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艰难的路,说到底还是爹娘无能。就是青玉,和她同龄的朱燕又有好工种,又许了好夫婿,青玉能没有一点想法?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做爹娘的总要全力支持,也让她有个尝试的机会。
沈四海放下碗筷,对青玉道:“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青玉头一次见父亲如此郑重,便撩起眼试探的看向石氏。
石氏笑笑点点头,没说话。
青玉想来想去,应该不是坏事,也就放下碗,跟着沈四海的脚步进了东屋。沈四海不抽烟,此时盘腿坐在炕沿,垂头想着心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自己的膝盖,竟沉吟不语。
青玉便小声道:“爹,什么事啊?”
沈四海唔了一声,问青玉:“你可有青璧的消息么?”
青玉犹豫了下,道:“没有,不过,陈先生说,青璧很刻苦,她不欲家里写信打扰。”
沈四海并未在细枝末节上纠缠,点点头道:“不说她啦,她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多吃些苦也无大碍。”
青玉也就附和道:“嗯,想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青璧不会撒谎,做不来报喜不报忧的事,到时候你和娘再撑不住,非逼她回来,反倒辜负了她的一番雄心壮志。”
沈四海喃喃的道:“雄心壮志,是啊,青玉,你也不小了,先前我和你母亲就商量,想给你在镇上找个事做,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也怕你年纪小,撑不起来。如今么,你又大了一岁,家里也的确入不敷出……正好你李忠叔想借用咱家的地种香菇,问问你的意思,看能不能插上手……”
青玉怔了下,道:“是纯粹的帮忙呢,还是说两家共同分担损益?”
“这就看你的选择了,要是帮忙,你李忠叔也就付个租地的钱,要是你有心学着上手,若是赚了钱,自然分的就多些。”()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079、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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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送炭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青玉也开始关心家里的收入了。大概是从前石氏少跟她唠叨,现在家里只青玉一个,有意无意,总能听见石氏抱怨几声,唠叨几句。
又因为沈老太爷这一病,三五天就要抓回药。沈四河虽然写下了文书,按了手印,可他压根就没按照文书执行过。
沈老太爷在家里又骂人又摔东西,到底不敢也不能去质问沈四河,沈老太除了暗自抹泪,也只得吃了这哑巴亏。
只能沈四海往外掏钱。
他又不是个灵活的,这个家雪上加霜,日子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现如今放着送上门来的机会,青玉就是再不装事,也明白这是个贴补家用的好机会。朱燕儿这一个月例钱都有十几吊,虽然朱实宽炫耀时说都留着给朱燕做嫁妆用了,但话里话外,还是说朱燕懂事,都贴补了家里,留着给强子以后娶媳妇用。
青玉哪里听不出来?爹娘虽不说,也从不抱怨,可她也深深为之着急。自己四角俱全,没有这么大了还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干的道理。
青璧人是走了,可她许多话都刻在了青玉的脑子里。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为长女,责任重大,如今又不是小孩子,无论如何,挑起沈家重担,不是她可以轻松推脱的了。
吃苦么,她能吃。
青玉毫不犹豫的道:“爹,不管这件事风险有多大,我想试试。”
李忠叔很显然是个热心肠,这是投桃报李,感谢自己来了。再者也是因为爹为人老实,他大可以放心结交,故此才肯提供这样一个机会。
要是不接纳,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沈四海也就点点头,道:“我和你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总得试试,你也别怕,多学多看,多问多干,成与不成,爹和娘都支持你。”
沈四海一锤定音,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李忠也不含糊,没几天就雇了人往沈家送了砖石木料,土沙石子,又是和泥制坯,趁着天暖和,想着尽快把棚房盖起来。
他不时过来,或是自己,或是带着他的大儿子李春松一起过来,有些事,就索性和青玉一起商量。
李忠这天对青玉道:“大侄女,你识文断字,见多识广,可听说有一种东西叫赛,赛——”他转过头问李春松:“赛什么来着?这名字真拗口。”
李春松今年都十七八了,早就定下了亲事,不然李忠也不方便把他带过来跟青玉见面。人高高大大的,面色有些黑,倒是浓眉大眼,和李忠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问到自己,便促狭的一笑,道:“赛璐珞。”
李忠一拍手,道:“就是这个。”他重新转过头来,对青玉道:“种香菇,是要用这赛璐珞的,只是一时难寻……”
他说这话时有点为难。毕竟这新鲜玩意,他这大人一时都没处去寻去,倒要为难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说出来总是有些难为情。
青玉脱口道:“哦,是赛璐珞。”
她说的极为轻松,李忠和李春松就都是一怔,很显然,青玉不仅听说过,只怕也看过,甚至还是有可能弄到的。
青玉一点藏着掖着的意思都没有,道:“李叔,这赛璐珞我是见过的,只不知道咱们要用到多少?”
李忠大喜,搓着手道:“这东西最是难寻,就是有钱,只怕一时半会也难寻到,你若是能弄来,将来分成的时候,多算你一成。”
沈家除了提供地外,几乎就是石氏、沈四海和青玉这三个人的劳力了。沈四海干活慢,又磨蹭,青玉又是个姑娘家,因此这三个劳力满找满算也就是一个壮劳力。可李忠提供的就多了,材料费用是两家平摊,但这技术,却是他自己的。
当初说好了分成是李忠七成,沈家三成。因为这赛璐珞难弄,李忠就许诺多给沈家一成,这也算他足够仁义了。
赛璐珞自是难寻,但也不是寻不到,李忠把这机会让给沈家,多少都有顺水推舟的意思。青玉便笑道:“又偏了李叔的,多不好意思,说不得,那我就先谢过李叔了。”
李忠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可比你爹强多了,会说话,还说的好听,让人心里舒服。”
要寻赛璐珞,青玉只能去问晓陆。青玉虽是大咧咧的性子,但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大喇喇的就开口跟晓陆买或是借。
她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去见见晓陆呢,他竟自己寻上门了。
私塾原本离沈家庄不远,晓陆又是刻意寻了过来的,很快就到了。他听青玉说过,沈家就在村南头第一排中间一家,好找的很。
只是找是找到了,他却踌躇之极,这步子竟如铅重,怎么也抬不起来。脸上火烧火燎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沈家,如何求见沈青玉。
青玉正从南上坎下来,手里还拎着暖瓶。暖棚正在筹建中,她是去送茶水的。一抬眼,就看见一个青衣人影在路中间呢。她定睛再看,不由的脱口而出:“晓陆,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虽说略显失了矜持,但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热情还是让晓陆很受用。
他忙走过来,打了个拱,道:“我,我是,我是,来寻你的。”
“来了怎么不进来,倒在路口打转?可是一时找不到吗?”青玉一边说一边请他进去。晓陆脸更烫了,道:“不是,不是,那个,我就说两句话,就两句。”
虽说他和青玉是昔日同窗,但毕竟男女有别,非亲非故的,他冒冒然的在这个时候上门,总是有些尴尬,可让沈家夫妻如何看他呢?
青玉含笑道:“好吧,既是两句,那你就快说吧。我也正找你呢。”
晓陆便又道:“我的事,不急,你先说,可是家里有什么难处?”他从来没忘过当初青璧走时他许下照看沈家的许诺,只是青玉根本没当回事,也从没找过他,他有心无力,援助无门,今见青玉有事,自然心里就着了急。
青玉道:“没什么难处,你想多了,对了,你倒是说话啊。”
晓陆挠挠头,道:“那个,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里?”青玉有些吃惊。陆家也是几代都在府村的,他又不曾打算去外地读书,这是要去哪儿?
晓陆道:“我爹回来了,在城里盘了个店,所以,我们一家打算去城里。”
“哦,那是好事啊,恭喜你了。”青玉一点嫉妒含酸的口气都没有。能从乡下搬到城里,可见晓陆的爹不是空手回来的。都知道乡下苦,能搬到城里,谁不愿意搬?
晓陆见青玉是真心恭喜,那双清亮的眼神里也是带着真切的喜悦,一时就松了口气,道:“谢谢,在家里住了几十年,娘也舍不得,可是爹说,为了我以后的前途着想……”倒像是在解释什么。
青玉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随时随地,都在替儿女打算,你这一去,可要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爹娘的一番望子成龙之心。”
晓陆微窘,道:“还成什么龙?我就是一个胸无大志,才力不及,再普通不过的人罢了。”
“别妄自菲薄嘛,不是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老天生人,不是白生的,谁都有自己擅长的,谁都有自己的优点,总会找到最适合你的位置。这天底下三百六十行,又没人规定只有读书一条路……”
青玉语音清脆,如珠如玉,虽带了些教诲的语气,可是在晓陆听来,却是句句都是良言,一时只顾的看青玉的眉飞色舞,倒是有些心旌摇动。
差一点误了事。
他慌忙避开青玉的视线,拣起话头道:“这两天就在收拾,差不多过几天就要搬家了,我知道你对暖棚一直感兴趣,正好这回我爹回来,又带了好多的赛璐珞。娘留了一些,说是以后家里能用,我又特地跟爹要了些,看看你能不能用……”
青玉的眉毛往上一扬,道:“唉呀,你可真是雪中送炭了,我正要寻你问问这事呢。”
晓陆一时也顾不得窘和羞了,便关切的问:“怎么,你的暖棚真的要搭建起来了。”
青玉便道:“八九不离十,只不过这回不是种蔬菜,是种香菇呢。”她这一介绍,晓陆也就明白了,频频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李叔倒是个行家里手,这样果然甚好。要是像我娘那样搭建暖棚,虽说省事,但赛璐珞用的太多,而且这玩意不禁用,一热一冻,很容易脆化,用不了几年就得换一批,可像你们这样种香菇,这赛璐珞倒不是用来隔风挡寒的。正巧我爹这回带来的赛璐珞有一几匹是特别薄的,我还纳闷呢,若是用来搭建暖棚,哪里禁得住风,听你这么一说,才明白原来是用赛璐珞把段木裹起来的……”
青玉微微惊讶:想不到,这晓陆对这种植香菇一事也颇为通透,说起来头头是道的。可见,人果然是各有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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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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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试探
晓陆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一时又沉默下去,视线掠过青玉俏丽白净的脸颊,不自禁的又挪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
青玉却从回味中醒过神来,道:“晓陆,你也说了这么久,只怕是口渴了,不如到我家喝口水再走吧。”
“不了,不了。”晓陆却慌张起来,道:“那个,我,我也该回去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回头那赛璐珞……我给你送过来。”
“那可就太麻烦了。不如这样,我今天下午就叫李叔过去取吧。”青玉毕竟是个姑娘家,和晓陆一样,出门到陌生人家总是有些尴尬的。有个大人出面,不管是买也好,送也罢,总比她方便。
晓陆也就点点头,道:“也好,这件事,我已经跟爹娘说过了,你叫你李叔直接来就成。”
青玉再三感谢,这才一笑道:“你既不好意思进来,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晓陆一颗心跳的怦怦的。他不由的望了一眼沈家小院,对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可是让他大大方方的抬脚进去,他实在是不敢。
他可不小了,十五六的大小伙子,没成亲没议亲的,进一个没出阁没定亲的姑娘家,见人家父母算怎么回事?
晓陆自嘲的笑笑,道:“不用,不用客气,你爹娘都好吧?”
“还好,先头还惦记着青璧,最近家里活忙,也就不提了。”青玉忽然恍然,道:“你是怕见我爹娘吗?”
被青玉一语道破,晓陆脸涨的通红,说是也不对,说不是更不对,一时无语。青玉咯咯笑起来,道:“我爹和我娘是天底下最老实的好人,我还从没见过有谁看见他们会害怕的。你不用怕……”她话音一顿,这才道:“他们这会都在地里呢,不在家。”
晓陆摇着手道:“我,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青玉呵呵一笑,道:“我知道。”
晓陆好半天才挣扎着从这种羞窘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心道: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晓陆鼓足了勇气,道:“我爹说,我过了年就十六了,也到了,也到了……”
青玉看他实在说的艰难,便替他接下去:“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对吧?人都要长大的,不管我们情愿不情愿。其实长大了挺好的,很多事我们可以自己做主了。”
晓陆愣怔了一下,看着青玉那明明清澈见底,却什么都装不下的眼睛,不由的失望万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可怎么到了青玉这里,话一说出来,光明正大万分,却与他的初衷悖离千里了呢?
晓陆半晌才道:“那,那,你,你呢?”
青玉一点脸红的迹象都没有,只是摇摇头道:“我这没心没肺的人,才不做这种杞人忧天之想呢,随缘吧,再说,我爹和我娘现在这么艰难,我总得多帮他们几年。”
晓陆说不出是什么心绪,既有惆怅,又有失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欣喜。起码,青玉没有意中人,他们家也没有替她说亲的迹象。可是她对着自己这和坦然,很显然,自己并没在她的心中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还有,他们这一别,只怕以后很少再能见面了。
不管他自己心里想什么,都是白想。
晓陆直到与青玉告别,还在暗暗懊悔,他那句话,怎么就说什么也问不出来呢?不过,问出来又怎么样?就在这种患得患失,似忧似喜的情绪中,晓陆如踩着云端,出了沈家庄。
沈家从门可罗雀变成车水马龙,不由得阖村里的人不注意。初时不过是冷眼旁观,私下里议论、猜测,不明白这一向老实的沈四海到底想做什么。
要说想盖房子?可那房子盖的太粗糙了,而且没几天就能大概看出雏形,比猪圈还不如,要说一个窗子都没有,那是夸张了,可猪圈还是敞口的呢,那房子却着实又大又黑又暗,竟是一点光都不透,那小小的窗子,更多的像是地窖的气孔。
有的人闲着没事,特地里里外外都打量过了,那房子太矮了,勉强能站一个人,要是人再高点,就要顶到头了。
也有人问过做活的,这房子到底做来何用。那些人却只知道做活,并不知道这房子完工之后要做什么。
沈四河不只一次的被人问起:“你们家老大这是兴什么妖蛾子呢?你是他兄弟,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倒是也劝劝啊。”
沈四河是打定了主意,和沈四海老死不相往来,因此对沈四海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可是架不住村子里的人东问西问,想方设法的要从他这打探出点消息来。
人就是这样,如果他是两事旁人,不知道也不稀奇,可他是沈四海的亲兄弟,沈四海家闹这么大动静,他一点都不知道,连他自己都觉得坐不住了。
因此嘴上不屑的道:“还不知道他,就是个瞎折腾的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私下里却也和龚氏议论:“你就没听说点什么?”
龚氏道:“我哪里知道去?你都不跟老大说话了,我就更不可能上赶着去贴冷屁股。”
沈四河哼了两声,道:“爹娘那里,你也有一阵子没过去了……”
夫妻多年,彼此心思不点自明,龚氏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就是瞒谁,老大也不会瞒着爹。就算爹不知道,这会闹成这样,早晚一问,也就知道了。”
龚氏也不多说了,掏出钥匙,拿了十个鸡蛋,提好了往外就走。沈四河叫住她:“这些日子没去,你好歹给爹拿点钱去,再者家里有那不下蛋的老母鸡,你也提一只……”
龚氏脸一沉,眼睛往上一吊,道:“你倒说的容易,张口就又是钱又是鸡的,那钱来的那么容易?你倒是日进斗金个给我看看,我一准大大方方的,哪怕每天都拿一贯钱,每天一只鸡呢。”
沈四河立时也就不再坚持了:“孝顺不在乎钱多钱少,是个意思就成了。”
龚氏白他一眼,道:“谁说不是,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沈老太正在洗尿布。
沈老太爷吃的药不少了,但毕竟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不能动。床上拉床上尿,有再多的被褥也换不过来。春夏还好,洗了能晒干,可是到了冬天,才过了水往外边一晒就冻成了冰,换洗绝对是个问题。因此石氏在沈老太爷的被褥外头缝了一层油布。
又怕他挨着身子不舒服,便只和小孩子一样垫上大尿布。
沈老太爷使唤儿子顺手,吩咐来吩咐去,沈四海也算是行动利落,可只剩老两口时,往往沈老太凑过来时,他都忍不住了。因此这一天也不知道要换洗多少尿布。
龚氏一进来,就闻见屋子里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天已经渐凉了,老两口又怕冷,也不过是在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稍微开窗透下风。这旧房子又不比在沈四河家住的大房子,天一冷,一糊了厚窗纸,这窗子就不打开了。
龚氏瞟一眼地上铜盆里的尿布,还泛着黄白的渣滓,更是觉得恶心,一掩鼻子,嫌弃的道:“唉哟,这都是什么味啊?娘你怎么不开窗子?”
沈老太心中不痛快。这许久没进门,一进门就挑三拣四的,到底是真孝顺还是装孝顺?要是装,那还是算了吧。
沈老太叹了口气,道:“天儿冷。”
“您也真是的,天冷也比薰着强啊,这成什么了?本来屋子小就不透风,再这么……”
她话还没说完呢,沈老太爷就在炕上吼了一嗓子:“愿意待就待,不愿意待就滚。”
龚氏的脸当时就拉下去了。沈老太爷脾气不好,平时骂骂咧咧也是有的,但那大多是骂沈四海。老实人好欺负,又不在一个院里住着,他骂他的,沈四海也听不着。
沈四河被骂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一来是在一个院子住着,沈老太爷指望他养老,再者,沈四河比沈老太爷还泼。他要敢骂,沈四河不但还嘴,还敢豁出命来跟沈老太爷拼。
更别说龚氏了。从来媳妇有什么对错是非,都是当家作主的老太爷把儿子叫过来训话,再转话过去给媳妇,这都已经是最大的没脸了。
小门小户不讲这个,但沈老太爷自己念着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和媳妇拌过嘴,就是龚氏指桑骂槐,说的再难听,沈老太都哭天抹泪了,沈老太爷气急了也只是可着嗓子吼一声沈老太。
今天可是当面锣对面鼓,给了龚氏没脸。
龚氏脸酸心利,虽然气恼,却并未做色,把鸡蛋放下,道:“我和老八就是那不会说话的,不管做多少,可就栽在了这张嘴上,十分好心,也说不出来一分,倒让爹娘讨嫌了。我也不敢站在这给爹娘填堵,少不得这就回去,不过,还是好心提点一声,听说现在大哥这兴头头的不知道做什么大事业,爹一向都是最看重大哥的,想来不会不过问不关心。算了,横竖是我多嘴,我走了。”
沈老太爷没出声,沈老太却道:“老八家的,你且站站。”
081、犯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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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犯怵
龚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便听话的站住,垂眸敛目,一副谦恭温顺的模样。沈老太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沈老太爷,见他不动不语,只得自己问:“你刚才说你大哥,到底怎么啦?”
龚氏惊讶的问:“怎么,娘你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外头闹的纷纷扬扬都快小一个月了。我大哥可还时常过来?他就一个字都没提吗?这,这也太不把爹娘放在心里了吧。虽说他年纪不小了,不该事事都跟爹娘请示,可这毕竟不是小事,成也罢,亏也罢,都关系着沈家的面子和名声呢,他怎么就不跟爹报备一声呢?”
一听这话,沈老太就不大高兴。这不明摆着挑事吗?问她是拿她当个人物,她倒好,啰哩啰嗦,说这么一堆没用的废话。
当下沈老太轻叹一声道:“罢了,他怎么做是他的事,你倒是知道了些什么?”
龚氏道:“我能知道什么啊?四河被大哥教训了一顿,气的四河郁闷了这么些时日,他丢了脸,不敢再往大哥跟前凑,大哥连爹娘都没说,能上赶着跟我们商量吗?我这不是和四河心里不放心,所以才来爹跟前问问?如今村子里的人都传开了,还当是爹授意,大哥与四河一起伙着干呢。”
敢情她啥也不知道,竟是来打探消息的。
沈老太爷虽看不上她这蝎蝎蜇蜇的作派,但心里也是老大的不高兴,这不高兴却是冲着沈四海的,当下在炕上哼了一声,气的用右手直拍炕席,对沈老太道:“不中用的,逆子,一个个,一天不找事都受不了,还不把老大给我叫过来。”
沈老太只得回身来劝他:“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都这一大把年纪了,还管他们做什么,别生气,别发火,等老大过来,你好生问着,可千万别这么大声,把自己气个好歹的可怎么好?”
沈老太爷不听还好,越听越生气。好好的时候,这老大就是有名的宁性,何曾听过自己的一句一字?不就是因为当年的亲事上……
现在自己动都动不了了,他就更不听了,瞧瞧,这都大兴土木,闹的阖村尽知了,唯独瞒着自己,这个不孝子啊。
龚氏自告奋勇的道:“爹你也消消火,娘脚小,走路不利落,媳妇替您跑一趟,去叫大哥过来。”
这就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可是现在老两口和龚氏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沈四海到底在折腾什么,也就不在乎这个了。
龚氏去的很快,一溜小跑,一盏茶时间不到,沈四海已经跟着过来了。
人还没进门呢,先问道:“娘,我爹怎么了?”
沈老太爷一听声儿,立刻就要勃然而起,被沈老太爷按了一下肩,才挣起来的上半身就又无力的跌了回去。
沈老太立刻下炕,道:“老大啊,你来了?你爹没事。就是有两句话要问你。”
沈四海已经进了门。龚氏只站在门边,想进又不愿意进。到最后索性一伸脚,把那铜盆踢到了外边。
声音刺耳,直刺激的沈老太浑身寒毛直竖。也只是皱了皱眉,到底没跟她计较。
沈四海已经行了礼,坐到了炕沿。沈老太爷板着脸,总算压下了心头那股邪火,问他:“我听说你最近正闹腾什么大事业,怎么没听你提起一言半语啊?是不是觉得你爹老了,没用了,没资格管你了?”
“哪能呢,爹你多虑了。”沈四海要说迟钝,有时候是真迟钝,可是沈老太爷这怒气都明显到这种程度了,他自是也听得出来,立刻就站到了地上,垂首侧立,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沈老太爷看着他就来气,捶着炕,道:“那就你说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四海并无隐瞒,道:“是黄坡村的李忠,想要冬日里搭暖棚种植香菇,因看中咱家南上坎的地了,故此要租上一冬,来年春天便拆了,也不耽误种庄稼……”
这话乍一听,似是有理,毕竟这是人家李忠的事,不过是租了块地……就算是沈四海一家帮忙也是情有可原,谁不知道他就是那热心肠的傻子。
可是细想,却又诸多漏洞:“怎么就看中南上坎那块地了?难道就租一冬?那岂不是刚建起的暖棚还要拆?这不是劳民伤财嘛?”
沈四海喃喃的道:“我没问,李忠的意思,是想先试试,毕竟他也头一遭试验,能不能成还两说呢。万一要是不成,那就得等来年秋末冬初再试了。”
沈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道:“你呀,凡事都不行动动脑子?虽说他花钱租你的地,但好歹那地是你的,你哪知道他弄完之后会成什么样?你就不多问一句?他就没说些别的?”
“什么,别的?”沈四海这回是纯粹是装傻了。
沈老太爷也不跟他虚晃一招了,直接问:“租这一冬,多少钱?除了租钱,就没点别的?”
沈四海垂了眼睛,道:“倒是还有,就是说让青玉跟着学学。”
“啥?青玉?她一个姑娘家……”沈老太爷气的胡子都撅起来了,大手一挥道:“她一个姑娘家,又还是个孩子,跟着添什么乱?你是不行了,本身就不是干庄稼活的料,就算是学,也该让老八跟着学学……”
要不说还是姜是老的辣。沈老太爷这话,正说的龚氏心坎里去了。这种香菇,是前所未闻,见所未见,可以想见,这技术,一准是密之又密。这也是李忠选择沈四海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换成别人,总要人心不足,问东问西,觊觎个没完没了。可只有沈四海是个君子,说不看不问,就是一言都不说,一眼都不看。
如果种香菇成功了,那得是多大的银钱往来?这冬天没什么青菜,除了窖藏的白菜、萝卜,就是夏天切的窝瓜干之类,哪有新鲜的菜吃着清香?
乡下也就罢了,就是城里,镇上,能搭建的起暖棚的,那也是少之又少,如果菜市上有了香菇,那未来前景不言而喻,是一片光明啊。大好的机会送到眼前了,可不就得让自家人去学吗?
学成了,转过年就可以自己种,他李忠失败了,大不了自家偃旗息鼓,既不损失银钱,又不丢人。
龚氏立刻接话道:“爹这话在理,四河虽说读书没天份,可是学些技术活,倒是一点就透。不若大哥跟李忠说说,叫老八过去帮帮忙?工钱看着给,别人家给多少,我们一分也不多拿。”
沈四海一声没吭。
沈老太爷虽然看不上龚氏这份小家子气,可还是觉得老儿子出面,要比沈四海占的便宜多些。这一家子里,就沈四海傻气,扔到脚底下的便宜他都不会占。
见沈四海不吭声,沈老太爷便道:“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沈四海喃喃的道:“这个,我得跟李忠兄弟商量商量。”
“还商量什么呀。”龚氏笑吟吟的接话:“大哥你想,到底是你和李忠近,还是你和老八近?一个爹娘生养的,自然有好处要想着老八。再说了,只要大哥开口,李忠还能不肯吗?”
沈四海哑口无言,待要反驳,见沈老太爷那一脸的不耐和厌烦,所有的话就都咽了回去,没说成,也没说不成,这才走了。
龚氏也借口家里还有事,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沈四河早就等急了,问:“可问出什么来了?”
龚氏笑吟吟的道:“我跑了这么一趟,累的我腰酸腿疼,口干舌燥,你别闲着,倒是替我倒杯水来呀。”
沈四河忙倒了水来,殷勤倍至,龚氏这才道:“傻人有傻福,老大这回可是天上掉馅饼了,还这么老大。”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大圆饼的样子,随即又笑道:“可惜他没福,就是天上掉馅饼,他也接不住,活该落到你的头上。”
听了龚氏的话,沈四河竟没有她那样兴奋,半晌才懒洋洋的坐了回去,垂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去。”
龚氏大怒:“什么?你傻了是不是?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怎么,你怕老大嘲笑你啊?就他那么个榆木疙瘩,能说出什么话来?再说,赚了你也学了技术,赔了自有人往里搭银子,干里湿里都没你,你怕什么?我说,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这么窝里窝囊的,赶早去一趟,说两句好话,服个软就成了。”
沈四河只简短的反驳道:“你个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的玩意,看见有好处就跟苍蝇似的往上叮。”
龚氏一下子就急了:“你这是什么话?我往上叮怎么了?是为了我一个人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要是家里有余钱,但凡活分一点,我能舍不得给你爹你母亲买吃买穿吗?”
沈四河等她骂完了,这才道:“再等等吧,这会就凑上去,谁知道是甜是苦,将来成了,少不得再去也不晚。”他说着就下了炕。
龚氏啐他一口,道:“孬种,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在怵青玉那丫头吗?喂,我说你干什么去?”
沈四河只扔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我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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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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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纳闷
沈家门口越来越忙碌,已经运来了许多一尺余长的段木,一撂一撂的整齐排好,就堆在门前,还有无数的草帘子、锯末等等。
最精贵的赛璐珞也送过来了,小心翼翼的堆在西厢房里。
从前沈四海家是几乎不见人影的,可最近总是或多或少总有过往的村人,打着路过的名义,不时的往院里院外的打量。
一等从沈四河和龚氏那探听到了消息,背了人,,好事者就聚在街口议论纷纷。
首当其冲者自然是沈四富,这会儿正站在沈四信家门口,口若悬河,把沈四海家要种香菇的事传扬的阖村尽知。他从正面、反面,远近,古今等等诸多方面加以论证,最后得出结果:“沈家老大就是瞎胡闹,我看是种不成的,早晚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你们要是不信,就等着瞧好吧。”
沈四信的媳妇赵氏正拿了一把极秀气的小笤帚,听沈四富这话,便轻轻的一笑道:“七哥这话说的,条条是道,引经据典,叫人不信服都不成。不过你没听说吗?这挑头的可不是四海大哥,是黄坡村的李忠呢。这李忠你们总知道吧?他这大半辈子,最爱鼓捣的就是新鲜玩意,听说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嫁接技术,核桃树用不上五年就能长出核桃来呢。”
核桃树是最不爱结果实的,有句老话叫“爷爷种树,孙子吃核桃”,没个几十年,核桃就别想蓬勃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