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一边在心里数落沈四海的短处,一边又替沈四海辩护,猛的回过神来,问青璧:“你到底什么意思?爹虽说话的笼统,可绝对不会冒然就弄暖房的,对不对?”
青璧点头:“所以啊,要弄还是你弄。”
青玉很想挺直胸,大言不惭的道:我弄就我弄。
可转眼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青璧,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自己不过比她大一岁,也高不到哪去,而且是一样的瘦,这么小就想自己独立做事?
不只别人会取笑嘲弄,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事是个笑话。
看着青璧眼里慢慢流露出来的笑意,立刻明白过来,追着青璧就打:“小丫头片子,敢情你在这等着我呢。这大坑儿你挖的可够深的,专等着我来跳呢,看我不打你着……”
青璧早就掀帘子跑出去了,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青玉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还是想去晓陆家看看。
和沈四海和石氏也只说去邻村的姑姑沈秀荣家。沈四海和石氏也没拦着,毕竟离的近,往常走着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又有青璧作伴,去就去吧。
沈秀荣家也是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孩儿,叫陆晓芝,比青玉大了三四岁,和她最是玩的来,老2是个男孩儿,叫陆晓伟,也比青玉大两岁。
一进家,陆晓芝先迎出来,道:“青玉姐儿俩来了,我大舅和大舅妈呢?”她个子要比青玉高两头,长的又粗又壮,圆圆的脸膛,泛着古铜色,没有青玉姐俩长的秀气,也没有她俩长的肤色白晰。
青玉笑道:“大表姐,我爹和娘在家,没来,就我和青璧来的。姑母和姑夫在呢?”
“在呢,快进来吧。”晓芝把她俩带进去,给沈秀荣和陆良行了礼,一时又问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不外是今年地里收成如何,都种了什么庄稼,沈老太爷两口可好之类。
青玉照例一一回答了。就见晓伟从外边跑进来,道:“咦,我听晓陆说你们两个来了,我还不信呢,你们怎么就来了?”
青玉不答,只探头往外面看,问:“晓陆在哪呢?我们来前儿怎么没看见你们俩。”
晓伟答道:“我们在他家后院玩着,攀梯子时看见的,我就先跑回来了。晓陆说一会儿过来玩儿。”
沈秀荣见是自家侄女,还是挺高兴的,便道:“在这吃午饭吧,我这就去做饭。”
陆良最是精明不过,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现在才啥时候就做饭?先等我去换袋玉米,也好给两个侄女换几斤面回来,虽说没肉没啥的,好歹也炒上两个鸡蛋。”
青玉不禁咋舌:“姑姑家可真是好生活,说吃面就吃面,说炒鸡蛋就炒鸡蛋。”
晓芝笑出来,拉她道:“走吧,吃啥你不用管,也别挑就是了。”她最是知道陆良,不过是说说嘴,真能买面回来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陆良被闺女拆台,只得假笑了两声道:“呵呵,青玉真是个孩子,你当这面是谁家都吃得的?我们也不过是一年就大年夜包顿饺子罢了,剩下的也就是孝敬孝敬你祖父、祖母,这不是你们姐俩来了,也不常来,到姑夫家没什么好吃的,总不能还吃玉米面饽饽。”
青璧面无表情,只是垂了眸子没说话。陆良的话,她一句都不信。什么孝敬祖父、祖母,从石氏嘴里,从她自己亲眼所见,这位二姑、二姑父一家就从来没往沈老太家拿过东西,就是过年的点心和酒,也是前一年从沈老太的柜子底遮遮掩掩的拿回去的。
每到那个时候,沈老太都偷偷的叹气:这点心搁了一年,还能吃吗?不过横竖就是个门面,她再放回去压箱底,回头再给陆良拿回去。
好不容易有一年沈秀荣不年不节给沈老太拿了一只鸡,结果没几天那鸡就死了,还带累的沈老太养的五只鸡一个没能幸免。原来那只是鸡得了鸡瘟。
028、服气
028、服气
青玉拉了一下青璧。她不像她那么小气,有什么心思就都表现在脸上。管他说什么呢,他一说,她们就一听也就是了。
没人拿她们当大人,说话自然就没当真,何必当真。
青玉回头笑着道:“姑父,甭拿我们姐俩当外人,平时你们吃啥,今天还吃啥就行了。大家伙都挺不容易的,姑母和姑父对我们怎么样,我们还能不清楚?您可千万别跟我们俩客气,要不我们都不敢来这找表姐、表兄玩儿了。”
陆良便笑了两声说:“青玉这孩子,还真是懂事。”果然就不再提换什么面,炒什么鸡蛋了。
晓芝是家中长女,家里的活计,这会儿已经都能拿的上手了。沈氏是个天生就磨蹭的人,转悠半天也不出多少活。年轻时没少挨陆良的骂,如今晓芝长大了独当一面,家里的活大都是她来做。
因此只拉了青玉和青璧进屋,没说两句话就被沈氏叫了出去。
晓伟是个男孩子,虽然年纪大点,却也正是顽皮的时候,跳上窜下,新鲜劲一过,就觉得没意思了,挠了挠头,问青玉:“玩石子不?”
青玉摇摇头:“怪脏的,不玩。”
晓伟不由的鄙夷的看她一眼。女孩子就是麻烦,玩什么都怕脏,那还有什么意思,便又道:“要不玩沙包?跳绳?”
一连问了好几个,青玉都是摇头,晓伟说了声没劲,跑出去了。
青玉心里有事,便低声问青璧:“你要不要去晓陆家看看?”
青璧摇头:“不去。”
青玉原本只是问问,她也不是非得带着青璧不可,只不过一起来的,总得问一声意思意思。
青璧又接了一句:“白眉扫眼的,我又不认识他,一个男孩子的家,去了做什么?怪尴尬的。”她头一回表达自己的意见,还说了这么一长串,又不是不在理。
青玉不禁道:“你个小道学,有本事你一辈子都不同男子说话,我才算服你。”
青璧却只是哼了哼,道:“我也不要你服,这诺我也不会承,难道连亲戚之间,跟爹之间都不能说话了么?表哥还是男孩子呢。”
青玉被青璧噎的说不上话,就点着她的脑门道:“我瞧你才是娘说的‘假正经,真大方’。爱去不去,谁稀罕你来。我自己去,哼。”
青璧不为所动,反倒是取笑青玉:“去你就去,别叫人把你卖了就成。”
青玉气道:“瞧你说的,我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青璧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说你认识他,那我问你,他姓什么叫什么?”
“姓——”青玉语塞。好像,还真没问过他姓什么。
“你总叫他晓陆,晓陆,我问你,他是姓晓名陆吗?”青璧忽然咄咄逼人起来。
青玉嗤笑:“那也不一定。”
青璧嗤笑出声道:“肯定不可能,他姓陆才对吧。”
青玉有些傻傻的问:“你怎么知道他姓陆?”她那明丽清净的小脸上一片茫然,倒有点像初春的小雨,丝丝缕缕,串成一道雨幕,愣是让人看着,心都跟着模糊成了一片。
青璧垂了头,不自禁的心一软。她虽小,却也渐渐的能体味出青玉的性子来。她还真是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家伙。
家里的事,她不往心里放也就罢了,可是对她自己的事,她除了最基本的吃穿用度都看似那么讲究,其实真正对于她自己的内心,她竟然比一个外人还要陌生。
真不知道,她长大后会不会多点心机。
其实并非要她去害人,只要凡事都能动动脑子,想两个来回就好了。
要是她长大了还和现在一样……
青璧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道:“你猜。”
青玉实在猜不出来。她瞧着小自己一岁的青璧,由衷的道:“你倒是说说,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咋就那么聪明呢?”
青璧啐她:“我倒想问问你脑瓜子是怎么长的才对,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还要问?姑父姓什么?”
青玉还是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便呆呆的回答:“姓陆啊。”
青璧翻了个白眼:“这不就结了?你还没明白?”
青玉实在是觉得两者之间扯不上关系,谁说姑父姓陆,晓陆就得也姓陆?青璧无耐的道:“咱爹姓沈是吧?你倒是想想,咱那条街有几家不姓沈的?”
青玉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脑门道:“对啊,他们很有可能是家里嘛,瞧我这脑子,真是就不如你聪明。”
青璧一脸的不屑,并不因为得到了姐姐认可就觉得无尚光荣,反是非常不屑与青玉为伍,道:“你去就快去吧,早点回来,回头别说话一点都不注意,没的叫人笑掉大牙。”
她这么叮咛嘱咐,完全是石氏风格的唠叨,可青玉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好像她一点都不觉得青璧这小大人是在装样。
她似乎头一天发现,青璧真是个主意特正的孩子。
晓陆在外间道:“青玉?”
青玉唉了一声,跳下炕,对青璧小声的道:“你真不去?我可走了?”
青璧朝她挥挥手,意思是让她快走快走。青玉便掀帘子出去,果然见晓陆就在堂屋里站着,一时两人互相见了礼,青玉这才问:“你怎么才来?”
晓陆道:“我知道你们来了,就跟我娘说,我娘叫我拿了两样菜带过来。”青玉心眼太直,就是隔壁邻居,都是小孩子,也没有这么白眉赤眼就过来的,拿些菜,好歹也是个借口。
青玉便笑着点点头,问:“晓陆,你姓什么叫什么?”她有点不服气,便报着侥幸问问。青璧装的煞有介事,她就不信青璧就能猜中。
晓陆一怔,随即笑起来,道:“我姓陆啊,我叫晓彬。不会是这么久了,你才头一次知道我叫什么吧?”
青玉脸上有些挂不住,道:“谁说的”可心里却不禁愤愤的想:为什么青璧就能一早猜出来,而自己竟一连叫了这么多天晓陆,从来没想过他到底姓什么呢。
哼。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她就真的比青璧笨?
一定是凑巧了,对,肯定的。
029、见闻
029、见闻
青玉跟着晓陆进了陆家后门,便看见靠着后院墙有一间白色建筑。
晓陆掀开草帘子的门,招呼青玉:“进来吧,这就是我家的菜园子。”
青玉跟着他进去,扑面一股热汽,不知道要比外面暖和多少。青玉不自禁的道:“好热。”一说话,就有白汽喷出来,遮住了视线。
等到适应了,定睛打量,发现这小小的菜园子是拿金属骨架搭建的,这倒不新奇,最新奇的是这金属骨架外面封着一层密不透风,却又能照进光来的透明的东西。
青玉来不及看这园子里种的各样蔬菜,先走到这层透明的东西跟前,伸手摸了摸,光滑无比,倒有点像油布,只是比油布薄,比油布透光。
她问晓陆:“这个,是什么东西?”
晓陆走过来,道:“这东西,叫赛璐珞,是从西洋泊来的,可以防水,又可保温,还轻便,用它把这大棚罩着,冬天时这里也温暖如春,还能保持一定的水汽。”
青玉一听就傻了眼:“你刚才说什么,赛路路?”
晓陆笑道:“因为它是西洋泊来品,所以这个名称也是从西方语言翻译过来的。”
青玉恍然,道:“哦,原来就是用它来保温和保持水汽,所以才能在冬天也能种出蔬菜来。只是,这东西既是从什么西洋泊来的,一定很贵吧。”
晓陆点点头:“价值不菲是一定的,这倒在其次,主要是它有价无市,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得着。像京城高官豪门之家,也都不轻易用这赛璐珞,他们用的是一种叫玻璃玉的东西,那东西虽贵,却也易得,因为本朝就有专门制作玻璃玉的作坊。”
青玉心里才腾起来的一点希望小火苗,被晓陆这么一说,又扑一下灭了。她听都没听过,居然还有玻璃玉,那玩意什么样?
“玻璃玉我也没见过,不过听我爹说过,比这赛璐珞要硬,光滑如玉,要比这透明透亮,不仅能照进光,还能照见人呢,保温效果又要比这个好。”
听晓陆这么一解释,青玉便哦了一声。不管是哪个,都不是她能轻易用得起的。她不无羡慕的道:“你们家又是从哪弄来的这赛路路。”
晓陆笑着纠正她:“是赛璐珞,这几个字。”他找了根小棍,在地上松软的地方一笔一划的写了三个字,这才起身道:“我爹长年在海边服役,近几年仗打的少,跟西洋也颇多货物往来,所以才有机会弄了点赛璐珞。原也不多,这玩意又极不耐划,往往一根枝枝就能把它划上一道大口了,一旦漏了风,这些菜就都活不了了。而且这玩意经过风吹日晒,就变的极脆,脆了就容易损伤……”
青玉彻底打消了冬天里种蔬菜的念头。
她一没有钱,二没权,三没势,弄不来本朝能生产的玻璃玉。四又没有人家的好爹,可以弄来这西洋泊来的稀世玩意赛璐珞,指望着晓陆分它一块,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过青玉也不觉得失落。虽没弄成,但她满足了好奇心,还长了见识呢。
回去跟青璧显摆她今天从晓陆那现趸来的知识,说的青璧也一愣一愣的。果然是穷乡僻壤,见识短浅,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也因此,青璧就萌生了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的想法。
青玉和青璧小姐妹辞别了陆良夫妇,回了自己的家。
石氏问了问在陆良家的情况。青玉不免又把今日所见所闻学说了一遍。她口齿清晰,眉飞色舞,声情并茂,讲的活灵活现,把个石氏和沈四海说的都入了迷。
石氏叹道:“想不到这小村子里也有能人,那陆晓彬的爹,是不是就是二姐夫家对门的,叫陆青诚?”
沈四海道:“嗯,当年征兵,阖村谁也不愿意去,陆青诚走时,陆这老两口哭的如丧考妣,倒不想竟因祸得福,这倒有了好去处。”
石氏难得的没作声,她想起当年沈四海也是有机会可以脱离这个小村庄的,可是沈老太爷美其名曰舍不得。
她不禁暗想,爹娘爱孩子的一片心,可以理解,但爱也有很多种方式,并不是爱了就非得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才叫爱。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让自己的两个闺女出去看看。
像她,从小到大,再到嫁人,生女,小半辈子,也不过不是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除了周围的邻居不一样,地里的庄稼却是大同小异。
她在庄稼地里受的苦够多的了,但凡有机会,也不让两个闺女再受这份罪。
到了晚上的时候,石氏进门,奇怪的同沈四海道:“我才寻思,怎么这两天那家的娘儿们这么消停,原来是她们家的狗好端端的死了。”
沈四海还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青玉凑过来问:“死了?怎么死的?”
青璧只抬头看了一眼石氏和沈四海,见没人注意她,便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
石氏道:“听说是吃了老鼠药。冯氏刚才含着两泡泪,把那狗拖出去埋了。这狗养的比人都金贵,死了还有块墓地……”说时便好笑的跟沈四海道:“听说还是四福大哥用易经算来的。那狗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狗祖宗,死也是这般待遇,我还当他们要把那狗扒皮鹱了狗肉的呢。”
沈四海头都不抬的道:“管别人家闲事做什么。”
石氏道:“我解气,谁让他们家做人不地道,狗咬了人不认错倒也罢了,连撮狗毛都舍不得,这回怎么样?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把那狗给收了去了,叫她舍不得,这回舍不得也不能抱在怀里当祖宗供着了。”
青玉笑嘻嘻的道:“娘,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您自己私下里趁趁愿也就罢了,可别当着我冯婶的面露出形迹来,没准她再讹上你,说是你下的老鼠药。”
石氏道:“我知道,还用你嘱咐,这不是咱家里人说话嘛。笑话,她凭什么讹我啊,她又没看见我给那狗喂老鼠药,明明是啃了她自家棒栏下面的玉米,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她能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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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俺写的好没力气啊。总这么不死不活不阴不阳的,俺对自己好失望。
030、朋友
030、朋友
转眼就到了腊月。
学堂里也放了假,先生要回乡过年,便布置了任务,等到来年春天再来考校。孩子们都十分兴奋,纷纷向往着年要怎么过,谁也不担心先生布置下的繁重任务。
这里只有任舒啸神情冷傲,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模样来。
青玉便问他:“怎么你每天都心事忡忡的,有什么事说出来呀。”
任舒啸瞥她一眼,道:“小丫头片子,多管闲事,你凭什么说我心事忡忡的?”
青玉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道,笑道:“我算出来的。”
任舒啸不屑的戚了一声,道:“别在我这胡闹,该去哪去哪儿。”他却往前走了两步,直往结了冰的湖边而去。
青玉却一点犹豫都没有,竟然跟了上来,还喊着:“喂,你走那么快干吗,等等我。”
一路小跑,跑的青玉气喘吁吁。等任舒啸从湖边的大石头回身望向青玉时,她的小脸因为小跑都涨红了,更显的一双大眼睛雾气朦胧的。
任舒啸不由的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一样?
从前也有许多女孩子,娇嗔弱痴,追不上就哭,然后去大人跟前告状。也因此他尤其讨厌缠着他的女孩子。
青玉却没有要哭的意思,反倒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道:“给你。”
“什么?”任舒啸没接,只狐疑的望着青玉。
青玉大大方方的,没有一点扭捏的意思道:“我家四爷手特别巧,他会编蝈蝈笼子,我就叫他给我也编了一个,送给你吧。”
任舒啸低头,把青玉的帕子打开,果然是个细竹胚编的精致的蝈蝈笼子。他倒是难得的一笑,道:“谢了。”
见他肯笑,青玉便松了口气,道:“你平时多笑笑,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就想开了。我爹常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总不能整天想着不开心的事。”
任舒啸习惯性的想说: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就来多管闲事。
可是看着青玉那诚恳的眼神,倒是不愿意说了,只问:“你刚才哭了?”
青玉被问的莫名其妙,问:“哭,谁哭?我没有啊?”
任舒啸倒像是有点失落,又有点惆怅的道:“为什么不哭?”
青玉更奇怪了道:“追不上我就一直追,你总有停下来的那一刻,今天追不上,还有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干吗要哭。我一哭你就会回来吗?”
任舒啸被青玉的逻辑弄的一怔,随即却又爽朗的笑起来,竟伸手在青玉的头上一揉,道:“小丫头片子,你的道道儿还挺多。”
青玉被他夸奖,也就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道:“其实吧,我娘常说我挺笨的,笨人有笨法儿呗。我可没有我妹妹聪明……我妹妹叫青璧,比我小一岁,不过比我矮多了,像个没长大的豆芽菜……”
听她形容她妹妹是豆芽菜,任舒啸就不厚道的笑了,心想:她妹妹是小豆芽菜,她自己呢?也不过是略微大一号的豆芽菜罢了。
她个子倒是不矮,就是太瘦了,显得小脖子特别细,脑袋特别大,身上挑着的衣服就像是竹竿挑着一件特别不合身的衣服,晃晃荡荡的,特别滑稽。
他不自觉的唇角微微上翘,就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青玉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她说话也和她诵读课文时一样,声情并茂,非常富于情感,让人听来娓娓动听,再枯燥的事情,由她讲来,也像是听故事听诗歌一样,忍不住就听了还想再听。
却听得青玉那清脆的声音问:“对了,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吗?”
任舒啸脸一僵,连他自己殾能感觉得到那浅浅的笑意像是被冻碎了的冰碴子,哗啦啦的从他脸上掉了下去。他连以自己都不知道的阴沉的面孔直直的瞪着青玉,一字一句的问道:“和你有关系么?”
青玉吓了一跳。她虽然平时神经大条,很少看得出别人的脸色,但任舒啸脸上的冷意太明显了,她不由的有些害怕,一时倒愣了,半天才道:“没,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好好的,为什么要……”
发脾气呢?
青玉被他的眼神冷冷的一盯,只觉得周身上下的冒寒气。虽然年纪小,终是有了几分戾气。青玉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这样骇怕的感觉。
可她却没哭,反倒是挺了挺胸脯,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发脾气?”她竟理直气壮起来。
任舒啸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怔了半晌。细细回想起来,谁打听他的私密,都有可能是居心不良,只有青玉不可能。这丫头,什么事都理不清的主,今儿听了说不定明儿就忘了。
再者,在她,在旁人,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是他自己有鬼,所以才被这么轻巧的一问就急了,关青玉什么事?
想到这,任舒啸的脸色和缓下来,道:“我发不发脾气是我自己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别人,早就被问的哭了。这十几个孩子之中,也就青玉和任舒啸走的亲近此,却不被他认可,连个朋友都算不上,不伤心才怪。
可是青玉却没心没肺的道:“怎么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啊。”
任舒啸奇怪的打量她,竟一时没说出话来。朋……朋友?
青玉又道:“我才不会那么傻了,哼,你别想拿我当傻子耍。”她已经被自己的自以为是糊弄过一回了,还真当晓陆姓晓名陆,到了任舒啸这,可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了。
任舒啸正纳闷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她说了对晓陆名字的误解,不由的大笑起来,指着青玉道:“你,你这笨丫头……”
青玉等他笑够了,才没好气的道:“有这么好笑吗?我早说了是我自己笨。”
任舒啸收了笑道:“不是你笨,是你这丫头,天性纯善,不知人间险恶。”心内倒不无感慨,这丫头,只怕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不过,倒也是难得的一块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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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之约
031、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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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结了冰的湖面,卷起地上的枯叶,一直吹到了湖中心,打着旋,徒劳又无助的跌跌绊绊的前行。
任舒啸只盯着那落叶发呆,青玉则盯着他发呆。
半晌,任舒啸才开口道:“我没有兄弟姐妹。”
“哦。”青玉表示明白。那就是爹娘就他一个了,难怪得尽宠爱。
“不过,也可以说,有很多兄弟姐妹……”
青玉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任舒啸凉凉的笑了笑,道:“那个人,不只有我娘一个。”他还在小心的思考着措辞,却一眼看见青玉茫然的神情,不由的笑起来。跟她说,只能用最明白易懂的话,否则她怕是脑子不够转,听不懂的,便反问道:“你有几个娘?”
青玉啐他:“废话,谁不是只有一个娘,难道我就例外不成?”
任舒啸却没笑,只是瘳落的道:“你不懂,富贵人家,一个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常见的事。就比如说我爹,他就有很多女人,他的女人,又有许多的儿女,所以,在lun理上,在血缘上,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青玉还是哦了一声,安慰他:“你是说,你的兄弟姐妹一多,你爹就不能专疼你一个了,是吗?不要紧,还有你母亲啊?再者,兄弟姐妹多才热闹,在一起玩也才有意思,我就最喜欢热闹了。”
任舒啸真是败给了青玉。这小丫头满心满眼里都是明媚光亮的东西,压根不懂得人心和世情,更不会懂得人间的世态炎凉。
跟她感慨,就像是对牛弹琴。拟谓夏虫不可以语冰,大抵就是这样吧。她根本不懂得你的感受,还要尽力的安慰,尤其显的笨拙。
任舒啸不由的扯出一个无耐的笑来,道:“是,是,是,都照你这么想,这么活,天底下哪有不开心的事?”
青玉笑了笑,道:“也不是,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没心没肺。我也有烦恼啊,只不过,有些烦恼,不是我们能左右的,那是现实。而且,现实已经这样了,我们自责、愧疚也没用啊。除非能改变让我们烦恼的现实,否则,烦恼就永远都是烦恼。”
她这番话倒是说的极有道理,连任舒啸也不得不承认。
他倒好奇起来,问:“你也有烦恼,说说?”
青玉咳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乡下都是重男轻女的嘛,可我们家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孩儿。”
任舒啸不由的笑。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富贵人家是妻妾成群,没事都窝在后院里斗,嫡庶儿女们要为了家产,打的不顾念手足之情,可是穷人家也有穷人家的苦恼。
任舒啸便开玩笑道:“那也无妨,你家女孩儿多,去男孩儿家多的抢一个回来不就成了?”
乡下里也不是没有招赘的,青玉爹娘未必不能效仿。
不过这笑话里的深意,青玉一时没听懂,却不妨碍她辩颜辩色,知道任舒啸没安什么好心,便白他一眼道:“从你家抢一个,你爹娘愿意么?”他当这是干什么?抢别人家的东西还要犯法呢,更何况是抢个大活人?谁家愿意把自家的儿子当成东西让人抢走?
任舒啸脸皮虽厚,却也不自禁的红了耳垂,讪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把我问住了,这个,我也做不得主,你要是,真有这个打算,将来,有机会,问我娘吧。”
青玉嗤一声笑出来,道:“问就问,你当我不敢么?”
任舒啸一时倒有点窃窃的惊喜来,好像很期待这一天似的,不由的问青玉:“你打算抢哪一个?我可是有好几个兄弟,大哥都成亲了,他不能算,三哥和五弟和你年纪差不多,六九弟可就太小了,比你妹妹还小两岁呢……”
青玉连想都不想的道:“要抢也是抢你,他们不管年纪还是样貌亦或是性子,我一概不知,抢来做什么?”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青玉是觉得她回答的理所当然。她只认识任舒啸一个,话赶话说到这了,当然他是不二人选。
可是,任舒啸目光咄咄的看着她,那眼睛里跳跃着的是什么?眼睛明亮,像是秋夜里灿亮的星辰,看的青玉心软软的,似乎一碰就会滴出水来,不禁有些耳红心跳。
看着青玉的小脸都快变成红苹果了,任舒啸这才恍然回过神来,道:“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记住了,你可别忘了。”
两个天真的小儿女,自己先订下了懵懂的梅柳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