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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里·迪弗 路边的十字架

_5 杰弗里·迪弗 (美)
  “‘展开运动’是什么意思?”
  博林拉到主页上的“在主页前沿上”的帖子链。
  Http://www.thechiltonreport.com
  我们要走向世界!
  很高兴发布消息:“奇尔顿报道”在全世界范围内越来越受到追捧。它被选为聚合新闻服务(RSS,即“最简单聚合”的意思)中领先的博客,同全世界成千上万个博客、网站和公告牌有链接。也有你们一份功劳,我的读者,因为是你们把“奇尔顿报道”变得越来越受欢迎。
  
  “聚合新闻服务是接下来要谈的一个重要问题。它实际上代表的是RDF网址聚合——RDF意思是资源描述框架,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其实没有理由让你对这有兴趣。聚合新闻报道是一种改造和优化来自于博客、网站和播客的适时材料的方法。看看你的浏览器。上方是一个橘黄色的方块,角落处有一个点和两条曲线。”
  “我看到了。”
  “那就是你的RSS新闻源。奇尔顿力图让其他博主和网址链接上。这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因为这可以告诉我们关于他的一些情况。”
  “难道我能勾勒出他的个性来?”
  “没错。这一点需要记住。我在考虑你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一件更恶毒的事。”
  “我喜欢恶毒这个词。”
  “你要在某种程度上暗示他,他帮助你对他的博客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会让他的‘奇尔顿报道’这个名字在主流媒体传开。另外,你还要暗示你或者加州调查局的什么人将来会为他提供消息来源。”博林朝屏幕点点头,上面闪着那个博客,“我的意思是说,他首先是一个喜欢调查的记者。有消息来源他会很高兴。”
  “好吧,这主意不错,我来试试。”
  他笑了笑,“当然,他还会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考虑你的要求会不会侵犯新闻道德。如果违反的话,他会马上把大门给你关闭。”
  丹斯看着屏幕,“这些博客——它们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噢,是的。对它们所具有的威力我们才刚刚开始了解——它们是如何改变我们获取信息以及形成意见的方式的。目前大约有6000万博客。”
  “这么多?”
  “是的。它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它们会事前就信息过滤一遍,这样你就可以不需要用谷歌搜索成百万上千万的网址;它们是一帮志同道合的人组成的社区;它们可以很幽默、很有创造力;就像‘奇尔顿报道’一样,它们扮演着社会警察的角色,让我们保持诚实。当然也有黑暗的一面。”
  “传播谣言。”丹斯说。
  “这是一方面,对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早先谈到过的塔米:它们会让人们放松警惕。人们感觉在网上和虚拟世界里受到了保护。生活可以在匿名状态下过,用跟真名同义的异形名字或绰号来发帖子——也就是所谓的网名——这样你就可以发布关于你自己的任何信息。但是要记住的是:你自己贴上去的或某个人给你贴的关于你的每一个事实——或者谎言——都会永远贴在那里。它永远不会消失。”
  博林继续说下去,“但我感觉最大的问题是,人们并不倾向于质疑报道的准确性。博客给人一种真实感——因为是来自于普通人而不是大媒体,所以其中的信息会更民主更诚实。但是我的观点是——这个观点可是遭到了学术界和博客界的很多抨击——这些信息都是一堆狗屎。《纽约时报》是一家为了赚钱而开办的公司,但要比大部分的博客客观上几千倍。网上没有责任而言。对大屠杀的否认、9·11阴谋以及种族主义的大行其道都要归咎于博客。博客上面如果有个怪人讲以色列和中央情报局是世界贸易大楼恐怖袭击的幕后指使,要比在鸡尾酒会上讲更有真实度。”
  丹斯回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我想我要让你的研究派上用场,乔恩。让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
  
  詹姆斯·奇尔顿的房子位于卡梅尔的高档住宅区,院子接近有1英亩地。花园里虽然栽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但修剪得都很整齐,这说明不是丈夫就是妻子,要么就是夫妻俩,周末会花很多时间拔草、栽种植物,而不是付钱给职业园艺工人来做。
  丹斯很羡慕地看着屋外的这些布置。她虽然喜欢种花种草,但是却并不擅长。麦琪曾经说过,如果植物没有根的话,她妈妈走进花园它们就会跑掉的。
路边十字架
  这房子是一个很宽大的牧场式平房住宅,大约有40个年头了,坐落在整块宅地的后面。丹斯估算了一下大约有6间卧室。他们有一辆雷克萨斯豪华汽车和一辆日产贵士多功能车,停在一间大型车库里。车库里面还塞满了很多体育运动器材,不像丹斯家车库里的那些类似器材,它们看起来经常被使用。
  看到贴在汽车保险杠上的小标语时,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它们同他在博客里的博文标题相呼应:一个是反对海水净化工厂的,另一个是反对性教育计划的,一左一右,一个是民主党的主张,一个是共和党的主张。
  看来他更喜欢剪剪贴贴……
  这里还有一辆车,停在车道上;可能是一个来访者,因为这辆福特金牛座汽车上的精致贴花上面印的是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名字。丹斯停好车,朝房子的前门走去,按响了门铃。
  脚步声越来越大,一位浅黑色皮肤的女子过来应门。她40多岁,身材苗条,穿着品牌牛仔裤和白衬衫,领子向上翻着,脖子上挂着一串粗粗的丹尼尔·雅曼牌花结项链。
  丹斯忍不住识别了一下她脚上穿的鞋子,是意大利的一个牌子,非同一般。
  为了说明自己的身份,丹斯拿出了证件,“我早些时候打过电话,想见一下奇尔顿先生。”
  女人的表情放松下来,但还是微微皱起了眉毛,这是见到执法人员的典型反应。她的名字叫帕特里娅——她读成帕—特—里娅。
  “詹姆斯跟一个人的会面快要结束了。我去告诉他你来了。”
  “谢谢。”
  “进来吧。”
  她领着丹斯来到了一间温馨的小房间,墙上贴着这家人的照片。随后她去了其他房间一会儿。帕特里娅回来了,“他一会儿就好。”
  “谢谢。他们是你的儿子?”丹斯指着一张照片,上面有帕特里娅,一位瘦高个秃顶男子,还有两个黑发男孩,这两个男孩让她想起了韦斯。他们都对着镜头笑。女人骄傲地说:“他们是吉姆和切特。”
  奇尔顿的妻子继续讲着这些照片。从她年轻时拍的照片——都是在卡梅尔海滩、洛沃斯点和米申这些地方拍的——丹斯猜测她是本地人。帕特里娅解释说她是的;实际上她就长在这幢房子里。“我父亲在这里一个人住了很多年。他过世后,大约是在3年前,詹姆斯和我就搬了进来。”
  丹斯喜欢这种家庭住宅,都是一代接一代传下来的。她想到了迈克尔·奥尼尔的父母仍然住在一幢海景房里,他和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在那里长大。在他父亲年迈体弱的时候,他母亲想把那个地方卖掉,搬进老年人社区。但是奥尼尔坚持让家人住在那幢房子里,不把它卖掉。
  在帕特里娅指着那些展示了这个家庭数不尽的体育荣耀的照片时——高尔夫球、足球、网球和铁人三项全能运动——丹斯听到前厅里有人在说话。
  她转过身来,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奇尔顿——她根据照片认出了他——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绿色马球衫和黄色丝光斜纹裤。黄色头发一绺一绺地压在帽檐下。他高个头,显然身材保持得很好,就是腰带上鼓出了一点儿小肚腩。他在跟另外一个人说话。这人浅棕色头发,穿着牛仔裤、白衬衫以及棕色运动外套。丹斯正要走过去,可是奇尔顿却快速将那人领出了门。她凭身势学判断,他不想让客人知道有一个执法警官来走访他,不论这位客人是谁。
  帕特里娅又重复了一句:“他一会儿就好。”
  但是丹斯并没有理会,她继续朝前厅走去。她感觉到这位妻子紧张了起来,一心想保护自己的丈夫。不管怎样,作为一名走访者必须立刻控制住局面,由不得被走访人定规则。但就在丹斯来到前门时,奇尔顿已经回来了,那辆租来的车也在离去,轮胎把石子压得吱吱嘎嘎地响。
  他的绿色眼睛——跟她的眼睛颜色差不多——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趁跟他握手的当口,她从这位博主黝黑而又斑斑点点的脸上读出了好奇以及些许的抵制情绪,而不单单是警惕。
  她又亮了一下证件,“我们能找个地方谈几分钟吗,奇尔顿先生?”
  “当然可以,就到我的办公室吧。”
  他领她走进大厅。他们进入的房间很简朴,乱糟糟的,堆满了一摞摞的杂志、剪报和计算机打印稿。结合她从乔恩·博林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丹斯明白记者的工作方式在发生变化:就跟这里一样,房子或公寓楼里的小房间取代了报社新闻部的大房间。丹斯看见他的电脑旁边放着一杯茶就来了精神——因为整个房间都飘着一种菊花茶的香味。如今有个性的记者显然不能吸烟,也不能喝咖啡或白兰地。
  他们坐下。他抬起眼睫毛,“他在抱怨吗?但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是警察而不是行政机关呢?”
  “怎么回事?”丹斯给搞糊涂了。
  奇尔顿摇着身子靠回椅背上,摘下帽子,搓着光光的头皮,又将帽子戴回去。他有些恼火,“噢,他在骂,说那是诽谤。但那不是肆意诬蔑,而是实有其事。况且,即使我真写错了,我实际上并没有写错,在这个国家诽谤也不是一个罪名。所以,你为什么会牵扯进来?”他的眼光敏锐,在探寻着什么,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丹斯不难想象,在他面前多待上一会儿就会感到厌倦的。
  “我拿不准你在说什么。”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阿诺德·布鲁贝克的事吗?”
  “不是。这人是谁?”
  “他想建一家海水净化厂,那会破坏掉我们的海岸线。”
  她想起了“奇尔顿报道”里那些批评这个工厂的博客帖子,还有汽车保险杠上的标语。
  “不是的,我来与那件事毫无关系。”
  奇尔顿皱了一下额头,“他喜欢阻止我。他捏造了罪名来起诉我。但是对不起,我只是在推断而已。”他的神情松弛了下来,不再警觉了,“不过,布鲁贝克确实……让人头疼。”
  丹斯想知道那位开发商的罪名描述是什么。
  “对不起。”帕特里娅出现在门口,给丈夫拿来了一杯茶。她问丹斯想喝点什么。她尽管面带微笑,但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探长。
  “谢谢,不用了。”
  奇尔顿朝茶水点点头,向妻子深情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感谢。她出去时随手把门带上了。
  “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你关于路边十字架的博文。”
  “噢,是那起车祸?”他眼睛盯着丹斯,脸上又现出一些警觉的表情;她可以从他的姿态中看出有一种紧张感。“我在跟踪那条新闻。那女孩被人袭击,这是新闻上说的,因为她在博客上贴了什么东西。贴帖子的人也开始讲同样的事情。你是不是想要那男孩的名字。”
  “不是,我们已经有了。”
  “他是不是那个想把她淹死的人?”
  “好像是。”
  奇尔顿很快说道:“我不是攻击他。我的意思是:警方是不是搞砸了调查以及加州交通部有没有正常地维护道路?我很直接地讲过,他没有错。我把他的名字删除了。”
  “想滋事的人很快就会合伙把他找出来。”
  奇尔顿瘪了瘪嘴。他把这句评论当成是对他或博客的批评,实际上并不是。但他也承认道:“那确实会发生。好吧,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们有理由相信特拉维斯·布里格姆有可能在计划袭击其他贴评论骂他的人。”
  “你敢肯定?”
  “不太肯定,但我们必须考虑有这个可能。”
  奇尔顿苦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能逮捕他吗?”
  “我们现在正在抓他。我们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我明白了。”奇尔顿慢吞吞地说道。丹斯从他耸起的肩膀和僵硬的脖子不难看出他想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丹斯考虑了一下乔恩·博林的建议,说:“如今你的博客已经世界闻名,很受人推崇。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在上面跟帖子。”
  他的眼睛里闪现出愉悦的光芒,虽然很微弱,但在丹斯看来已经够明显的了;在她看来,即使是直白的奉承,詹姆斯·奇尔顿也是很受用。
  “但是问题在于,所有那些贴帖子攻击特拉维斯的人都有可能成为被袭击的靶子。人数每小时还在不断增加。”
  “‘奇尔顿报道’是在当地点击率最高的网站之一。在加州它是阅读次数最高的博客。”
路边十字架
  “我不奇怪。我很喜欢这个结果。”丹斯拿捏着自己煞有介事的神情,不能让自己的口是心非露馅。
  “谢谢你。”奇尔顿的眼睛整个眯起来,笑开了花。
  “不过,我们还有一些问题要面对:每次要是有人跟‘路边十字架’的帖子链,他们就有可能成为潜在的靶子。其中有些人是匿名的,也有些不在这个地区。但是有些就住在附近。所以我们担心特拉维斯会把他们的身份找出来,然后跟踪他们。”
  “噢,”奇尔顿应了一声,笑容消失了,他的脑子快速转动,“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他们的网络地址。”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我不会把地址泄露出去的。”
  “但这些人都处在危险之中。”
  “这个国家的治国原则是媒体和政体要分离。”似乎这种轻飘飘的引经据典给她的借口当头一棒。
  “那个女孩被扔在后备箱里差点淹死。特拉维斯目前有可能在计划下一次袭击。”
  奇尔顿举起一根手指,像老师一样示意她不要讲话,“这可是会搞砸的事情。丹斯探长,你是在为谁工作?你的顶头上司是谁?”
  “总检察长。”
  “那好,假如今天我把在‘路边十字架’帖子链上跟帖人的地址告诉你,那么下个月你会又来要一个被总检察长定了骚扰罪名的告密者的地址。或是你也许会想要一个贴评论批评州长的人的地址。或是一个批评总统的。或是——这样一个你看怎样——一个说了基地组织好话的人的地址又会怎样呢?你会这样对我说:‘既然你上次给了我信息,这次为什么不给了呢?’”
  “不会有第二次。”
  “你是这么说,但……”好像政府雇员喘口气都是在说谎,“那男孩知道你在找他吗?”
  “知道。”
  “那他跑到某个地方去了,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地方?他不会再去袭击人来暴露自己。因为警察在找他所以他不会。”他的话音听起来郑重其事。
  她慢慢地有理有节地继续讲道:“可是,你知道,奇尔顿先生,有时生活就是彼此让步。”
  她把自己的这句评论拉得长长的。
  “要是你能把地址给我们——就把那些贴过帖子,用最恶毒的话攻击过特拉维斯的本地人的地址给我们——我们会不胜感激。或许……你看,或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帮帮你,如果你真的需要什么帮助的话。”
  “比如说呢?”
  她又想了想博林的建议,说道:“我们会很高兴就你的合作发表声明。这可是难得的宣传机会。”
  奇尔顿想想这句话,但又皱起了眉头,“不好。如果我帮了你们,最好也不要宣扬出去。”
  她高兴起来;他是在谈判。“好吧,我明白这点。不过我们或许会做其他事情。”
  “真的吗?什么事?”
  她又想了想教授提出的另外一个建议,说道:“或许,你看,如果你想在加州的执法部门有人可以联络……一些消息来源,都是高层的。”
  他前倾着身子,眼睛放着光芒,“看来你是想贿赂我。我早已料到了会这样。只不过是想让你多暴露一会儿。逮住你了,丹斯探长。”
  她坐了回去,像是挨了一记耳光。
  奇尔顿继续说下去:“迎合我的公益精神是一回事。这……”他朝她摆摆手,“……让人倒胃口。这就是腐败,如果你问我用什么词的话。我每天在博客上所要揭露的就是这种伎俩。”
  当然,他可能会做的另一件事是把你的请求当作是对新闻伦理的侵犯。在这种情况下,他会让你直接吃闭门羹。
  “塔米·福斯特差点儿被杀掉,还会有其他人可能被杀。”
  “这我无可奈何。但‘奇尔顿报道’太重要了,不能冒这个险。如果人们认为他们不能匿名贴帖子的话,整个博客的信誉就会受到影响。”
  “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博主咄咄逼人的表情减弱了,“你知道你刚来的时候我会见的那个人是谁吗?”
  她摇摇头。
  “他是格雷格·阿什顿。”他把这个名字说得很重,当人们提及对他们来讲重要但对你来讲不重要的人物时都会这样。奇尔顿注意到了她表情漠然。他又继续说道:“他在准备开办由一个博客和网站组成的新网络,是世界上最大的网络之一。其中我是旗舰级的。他要花几百万美元来推动这个工程。”
  这个问题博林曾经向她解释过。奇尔顿在“我们走向世界”这个帖子里提到的聚合新闻服务源的幕后策划者一定是这个叫阿什顿的人。
  “那会以几何级数扩大‘奇尔顿报道’的范围。世界范围的问题我都可以触及:非洲的艾滋病、喀什米尔的暴行,还有巴西的环境灾难。但是万一我将贴客的网络地址泄露出去,‘奇尔顿报道’的神圣性将会受到威胁。”
  丹斯有些不安,她以前做过新闻记者,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理解此事。奇尔顿并非是出于贪心或自私而拒绝她,而是出于一种对他的读者的真诚和热情。
  但这却不能帮助解决她的问题。
  “有人会丧命的。”她坚持说道。
  “这个问题以前就已经出现过,丹斯探长,那是博主的责任问题。”他的语气变得稍微强硬了一些,“几年前,我发现有个知名作家从另外一位小说家那里剽窃了几个段落,我就此事贴帖子作了专门报道。他声称他是无意为之,恳求我不要报道这件事。我没有管他还是登了出来。他开始酗酒,生活也垮了。那难道是我的目标吗?上帝啊,不是的。要么有规则要么没有规则。他骗人为什么可以逃脱,而你我就不行呢?
  “我曾经写过一个博客,讲的是一位来自旧金山的教会执事。他是反同性恋运动的头目——可结果却是,他自己就是未出柜的同性恋。我必须揭穿这种虚伪。”他直视着丹斯的眼睛,“后来这个人自杀了,就是因为我写的博客。自己杀死了自己。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但我做得对不对呢?当然做得对。要是特拉维斯又对另外的人下手,我也会感到很难过的。但我们关心的是更重要的事情,丹斯探长。”
  “我以前也当过记者。”她说。
  “你也当过?”
  “犯罪新闻记者。我也坚决反对遏制言论自由。我们说的并不是一回事。我不是让你去改动你的帖子。我只是想知道贴帖子的人的名字,这样我们就可以保护他们。”
  奇尔顿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出了最后关键的一句:“绝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会说是通过其他渠道获得的。”
  奇尔顿在陪她朝屋门走去时发出了会心的笑声,“博客世界里的秘密噢,丹斯探长?你知道如今这个世界消息传得有多快吗……是以光速传播的。”
  
  第十三章
  
  凯瑟琳·丹斯在公路上开着车。她在给乔恩·博林打电话。
  “事情办得怎样?”他兴致勃勃地问。
  “特拉维斯的博客里有个词语叫什么来着?是其中一个小孩贴上去的。什么‘道德’……”
  “噢,”这会儿他兴奋劲没了,“道德沦丧。”
  “对的,这个词描述我这一趟很合适。我试着用帮他扩大影响的招数,他却拐进了2号门:什么法西斯践踏新闻自由。还带一点儿‘这世界需要我’的感觉。”
  “糟透了。这个结果让我感到很难过。一次失败的走访。”
  “还是值得试一试的。但是我看你最好靠自己找到尽可能多的名字。”
  “我已经找了,就是为了防备奇尔顿拒绝你。我马上会找到一些名字。对了,他有没有讲他会写博客为你提出这个建议来报复你?”
  她咯咯笑了起来,“差不多有这个意思。标题会是‘加州调查局探员企图贿赂’。”
  “我担心他会的——你们是小人物。虽然谈不上是私人问题,但是成百上千的人读了他写的东西,他肯定有能力让你们去着急的。”博林越说越丧气,“我要告诉你的是帖子越来越糟。有些贴客讲他们看到特拉维斯做魔鬼崇拜仪式,还祭杀动物。有传言说他在其他同学身上乱摸,不论是女生还是男生。可这一切让我感觉都是编造的。好像他们都在抢上风。这些传言越来越耸人听闻。”
  谣言……
  “有一件事可以不断去寻找线索,我认为这事有一定的真实度。那就是网上角色扮演游戏。人们都在讲那孩子迷恋打仗和死亡游戏,尤其喜欢舞剑动刀砍杀受害人。”
路边十字架
  “他溜进了网络世界。”
  “好像是的。”
  挂上电话之后,丹斯把iPod的音量调高——她在听巴西美女吉他手兼歌手贝蒂·阿萨德的歌曲。戴耳塞听音乐开车是违法的,不过在警车里用扬声器放音乐不会放出高保真的音质。
  而她需要好好听听音乐来抚慰心灵。
  丹斯追查这个案子的心情很急迫,但是她也是母亲,她总得平衡两个世界。她现在要去医院把孩子从外婆那里接过来,跟他们待上一会儿,再把他们留在她父母家。她父亲斯图亚特在水族馆开完会回来后,会接着照看孩子。她则要回到加州调查局,继续追踪特拉维斯·布里格姆。
  她继续开着那辆无标志的笨重福特警车。这车开起来既像是赛车又像是坦克。丹斯从来没有把这辆车开到过极限速度。她开车没有天分,尽管在萨克拉门托上过必修的高速追逐课,她也无法想象自己要是真的沿着加州中部的蜿蜒公路追逐另一辆车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她脑海里浮现出博客上面的一个画面——那张6月9日惨烈车祸事发现场路边十字架的照片,接踵而至的恐慌就是由这场悲剧引发的。
  她在医院停车场停下,发现医院前面有几辆加州公路巡逻队的警车,还有两辆没有标志的。她没听说有警察在行动中受了伤。她从车里下来,觉察出抗议人群有所变化。其中一个变化就是又多了一些人,有三十几个,并且还多了两批新闻报道人员。
  另外她还注意到他们在吵吵闹闹,挥舞着牌子和十字架,像一群体育迷,笑着,唱着。丹斯注意到有几个人正在接近菲斯克牧师,轮流跟他握手。那名红发保镖警觉地扫视着停车场。
  随后丹斯就愣住了,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医院正门出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韦斯和麦琪——一脸沉重——他们由一名穿海军蓝套装的非洲裔美国人陪伴着。她带他们朝一辆无标志的豪华轿车走去。
  随后现身的是罗伯特·哈珀,她在查尔斯·奥弗比的办公室遇见的那位特别检察官。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是丹斯的母亲伊迪·丹斯。她被两个高大魁梧、穿着制服的加州公路巡警架着,手上戴着手铐。
  
  丹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
  “妈妈!”12岁的韦斯喊了起来,穿过停车场跑来,手牵着妹妹。
  “等等,不能跑!”陪着他们的那个女子喊道。她也快速地向前跑去。
  丹斯跪下来,抱住儿子和女儿。
  那女人严厉的话音在停车场上回响,“我们要带孩子……”
  “你谁也不能带走,”丹斯咆哮道,接着又转过身面对着孩子,“你们没事吧?”
  “他们把外婆抓起来了!”麦琪说,眼泪涌了出来,栗色的辫子无力地搭在肩膀上,刚才她跑来时这辫子一跳一跳的。
  “我这就跟他们谈谈。”丹斯起身说道,“你们没有伤到吧?”
  “没有。”瘦弱的韦斯用颤抖的声音说,他的个头跟妈妈一样高了,“他们,那个女的和警察,说要把我们带到一个地方,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不想离开你,妈妈!”麦琪紧紧地搂住她。
  丹斯安慰女儿道:“谁都不可以把你们带到任何地方去。听话,你们上车去。”
  穿蓝色套装的女子走过来,慢吞吞地说:“夫人,我担心——”她还没说完,丹斯就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和盾形徽章。
  “孩子要跟我走。”丹斯说道。
  那女子看了看警官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是程序,你明白。这是为他们好。我们会弄清楚真相,如果一切都搞清楚的话——”
  “孩子要跟我走。”
  “我是蒙特雷县儿童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她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丹斯心想或许此刻应该进行谈判,但她还是麻利地从身后皮套里掏出手铐,像螃蟹的一只大钳子,“听着,我是他们的母亲。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他们是谁。现在你退后,不然我将根据加利福尼亚刑法第203款拘捕你。”
  电视记者看到这一情景似乎都蒙了,像蜥蜴觉察到一只来历不明的甲虫爬过来一样,摄像机也都掉过头来。
  那女子转身面对罗伯特·哈珀,他好像在思考。他朝记者们看了一眼,很明显作出了决定:在这种情况下,不利的报道还不如不报道。他点点头。
  丹斯朝两个孩子笑了笑,收起手铐,带他们朝汽车走去,“没事的,不要担心。这只是个大误会。”她关上车门,用遥控把车门锁上。她从儿童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身旁冲过。那女子回过头看着,一副不想善罢甘休的神情。丹斯朝妈妈的方向走去,这时她的妈妈正在被塞进一辆巡逻车的后座上。
  “亲爱的!”伊迪·丹斯喊道。
  “妈妈,怎么——”
  “你不能对犯人讲话。”哈珀说。
  她猛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哈珀,他俩几乎一样高,“不要跟我耍花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平静地看着她,“我们带她去县拘留所接受诉讼程序和保释听证。她被逮捕并被告知了她的权利。我没有义务向你告知任何事情。”
  摄像机继续拍摄着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伊迪·丹斯喊道:“他们说胡安·米利亚尔是我杀的!”
  “请保持缄默,丹斯太太。”
  丹斯朝哈珀怒吼道:“这就是所谓的‘案情评估’?一堆狗屎,不是吗?”
  哈珀没有理她,很是淡然。
  丹斯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走到一边去接,“爸爸。”
  “凯瑟琳,我刚回到家就发现警察在这里,是州警察。他们到处搜查。我们隔壁的肯辛顿夫人讲他们搬走了几箱子的东西。”
  “爸爸,妈妈被逮捕了……”
  “什么?”
  “就是替人实施了安乐死。那人是胡安·米利亚尔。”
  “噢,凯瑟琳。”
  “我把孩子带到马丁尼家,我们在萨利纳斯的法庭上见。她要被警方登记入册,然后举行保释听证会。”
  “知道了,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宝贝。”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听到自己的爸爸——平时那么稳重、那么有自制力——现在却显得如此无助,她心如刀绞。
  “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她说,极力想让爸爸听起来自己很有信心,其实内心跟他一样也忐忑不安,“我再打给你,爸爸。”他们挂上了电话。
  “妈妈,”她透过车窗喊,低头看着妈妈一脸的凝重神情,“会没事的。我到法庭上见你。”
  检察官郑重地说:“丹斯探长,我不想再提醒你一遍。不要对犯人讲话。”
  她没有理会哈珀,“不要跟任何人讲话。”她提醒妈妈。
  “我希望我们不要在这里制造安全问题。”检察官生硬地说。
  丹斯回头瞪了他一眼,无声地对抗着,无论他发出的是威胁还是其他什么。她又朝加州公路巡警队员看去,其中有一人还跟她一起共过事。他把眼睛避开不看她。在这次行动中每个人都在听从哈珀的指挥。
  她转身朝自己的警车走去,但随后又转向儿童服务中心的女工作人员。
  丹斯站在她面前,“两个孩子都有手机。我的号码是快捷键2,911后面就是。我确信他们已经告诉过你我是一名执法警察。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那女子眨了眨眼睛,向后退了退,“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是在执行程序。”
  “程序就是孩子的利益是第一位的。在这种情况下你要跟父母或监护人联络。”
  “可是别人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你干这份工作多长时间了?”
  “这不关你的事。”
  “那好,我会告诉你的,小姐。有两个答案:要么太短,要么太长。”
  “你不能——”
  可是丹斯并没有做什么,而是钻进了汽车。
  “妈妈,”麦琪问,伤心地抽泣着,“外婆会有什么事吗?”
  丹斯在孩子面前不会掩饰;作为父母她懂得最终还是要直面痛苦和恐惧,而不是去否认或回避。但她还是要极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表现出恐惧来,“你们外婆要去见法官,我想她会很快回家的。我们到时就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目前我们还不清楚。”
  她要把两个孩子带到她最好的朋友马丁尼·克里斯滕森家。她就是跟这位朋友一起经营音乐网站的。
路边十字架
  “我不喜欢那人。”韦斯说。
  “谁?”
  “哈珀先生。”
  “我也不喜欢他。”丹斯说。
  “我想跟你一起去法庭。”麦琪说。
  “不行,麦琪,我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才能去那儿。”
  丹斯回头看了看,朝孩子们安慰地笑了笑。
  看到他们无精打采、可怜巴巴的脸蛋,她对罗伯特·哈珀的气愤更是不打一处来。
  丹斯插上手机的免提麦克风,想了想,给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律师打电话。乔治·希蒂曾经用4个小时的时间来推翻站在证人席上的丹斯的证词。他差点儿就为萨利纳斯的一名黑帮头子成功地做了无罪判决辩护,而实际上那黑帮头子恶贯满盈。最后还是好人赢了,那流氓被判了终身监禁。审判结束后,希蒂走到丹斯面前和她握手,称赞她的作证很扎实。她也告诉他她对他的辩护印象很深。
  在她的电话转接给希蒂的同时,她注意到摄影记者们继续在拍着爆炸性的场面,他们把镜头对准她妈妈坐的那辆汽车,像是一伙叛军拿着火箭发射筒在朝遭炸弹袭击的军队发射。
  
  现在安静了。在后院的闯入者被证实并非是所谓的可怖雪人之后,凯莉·摩根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头发上。
  这个十几岁的少女随时都把发夹带在身边。
  她的头发是世界上最让她懊恼的事情,只要有一点点湿度就会卷起来,这太让她恼火了。
  40分钟后她要去见阿尔瓦拉多街上的朱厄妮塔、特蕾和托妮。她们是最好的朋友,要是她迟到超过10分钟,她们就会不认她这个朋友了。她因为在“我们的世界”网上的布里塔妮的市政厅布告栏上写帖子而忘记了时间,而这个帖子是关于塔米·福斯特的。
  凯莉抬起头照镜子,发现潮湿的空气将几缕头发卷成了一个奇怪的造型。她因此下线,处理乱成几团的黑发。
  有人曾在本地博客上贴帖子——当然是匿名的:凯莉·摩根……她那是什么头发???把自己搞成蘑菇的样子。我不喜欢女孩子剃光头,而她应该去剃一个。真是好笑!唉,她为什么就领会不到呢?
  
  看到这些气人的话,凯莉都哭瘫了。这些话像刀刃一样刺痛了她。
  就是那个帖子让她在“我们的世界”网上要为塔米说话,因此惹火了阿农女孩(她最终将这女孩给制服了,真是大快人心)。即使现在想起那个讲她头发的帖子,她还是又羞又气,浑身发抖。别人说什么无所谓,只要杰米讲她身上的一切他都喜欢就行。那个帖子把她给摧毁了,使她对这个话题异常敏感,也花了她不知多少时间。自从4月4日那个帖子贴出来后,她每次出门都要费劲地将头发梳理一番。
  好的,开始动手吧,宝贝。
  她从书桌旁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插上加热卷发筒的插座。卷发筒可以造成发梢分叉,但是至少可以使那几绺不听话的头发服帖。
  她按亮梳妆台上的灯,脱下衬衫,扔到地板上,在文胸上面套上短背心,她喜欢背心上那三根襻的颜色:红色、粉红色和黑色。试了试卷发筒,还需要几分钟,差不多好了,她开始刷头发。真是不公平。要脸蛋有脸蛋,要胸部有胸部,要屁股有屁股。偏偏这该死的头发。
  她无意中看了一眼电脑,看到一个朋友发来一条即时信息。
  去看一下“奇尔顿报道”,我的意思是马上!!!
  凯莉笑了起来。特蕾用了这么多感叹号,真是大惊小怪。
  她一般不读“奇尔顿报道”——上面都是一些政治问题,她关心不着——但她确实把这个博客放在她的聚合新闻服务源里了。她这样做是奇尔顿开始在“路边十字架”帖子链下贴关于6月9日那起车祸的帖子之后。凯莉那天晚上也参加了舞会,就在凯特琳和其他女孩离开之前,她看见特拉维斯·布里格姆与凯特琳吵架。
  她转向键盘敲击起来:没有爆炸,为什么?
  特蕾回复道:奇尔顿把名字删除了,但人们讲特拉维斯袭击了塔米!!
  凯莉输入:这是事实还是你的猜测?
  特蕾回复道:事实,事实!!!!因为她在博客里惹了特拉维斯,他被惹恼了。看看那个帖子!!!!司机=特拉维斯和受害者=塔米。
  凯莉胃里有点儿犯恶心。她开始敲击键盘,调出“奇尔顿报道”,浏览题目为“路边十字架”的帖子链。快到结束的时候她读到了这样一些帖子:
  
  给奇尔顿的回复,布里塔妮M的帖子。
  有没有人看新闻????有人搁下一个十字架然后就离开去袭击了那个女孩。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噢,我的天哪,我敢打赌就是[司机]!
  
  给奇尔顿的回复,CT093的帖子。
  警察[删除]去哪里了?我听说后备箱里的那女孩被强奸了,在她身上还刻了一个十字架,然后他把她关在后备箱里淹死。就是因为她惹过他——[那个司机],我的意思是我刚刚看到那条新闻,说他竟然还没有被抓起来。为什么不抓呢???
  
  给奇尔顿的回复,匿名帖子。
  我跟朋友就在[受害人]被发现的海滩附近,我朋友听见警察在谈论十字架,内容好像是他放十字架是作为警告,让人们不要再写了。[受害人]遭到袭击还被强奸,是因为她惹火了[司机]。我的意思是,她在博客上写的东西惹了他!!!听着,如果你惹恼了他,要是你不是用的代理或匿名帖子,你彻底[删除]。他会找到你的!!
  
  给奇尔顿的回复,匿名帖子。
  我真的知道[那个司机]去哪里玩游戏,他说也就是[那个司机]说他要找贴骂他的帖子的人算账,他计划像电视上的恐怖分子那样割他们的喉咙,嘿,警察,[那司机]就是路边十字架凶手!!!那是暗号!!!
  
  不……上帝啊,不!凯莉想起她曾经贴过关于特拉维斯的帖子。她当时说了些什么?那男孩会不会对她发怒?她疯狂地向上翻找网页,找到了她的帖子。
  
  给奇尔顿的回复,贝拉凯莉的帖子。
  你说的真对!9日那天我跟朋友到现场参加了舞会,[那个司机]盯上了[删除],她们显出想要走的样子。但他没有要走的样子,她们离开时他跟她们出了门。我们因为自己没有什么作为而感到自责,我们当时都在那里。我们都清楚[那个司机]是个倒霉鬼和变态狂,他们离开时我们应该叫警察。我有一种像在《鬼语者》里的那种感觉,预感到将有什么事要发生。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说这些?
  我完了,应该不管塔米的事。不要在网上惹谁。而我却说了一些关于特拉维斯的话。
  真是的。他现在也要追杀我!刚才我听到的外面动静是不是就是他弄的?或许他真的就在外面,我弟弟出现时把他吓跑了。
  凯莉想起了她看见的那个骑自行车的人。完了,特拉维斯总是骑着一辆自行车;学校里很多学生嘲笑他买不起汽车。
  真是又惊恐又生气又害怕……
  凯莉瞪着电脑屏幕上的帖子,这时她听见身后有动静。
  啪的一声,就像早先发出的那样。
  又是啪的一声。
  她转过身去。
  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凯莉·摩根的嘴里发出。
  一张脸——一张她见过的最可怕的脸——从窗外盯着她。凯莉的正常思维一下子停滞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感觉有股热乎乎的液体在她腿间流出:她小便失禁了。有股疼痛在她胸中迸发出来,传到她的下巴、鼻子和眼睛。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张脸一动不动,用两只黑色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皮肤伤痕累累,鼻子上到处是缝隙,嘴巴缝合着,血淋淋的。
  极度的恐惧感涌遍她的全身,这种恐惧感只有在她儿时遇到可怕的事情时才会产生。
  “不!不!不!”凯莉像婴儿一样啜泣着。她慌张地拔腿就跑,能跑多快就要跑多快,能跑多远就要跑多远。她砰地撞在墙上,四肢瘫趴在地毯上,她被撞蒙了。
  那双眼睛在瞪着,那双黑色的眼睛。
  直愣愣地瞪着她。
  “不……”
  牛仔裤被尿湿透了,胃在翻滚。凯莉绝望地朝房门爬去。
  那双眼睛,血淋淋缝合着的嘴巴。雪人、可怕的雪人。她脑子里仍在运转的某个部分告诉她,那只是一张挂在紫薇树上的面具而已。
路边十字架
  但是,这并不能丝毫减弱它在她内心所引发的恐惧——她儿时恐惧中最原始的恐惧。
  她也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特拉维斯·布里格姆来了。他来是要杀她,就像他要杀死塔米·福斯特一样。
  凯莉最终爬了起来,踉踉跄跄朝房门走去。跑。他妈的赶快出去。
  糟糕!门是开着的!她弟弟竟然没有锁上。
  特拉维斯已经进来了,就在屋子里。
  她该不该冲过客厅?
  在她僵在那里站着时,他从她身后溜了上来,胳膊像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喉咙。
  她挣扎着——直到他用手枪顶着她的太阳穴。
  她啜泣着,“请不要,特拉维斯。”
  “变态狂?”他低声说,“倒霉鬼?”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把她朝后拖拽着,拖向地下室的门口。她感觉他的胳膊收得越来越紧,直到她的哀求声和哽咽声越来越小,明净无瑕的客厅窗户发出的光亮变成灰色,然后是漆黑一片。
  
  凯瑟琳对美国的司法制度不是不了解。她曾经以刑事记者、陪审顾问和执法官的身份出入过治安官的办公室和法庭。
  但她从来没有什么亲戚受到过指控。
  离开医院后,她把孩子们放在马丁尼家里,随后给和丈夫住在圣巴巴拉的妹妹贝齐打电话。
  “贝齐,妈妈出事了。”
  “什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平时神采飞扬的女子声音里带上了少有的急切。她比丹斯小几岁。贝齐的头发天使般拳曲着。她像蝴蝶试探花朵一样换过好几份工作。
  丹斯把她所知道的细节说了一遍。
  “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贝齐声称。
  “她被拘留了。他们没收了她的手机。很快要举行保释听证。我们到时会了解更多情况。”
  “我这就过去。”
  “过些日子来更好些。”
  “好吧,那可以。噢,凯瑟琳,情况有多严重?”
  丹斯顿了一下。她想起哈珀冷漠笃定的眼神,一副牧师的眼神。最后她说道:“情况会很糟。”
  她们挂了电话,丹斯接着去了法庭的治安官办公室,在这里她跟父亲坐在了一起。这位瘦削的白发老人比平时更加憔悴。他搂着她。
  伊迪在拘留所已经待了一个小时——丹斯抓捕的很多罪犯会被登记入册关押在这里。她对这里的一套程序很熟悉:所有私人物品要被没收。你要接受逮捕核查并登记信息,接着你坐在房间里,周围是其他的被捕人员。你就这样等啊等。
  终于,你被带到治安官没有人情味的办公室,等候保释听证。除了丹斯和她的父亲之外,还簇拥着其他被拘人员的家属。这里的被指控人员大部分是年轻的拉丁裔人,有些穿着适合在街上穿的衣服,有些穿的是蒙特雷县的连衫裤。丹斯认出了其中一些头发乱糟糟的黑帮成员。有一些是满脸怒气的白人,比拉丁人还邋遢,满嘴烂牙,头发蓬乱。后面坐着公设辩护律师。保人们也在等着从这些没有油水的家伙身上领取10%的佣金。
  当妈妈被带进来的时候,丹斯抬眼朝她看去。看到妈妈戴着手铐丹斯的心都碎了。她没有穿连衫裤。她原本平时很有型的头发乱糟糟的。她自己做的项链在关进来时被收走了,还有她的结婚戒指和订婚戒指。她的眼睛发红。
  律师们在房间里来回忙着,有些并不比他们的当事人穿得更光鲜;只有伊迪·丹斯的律师穿着一身买来后专门由裁缝整过的套装。乔治·希蒂在中央海岸当刑事案律师已经有20年了。他白发浓密,肩膀宽宽的,体形不太标准,声音低沉,如果他唱《老人河》这首歌的话,肯定会很好听。
  丹斯在车里给希蒂打过一个简短的电话,随后给迈克尔·奥尼尔打电话。他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很是吃惊。她又给蒙特雷县的检察官阿朗佐·桑多瓦尔打电话,他的绰号叫“沙子”。
  “我刚听说,凯瑟琳,”桑多瓦尔气愤地嘟囔了一句,“对你就直说了吧:我们派了执法官协助蒙特雷县警察局调查米利亚尔死亡这起案子,这我当然知道,但不知道哈珀来城里是为了这个案子,并且还进行公开逮捕。”他话中带着不快,“这无法原谅。如果总检察长坚持要起诉的话,我本来可以交给你把她带来。”
  丹斯相信他。他俩一起合作了很多年,之所以能将很多坏人绳之以法,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多亏了这种彼此的信任。
  “对不起,凯瑟琳。蒙特雷县跟这个案子毫不相干。这案子现在是在哈珀手上,由萨克拉门托县来管。”
  她说了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上了。但是她本可以让她妈妈的保释听证处理得快一些。根据加州法律,听证的时间由治安官来决定。在像河湾和洛杉矶这些地方,犯人被押12小时才能见治安官。由于这个案子的罪名是谋杀,也有可能治安官连保释都不准,保释的问题留给传讯时的法官来裁决,而传讯在加州要等几天才能举行。
  外面走廊的门一直开着,丹斯发现很多刚到的人脖子上挂着媒体采访证。不允许拍照,但是他们很多人手里拿着记录本。
  像马戏团……
  书记员喊道:“伊迪·芭芭拉·丹斯。”她的妈妈站了起来,神情沮丧,眼睛红红的,还戴着手铐。希蒂来到她身旁。一名狱警在他们旁边。这次开庭是专门为了保释;申诉要在后面传讯的时候再提出。哈珀要求伊迪收押期间不准保释,丹斯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她的父亲听到公诉人严厉的措辞后僵住了,让人听起来伊迪像是危险的杰克·凯沃金医生。他这人如果被保释出来的话将会寻找其他病人作为猎杀目标,作案后逃回加拿大。
  斯图亚特喘着粗气,听着妻子被说成这样。
  “没事的,爸爸,”女儿小声说,“他们说话方式就是这样。”尽管这些话也让她心碎。
  乔治·希蒂振振有辞地请求释放——在伊迪自我保释的条件下,理由是她没有犯罪记录,还有就是她在社区里的地位。
  治安官是个目光敏锐的拉丁裔人,以前曾见过凯瑟琳·丹斯。他流露出巨大的压力。这一点她可以从他的姿势和脸部表情很容易看出。他根本就不想接这个案子;他对丹斯可是忠心不贰,因为她是一位既明理又容易共处的执法官。但他也意识到哈珀可是从大城市来的大人物。这位治安官也很清楚这些来者不善的媒体。
  争论在持续。
  丹斯发觉自己回想起了那个月的早些时候,又重新将那位警官死时的情形过了一遍,试图将各种事实对上。在胡安·米利亚尔奄奄一息期间她在医院看到了谁?死亡的方式究竟是哪一种?她妈妈当时在哪里?
  她这时抬眼看去,发现伊迪在注视着她。丹斯淡淡地笑了笑。伊迪的脸上没有表情。老太太又转向了希蒂。
  治安官最终作出了让步。他把保释金定在50万美元,这并非是谋杀罪保释的数额,但也算不上是过于负担不起的数额。伊迪和斯图亚特夫妇不富裕,但房子的所有权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因为房子是在卡梅尔,离海边不远,得值200万美元。他们可以拿它作抵押。
  哈珀隐忍着接受了这个消息——他的脸上没有笑容,挺直着身子,但是处于放松的状态。丹斯的解读就是他的压力被完全释放出来了,尽管这个结果算是让他受了挫。他让她想起了洛杉矶的那个杀手J.多伊。她之所以会费好大力气才察觉出这个罪犯的欺骗行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一个人若是受强行驱使而专心做某事的话,如果再以他的动机的名义撒谎,那么他会表现出或感觉到一些沮丧。这当然可以用来描述罗伯特·哈珀。
  伊迪被架回了监狱。斯图亚特起身去见书记员,安排保释的事情。
  哈珀扣上夹克的纽扣,戴上墨镜朝门口走去。丹斯拦住了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漠然地看着她,没说什么。
  她又继续说:“你本可以让蒙特雷县来办这个案子。你为什么要亲自从旧金山赶来?你的计划是什么?”她声音很大,旁边的记者都能听见。
  哈珀平静地说:“我不能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在我妈妈身上下手?”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他推门走了出去,来到法院的台阶上,他在这里接受记者的采访——他显然有很多话要对他们说。
路边十字架
  丹斯回到硬座长椅上等她的父母。
  10分钟后,乔治·希蒂和斯图亚特·丹斯走了过来。
  她问父亲:“进展顺利不顺利?”
  “还行。”他低沉着嗓音回答。
  “有多快她就能放出来?”
  斯图亚特看着希蒂,希蒂说:“10分钟,或许还用不了。”
  “谢谢你。”他握着律师的手。丹斯朝希蒂点头表示感谢。他告诉他们他这就回办公室,马上启动辩护程序。
  他走了之后丹斯问父亲:“他们从家里拿走了什么?”
  “我不知道。邻居讲他们似乎对车库更感兴趣。我们离开这里吧,我讨厌这地方。”
  他们来到了门廊。几个记者看见丹斯就走过来。“丹斯探长,”一个女记者问,“当你知道你妈妈以谋杀罪的罪名被抓起来时,你是不是感到问题很严重?”
  你看,还是有这样问题犀利的采访。她想用嘲讽的话回击,但是她记得在处理跟媒体的关系时有一条首要原则:要想到你在记者面前说的一切都会在6点新闻或第二天的报纸头版被报道出来。她笑了笑,“我心中会毫无疑问地认为这件事是场误会。我妈妈当了多年的护士。她致力于挽救生命而不是剥夺生命。”
  “你知不知道她曾经在声援杰克·凯沃金的请愿书上签过字支持自杀?”
  不知道,丹斯不知道有这事。她奇怪媒体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的回答是:“这件事你要去问她本人。但是请愿修改法律跟违法不是一回事。”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奥尼尔打来的。她走开去接电话。“迈克尔,她将保释出来。”她告诉他。
  奥尼尔停顿了一会儿,“太好了,感谢上帝。”
  丹斯意识到他是为了别的事情打电话的,并且还是要紧的事情。“什么事?迈克尔。”
  “他们又发现了一个十字架。”
  “确实是用来祭奠的还是上面写着将来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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