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放学回来,挨着青璧剥着玉米,小声道:“我跟你说,今天我拿石头砸那条狗了。”
青璧眨眨眼睛:“你不怕它咬你啊?”
青玉扬扬脖子:“哼,那狗欺软怕硬呗。你要真拿石头,它就只有吓的掉头就跑的份。”
青璧把身前的一堆玉米皮推到身后去,道:“它要死了才绝了后患呢。”
青玉瞪大眼睛道:“你要干吗?你不会要打死它吧?”她朝着隔壁一努嘴:“还不得骂死爹和娘,你可别胡来,说不准她都敢打你,没瞧着她家把狗当成儿子养吗?”
青璧不在乎的撇撇嘴,也不吭声。青玉一时也摸不清她要干吗,索性不问,剥了几个玉米便道:“我饿死了,不剥了。”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跑,喊着:“娘,我回来了,家里有吃的吗?”
石氏从屋里迎出来,道:“马上就吃饭了,先去跟你妹妹剥会玉米,别一回就家就往外跑。”
青玉扑到石氏身上,道:“人家才一回来娘就叫人家干活,也容我喘口气歇一会。”
石氏三两下把她扒拉下来,道:“去去去,一边歇着去,你都干啥重活累活了,还歇歇?”
青玉怏怏的骑在门槛上,道:“读书啊,您可别瞧着我拿的笔不重,比您下地不轻松,是吧,爹?”
沈四海倒是眼睛一亮,问青玉:“怎么,你们现在开始写字了?”
“是啊,爹,这是我今天写的,您瞧瞧怎么样?”青玉献宝一样从包里拿出一撂写满了字的纸来。
沈四海放下肋下的柴禾,在裤子上抹了抹土,接过来道:“我瞧瞧。”
青玉的字还很稚嫩,不过一横一竖写的倒是极认真,沈四海上上下下看了半晌,点点头道:“嗯,头一天,写的就算不错了。”
石氏也凑过来看了看,笑着摸摸青玉的头:“行,我大闺女长出息了。”
青玉小心翼翼的收起字纸,道:“我拿去给祖父祖母看看去。”
石氏叫她:“你回来,甭去了,献什么宝啊?”
青玉却早就跑远了。
沈四海什么都不说。
他从来不是抓尖的性子,这么点小成就,他一向是不屑炫耀的。可因为这成绩是青玉的,青玉自己又不惮于炫耀,他并不多事。
青璧和石氏的想法是一样的,小小的一点成绩,不值得炫耀,况且对于不懂得欣赏她们的人,更没必要去看他们的脸色。
但青玉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在旁人们看来,因为石氏生了两个女孩儿,带累的一家在祖父那边都不受待见。可越是这样,越要让他们看看自己多么有出息。
她才不怕祖父冷脸呢。
一溜烟跑进沈太爷家,进了屋,沈老太和沈太爷正在炕上对坐着吞云吐雾呢。青玉乖乖的行了礼,这才在沈太爷的允许下挨着炕沿坐了。
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炕沿又冰凉,青玉坐着极不舒服,可也只得等着沈太爷问完话,不外是问起学堂里的事,青玉一一答了,这才拿出自己写的大字,呈上来道:“祖父,这是我今天学写的第一篇字。”
沈太爷年轻时也是凭借着一手好家,在乡里都帮过忙的,因此并不敢小视,接过来看了看,却毫无夸赞之词,倒也没打击。
比竟沈家长房里青玉是嫡孙女,她是第一个上学堂的,学的好,也给下面的妹妹弟弟们做榜样,将来也是沈家长房脸上有光,因此只道:“嗯,行啊,平时多练练,写字必须得耐得住辛苦。”
虽说丫头片子家,识文断字没什么大用处,但也比睁眼瞎强。
沈老太爷话也不多,很快就闭目养神,只有长长的烟袋锅子里不时冒着红火星子和他嘴里吐出的烟雾,表明他还醒着。
沈老太则千篇一律,不过是问青玉中午都吃了啥。
青玉倒不嫌烦,耐心坐着跟沈老太聊天。
沈老太基本足不出户,偶尔在院子里坐坐,但是家中倒是常来人,听些村子里的故典。想来是太寂寞的缘故,青玉这么小的孩子在这坐着,她也能东家长,西家短唠叨上半天。
最后才想起来问:“听说你前些天让四福家的狗咬了?现在怎么样了?”
青玉便道:“早好了,当时咬的也不重,就是留下一排牙印。”
沈老太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没出息。”
青玉委屈的抱怨:“我可没招它,正在路上走着呢,谁想到它会蔫了吧唧的跟上来,逮住我的小腿就咬了一口?不信您去问青璧,她可是亲眼看见的……”
沈老太爷又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接。
沈老太凑上来,用老花眼看了看,道:“唔,还好,再养几天就没事了。”
她嘴里没牙,时不时的要含着油梭,凑的近了,青玉就闻见了猪油腥味,原本饥肠漉漉的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沈老太道:“还没吃饭吧?”
青玉点点头,道:“我才从私塾回来就过来瞧您和祖父。”
沈老太知道青玉这是来表功呢,当下也就笑笑,起身拿了钥匙开了柜子,给青玉拿了一块点心,道:“你母亲天天忙,估计吃饭还早呢,你先垫补垫补……”
青玉接过来,朝着沈老太甜甜一笑:“谢谢祖母,还是祖母惦记我,我都饿的前心贴后心了。”
沈老太倒是真心喜欢青玉这个大孙女,她没心眼,又爱说爱笑,只是碍于龚氏总是说说道道的攀比,所以倒少有主动给青玉拿吃的时候。
不过今天瞧着老头子倒似乎还高兴。几十年的夫妻了,彼此不用照面,她听声就知道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青玉这么小,就开始认字写字,想必他也是高兴的,沈老太不介意当着他的面做个顺水人情。老大家的也不容易,两口子天天忙的不着家,也没见日子就好过哪去,做娘的虽说不偏心,可终究是惦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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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借题
020、借题
青玉从沈老太房里出来,正迎着龚氏进来。龚氏看一眼青玉手里的小铜盆,皮笑肉不笑的道:“青玉来啦?吃饭了没?要不在这吃点?”
青玉笑眯眯的,似乎压根没听见她话里的嘲讽和尖酸,道:“不了,我娘正做着呢,差不多也该好了。”
龚氏在心里哼了一声,仍是假笑道:“哟,今儿回来的倒早?”
青玉扬起脸道:“也不早,和平常一样,不过今天学写大字了,我就拿来给祖父祖母瞧瞧。”
“呵呵,你还真是挺孝顺。”龚氏一边说一边扑着自己身上的土,就势解了围裙,自言自语的道:“这做爹娘的,说是不偏心,其实谁信呢?手指头伸开了,五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你将来是有出息的,少不得你爹娘多疼你些。”
青玉仍是笑眯眯的接话道:“我是长女啊,爹娘看重我也是应该的,但青璧是幺女,那可是老疙瘩,爹娘就更要多疼一些了,就像我八叔吧,我可是瞧着祖父、祖母更偏疼他多些。”
龚氏倒是气乐了,道:“你祖父疼你爹的时候还没你呢,你又去哪瞧见去?”
青玉也咯咯一笑,道:“所以呢,什么看重也好,偏疼也罢,都是爹娘的一份心意,总不能八婶将来只疼青芒,就不管小弟青贮了。”
龚氏一时歪缠不过青玉,便随口道:“那怎么一样,青贮毕竟是男孩子,将来是要顶门立户,传宗接代的。青芒么,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
青玉笑嘻嘻的道:“八婶偏心,等青芒大了我就告诉她,八婶嫌她是别人家的人……”
龚氏气的直咬牙。本想借着青玉从老太爷房里拿两棵酸菜的事发作呢,也好让她当面长长记性,别没事把手伸的这么长,今天拿东,明天拿西的。
都是老大两口子调唆的,要不就凭青玉那脑袋瓜,能有这样的悟性?面上装着老实,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满村子都知道老大宽厚,可谁知道背地里也做这种见不得人的手脚?
老两口子虽说是有各家各月的口粮,美其名曰是吃着自己的,可是她多拿了些,自己这边就要吃亏了。
谁想这丫头装痴装傻,自己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来,倒让她排揎了一顿。还想挑拨自己母女关系,这死丫头,真是心眼子越长越多,也越长越歪了。
龚氏气哼哼的进屋,把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道:“吃饭。”
沈四河正抱着青贮,忙坐过来招呼着青芒:“吃饭了,丫头。”见龚氏盛好饭,便问:“你刚才跟谁在院子里说话呢?”
“还有谁,你大哥家的大丫头青玉呗。”龚氏把饭碗推到沈四河面前,接过青贮来,抱坐在自己怀里,用勺子舀起一勺米糊,吹凉了给他喂进嘴里,一边道:“不过上了几天学,新学的几个字,就开始到处显摆,什么本事……”
沈四河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看着青芒道:“慢点吃,别洒了。”然后朝着龚氏道:“你也甭酸,他们有的,咱们也都会有,将来我们青芒聪明伶俐,不会比谁差的,是不是啊,青芒?”
青芒虽听不懂,可也点头:“是,爹。”爷俩都没什么心机的笑起来,青贮也就咧开小牙,咯咯的跟着笑。
龚氏原本一肚子气,看着这一双儿女,气倒是消了些,不禁激励自己的闺女:“青芒,将来给娘长点出息,听见没?别人家有的,你要有,别人家没的,你也要有,明白不?”
青芒却不附和了,只伸着筷子道:“娘,要肉。”
龚氏一筷子把她的手打掉,道:“我的祖宗唉,你眼怎么就这么好使,我就搁了一点,倒被你看见了。”说着便把一块又大又肥的挟给了沈四河,又挑了一块小点的稍瘦一点的挟给了青贮,这才把一块更小的挟给了青芒。
青芒扁了扁嘴要哭,终于架不住肉的诱惑,放进嘴里恋恋不舍的咀嚼着,一脸的回味。
沈四河咳了一声道:“把菜给爹他们端——”
话没说完,龚氏重重的把筷子一摔,登时就分道扬镳的摔到了地上。吓的青芒连咀嚼都忘了,只呆看着龚氏,青贮却吓的哇一声哭起来。
沈四河便乖觉的闭了嘴,道:“你急什么,我不过是一说……”说都没说完呢:“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干吗发这么大的火,看吓坏了青贮。”
龚氏这才道:“别说就那么一小块肉,还是我大哥着人送来的,就是有,我也不给两个老不死的送去。”
沈四河急的直跺脚:“胡说什么呢?看被爹娘听着……”
龚氏冷笑道:“听着就听着,他们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呢?这是叫我看见了,没看见的时候,还不知道往老大那边偷着运了多少好东西呢。我就说老两口子天天唉声叹气,假装这也吃不起,那也吃不起,见天的跟着左邻右舍在这哭穷,敢情都是私藏下来便宜了别人了。”
沈四河道:“你又没看见……”
龚氏道:“我今儿可是看的真真的,青玉拿这么大个盆,拿走了两棵酸菜……这总不是唬人的吧?”
沈四河哭笑不得:“不就两棵酸菜吗?那本来也是娘自己腌的,你要是想要,我就去娘屋里端去……二十棵都行。再说了,在娘那里放着,你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就取去,不比他们拿来拿去的方便多了?”
龚氏啐他一口道:“我只是说这个理,谁稀罕那一缸酸菜。”
声音终于消停了下去,哄好了青贮,龚氏接着给青贮喂饭,道:“你也别太老实了,好事便宜事不能总让别人占,咱们竟去个吃亏的,要我说,不如让老两口子单过算了。”
沈四河没吭声,半晌才慢吞吞的道:“要是分开,那可就得分家了。”
龚氏脱口道:“分就分,我情愿分开过,图的就是个清净。”
沈四河道:“分了家,咱们可一年得给爹一贯钱呢。”沈四海家是早分出去的,一年到头,可是一文都不差。如果他们也分开过,就得按照这个规矩来。
龚氏张了张嘴,悻悻的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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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觊觎
021、觊觎
青玉蹦蹦跳跳的进了家。
石氏正往后门口张望呢,见她回来道:“快洗手吃饭了,就等你呢。”往她手上一看,问:“这是什么?”
青玉往前一举,道:“祖母自己腌的酸菜,叫我拿来两棵。”
石氏一边接过来一边道:“倒难为你祖母有心了,还知道惦记着你爹。一到冬天,你爹就爱上火牙疼,就爱吃个酸菜败火。”
青玉道:“那是,怎么说我爹也是她的儿子嘛。”
石氏把酸菜拿出来,搁到一个陶罐里,擦了手,问青玉:“你出门的时候碰见谁了没?”
青玉正洗手,小手在温水里嬉戏,一边掬着水,一边天真的道:“碰见我八婶了,还跟她唠了会磕呢。”
石氏有点狐疑:“她看见端着酸菜了没?”
“看见了。”青玉洗完手,踮脚够巾子。石氏看她身量小,跳着脚也不大够的着,忙伸手替她拿下来,问:“没说难听话吧?”
青玉擦净手,朝着石氏歪头一笑,道:“娘,你还真是,那是我祖母的,是我祖母主动给的,您就安生拿着就是了,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
石氏笑道:“倒要你来教训我,虽是这么说,可你八婶那张嘴……”说着不禁摇了摇头,横竖已经拿来了,再退回去也照样落不到好,不定龚氏又说什么怪话呢。
大不了,明天再给老两口拿些别的就是了。
石氏对老两口虽然有意见,心地却是好,从来没有舍不得的时候。这点倒是随了沈四海,不过石氏心热嘴冷,有时候说话未免让人不爱听。
青玉不管那么多,早蹭到老旧的八仙桌前面去了。
青璧挨着她坐着,看她一眼问:“祖父夸将你了?”一脸讥诮的意味。
青玉斜她一眼,道:“我又不是为了夸奖才去的。”小样吧,小小年纪,就知道在一边扇风点火了,她才不上当。
青璧便垂头,轻笑一声道:“那你去做什么?”谁信,这家里,就数她最虚荣了。有点芝麻大点的事都要故意显摆炫耀,好让家里人都夸她。但凡外人谁要是夸她两句,能把她美的一连几天都轻飘飘的。
青玉眼睛一转,道:“我是去给爹端酸菜去了。”
姐俩儿咯咯的笑成一团。
满院子都是粮食,老鼠也开始忙碌起来,天一黑就都跑出来,咯吱咯吱的啮咬个不停。石氏一边叨咕,一边抱怨:“他爹,你去集上淘涣点药来吧,这老鼠昨天咬了一夜……”
沈四海嗯了一声,吃了饭就推开碗忙去了。太阳升起老高了,他这才在石氏的催促下,磨磨蹭蹭的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在石氏千叮咛万嘱咐下出门了。
石氏一迭声的喊:“早点回来。”
嘱咐也是白嘱咐,沈四海往往一去就是一天。
石氏叹口气,回头看见青璧托着腮坐在门槛旁边,便拉她起来:“二妞,别愣着了,跟娘出去打豆子,回头也好给你祖母她们端过去,留着换豆腐、豆片儿吃。”
石氏自己戴了顶灰扑扑的草帽,又给青璧也扣上了一顶稍微小点的草帽。
青璧还小呢,帽子又大,这一罩上,整个脸都埋进去了。青璧咯咯笑着,用小手把帽子推上去,再放下来,玩的不亦乐乎。
石氏扛着叉子,拉着小石滚子就要走,青璧道:“娘,我也要。”
“行,等娘给你找一把小点的叉子。”石氏说着果然找出了一把,带着青璧出了家。青璧煞有介事的找着叉子,戴着草帽,雄纠纠气昂昂,真像那么回事。
后院有个场,附近几家都在这晾晒谷物,沈四海家的豆子晾了几天了,天又好,风又干,晒的响干稀酥,不用轧,有的豆子都已经爆皮了。
来到晾晒场,石氏叫青璧在一旁站着,她把拴在小石滚子上的绳子放到背上,吱吱吜吜的轧起了豆子。
看起来好玩,轧了几圈,石氏就冒了汉。青璧便跟过来,费力的用小叉子把豆秸翻过来。她年纪太小,那叉子虽不大,可是叉子的手柄却比她整个人还高。
石氏看她干着费劲,却很卖力,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扬起的豆秸里都带着土,青璧不懂技巧,力道也不够,翻起来就重重的落下,倒扬的满脸满身都是尘土。
石氏忙笑着过来,教她做活的技巧。青璧很是乖,也不嫌累,额头都冒汗了,便把帽子拿下来,像石氏平时那样,在眼前忽扇着吹风。
石氏心疼的道:“二妞,你在一边歇着吧,娘自己来就好了。”
孩子不懂事,她着急,可孩子太懂事了,她又不落忍了,这么小,要是累伤了可怎么好呢?
石氏又轧了一遍,用叉子把豆秸再翻一遍。心想再轧几遍,也就差不多了。
沈四富从家里出来,朝这边看一眼,道:“呵,这小家伙,跟个大人似的,行啊,都会帮你母亲干活了。”
青璧在大草帽下翻了个白眼。也就是在帽子的遮掩下,她才敢这么放肆。她不大喜欢这个堂叔,倒也不因为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石氏便自豪的笑道:“那是,我家两个闺女都不是白给的。”
沈四富嘿嘿笑了两声,道:“那嫂子就把闺女当儿子使吧。”石氏虽然自己不在意,可是最懒的和村子里这些人计较,总仿佛生了丫头,就是多么不堪的事一样。
石氏便转了话题问:“好儿不嫌多,好女也一样,我倒不信我这闺女就不如旁人家的儿子?你今儿这是闲了?”
沈四富道:“我正打算去量豆子呢。对了,大嫂子,听说了没有,村子里正闹着要让族长重新分田呢。”
石氏皱眉:“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分田?”
“倒也不是重新分,这不咱村子今年又是嫁娶,又是白事,走了几个老长辈么,都是指着地混饭吃的,谁还能不当地是个宝?”
石氏倒也不甚关心,随他们折腾吧。沈四富却又降低了声调道:“大嫂子可知道这地怎么分吗?”
石氏摇头:“族长的事,我上哪里知道去。”
“听说,大家伙都说你家地多,人口又少,几年都没怎么变化,想着要按人头把多余的地拿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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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前因
022、前因
石氏是个爆炭脾气,旁人一点药捻儿,还没扇风点火呢,她先着了。听沈四富这么一说,就尖利的道:“这叫什么话?我家地多?那也是从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也不是坑蒙拐骗,偷奸取巧,白白得来的,凭什么拿我家的地出来……”
沈四富不紧不慢的道:“嫂子你在这跟我说什么都没用,旁人瞧着眼红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了……”
“眼红?谁眼红让他眼红去?去看冬天才量的地,都说我家的地比实际亩楼要多,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无是生非。到最后怎么样?量了半天,也没量出个结果来,到最后不也就没人言声儿了?再说,我家的地多,可都是犄角旮旯,山坡子地。一镐下去,全是火星子。谁不知道咱村里这地没多厚的土层,尤其是南山坎子,底下可全是炼山石。谁要是眼红,成,跟我换换,我宁可以多换少……”
青璧拉了拉石氏的袖子。
石氏不为所动,面色涨红,声调扬的老高,非要和沈四富分辩出个高下来不可。
沈四富压根就不着急,他就试探石氏来了。石氏要是心虚呢,他心里的胜算就更多一些。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晚间、午后,地里、村头,满世界一嚷嚷,这地不量也得量。
她要是不心虚呢,他这么一鼓动,不怕她不心虚。
青璧急了,使劲一拽石氏,道:“娘——我渴了。”
石氏满心满眼都是火气,十分的不耐烦,低头道:“你这孩子,娘这儿正说话呢,捣什么乱……渴了喝水去?”
她说完了才想到出门前是锁了门的,要喝水就得回家,还得她带着。
沈四富便起身,道:“大嫂子,我是好心好意给你提个醒,你可别回头就把我卖了。该怎么做,你回去跟我大哥好好商量商量……也甭着急上火的,我大哥不是常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吗?快带着二丫头回去吧,别渴坏了她。”
说完呵呵笑了两声,大摇大摆的走了。
石氏气的直哆嗦,口中骂了两声:“一个一个都没什么好心眼儿……成天就知道欺软怕硬。”
骂完了,不免看着青璧叹气:“二妞啊,长大可得给爹娘争口气,你爹老实,一辈子只能挨别人欺负,就是天天哪也不去,谁都不招惹,这还招的人人嫉妒呢。那点儿地……”
一提起这地,石氏的怨气又重了。
当初分家,沈老太爷说的好听,谁也不偏,谁也不向,可是临到分家,定好的日子,族长也来了,却愣是没分成。
沈四河却连哭带闹,打滚撒泼,说爹娘偏心,要把好的地都给老大分去,等到他,什么都没有了……与其那会饿死,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那会儿沈秀莲,也就是沈四海的妹妹,青璧的小姑姑还没出嫁,也跟着跳上窜下,哭爹骂娘,直说爹娘偏心,没本事干吗要生这么多孩子?分了家,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怎么活?难道喝西北风去?
族长不胜其扰,只扔下一句话:“等你们商量好了再说吧。”板着脸,拂袖而去。
沈老太爷一向大嗓门,这会却哑了声,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没法帮着哪个说话。把老大分出去……也是不得已的事。他将来是要跟沈四河一起过的,这会闹的僵了,将来可怎么理直气壮呢?北方的规矩,都是老大分出去单过,老人们和最小的儿子一起住的。
沈老太则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家哭骂声连天,乌烟瘴气,百般无耐,只剩下了哭。
石氏气个倒仰。要分家,是沈秀莲撺掇沈老太爷提出来的,这会儿又说出这蛮不讲理的话来。到底是谁被逼的没法活了?
自从她过门,沈家上下就从没给过她好脸。
沈老太爷是个男人家,做家主做惯了的,对于儿子媳妇,一向不苟言笑。可他偏不偏心,究竟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四海年轻时因为识文断字,是有机会到镇上去做帐房的,可是沈老太爷把沈四海叫到房里,一声不吭,直让沈四海站了一夜。天快亮了,才说了一句:“你是老大……”
沈四海一个字没吐,去镇上做工的事,从此再也没提过。
这件事也是石氏的一大遗憾,有时候和沈四海吵嘴,也不避讳青玉两姐妹,就抱怨过:“你是老大,就活该在家,你是留在家里撑起来了,可一直没落好,倒是你家里一年一个……多了好些弟、妹……”
沈老太更是个软懦的妇人。这一辈子,就从没当过家做过主,便是每顿吃什么,也要请示沈老太爷的。
况且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娶了石氏,一应物里院里的活计,她就都袖手不管了。生怕沈四河兄妹说什么。
石氏每天早晨起来,给一大家子做早饭,沈秀莲还小,却刁蛮任性,像个大家小姐,整天除了描眉抹眼,什么活都不干,家里的活计都是石氏做。
饶是如此,她还没礼貌,从来叫石氏都是:“喂——”连声嫂子都不叫。石氏气不过,忍无可忍,当沈秀莲再一次叫“喂”的时候,石氏没理她。沈秀莲吃了个软钉子,又叫了一声:“喂———水开了没有?”
石氏见她都问到自己脸上了,道:“开没开,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我不姓喂,也不叫喂。”就这么一句话,戳了沈秀莲的肺管子,跳脚的骂,不只把石氏的祖宗八代都骂尽了,连沈老太爷两口也骂了,坐实了打爹骂娘的名声。
沈四海已经成家,这个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沈家长子,头一次暴怒,拎着棍子要狠狠的教训沈秀莲。
沈秀莲怕了,哭爹喊娘,叫的跟杀猪一样,爬上炕,从窗户那翻了出去。
还是石氏把棍子截下来,道:“算了,她还是个孩子,何必跟她计较。”
到了,沈四海也没能揍着沈秀莲,她却对这个大哥大嫂都恨上了,背地里怂恿沈老太爷分家。
023、尖刻
023、尖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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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莲打的都是小算盘,有石氏在,她们想吃什么好的都得千方百计的避着。分了家,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还有沈四海,平时看上去温和软善,可是一黑下脸来,她还真怕。要是沈四河,平时两兄妹没少吵嘴,骂骂咧咧,也动过手,但都是小打小闹。
可沈四海就不同,那棍子可是真抡。他是孝子,怎么骂他都行,就是不许骂爹骂娘。否则他立刻就翻脸。
沈秀莲便高低要分家。
分家就分,倒中了石氏的下怀。
石氏所受的苦,她自己都不愿意讲了,起的比谁都早,吃的比谁都差,在家里干的最多,却从来没有一点地位,往往她才从外面忙完,屋里一家子人已经把饭菜都吃完了,桌子上能剩一点残羮冷炙那都算是好的。
因此石氏抱怨沈四海不知道疼惜自家老婆的同时,深以为恨,觉得自己替老沈家做的再多,也是一群白眼狼,因此不无解脱的道:分家就分了吧。
可就要分了,又闹这么一场。
分家没分成,这么一闹,沈四海便顺水推舟的道:要不就别分了。
他生性淡泊,老实善良,却被人看成可欺。他不分家,家里不得安宁,村里人当面指指点点,背后比比划划,都说他不孝顺。——管不住兄妹,也是不孝顺。
他要分家,阖村的人还说他不孝,哪有当儿子的主动提出要分家的?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典型。
沈四海不欲与人逞口舌之利,他也不会,因此从来不和人解释。
分与不分,他都不怎么在乎。可沈四河和沈秀莲又不同意了,指桑骂槐,把石氏扯了进来。总之分,是沈四海夫妻的不是,不分,还是他们两口子没好心眼。
最后几经商量,沈老太爷做主,把祖上留下来的最差的南山坎的几块地给了沈四海,这才作罢。
就因为地不好,一年出产不了多少粮食,所以才格外的多给了沈四海家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