德森的消息。”
安吉快走到门口时,波特对她说:“你到了那里,打听一下他的消息,他令我很不安。”
“你说的是皮特·韩德森?威奇托战略空军司令部的人?”
“是的。”
“为什么?”
“内心的感觉。”波特告诉她有关恐吓的事,并指出,他更关注的是,在S&L纵火罪之后韩德森起初并不是自愿会见的汉迪。“可能因为他的人在逮捕中做了无用功,让汉迪的女友跑掉了,并以两名警察受伤而告终。”逮捕之后的审问也如此,波特现在回忆起来的只有汉迪等人无聊的猥亵,“但是他应该预先告诉我们他卷进去了。”
“你要我做什么?”安吉问。
波特耸了耸肩:“只要证实他没有陷入困境。”
她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让我歇歇吧”。皮特·韩德森,作为负责常驻机构的特工,有权介入任何案子,只要他愿意,不会为像安吉·斯加佩罗这样的下属做任何事情。
“试一试,求你了。”波特给了她一个飞吻。
勒波递给波特一个打印件,嘲讽地解释道:“这只是简历式的资料。但是我敢打赌,肯定有些细节他不想让我们知道。”
波特产生了兴趣,他读了起来。韩德森一路顺利地走到今天这个职位,作为调查员在芝加哥警察局工作,同时晚上去德帕尔法学院进修。获得学位之后他加入了联邦调查局,在匡提科表现突出,回到中西部,在那里他为自己赢得了荣誉,那是在伊利诺斯州和圣路易斯州,主要负责调查敲诈勒索和腐败犯罪。他是一名出色的行政官员,具有联邦调查局特工的气质,注定会得到战略空军司令部的工作。先是在芝加哥,或者迈阿密,甚至纽约南部地区,之后他的职业轨道会将他带到华盛顿。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诉讼。
波特读着那些新闻报道,还有亨利·勒波不知怎么从联邦调查局资料库探查到的备忘录里的细节等附录,他理解了为什么韩德森逃避到堪萨斯州。六年前,十二名黑人特工控告联邦调查局在分派任务、提拔职位、提薪等方面的歧视,圣路易斯警局成为目标之一。韩德森迅速提供证据支持他们的要求。据说是太快了。在预期的法律诉讼之后的人事改组中,当时的警局局长辞职,代替这一位置的是一个年轻的副局长,他将成为联邦调查局里的首位黑人领导,而且韩德森认为他会记住那些功臣。
但是韩德森的计划破灭了。当在联邦法院陷于困境时,愤怒已超出了诉讼范围。一些原告中途退出,其余人不能证明歧视的存在。因为事件起因于政治野心,而不是意识形态。年轻的黑人副局长择机调往国家安全理事会,现任局长退休了,任职期间没有丑闻,海军司令接替了这一职位。
变节者皮特·韩德森受到行政惩罚。他曾窃听了财团老板马里奥·拉科斯塔在密苏里州克莱顿私人办公室的电话,并报告给州政府,那里有个国家级的中心,实际上的作用是窃取麦克奈尔空军基地的情报,以及挑起印第安事件和烟酒枪械管理局内部冲突的战争。这个三十九岁的特工的职业生涯彻底结束了。
“他会冒险吗?”波特问勒波,“他会妨碍我们吗?”
“他没有任何职务做任何事。”情报官说,“任何正式的。”
“他会铤而走险。”
“我肯定他会这样。我说‘任何正式的’,但我们仍然要关注他。”
波特笑了:“这样,我们有个首席执行官助理准备把自己交给劫持者,还有一个战略空军司令部要把我们交出去。”
我们和敌人遭遇过。
他转向窗户,想起了梅勒妮,还想起乔斯琳曾说,她只是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做。这意味着什么?他沉思着。
托比打断了波特的沉思:“汉迪期待的直升机,还剩一小时五分钟。”
“谢谢你提醒,托比。”波特回答。
他看着屠宰厂想,一把钥匙,一把魔剑,五块石头,还有一只装在笼子里的乌鸦。
“先生。”
查理·巴德正在从他自己没有标志的警车走回货车,他刚打印了一份西部地区的二一一电脑查询记录,今天的记录中被抢劫的有一家便利店,一个加油站,还有一个卫理公会教派教堂。被抢劫物品中没有与人质劫持者携带的武器、电视、工具相匹配的东西。
“过来,警官。”那个人低声说。
哦,老兄,这是怎么了?
罗兰·马克斯斜靠着供给车,抽着烟,巴德以为他现在走出十英里远了,但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决心,好像要在这儿暂住似的。
“你目睹了那个小小的滑稽场面。”马克斯说。当波特提出警告时,巴德在货车的一角。巴德看了四周一眼,然后穿过草地,转向这个以黑色为特征的男人,站在上风口。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