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年是不平静的一年。对金丸信的调查以有罪定案,政界风波迭起。
经济方面,由于因住房、地皮和股票等价格过高导致的“泡沫经济”爆裂,经济大滑坡,一贯爱挑剔的日本人也开始买便宜货了。
日本皇室也不平安。1989 年裕仁天皇去世,明仁继位,年号“平成”。
德仁亲王被立为皇太子。德仁毕业于日本学习院大学历史系,1983 年赴牛律大学学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弱水三千,德仁却难取一瓢。1986 年10月,西班牙公主访日,德仁设宴招待时才觅到心上人。此女芳名小和田雅子,系外务省官员小和田恒的长女,自小随父在莫斯科和华盛顿生活,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精通英、法、德等外语。母亲是庆应大学毕业生,家业财产盈实。二人多次接触,彼此很投缘。宫内厅为此大大松了口气:终于不必为太子选妃操心了,也不用担心新闻界捕风捉影的报道了。
不料好事多磨。有人揭发雅子的祖父与战后轰动日本的“水俣病”公害案有关系。水俣是日本北九州一个镇,因日本氮肥公司排放废水导致人畜精神失常致死的恶病,引起日本和世界的关注。雅子的祖父曾任该公司的总经理。宫内厅无奈,只好排除雅子为候选人。德仁痛苦万分,雅子则在其父的劝说下赴英国牛津大学进修。皇室加紧选妃活动,一个又一个的候选人推荐到德仁面前;但德仁毫无兴趣,只是大讲“缘份”二字。
两年后雅子回国,任职于外务省,很令亲王高兴。德仁暗道:“雅子知我心,我就是想找一个熟悉外事的女子,以适应未来的需要。我得查查她爷爷与水俣病牵连有多大。”
他让朋友和有关机构彻底调查水俣病与雅子爷爷的关系,大家也努力玉成其事。最后确定其祖父是在水俣病事件发生后任职的,暗示与其没有直接责任。
扫清障碍后,一切变得好办了。大媒人由外务省元老柳谷谦介担当,两位有情人再度会面。但雅子想到婚后要恪守那么多皇家的清规戒律,心中又犹豫万分。小和田家举棋不定,有些“羞羞答答”。德仁急了,不禁心灰意冷。皇母美智子抿嘴一笑:“你别急,哪个女孩会开口就说愿意?我看她心中肯定默许,你可要使劲!”
“哟,你当时也这样吧,害得我空着急。早知道我就不打那么多电话了。”明仁笑着抢白一句。
“对,你多学学你皇父,他可真会用电话磨,让你没办法逃避。”
德仁领了这条锦囊妙计,立即在卧室装了电话,整日热线联系。
明仁天皇也亲自约见未来的儿女亲家小和田恒,为儿子的亲事游说。功夫不负有心人,1992 年底雅子终于答应了德仁的求婚。
1993 年年初,宫内厅派人出面正式向小和田家提婚,自是水到渠成。根据日本法律规定,皇太子大婚须经日本国会和内阁批准。l 月19 日,召开首相、两院议长等要人出席的皇室会议,会议一致批准婚约,并为两位新人祝福。3 月,举行订婚仪式。6 月9 日,举行大婚仪式。当日老天也作美,东京城雨后放晴。33 岁的新郎春风得意地与满面娇羞的新娘乘坐着敞篷汽车,向沿路前来祝贺的近10 万日本国民致意。这时,天空晚霞如火,绚丽多彩。首相宫泽喜一心中默默祷告:“但愿大婚带来喜庆,带来经济复苏,带来党内太平,带来??”
祷词虽美妙,现实却十分残酷。宫泽喜一与大平正芳、中曾根康弘、竹下登等前任首相同属老一代的政治家,在讲究年资辈份的自民党内,本来可以凭借老资格压住阵脚。无奈经济连年呆滞,看不到复苏的迹象。贪污受贿丑闻被接连揭发,自民党形象不佳,失掉民心。党内一批少壮派失去论资排辈、等待若干年坐上总栽、首相宝座的耐心,纷纷要求老一辈赶快引退,在实行政治改革的旗号下抢班夺权。金丸信倒台给少壮派们提供了脱党而去的正当理由。一时间,少壮派自民党议员先后另立山头,成立各色名目的政党。最早从自民党分裂出的政党称日本新党。党首细川护熙,出身名门望族,雅号“细川少爷”。这少爷全无公子哥儿的坏习气,上智大学毕业后,进《朝日新闻》报社当记者,下基层采访,倒也体察了不少民间疾苦。1971 年当选众议院议员。1983 年当选熊本县知事,连任两届。任职8 年中,振兴县内产业,引进高技术以图脱贫致富,颇有政绩。1992 年2 月辞县知事职后,就任自民党政治改革审议会会长,很想在廉政方面有一番作为。只是自民党官、财、政相互勾结利用,年深日久,积重难返。欲打破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谈何容易!那日,细川会长向宫泽首相汇报政改方案,说得眉飞色舞,振振有词;却见平日里笑不离口的宫泽有些不耐烦地双眼一闭,养起神来。细川忙问道:“首相,您看这些办法是否可行?”“什么——”宫译如梦初醒,睁开肿泡眼,漫不经心地问道,“细川君讲得不错嘛,共有几条措施来着?”细川见状,不再说什么,一股无明火从心底腾起,暗想:“政改乃举国瞩目的大事,关系到党的生死存亡。身为总裁、首相,竟这般不认真,缺乏诚意,置若罔闻。呆在这种党内,还有什么意思?”
这年7 月众议院选举过后,自民党内刮起一阵冷风,指责细川会长“态度暖昧”,“胳膊肘往外拐,对非自民党联合感兴趣”。细川且不理睬这些冷言冷语,只管联络党内志同道合者。到了12 月,细川约上几名知交,到东京六本木的一家中华料理店,秘密筹划成立新党,“诸位,今天的聚会意义重大,自民党专权37 年的历史将因此而告结束。”细川一改说话慢条斯理、行动优柔寡断的表面形象,说起话来斩钉截铁,“日本政治的新生,在于政党的新兴。我想党名称为日本新党,诸位有何意见?”“赞成!赞成!”“日本新党万岁!”与会者无不表示拥护,急性子的人甚至喊起了万岁。
说干就干,1993 年2 月,细川的日本新党正式成立。随后作为自民党的新对手参加同年7 月18 日大选,竞争口号是“在野党一致合作,迫使腐败的自民党下野”。这期间,少壮派羽田孜从自民党中拉出新生党,武村正义也另组新党魁党。大选结果,自民党惨败,仅获223 个议席,未到众议院总议席的一半,权力宝座即将丢失。日本新党、新生党、新党魁党却分别获得35席、55 席和13 席。宫泽在竞选总部等待竞选结果,眼见自民党的候选人纷纷落马,心里像打翻了醋瓶子似地很不是滋味,叹道:“唉,当初哪怕听一听细川这些少壮派的意见,采纳他几条建议,何至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悔之晚矣。”
且说新生党的摇羽毛扇人物小泽一郎宦海沉浮多年,是与金丸信、竹下登合称“金竹小”密室政治的决策人物之一。1991 年10 月宫泽喜一之所以当选自民党总裁,是“金竹小”一阵耳语的结果。眼看宫泽大势已去,小泽便选中羽田作为继续执政界牛耳的搭挡,出主意劝羽田先等上一等,让日本新党的细川出面组阁:“羽田君,我保你有首相当。这次让细川君先进首相官邸,才有利于非自民党诸党联合,把自民党赶下台。只要自民党总裁坐不上首相宝座,还愁细川之后走进首相官邸的不是你羽田君吗?”“明白了。”羽田点头。
经小泽一番幕后奔走联络,社会党、公明党、民社党、社民联、新生党、日本新党、新党魁党等7 党联盟,在8 月6 日临时国会的首相选举中击败宫泽,将细川推上首相宝座。宫泽含一把辛酸的老泪,乖乖交出权力,后又引咎辞总裁职,让河野洋平出任总裁。河野受命于危难之中,倒也毫无气馁之色,发誓要重建自民党的执政地位。
细川执政伊始,国民支持率高达83%。坐上首相宝座,细川便要实施政改方案。然而,联合内阁成立不久,就像杂牌乐队演奏不出合谐动听的乐曲,失去以前那种推翻长期执政的自民党时的主旋律,7 党各拉各的调,各吹各的号,指挥细川徒唤奈何。到了1994 年3 月,日本经济还是看不到复苏的希望,美国一个劲儿地通过日元增值给日本商品制造出口困难;加上1993 年气候不好,稻米欠收,大米供应一时断档,米价在一周间上涨1 倍,居民纷纷拥到米店抢购国产米,有些地区还出现米库、米店被抢事件,被传媒说成是“平成米骚动”。于是,细川内阁支持率直线下降。这时,自民党发起攻势,提出追究细川在东京购置住宅2 亿日元资金的来路问题。细川见舆论汹汹,便于4 月8 日宣布辞职。
按照小泽的预先安排,羽田孜出任新首相。内阁中党派之争愈演愈烈。
小泽欲将社会党排挤出去,便筹划其他6 党成立新的政治联盟。社会党一怒之下,退出联合内阁,转而采用起与敌人的敌人联合的策略,断然与多年政治宿敌自民党携手,形成议会内的多数派。以此为基础,6 月里,自民、社会两党准备对羽田内阁提出不信任案。羽田闻讯,情知事态严重,便不得不接受内阁必须总辞职的现实,于6 月25 日宣布下野。雅号“政治改革先生”的羽田,可谓壮志未酬。
1994 年6 月29 日,社会党委员长村山富市出任第52 任首相。副首相兼外相之职由自民党总裁河野洋平担任。自民、社会两党为摧垮前任联合内阁,组成新一任的联合内阁。内阁前途如何?自6 月21 日纽约外汇市场美元对日元比价突破1:10O 的防线之后,在村山内阁成立的第二天即30 日,又达到1:98.47 的新比价。随之而来的日美贸易综合性摩擦与冲突的加剧,给村山内阁笼罩上一层阴影。在野党的新攻势方兴未艾,以“野合”政权攻击这届内阁。村山出任首相的当天,批驳“野合说”,强调“两党基本政策相同,尽管理念不同”。副首相河野也明确表示:“自民党坚决支持村山首相。”小泽一郎则不甘示弱,奔走策划,于7 月30 日宣布:实现日共之外的9 党大联合,组成一大政党,与自民党、社会党内阁一决雌雄!
正是:登场下台忙接收,吴越泯怨竟同舟。
政坛变幻多迷离,来年谁家主国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