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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 显克维奇(波)
这些礼物,它们可以用作逃走时的花费。隨后便出现了一片深 沉的寂静,在寂静中又似乎到处都可以听到响声,好像门帘外卤 冇人在窃窃私语,远处还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和狺狺的狗叫声。 客厅的门帘骤然一声不响地被掀幵了。一个身材髙大、皮 肤羧黑、长着一脸麻子的人影像鬼魂似的出现在客厅里。莉吉 亚马上认出厂这就是阿塔岑^维尼茨尤斯的解放奴隶,他到 普劳茨尤斯家里去过。
阿克台吓得叫了一声,可是阿塔岑却对她们深深地鞠了一 躬,说道:
“马尔库斯丨维尼茨尤斯谨向天仙莉吉亚致敬,并在绿叶点 缀的舍卜‘设宴,恭请大驾光临。” 姑娘的嘴唇霎地变白了。 “我去!”她说。
她用两只手一把抱住阿克台的颈子,和她告了别。
第十章
维尼汝允斯的府邸果茛用桃金娘和常春藤装点一新。屋主 入除了把它们挂满了墙头和屋门6外,又将葡萄藤缠在一些柱 子上,使周围呈现一片新绿。客丨『里的天窗上拉着紫红色的呢 制帷帘,用来挡御夜里的寒气。整个府邸都像白昼一样明亮。 台灯里燃着八根或十二根灯芯,它们的形状各异,有的像容器, 有的像树,有的像飞禽走兽,有的呈人形,手里捧着盛蔣丫香馥 馥的橄榄油的碗盏。这些台灯都是用雪花石膏、大理石或者镀 金的科林斯铜雕制成的,虽然没有尼悸从阿波罗神庙拿来自己 使用的那盏著名的神灯那么精致,但也显得十分美枧,因为它们
都是著名工匠的杰作。有些台灯上还罩着亚历山大出产的玻璃 罩或菏透明的印度绢纱灯罩。这些灯罩有的呈红色,有的呈蓝 色、黄色和紫色,因而使整个客厅都闪耀着五光十色,绚丽无比。 客厅里还弥漫肴甘松的香气,维尼茨尤斯在东方时就习惯了这 种香气,并11很喜欢它,所以把它带囡来了。男女奴隶在府邸里 出出进进,屋里屋外灯火通明。餐厅里准备了一张供四人用咎 的餐桌,将要入席就坐的除了维尼茨尤斯和莉吉亚外,还有裴特 罗纽斯和赫雷佐泰米斯。
维尼茨尤斯一切都是按裴特罗纽斯的指点去做的。裴待罗 纽斯叫他不要亲自去接莉吉亚,而是派阿塔岑拿着皇帝的手谕 去接她,他自已留在家里等候,对她要表示亲切、友好和尊敬。^ “你咋晚喝醉了。我看你的行为举止就像一个阿尔班的石 匠,你不要那么性急鲁莽!要记住,好酒应当慢慢地品尝。你也 该明内,追求“个心上人固然很甜蜜,但要被人追求才真正甜蜜 啊!”
对这个问题赫雷佐藝米斯有不同的看法,但裴特罗纽斯马 上亲热地称她是他的维斯塔贞女,他的小鸽子,还给她讲了--个 有经验的赛场驭手和一个初次驾驭战车的黄毛小子有什么不 同。然后他对维尼茨尤斯又说:
“你要使她相信你,使她高兴,对她表现你气度不凡。我不 愿看到一个不愉快的宴会。我以为,你甚至可以以哈得斯①的 名义向她起誓,说你-’定把她送还给蓬波尼亚。至于她明天愿 不愿意留在你这里,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他指着赫雷佐泰米斯又说:
①哈得斯,希腊神话屮的地狱和冥国之上,隼管地下财富,司丰收,并从地下 賜予人间仔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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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只胆小怕事的斑鸠,五年来我几乎每天都是这么做 的,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她那颗冷酷的心。”
赫雷佐泰米斯用孔雀羽扇敲了他一下,说道: “那是因为我拒绝过你,你这个色鬼!” "你的拒绝是为了顾全我前面那个的脸面……” "难道你在我的脚前就没有下过跪?” “我跪过,那是要给你的脚趾戴上戒指。” 赫雷佐泰米斯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脚掌,她的脚址上确实 有珠宝在闪闪发亮,她和裴特罗纽斯便忍不住大笑起来。可是 维尼茨尤斯并没有去留心听他们的争辩,为了莉吉亚的到来,他 特地穿卜.了 -件叙利亚僧服样的花纹披衫,他的心在这件披衫 下猛烈地跳动着。
“他们这个时候应当离开皇宫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那是当然。”裴特罗纽斯答道,“我看这个时候还是来给你 讲讲迪安那的阿波罗纽斯的预言或者鲁菲努斯的故事吧!我不 记得上次为什么没有把这个故事讲完。”
可是维尼麵尤斯不论对阿波罗纽斯的预言还是对鲁菲努斯 的故事都没有兴趣,他一心想的是莉古亚。他虽然知道,在家里 迎候她比去皇宮里充当一名箐官要礼貌些,但他依然后悔自己 没有去接她,要不然他就可以&点见到她,还可以夜黾和她同坐 在一乘轿子里了。
奴隶们这时端来了一个带羊头形装饰物的三角铜火盆,盆 里生了炭火。他们幵始把没药和甘松的树枝一根裉往盆里抛 去。
“他们巳经拐过弯,到片雷纳街了。”维尼茨尤斯又说。 “他实在呆不住了,他要跑出去接她,“I是他-定会错过她 的。”赫雷佐泰米斯叫道。 1)2
维尼茨尤斯不觉笑了起来,说: “不,我呆得住。”
但他的鼻孔却不停地翕动着,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裴特罗 纽斯看到他这个样子,便耸了耸垧膀.说:
“他连一文钱的哲学家风度都没有。这个战神的儿子,我是 没法把他变成个人样了。”
维尼茨尤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们准定到了长雷纳街。”
莉吉亚的轿子这时候确实拐进广卡雷纳街。几个称为“掌 灯”的奴隶走务:前头,还有几个“跟班”的奴隶护在轿子的两侧, 阿塔岑在后面坐镇,照看着整个轿队。
轿队走得很慢,因为城里没有照明的设施,光有几个灯笼是 不能把道路照得很亮的。皇宫附近的几条街上几乎都是空荡荡 的,只是偶尔有个把行人提着灯笼穿行而过。可是再往前走,行 人就多起来了。差不多从每一个街口都有三五成群的人走了出 来,他们全都身穿黑色的大衣,手里也没有拿灯笼。有1些人和 轿队走在一起,搀和在护轿的奴隶中间,还有一大群却是面对面 地走过来了,有的人跌跌撞撞像个醉鬼,轿队因此被他们阻住, 难以前进,掌灯的奴隶不得不大声地叫喊: “给尊敬的马列克丨维尼茨尤斯让道;” 莉吉亚把轿帘掀开,看虬这一大片黑鸦鸦的人群,她的心情 十分激动,希望和恐惧都涌卜心头。“这就是他,是鸟尔苏斯和 基督教徒们!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啊,基督,保佑我吧!啊基 督!快来救救我吧丨”她说活时嘴唇在不停地颤抖。
阿塔岑对街上这种拥挤开初不很在意,到后来他终于发现 情况有些异常,因此感到不安I。掌灯的奴隶越来越需要不断 地喊着:给尊敬的司令官的轿子让道!”町是两旁的行人却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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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地向轿子这边挤了过来,阿塔岑不得不命令奴隶用棍棒把 他们驱幵。
轿队前面突然发出「一声叫喊,霎时间,所有的灯火都熄灭 了,轿子周围拥上了许多人,乱糟糟的,发生了打斗。 阿塔岑明白了,这是一场突袭。
他简直吓呆了。因为人家知道,皇帝盖要取乐的时候,也常 常带着』帮人马,在苏布拉区和城内别的区域行凶打人。据说 他在这种夜间的出击中,还曾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可是在这种情 况下,那个出于自卫打广皇帝的人,哪怕是元老院的元老,也免 不了一死。市治安警备处离这里并不很远/但他们遇到这种事 件的发生,总是装聋闭眼,不加理会。轿子的周围这时一片喧 嚣,人们互相扭打、挣扎,把对手摔倒后,就乱踩乱踢。阿塔岑顿 时闪出厂-个念头:还是赶紧把莉吉亚救出米,别的人就不管 了。他立刻从轿子里把莉吉亚拉了出来,抱着她,奋力往暗处跑 0 ,
口7是莉吉亚喊起来了: “乌尔苏斯丨乌尔苏斯丨”
阿塔岑见她穿的是一身白衣,容易被人看见,又急忙用他那 只空着的手扯起自己身上的大衣把她裹住。就在这一瞬间,一 只可怕的铁钳掐住了他的脬子,一个像石头一样巨大的重物猛 然打在他的头上。
阿塔岑马上倒了下去,就像一头用作供品的公牛在朱庇待 神坛前被斧背砍倒了一样。
大部分奴隶都被打倒在地,有些人以黑色夜幕作掩护,翻墙 越壁,四散逃命。只有那乘轿子还停放在原处,它在这一场混战 中也被撕扯得破乱不堪。乌尔苏斯背着莉吉亚立即奔向苏布拉 区,他的同伙全都跟在他的后面,但在路上就逐渐离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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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们都汇集在维尼茨尤斯的家门前,商议该怎么办?他 们都不敢进去,于是经过一番简短的议论,又回到了出事的地 方,找到了几具尸首,其中有具是阿塔岑的。阿塔岑的躯体还 在抽搐,但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就挺得笔直,一动也不动了。 他们把他抬厂起来,又因到维尼茨尤斯的家门前停下。这 ^ 时候,他们就非得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禀报给主人了。
“让古罗去禀报吧!他和我们一样,脸上都有血,但主人更 喜欢他,他比别人去要稳当些。”有几个人小声地说道。
日耳曼人古罗是个上了年纪的奴隶,他在维尼茨尤斯年幼 时照顾过他。维尼茨尤斯的母亲,也就是裴特罗纽斯的姐姐死 后,便把他留给了维尼茨尤斯当奴仆。古罗因此对大家说:
“我愿意去稟报,可是我要和大家一起进去,免得他只对我 一个人发火。”
维尼茨尤斯已经等得很心焦了。裴特罗纽斯和赫雷佐泰米 斯都取笑他,他只好在大庁里急急忙忙来囘地踱步,不断地念叨 着:
“他们诙到了嘛丨早就诙到『嘛!”
他本来要出去看一看,但裴特罗纽斯和赫雷佐泰米斯阻I匕 了他。
前厅里突然传来厂脚步声,一群奴隶闯人了大厅,在墙边迅 速停下,他们把手高高地举起’哀声哀气地叫道: “啊啊……啊啊……” 维尼茨尤斯马上冲到他们面前。
"莉吉亚在哪里”他的这—声叫喊可真是吓人,连声调都变
了。
“啊啊……“
这时古罗向前走广一步,露出他那血迹斑斑的面孔,急忙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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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尼茨尤斯乞求怜悯:
“老爷,您看我们身么的血吧!我们是拼了命去保卫她的。 您看这血,老爷,我们流的血……”
维尼茨尤斯没有等他说完,就章起一盏锏灯,照他的头上猛 然-击,把他的头打得粉碎。然后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把手 指抠在义发里面,声嘶力竭地叫道:我是多么不幸啊!我是多 么不幸啊!①……” ‘
他顿时脸色发靑,两眼无神,口吐白沫。 “拿鞭子来! ”他终于大卢地吼叫起来,这声音不像是人发出 来的。
裴特罗纽斯也站了起来,睑6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说道: “走吧,赫雷佐泰米斯!你如果要看血淋淋的肉,我可以叫 人打开卡雷纳的一家屠宰场,让你开卄眼界。”
他们走出了大厅。在这座用常舂藤装点起来的房子里,本 来是要举行宴会的,可现在却传出了一阵阵鞭笞声和呻吟声,差 不多持续到了笫::天早晨。1
第十一章
维尼茨尤斯这一夜都没有睡,裴特罗纽斯走后,虽然奴隶们 被打得呻吟不止,可是过了好一阵,他都感到这并没有减轻他的 痛苦,也没有平息他的愤怒。因此他乂召来了一大帮奴隶,也不 顾夜深,就带领他们去寻找莉吉亚,首先去艾斯克维林斯片区寻 找,后来又找遍了苏布拉区、维库斯丨斯策列拉杜斯街和附近所
①原文是拉丁文。 116
有的大街小巷。接着他又绕过怜比托尔山,走过法布雷茨尤斯 桥,来到了桥那边的一个小岛上,后来他还跑遍了第伯河那边的 市区。但这种寻找却是毫无百标的,他自己也知道他我不到莉 吉亚,他之所以这么我,是想以此消磨这吋怕的一夜,所以他一 直找到第二夭早晨才回到家里。这时菜贩子已经赶着骒马和大 车到街上来叫卖了,面包房也开门了。他一回到家里,就命奴隶 把古罗的尸体抬走,在这之前,是没有人敢动这只尸体的。随后 他又叫把那些丢失了莉吉亚的奴隶全都押迭到乡广的牢房里 去,这种惩罚比死刑还历害。最后他在客厅里的一张卧榻上躺 下,便胡思乱想起来,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莉吉亚,把她抓回来? 舍弃她,失去她,再也看不到她,对他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想到这些他就要发疯。这位青年军官专横的脾性生平第 一次遇到了对手的挑战,遇到了 个敢丁对抗他的威武不屈的 力量。他简直无法理解有人竞敢违拗他的意愿。为丫实现他的 意愿,就是把全世界和罗马城都变成废墟他也在所不惜。一杯 就要到口的欢乐的美酒竟被人抢左,在他看来,这真是旷占未有 的憾事,应当呼唤天卜.和人间的法律来为他报仇。
首先,他不愿意、也不会向命运妥协。他一生中对任何东西 都没有表现过像对莉吉亚那么强烈的渴求。他觉得没有她就活 不下去。他不知道要是没有她明天能十什么?往后日子怎么 过?有时他几乎气得要发狂了。他要把她攫为己有,把她痛打 一顿,揪住她的头发,拉到卧宰里,随心所欲地折磨她。可是他 又抑制不住对她的强烈思念,她那委婉动听的声音、闭月羞花的 容貌和迷人的眼睛都使他肝肠寸断。他甘愿拜倒在她的脚下, 咬着自己的手指,抱着自己的脑袋呼喊她。他力图集中自己的 思想,平心静气地想出’个能够找到她的好办法米,但是他又做 不到。成千上万种手段和方法在他的脑子里频频掠过,一个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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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疯狂,最后他突然得出了一个看法,认为抢走莉吉亚的不是 别人,就是普劳茨尤斯,即便不是他,他肯定也知道莉吉亚藏在 什么地方。
维尼茨尤斯立刻站起来,打箅去普劳茨尤斯家里跑一趟。
要是他们不怕他的威胁,不把她交还给他,他就要去奏明皇帝,
说这位老帅违抗圣旨,让皂帝治他死罪。但若他们真的把莉吉
亚交出来了,甚至心甘情愿地交出来了,他也免不了要对他们进
行报复。不过在这之前得让这位老帅首先招供出莉吉亚躲藏的
地方。他们的确款待过他,把他留在家里养伤,可那有什么了不
起呢?这次对他的侮辱就把他欠下的恩债全都抵消了。这位青
年军官生性固执,又爱记仇,所以他一想到百夫长会给普劳茨尤
斯送去死刑判决书,蓬波尼亚丨格列齐娜听到后会那么悲痛欲
绝,就洋汴得意起来。他认为白己一定能够拿到这份死刑判决
书,因为裴特罗纽斯在这件事上首先会帮助他,再说皇帝陛下也
不会拒绝他的宠臣的请求,除非他对这种请求本来就很讨厌,或
者他自己也有这样的要求。
但维尼茨尤斯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把他自己都吓
得几乎停止了心脏的眺动:
“如果是皇帝本人抢走了莉吉亚呢?”
谁都知道,皇帝在闲散无聊的时候,常常夜间到外面去进行
抢劫,把它当作娱乐和消遣,裴特罗纽斯也参加过这种无耻的活
动:他们主要是抢女人,抢到了后就把她们兜在军大衣上,上下
地抛掷,直到把她们抛得晕了过去为止。尼禄有时还把这种抢
劫叫做“猎珍珠”。如杲他们在穷苦人聚居的城郊捕捉到了一个
年轻美貌的“珍珠”,把她放在军大衣上上下地抛掷,那么这种他
们称之为‘'萨加提奥”的在军大衣上抛掷女人的活动也就成了名
副其实的抢劫。他们把这颗“珍珠”抢到了后,还要把她送进帕 118
拉丁宫或者皇帝无数行宫中的一座,再由尼禄把她赐给他的某 个亲信。这种情况莉吉亚也可能遇到,因为皇帝在宴会上见到 过她。在维尼茨尤斯看来,皇帝定会把她看成是他见到过的最 漂亮的女人,他一定会这么看。当然,莉吉亚在宫里住过,尼禄 那个时候要是公开把她留下也是做得到的,但是正如裴特罗纽 斯所说,尼禄毕竟不敢明目张胆地干坏事。虽然他有权那么干, 但他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干。比如这一次,他很可能是害怕波贝 亚,才采取了夜里偷袭的办法。雄尼茨尤斯认为,普劳茨尤斯是 不敢抢走皇帝送给他的姑娘的,那么谁敢这么做呢?是不是那 个生着一双蓝眼睛的莉吉亚巨人呢?他不是胆大妄为地闯进宴 会大厅,把她抢走了吗?可是这个莉吉亚人能把她藏在什么迪 方,把她带到哪里去呢?不,这种事一个奴隶是干不了的。所 以,这种亊除了尼禄外,谁都干不了。
想到这里,维尼茨尤斯觉得他的眼前黑了,他的额头上冒出 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要真是这样,他就永远失去了莉吉亚。他从 随便什么人的手里都可以把她夺回来,但从皇帝的手中是夺不 回来的。“我是多么不幸”①这一声叫喊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能 更加真实地反映他的处境。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莉吉亚 被尼禄抱在怀里的情景。他这一生终于懂得,有些想法一个人 是根本不能接受的。他到这个时候也才明白,他是多么地爱莉 吉亚,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的整个一生。 莉吉亚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慢慢地移过,他看见了她,听到了她说 的每一句话。他看见她在喷泉旁,在普劳茨尤斯的家里,在那次 宴会上。他觉得她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巳经闻到了她的头发 的香气,感觉到了她的身体的温暖,而且重又享受到了他在宴会
①原文是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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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使劲亲吻她那天真无邪的嘴唇时享受过的快乐。他觉得她比 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迷人,更加美丽和可爱一百倍,她是他从所 有的女人和女神中祧选了一厅多次才挑选出来的惟一的美人。 因此,当他想到所有这驻和他心连着心的东西,这钱构成他的血 肉和生命的一切都巳经被尼禄占有时,他便陷入『一种纯粹是 肉体的痛苦之巾。这种痛泞是那么来势汹汹,真是逼得他要用 自己的脑袋去撞大厅的墙壁,直到把它撞得粉碎。他觉得他简 直快要疯-广’只是闶为他的心中一直在想着要报仇雪恨,他才没 有变成疯了以前1他曾深感得不到莉吉亚就活不下去,现在他 认为,没有替她报仇他是不能死的。这种想法总箅给他带来了 一点安慰,因此他一想到尼禄,就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做 你的卡休斯-赫列阿丨”过!^ -会儿,他在无井旁的花盆里抓广一 把上,便对厄瑞玻斯①、赫卡特②和自己的家神起丁一个可怕的 誓,说他一定要报仇雪恨。
这样他心里就宽松多广因为至少有了生活的目的,在他度 过的那些悠闲自在的口7里不会感到寂寞。他放弃了去普劳茨 尤斯家的汀箅,便命奴仆把他抬到帕拉丁宮去。一路上他还在 想,如果看宮门的不让他去晋见皇帝或者要检查他是否随身带 了武器,那就证明皇帝抢走了莉吉亚。他当然不会携带武器,只 是他由于一心想着要报仇雪恨,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思维,正像人 们平常专注于某件事儿那样。他不愿让这事过早地暴露,要先 去面见阿克台,汄为阿竟台那里大概能够了解到真实情况。在
①厄瑞波斯,希腊神话中的黑暗神,他是混沌神卡俄斯的儿子,夜神尼钇斯的
冗弟口
②赫卡抟,古代东/1女神。对她的崇拜传人洽喏后,人们以她主宰大地、海洋 和天空,掌管人间事物。从公元前五世纪起,她乂成为均幽灵、噩梦、霣法 和咒语的女神,也足冥界鬼魂的总管。
他的心中不时还抱有-线希望,也许他还能见到莉吉亚,想到这 里,他浑身便激动得战栗起来。也许皇帝在抢走她时过于性急, 没有搞清楚他抢的是什么人,今天就会把她送还给他。可是过 广二阵,他又否定了他的这种想法,因为宫里如果决心把她送还 给他,那么昨天就该送回来广。现在只有阿克台一个人能够把 事情的仝部底细都告诉他,所以他非得马上去找她不可。
他的心里想准了后,便即刻命令奴隶加快步履,一路上还不 断地想着莉吉亚和报仇的事。他曾听说供奉埃及女神帕赫特的 僧侣要谁生病淮就会病倒,因此他决心首先去求他们传授这种 致病的法术。他在东方的时候,有人还告诉过他,说犹太人有一 种咒语,只要把它一念,便可使仇敌的身上长满毒疮。他家里就 有十几个犹太奴隶,因此他也暗自承诺,回去后要对他们进行拷 问,一直到他们把这个秘密全都说出来为止。但他感到最髙兴 的,还是闶为他想起了罗马制造的一种短剑,用这种剑往人的身 上-刺,鲜血就会马上浦流出来。当年长尤斯.卡里古拉的血就 是这么流出来的,这位无辜的牺牲者在走廊的圓柱卜.还留下了 永远消失不了的血迹。因此维尼茨尤斯已经横下了一条心,为 了报仇’就是杀掉罗马全城的人也在所不惜。只要仇神答应,除 了他自己和莉吉亚外,他会叫所有的人去死。
走到皇宮的拱门前后,他更加清醒了。一看见禁卫军的守 卫他就想,只要他们对他进宮稍加阻拦,就足以证明莉吉亚巳照 皇帝的意旨被抢到宫里去了。但是值勤的百夫长却对他露出了 -‘张亲切的笑脸,还有礼貌地向前跨了几步,说:
“欢迎你,尊敬的^令官阁下,如果你是来参见陛。那你就 来得不是时候,你大概见不到他。” “出了什么事? ”维尼茨尤斯问道。
“圣洁的小公主想不到昨天病了。皇帝和波贝亚皇后都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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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在她的身旁,还把全城的名医都宣召来了。”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在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皇帝简 直高兴得郡要发疯了,他曾经以“超乎人间的欢乐”来迎贺她的 降生。在她出生之前,元老院还很隆重地举行过一次祈求谱神 为波贝亚护胎的典礼。盾来为了还愿,又在皇后分娩的地方安 茨尤姆给渚神贡献了祭品,还在那里举行了盛大的游艺比赛和 庆祝会,此外还给两位命运女神建造广一座神庙。尼禄干什么 都没有节制,他对这个公主的珍爱更不一般。对波贝亚来说,这 个孩子当然也是心肝宝贝,就以这孩子巩固了她的地位,给了她 至高无上的权势,已经宝贝得无以复加了。
虽然小公主的健康和生命关系到整个罗马帝国的命运,但 维尼茨尤斯一心想的是他自己,他自己的事情和自己的爱情。 他对百夫长的消息一点也不关心,只是对他说丁 一句: “我不过想见见阿克台。” 说着他便走进广宫里。
可是阿克台也照看小公主去了,因此他不得不久久地等着 她,一直等到中午,阿克台才回来。阿克台回来时已经疲劳不 堪,显得固无血色,她一见到维尼茨尤斯,脸色更加苍白了。
维尼茨尤斯抓住阿克台的手,把她拉到客厅中间,对她叫唤 道:“阿克台,莉吉亚在哪里?”
“这个我正要问你呢!”她以责备的眼光望着他,回答说。 维尼茨尤斯本来想平心静气地向她问个明白,但他忍受不 了自己的痛苦和愤怒,因此又双手抱着脑袋,把脸绷得紧紧的, 不停地说:
“莉吉亚半路上被人抢走了,不知到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平静后,又把自己的脸靠近阿克台的 脸,对她咬牙切齿地说: ^22
“阿克台……如果你认为生命是最宝贵的,如果你真的不愿 给别人造成你所想象不到的不幸,你就该对我说实话,是不是皇 帝把她抢走了?”
“皇帝昨晚没有离开皇宫。”
“你对你母亲的亡灵起誓,对诸神起誓,老实告诉我,莉吉亚 到底在不在宫里?”
“我对我母亲的亡灵起誓,维尼茨尤斯!莉吉亚根本不在宫 里,皇帝也没有去抢她。小公主昨天就病了,皇帝一直守在她的 摇篮边:
维尼茨尤斯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觉得那最可怕的威胁对他 来说已经不存在了。于是他在一张条凳上坐下,紧紧地握着两 个拳头,说:"这么说来,是普劳茨尤斯他们抢走了她,那他们就 要倒霉丁。”
“阿卢斯‘普劳茨尤斯今天早晨到这里来过。我那时在看护 公主,他没有见到我,但他我埃帕弗罗迪特和陛下其他的奴仆问 过莉吉亚的情况,并且对他们说,他还会来找我。”
"他这是要大家别对他产生怀疑。假如他真的不知道莉吉 亚出了什么事,他就会到我家里来我她。”
“他在一块留言板上给我写了几句话,你一看就会明白。他 知道,正是由于你和裴特罗纽斯的要求,皇帝才把莉吉亚从他家 里要走的。他原以为莉吉亚已被送到你家里去了,今天早晨他 去过你的家,从你家里人的嘴里,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便走进了卧室,没多久,就把普劳茨尤斯给她留下的 那块留言板拿出来了。
维尼茨尤斯看了后就不说话了。阿克台从他那悲伤的面容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便对他说:
“你不要想别的了,维尼茨尤斯!这件事是莉吉亚自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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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那么你早就知道她要逃走吗?”维尼茨尤斯突然怒火中烧。 她那忧郁的眼睛其至带着严厉的神色望着他: “我只知道她不愿做你的情妇。” "那么你这辈7又做了什么呢?” “我和她不一样,我过去是奴隶。”
但她的话并没有消除维尼茨尤斯的怒火。在维尼茨尤斯看 来,莉吉亚既然是皇帝賜给他的,他就不用去细问她的出身了。 他就是下到地狱里去,也要把她找回来,只要找回了她,他爱怎 么处置都可以。是的,他只能把她当做情妇,这样他就可以随便 打她,把她玩腻7后,还可以送给他的最下贱的奴隶,或者让她 到他在非洲的庄园里去推磨。他要把她找回来,就是为了蹂躪 她,践踏她,让她驯服于他。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到后来已经失去了常态,连阿克台也 看得出他在信口开河,嘴里说的实际上做不到,是愤怒和痛苦使 得他这么胡言乱语。阿克台对他的痛苦虽然有些同情,可是他 那失去理智的态度却叫她忍受不了,因此她问他我她究竟有什 么事?
维尼茨尤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到这里来,是想探听 一些消息,但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要面见皇帝,因为见不到皇 帝,才到这里来找她。莉吉亚的逃走违抗了皇帝的意旨,所以他 可以奏请皇帝发布命令,在罗马全城或者到全国各地去捉拿她。 必要的话,可以动员所有的军队进行挨家挨户的搜捕。裴待罗 纽斯也会帮他说话,但搜捕今夭就得开始。 阿克台回答说:
“你要小心。你如果不想永远失去她,那就不要去奏请皇
在” 巾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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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尼茨尤斯皱起了盾头,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V
“你听我说,维尼茨忙斯!昨夭我和莉吉亚一起去过御花 园,在那里还遇见了波贝亚。她当时带着’个黑人女孩莉丽待, 让莉丽特给她抱着小公主。可是到^晚上,公主就病倒了,莉丽 特胡说什么小公主是中广魔,是她们在御花园里碰到的那个外 国女人对她施了妖术。如果孩子能够恢复健康,她们自当忘掉 这件事情;否则的话,波贝亚第一个就会要追究莉吉亚施妖弄法 的罪行,到那个时候,如果皇帝找到了她,她就没有救了。” 维肜茨尤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 “也许她当真施了妖法,把我也魔住了。” “莉丽特一再地说,正好在她抱着公主走过我们身边的时 候,公主就哭起来了。公主当时哭了,这个不假,但她毫无疑问 是在她们把她抱进花园之前就已经病了。维尼茨尤斯,你还是 自己一个人随便到哪里公找莉吉亚吧!在公主病愈之前,你可 不要在陛5面前提起莉吉亚啊!因为那会激起波贝亚对她的复 仇心的。莉吉亚已经为你流了很多眼泪,你现在应当祈求诸神 保佑她那可怜的性命。”
“阿克台,你爱她吗?”维尼茨尤斯忧郁地问道。 这个解放女奴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她回答说: “是的,我爱她。”
“那是因为她对你和对我不一样,她没有以仇恨来阿报你。” 阿克台久久地注视着他,好像对他有点疑惑不解,又好像在 察看他是不是说了实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 “你这个急性鬼真是瞎了眼,她是爱你的呀!” 维尼茨尤斯听到她这些话,就像当头挨了一棒似的跳了起 来,不对,她恨他。阿克台怎么知道她的想法呢?她认识她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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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莉吉亚就会对她说心里话吗?她宁愿以流浪为生,忍受贫 困和耻辱,不管明天怎么样,甚至悲惨地死去,也不愿住在豪 华的府邸里,接受爱她的人的宴请,这箅什么爱情呢?维尼茨尤 斯觉得他还是不听阿克台的这些话为好,因为他真的要发疯 了。对他来说,即使有人把皇宫里所有的财宝都拿出来换她,他 也是不肯的,可是她却自己逃跑了,这又箅是什么爱情呢?哪 有这种拒绝欢乐而甘愿献身于痛苦的爱情呢?谁能理解这种 爱情呢?谁又能接受它呢?他若不是尚存一线能够找到她的 希望,他就要拔剑自刎了。爱情难道只有奉献而没有收获吗? 维尼茨尤斯在普劳茨尤斯家里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幸福已经来 到,可现在他明白了,她过去恨他,现在恨他,到死都会要恨他 的。
然而平时怯懦而又温顺的阿克台对维尼茨尤斯这时却忍不 住生气了 :他是怎么去向莉吉亚求爱的呢?他不但不对普劳茨 尤斯和蓬波尼亚恭恭敬敬地表白他要向莉吉亚求婚的愿望,反 而玩弄阴谋诡计,把她从他们的家里抢走。莉吉亚是一个有声 望的家庭的养女,她的生身父亲又是一个国王,可他却不肯娶她 为妻,而要把她当作情妇。他还把她送进了这座充满了罪恶和 耻辱的皇宮,让她目睹那无耻的宴会,玷污她那夭真无暇的眼 睛,他把她真的看成是妓女一样。难道他真的忘了普劳茨尤斯 的家庭是个什么样的家庭,教育莉吉亚的蓬波尼亚.格列齐娜是 个什么样的人吗?难道他连蓬波尼亚、莉吉亚这样的女人劝尼 吉蒂亚、卡尔维亚.克雷斯披尼娜、波贝亚以及他在皇宫里见到 的所有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都弄不清楚吗?他见到莉吉亚时, 为什么就肴不出这是一位宁死也不肯受辱的洁身自好的姑娘 呢?难道他不知道她所信奉的是什么神,也不知道这种神比起 那些淫佚放荡的罗马女人所敬奉的同样是淫佚放荡的维纳斯或 126
者伊西斯①要纯洁和高贵得多吗?啊!不!莉吉亚对阿克台 虽然没有表白过她对维尼茨尤斯的爱恋之情,但是她对她说过, 只有他,只有维尼茨尤斯才救得了她,她曾寄希望于他能奏请皇 帝恩准她回去,让她回到蓬波尼亚的身边。她在谈到这些的时 候,险上还泛起了一阵红晕,这说明她正在爱恋,她有一颗赤诚 的心。她的心是向着维尼茨尤斯的。可是她对他又感到害怕、 感到厌恶和气愤,就让他动用皇帝的军队来追捕她吧!不过他 应当知道,倘若波贝亚的孩子死了,她最后脱离不了干系,也就 必死无疑了。
维尼茨尤斯既感到愤怒,义十分痛苦,当他知道莉吉亚爱他 时,他的灵魂深处都为之震动了。他想起了她在普劳茨尤斯家 的花园里,一昕到他讲话,脸上就泛起了红潮,眼里就闪出了光 辉。他觉得她那个时候就真的爱上他了,一想到那种情景,一种 幸福的感觉便涌上了他的心头,比他现在想要得到的还要强烈 一百倍。他想,他确实应当慢慢地进行,只有这祥,他才能够蠃 得她的欢心,让她成为他自己的。然后她就会给他装饰大门,在 门上涂上狼油,以妻于的身份坐在他的火炉边的羊皮上,并且亲 口对他庄严地宣誓:卡尤斯,你走到哪里,我卡亚也跟随到哪 里,我和你永远在一起。”到那个时候,她就永远是他的了。为什 么他没有那么去做呢?他本来是要那么做的丨可现在他却失去 了她,也许再也找不到她了。而且他也不能去找她,因为把她找 回来,反而有可能害得她丢了性命。再说他即使没有害得她遭 此厄运,她和普劳茨尤斯一家也会厌弃他的。想到这些,维尼茨
①伊西斯的故亊见第24贞汴④。在这里,女主人公阿克台说伊西斯女神淫 佚故荡是没有根据的。她这么说,是从维护莉吉亚信奉的基眘,反对罗马 人信奉的多抻教的立场出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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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简直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厂他现在不是对普劳茨尤斯或 莉吉I生气,而是对裴待罗纽斯生气。裴特罗钮斯要负全部贵 任。如果不是他,莉吉亚就不会被逼得到处乱跑;如果不是他, 她就成了他的未婚妻,什么灾祸都不会降临到她那宝贵的头上。 可现在已经铸成了大错,想要挽回也为时已晚了,挽回是不可能 了。
“太晚了!”
维圮茨尤斯觉得在他的脚前好像裂幵了…道深渊。他不知 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应当采取什么行动,现在去哪里才好。“太 晚丫!”阿克台傢发出回声似的又说了』遍。对维尼茨尤斯来 说,这句话虽然比自于他所熟悉的人的口,但他却感到好像是给 他厂了死刑的判决。他心里只知道他非得去找莉吉亚不可,否 则他就要倒霉丁。
他不由自主地披上了外衣,想马上出去,连阿克台都不与告 别。可正好在这个时候,隔着前厅和客庁之间的门帘被揭开了, 蓬波尼亚丨格列齐娜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满而愁容,显然巳经知道了莉吉亚的失踪,她认为自己要 见到阿克台比普劳茨尤斯容易,所以她是来找阿克台打听莉吉 亚的消息的。
可是她一见到维尼茨尤斯,就把她那瘦小而又苍白的脸孔 转向了他,过了 “会儿,便说:
“维尼茨尤斯’你给我们和莉吉亚造成了痛苦,求上帝宽恕 你吧!”
维尼茨尤斯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虽然不幸,但他是有-的,他不知道什么样的上帝才会宽恕他。蓬波尼亚对他本来应 当说报仇的,为什么她要说宽恕呢?
他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因此他只好离幵这里,但他 128
的脑子里依然充满了忧虑、惶恐和无限的悲愁。
皇宫里的院子和走廊上挤满了人群,他们一个个都显露出 了忐忑不安的神色。在宮里的奴仆中间,还混杂着一些武士和 元老院的元老,他们到这里来,也是想要知道小公主的健康状 况,这些人在宮中露面,尤其是在奴仆们中露面,的确显示了他 们一片关切的热忱。“小女神”染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因 此宫门外不断地有人前来探望,面且越来越多,不一会儿,通过 拱门向外望去,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一些刚刚来到这里的人们 看见维尼茨尤斯从宮里出来,便拥上前去打探消息,可是维尼茨 尤斯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去了。后来因为裴特罗纽斯前来问讯, 和他几乎面对面地碰在一起’才把他截住了。
维尼茨尤斯从阿克台那里出来之后,显得神思恍惚,精疲力 尽,由于痛苦的折磨,他天生的暴躁脾气一下子不见了。要不 然,他一看见裴特罗纽斯就会怒火冲天,在皇宫里不顾一切地干 出违法的事情来。他把裴特罗纽斯推到一边,要走过去,可是裴 特罗纽斯却使劲地拉住了他。 “小公主怎么样啦?”他问道。
可是他的这个举动冲撞了维尼茨尤斯,使得维尼茨尤斯的 满腔怒火一下子又爆发出来了。
“愿地狱把她和这座皇宮全都吞下去! ”他咬牙切齿地答道。 “别说了,你这个倒霉鬼! ”裴特罗纽斯说完后,环顾了一下 四周,又急忙补充道:
“你想知道莉吉亚的消息,就跟我来吧!不,我在这里不能 对你讲。走吧!坐到轿子里后,我把我的想法全都告诉你。” 他挽着维尼茨尤斯的胳賻,马上就离开了宮门…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消息。他的目的是要把维尼茨尤斯带出 宮去。裴特罗纽斯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他昨天虽然生维尼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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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的气,但他却是很同情他的。再者他也觉得自己对这件事 确实该负一定的责任,因此他为了挽回局面,已经采取了一些积 极的措施。等到他和维尼茨尤斯上了轿后,他便开口说道:
“我已经派遣我的奴隶守住了所有的城门,还对他们详细地 讲述了姑娘和在宴会上把他抱走的那个巨人的相貌持征,一定 是那个巨人抢走了她。你听我说,普劳茨尤斯夫妇或许会把她 藏在他们在乡下的一个庄园里,因此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们把 她带到哪里去了。如果守在城门口的人都没有发现她,那就说 明她还在城里,我们从今天起就得开始在城里搜查。”
"普劳茨尤斯夫妇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维尼茨尤斯回答
说。
“你能肯定他们不知道?” “我见到了蓬波尼亚,他们也在找她。” “昨夭她出不了城,因为夜里城门都关了。我在每一座城门 口都派了两个奴隶在那里守候,一个准备跟踪莉吉亚和那个巨 人,另一个回来报信。只要他们还在城里,我们就一定能够找到 她,那个莉吉亚巨人的高大的身材和宽阔的肩膀是很容易认得 出来的。你算是走运,因为抢走她的不是皇帝,这一点我可以担 保,帕拉丁宮的事情我是无所不知的。”
可是维尼茨尤斯的情绪依然十分激动,他的悲伤大于愤怒, 因此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他从阿克台那里听来的消息和莉吉亚 将要遇到的新的危险都讲给了裴待罗纽斯听。他还说:由于这 种危险非常可怕,他即便找到了她,也得把她小心谨慎地藏起 来,决不能让波贝亚知道。然后他又痛心疾首地责备裴特罗纽 斯不该出那些坏主意,要不是他,事情就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 子。莉吉亚本来可以照旧住在普劳茨尤斯的家里,他维尼茨尤 斯也可以天天见到她,这么一来,他甚至可以过得比皇帝都要快 130
活。他越说越窝火,越说越叙动,他的悲伤和激动的泪水终干夺
眶而出了。
裴特罗纽斯想不到这个年轻人会钟情和迷恋到这种地步。 看到他那悲恸欲绝的样子,他惊讶地暗自思量道:
"噢,威力无比的塞浦路斯女王^,你真是神和人的惟一的
统洽者啊『”
第十二章
他们在裴特罗纽斯府邸的大门前下轿后,客厅总管马上前 来禀告说:派到各处城门的奴隶还一个都没有回来。于是他命 奴仆们马上给他们送饭去,此外他还下了 一逭新的命令,要求那 些守城的奴隶对出城的人个个都要仔细地察看一番,如不勤干 职守,就要处以笞刑。
裴特罗纽斯说:“你看,他们这时一定还在城里,我们一定能 够找到他们;不过你也要吩咐你的奴隶好好守住城门,就派那些 接过莉吉亚的奴隶去吧!他们都认得她。’’
“我已经把他们送到乡下的地牢里去了。”维尼茨尤斯回答 说广但我可以马上收回那个命令,把他们叫回来去守城门。”
于是他在打了蜡的记事板上写了几个字,交给裴特罗纽斯, 请裴特罗纽斯派人把它马上送到他家里去。
随后他们走进内庭的一进走廊里,坐在一条大學石凳上,又 开始谈话。
金发的尤妮丝和伊拉斯这时拿来了两个小铜凳给他们垫
①揞阿佛罗狄忒或维纳斯,因为在塞浦路斯有败们最著名的神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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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随后又搬来了 -张小桌子,故在石凳前,将那些在沃拉泰拉 和策里纳制作的精美无比的细颈瓶子里的葡萄酒斟满了他们的 酒杯。
“你家里有没有人认得那个莉吉亚巨人? ”裴特罗纽斯问道。 “阿塔齐努斯①和古罗都认识他,可是阿塔齐努斯咋天在 轿子旁被杀了,古罗也被我打死了。”
“我真为他伤心。我们小的时候,他不仅抱过你,还抱过我 呢!”裴特罗纽斯说。
“我本来是要解放他的。”维尼茨尤斯回答说,“现在你就别 提他了,我们还是来谈谈莉吉亚吧!罗马是一片汪洋大海……” "珍珠就是从海洋电捞出来的……虽然我们今天明天都找 不到她,但我们总有一夭会找到她的。你方才怪罪我出了坏主 意,其实我的主意并不坏,只是因为没有把它丁好才成了坏主 意。你说你听普劳茨尤斯说过,他打算全家都搬到西西里岛去 住,那样的话,莉吉亚不是也要远远地离开你了吗?”
"我会跟他们一起去。”维尼茨尤斯回答说,“不管怎么样,她 去那里总还是没有危险的。现在可糟了,一旦那个小公主死广 波贝亚不仅会要追究莉吉亚的罪责,而且她还会进谗皇帝。”
“是的,我也为此感到不安,可是这个娃娃也许还能恢复健 康。退一步说,即便她死了,我们也有补救的办法。” 裴特罗纽斯沉思了 一会儿,又说:
“听说波贝亚信犹太教,她相信魔鬼,皇帝也迷信……如果 我们散布言论,说莉吉亚是魔鬼抓走的,会有人相信的,特别是 因为不论皇帝还是普劳茨尤斯都没有抓她,她的失踪实在太神 秘了。这种事情那个莉吉亚人-个人干不了,他非得有帮手不
①阿塔齐努斯,即阿塔岑。 132
可,但是他,一个奴隶怎么能在一天之内召来那么多人呢?” “罗马的奴隶都是互帮互助的。”
“但也为此付出过血的代价。他们确实能够互相帮助,但他 们决不会帮助-些人去反对另外-些人。这一次,谁都知道,责 任在你的奴隶身匕,你的奴隶应当受到惩罚;只要你说这是魔鬼 捣的乱,他们马上就会出来作证,说他们亲眼见到了魔鬼,因为 他们叮以借此推掉自己的责任……你不妨找一个奴隶来试试, 问他是否见过魔鬼把莉吉亚举到了空中,他会马上对宙斯的神 盾起誓,说他确实见过。”
维尼茨尤斯也迷信,他听了裴狩罗纽斯的话后,…下子感到 惶恐不安I。
“乌尔苏斯如杲没有人帮助,他一个人是没法抢走莉存亚 的,那么是谁抢走丁她呢?” 裴特罗纽斯笑了起来。
“既然连你都有点信了,那么他们就更不会怀疑广。我们的 世界就是这么一个疑神疑鬼的世界。他们信广我的活,就不会 再去找她广。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把她带到离城很远的地 方去,把她藏在我的或者你的别墅里了。” “那么是谁救了她呢?” “和她一样的信徒。”裴特罗纽斯答道。 “那是些什么人?她信仰的是什么神?这些我本应当比你 知道得更清楚的呀!”
“罗马女人信仰的神几乎每个都不-样,蓬波尼亚当然母以 她自己信仰的神来教育莉吉亚的,但我不知道她信的是什么神?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谁都没有见过她去神庙里向我们信 奉的神供祭品,有人甚至告她是个基督教徒,这是不可能的。 家庭审判庭已经否决了这种控告。据说基督教徒崇拜驴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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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是人类的大敌,他们会干出最最卑鄙的罪恶勾当。因此蓬波 尼亚不可能是基督教徒,她的高尚品德是尽人皆知的,一个人类 的大敌不会像她那么仁慈地对待奴隶。”
“没有一家人对待奴隶有普劳茨尤斯一家那么亲善。”维尼 茨尤斯插『一句。
“是啊丨蓬波妃亚对我说起过一位神。她说这是一位全能 而又慈悲的沖明,那么她对别的神是怎么肴的,就是她自己的事 了。但我可以肯定,她信仰的这个柙并不是全能的。如果只有 两个人,即她和莉吉亚,再加上一个乌尔苏斯信仰他的话,那他 一定没有什么本事。他应当有许多信徒,正是这些信徒帮助了 莉吉亚。”
"这种宗教叫人们宽恕。”维尼茨尤斯说:我在阿克台那里 遇见了蓬波妃亚,她对我说:‘你给权和莉吉亚造成了痛苦,愿上 帝宽恕你吧!’”
“他们的神显然是一位忠实可靠的保护神,那么就让他宽恕 你吧!如果他要表示他对你的宽恕、就该把姑娘还给你。”
“要是那样,明天我就拿』百头牛去给他上供。我现在吃不 下饭,也不愿意洗澡,也不想睡觉。我要披上一件黑大衣,去城 里逛逛,也许这一身打扮能够找到她’唉!我真的病了广
裴特罗纽斯以同情的目光望着他。他看见维尼茨尤斯的眼 皮确实有点发青,烧灼的瞳孔闪闪发亮。他早晨没有刮脸,那密 匝匝的胡须在他的轮廓分明的下巴上形成了一条黑色的带子。 他的头发也很乱,真像个病人。伊拉斯和金发的尤妮丝也向他 投去了表示同情的目光,但他根本没有理会她们。实际上,这两 个女奴的在场不仅没有引起他注意,也没有引起裴特罗纽斯的 注意,他们只是把她们当成在身边打着转转的两只小狗而已。 “你发烧了。”裴特罗纽斯说。 134
“是的!”
“那么你听我说……我不知道医生会给你开什么药方,但我 要是处在你的地位,我就知道该怎么办。在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之前,我一定要找到另外一个女人来填补我的空缺。我看你家 里就有很多美女,你不要和我争了……我懂得什么叫爱情,我也 知道你想得到的那个人是不能用别的人来代替的。不过你要是 有一个漂亮的女奴,至少可以暂时享受一下她的乐趣嘛!……” “我不要那种乐趣! ”维尼茨尤斯回答说。 裴特罗纽斯确实很爱他,他很想减轻维尼茨尤斯的痛苦,而 且他正在考虑有什么好的办法。过了一会儿,他说:
“也许你的女奴对你再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了,那么,”说到这 里,他把眼睛轮番地扫视着伊拉斯和尤妮丝,又将手掌放在金发 女奴尤妮丝的大腿上。“你就瞧瞧这个仙女吧丨前几天,年轻的 方泰尤斯‘卡庇顿想得到她,还说要拿三个卡拉佐梅内的漂亮少 年来和我交换。像她那么美妙的身段大概连斯科帕斯①也没 有雕出来过。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对她为什么那么无动于衷,其 实并不是因为我的心里一直在想着赫雷佐泰米斯。好吧,我就 把她送给你,你把她领走吧! ”
金发尤妮丝听到这些话,她的面孔霎时变得像麻布一样苍 白。她以惶恐不安的眼神望着维尼茨尤斯,一声不响地等着他 的回答。
维尼茨尤斯突然跳了起来,把双手紧紧按在太阳穴上,仿佛 一个病魔缠身的人。他只管自己急急忙忙地说话,别人的话什 么也听不进去:
“不!不!我不要她!我谁都不要……谢谢你啦,我不要
①斯科帕斯〈公元前4世纪》,古希睹著名雕塑家和建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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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丨我要到城里去找莉吉亚,叫你的下人给我拿一个带风帽的 高卢斗篷来!……”
随后他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裴特罗纽斯见他实在没法呆 在这里,也就不阻拦他,但他认为维尼茨尤斯的拒绝不过是出自 于他对除莉吉亚之外的别的女人一时的厌恶,他不愿意让他慷 慨大方的表现毫无结果,因此转身对尤妮丝说:
“尤妮丝,你先去洗个澡,擦上香脂,换一身衣I良然后你就 到维尼茨尤斯家里去!”
可是尤妮丝马上跪倒在他面前,给他磕头作揖,求他不要把 她赶走。
她不愿到维尼茨尤斯那里去,她情愿在主人家的火房里搬 柴火,也不愿去那里当工头。她不愿到那里去,也不能去那里。 她求主人怜锏她,只要不把她撵走,就是每天挨-顿鞭打也愿 ^盲:。
她既害怕又非常激动,全身上下傢被摇动的树叶-样颤抖 起来。她向裴特罗纽斯伸出了两只手。裴特罗纽斯听到她的话 后也惊呆了,一个奴隶竟敢违抗他的命令,说什么“不愿意也不 能去”的话,这在罗马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皱起「眉头,简 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情趣高雅,从来也没有凶恶地 对待过别人,他家的奴隶也比别人家的奴隶享有更多的自由,在 娛乐方面就自由得多X。只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他们必须把自 己的差事做好’要把主人,的意旨敬若神旨,如果违背了这两条, 照他的习愤,他对他们也是不会轻饶的,因为他平生最讨厌的是 一切违抗命令或者打搅他的平静的举动。他这时冲着这个跪在 地上的女奴望了一阵,说:
“去把桊列兹亚斯叫来,你也跟他一起到这里来!” 尤妮丝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后,噙着眼泪走了出去。过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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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她和客庁总管、克列特岛人泰列兹亚斯都回来了。裴特罗纽 斯对总管说:
“你把尤妮丝带下去,抽二十五鞭子,但不要伤她的皮肉。” 说完他便走进书房,在一张玫瑰色的大理石桌子旁坐下,幵 始写他的作品《特雷马奇奥的家宴〉①。 “
可是莉吉亚的逃走和小公主生病把他的心思搅得很乱,而 且后者还是一件关系全局的大事,使得他实在没法长时间地工 作下去。他想,如果皇帝也真的相信莉吉亚对小公主施了魇法, 那就会要他负责了,因为是他提出要把莉吉亚召进宫的。不过 他认为他一见到皇帝就有办法对他说明这种猜疑十分荒唐。此 外他还觉得波贝亚对他也一定有某种好感,虽然她把这种好感 小心地隐藏起来了,但还没有小心到使他察觉不出来。过了一 会儿,他耸了耸肩膀,又觉得这些担心和害怕都没有必要,因此 他决定先去餐厅里用餐,然后乘轿子到皇宫里去,再从那黾转向 战神广场,到赫雷佐泰米斯家里去。
他去餐厅经过奴仆候差的走廊口时,突然遇见了身材秀美 的尤妮丝,她靠墙站在别的奴隶中间。而.他这时却忘了他只叫 泰列兹亚斯鞭笞她,并没有下过别的命令,因此他又皱起了眉 头,去走廊里寻找泰列兹亚斯。
他在这里并没有找到他,便转身问尤妮丝道: “你挨过鞭子了吗?”
她又跪倒在他的脚前,吻了一下他的披衫的下摆,回答说: “啊,挨过了,老爷,我挨过打了,老爷!” 她说活的声音仿佛表露出了某种喜悦和感激之情。很明 显,她认为挨了打就不会披主人赶走,现在可以留下了。裴特罗
①〈恃雷马奇奥的家宴〉是裴特罗纽斯的小说(萨第利孔〉中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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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斯明白了她的意思后,他对这个女奴所表现出的强烈的反抗 精神感到十分惊讶,但他作为一位人类天性的通晓者,也不难看 出只有爱情才能激起这么强烈的反抗。
“你在这个家中有个心上人吧?”他问道。 尤妮#马上冲他抬起了一双满噙着泪水的蓝眼睛,用小得 几乎听不&的声音回答说: “是的,老爷!”
由于她那双泪水浸湿的眼睛、披散在脑后的金发,和她那表 露着畏怯和祈求的面孔显得格外的动人,再者她又是那么乞求 地望着他,使得裴持罗纽斯这个崇尚爱情威力的哲学家和敬重 一切美好事物的审美家也对她产生了同情。
“他们中哪一个是你的情人?”他把头对那些奴仆点了一下, 问道。
对这个问题,尤妮丝没有回答。她只是把脸往下靠在他的 脚边,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裴特罗纽斯看了看这些奴隶,其中不乏身材魁梧英俊漂亮 的年轻人,可是他们的脸上全都露着古怪的微笑,看不出有什么 迹象。因此他又望了一下伏在他脚前的尤妮丝,便默不作声地 到餐厅里去了。
吃过饭后,他命轿夫把他抬到了皇宫里,随后又到了赫雷佐 泰米斯的家里,在那里一直呆到了深夜。等他回到了自己的府 邸,便把泰列兹亚斯叫来,问道: “你鞭打了尤妮丝没有?" “打过了,老爷!不过,你叫我不要伤她的皮肉。” “我还下过别的命令没有?” “没有,老爷! ”客厅总管惶恐不安地答道。 “那好。哪个奴隶是她的情人?” 138
“这里没有她的情人,老爷广 "你知道她平日的表现怎么样?” 泰列兹亚斯有点迟疑地回答说:
“允妮丝和阿克蕾齐约娜,伊菲达住在一起,晚上从来不出 她的卧室。老爷,她伺候您洗完澡后,也从不留在浴室里……别 的女奴都笑话她,叫她黛安娜。”
“行啦!今天早晨,我说过要把她送给我的外甥维尼茨尤 斯,他不要,那就留在家里吧!你可以走了。” “我可不可以还说一点她的事情,老爷?” “我己经对你说了,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现在全家上下都在议论、说那个国王的女儿本来要到高贵 的维尼茨尤斯的府邶里去,可她现在却逃走了。你出门后,尤妮 丝来我过我,她说她汄识一个人,能找到那个国王的女儿。" “哦,那个人是谁?”裴特罗纽斯问道。 “我不知道,老爷!不过我觉得应当把这个消息事先禀告您。” “你做得对。明夭早晨,你以我的名义4军困长请到这里 来,也让那个人在我家里等着和他见面。” 客厅总管鞠了一躬,便退下了。
裴特罗纽斯不由得又想起了尤妮丝。起初他觉得事情很明 白,这个年轻的女奴盼着维尼茨尤斯能够找到莉吉亚,她就可以 不被送到他家里去替代她了。可是后来他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 法:尤妮丝举荐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她的情人,一想到这个,他反 而觉得很不愉快了。当然,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难,把尤妮丝 叫来就是了,但现在时间太晚,又加上他在赫雷佐泰米斯那里呆 得太久,全身上下已经困乏不堪,急着要睡觉去了。裴特罗纽斯 还没有走到卧室,不知怎么又想起了他今大发现赫雷佐泰米斯 的眼角已经起了皱纹。因此他觉得她的美貌虽然享誉罗马,但
实际上名不副实。相反的是,那个方泰尤斯,卡庇顿只说用三个 长拉佐梅内的少年来换取尤妮丝,又把尤妮丝看得太不值钱了。
第十三章
第二天,裴特罗纽靳在涂油室里刚刚穿好衣服,泰列兹亚斯 就把维尼茨尤靳请来了。在这之前,维尼茨尤斯在各城II口都 打听过,知道那里没有消息。这种情况好像说明了莉吉亚还在 城里,但这不仅没有使他感到高兴,反而使他更担忧了,他觉得, 乌尔苏斯把她抢走后,大概马上出城去了,也就是说,在裴特罗 纽斯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守住城门之前就出城了。现在是秋天, 臼昼越来越短,城门通常很尹就关了,但如果有人要出城,守城 的士兵还是给他们开城的,像这样出去的人也不少。实际上,出 城的办法还有很多,那些想从城里逃出去的奴隶是最有办法的。 维尼茨尤斯已经派了手下人去把守各条通往外省的大路的路 口,并给各个城镇的守卫送去了通缉两名逃跑的奴隶的布告,布 告上标明了乌尔苏斯和莉吉亚的相貌特征以及悬赏捉拿他们的 金额。然而这种通缉能否奏效却不一定,即便把他们抓到了,那 些地方官如果没有罗马法庭的批准,荦凭维尼茨尤斯个人的要 求,能够把他们关起来吗?要得到法庭的批准可需要时间,对维 尼茨尤斯来说,这么做也来不及。他昨天化装成奴隶在罗马城 里的大街小巷找了莉吉亚一整天,却没有发现她丝毫的踪影。 他在城里确实遇见了普劳茨尤斯家里的仆人,可是他们好像也 在找人’这就更说明了抢走莉吉亚的不是普劳茨尤斯夫妇,他们 裉本不知道莉吉亚出了什么亊。
因此在泰列兹亚斯告诉他有人能够找到莉吉亚后,他一口 】40
气就跑到了裴特罗纽斯的家里。他和裴特罗纽斯刚’照面,便 问起那个人的情况来。裴特罗纽斯回答说:
“我们等一下就会见到他。他是尤妮丝的熟人,尤妮丝马上 就要来给我的披衫打褶,她会对我们详细报告这个人的情况。” “哦!她就是昨天你要给我的那个女奴吧?” “是的,就是昨天你不肯要的那个女奴。为此我还要感谢 你,她是全城给披衫打褶最出色的能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位打褶的能手就进来了。她即刻拿 起那件卷放在镶嵌着象牙的椅子上的披衫,把它打开后,披在裴 特罗纽斯的肩七,她的脸色显得明朗而又平静,眼睛里闪耀着快 乐的光辉。
裴特罗纽斯久久地注视着她,觉得她长得很美。过了一会 儿,她把披衫又给他穿上,把它抻直后使躬下身去,放长了它的 下摆。这一瞬间,裴特罗鈕斯又看见她的肩膀呈现出非常溧亮 的粉红色,她的胸部和背部是那么光滑和明亮,就像珍珠或者雪 花石膏‘样。裴特罗纽斯问她:
“尤妮丝,你昨天对泰列兹亚斯说的那个人来了没有?”
“来了,老爷厂
“他叫什么名字?”
“基隆-基洛尼德斯,老爷。’’
“他是干什么的?”
“是个医生。他还是个学者和占卦的人,他会给人箅命,给 人预卜未来。”
“他卜过你的未來吗?”
尤妮丝的脸上涌现出了 一阵红晕,连耳朵和颈子都红了。 “卜过,老爷!” “他给你预卜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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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会有痛苦和幸福/’
“昨天你在泰列兹亚斯手下受了苦,那么幸福也该来了吧?”
“幸福已经来了,老爷!”
“什么样的幸福?”
尤妮丝轻声回答说:
"我可以留在这里广广’
裴特罗纽斯把手掌放在她那长满了金发的头上,说道: “你今天打褶打得不错,我很高兴,尤妮丝! ” 裴特罗纽斯的触摸使她眼前顿时闪过一阵幸福的迷雾,她 的胸脯幵始急剧地跳动起来。
随后裴特罗纽斯便和维尼茨尤斯一起来到了客厅里,基隆-基洛尼德斯正在那黾等候,一见到他们便深深地鞠了一躬。裴 特罗纽斯也马!:想起了昨天他曾疑心他是尤妮丝的情人,嘴边 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绝不可能是谁的情 人,他那古怪的形象是那么滑稽可笑,令人生厌。他还不老,在 他脏乱的胡须和拳曲的头发中,只不过稀稀疏疏地现出了几根 斑白的发丝。他的肚子瘪下去了,肩膀有些弯曲,乍一看像个驼 背。驼背上竖着一个硕大的脑袋,脑袋上长着一副像猴子又像 狐狸的面孔和一双咄咄逼人的眼晴。他的面孔呈现黄疸色,上 面长着斑斑点点的丘疹,还有那布满鼻梁的红疹表明他酗酒。 此人也不讲究衣着,身穿一件黑羊毛衫和一件满是窟窿的外套, 说明他不是真穷就是装穷。裴特罗纽斯看见他这副模样,便想 起了荷马史诗中的瑟息提斯①,他对他挥手答礼之后,说道:
①瑟息捉斯,荷丐史沾《伊利亚恃》屮与的希陪军屮的个士兵。他由丁在特 洛亚城下的军事会议匕问希腊军统帅及其他将领争辩,被麩德修斯鞭打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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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你,神圣的瑟息提斯!尤利西斯①在特洛亚城下把 你打得遍体鳞伤,现在好些了吗?他自己在伊甸园③里又干什 么呢?”
“尊敬的老爷,冥司里足智多谋的尤利西斯托我向人间最聪 明的裴特罗纽斯问好,并求您赏给我一件新的外衣,来遮住我的 伤肿。”
"我向三体女神赫卡特③发誓,单凭你的这个回答,就值得 赏给你一件外衣。”裴特罗纽斯叫道。
伹是维尼茨尤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即刻打断了他们的 谈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把你找来干什么吗?” “既然责府两个家丁没有说什么别的,而半个罗马城义都在 谈论着一个消息,那么找我来千什么就不难猜到了。听说有个 在阿卢斯丨普劳茨尤斯家里抚养长大的姑娘,她的名字叫莉吉 亚,确切地说叫卡里娜,咋天晚上,您的奴隶正要把她从皇宫接 到府上来时,路上被人抢走了。我的任务就是要在城里我到她, 如果她不在城里^"但这不太可能一就得为您打听到她逃走 的方向和隐藏的地方,尊敬的军团长老爷。”基隆回答说。 维尼茨尤斯见他回答得很准确,高兴地说: “好!你有什么办法吗?” 基隆狡黠地笑了。
“办法在您的手中,老爷,我只会出谋划策广
①杧利西斯,即奧德修斯。
②伊甸园,希睁人想象死后的极乐世界,只杯得到神衹特别垂靑的英雄才能 住在那里。关干伊甸园的传说后来为苺苷轶所接受、它本来在地上,乂转 到广天卜,,成了天堂。
③赫卡特女神的蓐像有三头六臂,手持剑、矛和火炬,向着二面,故称三体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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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特罗纽斯对这个客人感到满意,也笑了起来。
“这个人能够找到莉吉茈。”他想。
但维尼茨尤斯这时却把浓眉一皱,说:
“穷鬼,你如果想要搞钱,到这里来骗我,我就叫人用棍子揍
你一顿!”
“我是一个哲学家,老爷,哲学家是不贪财的,况旦您已经那 么慷慨大方地许下了丰厚的报酬。”
“哦!你还是个哲学家?尤妮丝对我说,你是个医生,是个 占卦的,你是怎么认识她的?”裴特罗纽斯问道。
“我的名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来向我求教广。" “她向你求教什么?”
“爱情方面的事,老爷,她要我治好她的单相思病。“ “你洽好了她的病吗?"
“比洽好她的病还强,老爷!我给了她一道卜分灵验的符, 能使她和她的对象辟亲相爱。在塞浦路斯岛的帕弗斯城里有一 座神庙,神庙里保存了维纳斯的丨根腰带,我从腰带上撕下了两 报线,放在-、个核桃里送给了她。” “那你一定要了她很多谢礼吧?”
“为了这种相亲相爱,花多少钱都值得。我的右手少两个指 头。我正要攒一笔钱,买个会记事的奴隶,把我的思想记录下 来,让我的学说流传亍世。”
“你是哪个学派的,神圣的学者?”
“老爷,我身穿破旧的衣裳,是个犬儒派,我能忍受贫困,是 个斯多噶派。我没有轿予,只能徒步从一家酒店走到另一家酒 店,路上如果有人给我买一壶酒,我就教他本亊,所以我又是个 逍遥派。”
“你大概喝一壶酒就会成为一个演说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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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克利特①说过"一切都在流动’。老爷,你不会否认 酒也是一种流体吧?”
“他还说火也是神,大概就是这个神把你的鼻子烧红丫吧?” “可是阿波罗尼亚的圣迪奧盖内斯说过,物的本原是空气, 空气愈暖,它创造的生命就愈完美,圣贤的灵魂就是在最暖和的 空气中创造的。到了秋天,天气冷了,一个真正的圣者应当慊得 用酒来温暧他的灵魂……老爷,您也不能否认,一饵卡普伊酒或 者泰列兹酒是多少可以把-1个微不足道的人体身上的骨头矂和 起来的。”
“基隆,基洛尼德斯,你的老家在哪里?” “在艾乌西尼岸边的彭特,我出生在梅哲姆布里亚。” “基隆,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可是没有人承认。"这位贤者不高兴地补充丁一句。 维尼茨尤斯又急了,他一看到有了希望,便要叫基隆马上去 寻找。他认为他们的谈话都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因此他对 裴特罗纽斯也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去寻找?”他问基隆道。 “我正在找啊!从我到这里来回答您的殷勤的提问开始,我 就在找了。您尽管放心,高贵的军团长大人!您要知道,您就是 丢了一根小小的鞋带,我也能把它找回来,或者找到那个在街上 捡了你的鞋带的人。”基隆回答说。^ “你以前办过这种事吗?” 这个希腊人抬起了眼睛:
“现在人都把道德和智慧看得一文不值,一个哲学家就不得 不另找生路了。”
①赫拉克利特(约公元前540—公元前480〉,古希臌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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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到了什么生路?”
“打听所有的消息,把它们提供给想要知道的人。” “他们给你报酬吗?”
“啊,大人!我要头…个记事员,不然的话,我的智慧就会和
我一道死去。”
“直到现在1你连一件好的外套都没有挣到,你的本事也不
怎么大嘛!”
“谦虚的人是不愿意表现自己的。可是大人,您要知道,今 天没有以前那么多好施乐善的人了,以前的好人只要为他们效 了劳,他们赏金赐银就像吃普泰奧拉的牡蛎那么痛快。我给别 人效过不少劳,而他们却不懂得知恩图报。有时候,一个重要的 奴隶逃跑了,如果没有我父亲的这个独生儿子,那么谁能找到他 呢?当墙上出现攻击神圣波贝黽的标语时,有谁能够说出贴标 语的人是谁呢?谁能在书摊上搜出诋毀皇帝的诗歌呢?谁又能 够探听到元老们和武士们在家里的秘密谈话呢?谁能传送那些 不敢交给亲信奴仆的信件呢?谁能知道理发店里的新闻呢?酒 店老板和面包师傅敢对谁宣布重大的秘密呢?谁才是奴隶们信 得过的人呢?谁能一眼看出每栋房子从客厅到花园是个什么样 子呢?谁最熟悉所有的大街小巷和藏身之处呢?谁能知道人们 在浴池、竞技场、市场、角斗士学校、奴隶市场甚至剧院里说些什 么呢?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老天爷,够了,够了,高贵的贤人!"裴特罗纽斯大声叫道, “你的功德,智慧和口才怏要把我们淹死了。我们只不过想知道 你的身份而已,现在全都知道了:
维尼茨尤斯听了后倒很高兴,他觉得这个人就像一只猎狗, 如果让他去追踪猎物,他找不到猎物藏匿的地方是不会罢休的。 “好吧!你还需要什么指点?”他冋道。 146
“我需要武器。”
“什么样的武器?”维尼茨尤斯十分惊讶地问道。 希腊人伸出了 -只手,把另一只手做出个数钱的样子,然后 叹了口气,说:
“老爷,现在就是这种世道。”
“这么说,你要当毛驴,驮着一袋金子去攻堡垒。”裴特罗纽 斯说。
“我只是一个穷哲学家,你们有的是金子。”基隆谦恭地说。 维尼茨尤斯给他扔去了一个钱袋。基隆的右手虽然少两个 指头,但他很轻易地便从空中把钱包接了过去。 然后他抬起头来.说道:
“老爷,我知道的比您料想的还要多,我不是空着两手到这 里来的。我知道抢走莉吉亚的不是普劳茨尤斯,因为我和他家 的奴仆谈过话。我也知道她不在帕拉丁宫,因为宫里的人都在 侍候生病的小公主。我甚至猜得出,你们为什么不叫卫戍部队 或禁卫军去追捕莉吉亚,而要来找我。我还知道帮助她逃走的 是一个和她来自同一个国家的奴仆,他不可能得到罗马奴隶的 帮助,因为罗马奴隶都是结成一帮的,他们不会支持他去反对你 的奴隶,只有和他信同一个宗教的人才会帮助他……”
“你昕^维尼茨尤斯,我不是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吗?”裴特罗 纽斯打断了基隆的话,说道。
“这对我真是莫大的荣幸,老爷!”基隆说完又转身对维尼茨 尤斯说:“这个姑娘和罗马女人中那位品德最高尚的、真正的女 恩主蓬波尼亚信的一定是同丨个神。听说蓬波尼亚信的是一个 外国神,由于这个原因,她在家里还受到过审汛。但她信的究竟 是什么神?这个神的信徒怎么称呼?我在她的奴仆那里还没有 探听出来。如果我探听到了这些,我就要到他们中间去,假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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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最虔诚的信徒,以取得他们的信任。可是据我所知,老爷 您就在高贵的酱劳茨尤斯的家里住过十几天,您能给我介绍一 些这方面的情况吗?”
‘‘我也说不出什么……”维尼茨尤斯凶答说。 “尊敬的大人们!你们花了好多时间问了我这么多的事情, 我全都作了回答。现在我要向您提一个问题,尊敬的军团长,您 在蓬波尼亚或荐您那位天仙般的莉吉亚身上见到过什么小神 像、供品、宗教的标志和符咒之类的东西没有?您看见她们画过 一钱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符号没有?”
“符号?我想想,是的,有一次,我看见莉吉亚在沙地上画了 一条鱼。”
“一条鱼?哦!她只画过一次,还是画过许多次?” “只画过一次。”
“大人,您敢肯定她画的是……一条鱼吗?” “是的,你看得出这是什么意思吗?”维尼茨尤斯起了好奇 心,他也问道。
“让我也想--想! ”基隆大声叫道。
随后他行了个鞠躬礼表示要和他们告别,但他又补充了-
句:
“高贵的老爷们;命运女神把所有的福分都均等地賜给你们
了!”
“你替我下一道命令,说我要赏给你一件外衣! ”裴待罗纽斯 见他正要出去,便说。
“尤利西斯替瑟息提斯向您道谢啦广这个希腊人回答说。 他又鞠厂一躬,便禽去了。
“你看这位高资的贤者怎么样? ”裴特罗纽斯问维尼茨尤斯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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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他能够找到莉吉亚。”维尼茨尤斯高兴地叫厂起来, “不过我还要说一句,如果世界上有个流氓王国,他也够得上充 当这个王国的国乇。”
“你说得不错。我一定要进一步结识这个斯多噶派。但我 现在先得叫人用香熏掉他在客厅里留下的臭气。”
基隆.基洛尼德斯于是把那件外套裹在身上,用藏在衣褶下 面的手掂量了 一下维尼茨尤斯给他的那个钱袋,它那沉甸甸的 手感和清脆的响声使他兴高采烈。他馒慢地往前走去,不时回 过头来,看裴特罗纽斯家里的人是否在跟踪他。他穿过利维斯 柱廊,来到了克利乌斯-维尔比乌斯街角上,随后又转到苏布拉 区去了。
“我应当去-趟斯波鲁斯酒店,向命运女抻献上一杯酒。我 终于得到丁我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这个年轻人富得傢塞浦路 斯的金矿一样,可是他的性子太急,为了得到那只莉吉亚小红 雀,他会把‘半家财分给我的。是啊,我要找的就是这么一个 人,但我对他也不能粗心大意,看他那眉头-皱,决不意味着有 什么好兆头。哎呀!如今是狼崽统治的天下啊!……那个裴特 罗纽斯我倒不怎么害怕。啊,诸位抻明在上,今天,开窑子比讲 道德是更好賺钱的。不是说她在沙地上画了一条鱼吗?只要能 够弄懂它的意思,就是把一块山羊子酪卡在我的喉咙里也愿意, 我一定要弄明白它。鱼是生活在水中的,去水里寻找比在陆地 上寻找要困难得多,所以他为了这条鱼,还得付给我一笔钱。要 是他再给我这么一个钱袋,我就可以抛掉我的那个讨饭包,给自 己买个奴隶了……可是基隆呀!我要是劝你不买男奴隶面买一 个女奴隶,你有没有意见?……我是了解你的,我知道你不会反 对。……如果那个女奴生得很美,像尤妮丝那样,你和她在一 起,也会变得年轻的,而旦你在她的身上,还可得到正当和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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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收入。我从我的旧大衣上扯下了两根线,卖给了这个可怜的 尤妮丝……她很傻,可是裴特罗纽斯若肯杷她送给我,我还是要 的……是的,是的,基隆啊,老基隆的儿子啊】你丧了父母…… 你是个孤儿,为了使自己得到安慰,你还是买个女奴吧!当然她 得有个住处,维尼茨尤斯一定会给她租-套房间,这样你也就有 个安身之地了。她要吃喝,维尼茨尤斯不会亏待她,她还要穿 戴,维尼茨尤斯也会给她买的……啊,-个人一辈子是多么艰难 啊!从前,用一个奥波尔①就能买到满满一捧猪油炒豆子,或 者一根足有十二岁的男孩的芋臂那么长的血淋淋的山羊肠,这 种时代现在又到哪里去找呢?……哦!已经到了斯波鲁斯窃贼 的酒店。酒店里打听消息是最方便的。”
他自言自语地走进了店里,叫了一壶“浓色”酒。当他看见 酒店老板对他露出丁怀疑的眼光后,便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金 币,放在桌上说:
“斯波鲁斯,今天我和塞内加从一大早一直干到了中午,这 些钱是我这个朋友在回家的路上分给我的。”
斯波鲁斯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见金币后就睁得更圆了。他马 上给基隆上酒,基隆用手指沾着酒,在桌上画了夂条鱼,说 道:
“你知道这是佧么意思吗?” “鱼吧?嗨!鱼就是鱼呗!”
“虽然你在酒里掺了那么多的水,里面都可以养鱼了,但你 却是个蠢货。这是一个象征,用哲学家的话来说,它象征命运女 神的微笑。你要是能猜出它的意思,你也会时来运转。我对你 说,你要尊重哲学,否则我就要到别的酒店里去了,我的好朋友
①奐波尔^古希腊钱币。 150
裴特罗纽斯早就对我这么说过。
第十四章
从那次会见后,基隆好几天都没有露面。维尼茨尤斯自从 昕阿克台说莉吉亚是爱他的以后,他就更加百倍地想要找到她 了。但因为小公主的病使皇帝每天都是那么惊惶不安,他不想 也不可能求得皇帝的帮助,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门去寻 找。
无论是在神庙里的祭祀、祈祷和许愿,还是采用药物治疗, 以至最后使尽了所有的巫法,都未能奏效,一个星斯后,小公主 死了。悲哀的气氛终于笼罩丁整个皇宫和罗马,皇帝在公主诞 生时曾经欣喜若汪,现在他因为处于绝望的悲痛,一下子又变得 神智不清了。他关在自己的宫室里,整整两天没有进食。虽然 许多元老和朝臣都急忙赶来慰何和吊唁,把皇宫都挤得满满的, 但是他不见任何人。元老院还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会上追封薨 逝的公主为女神,决定为她修建一座神庙,栺派专门的祭司负责 管理。在别的一些神庙中,也为死者做了祭奠,用贵重金属给她 铸造了神像,还为她举行了十分隆重的葬礼。在葬礼上,人们对 皇帝所表现出的过分的悲哀都感到惊奇,但他们后来也和他一 起放声大哭起来。哭完之后,又向他伸出手来乞讨赏賜,看到这 种异乎寻常的景观,他们反而兴高采烈了。
裴特罗纽斯对小公主的死感到惶恐不安。因为全罗马都知 道,波贝亚把孩子的死归咎于巫咒,那些庸医便可借此机会开脱 自己的无能,那些祭司也要为他们的祭物不灵进行辩护,因此他 们便把波贝亚的这个看法大肆宣扬起来。还有那些怕死怕得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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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哆嗦的巫士和那些老百姓也都一传十,十传红地叙说着她的 这种看法。这么-来,裴特罗纽斯为莉吉亚的逃走反而感到高 兴了。他不愿看到普劳茨尤斯一家遭难,也希望0己和维妃茨 尤斯都平安无事,所以当插在帕拉丁宫门前以示举哀的柏树被 徹去后,他就马上去参加专为招待元老和朝臣们举行的宴会,以 便厂解尼禄对这种巫咒的传闻到底有几分相信,好想办法对付 由此而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
裴特罗纽斯深知尼禄的性情,他料定尼禄虽然不信巫法,但 他会假装相信的,因为他要以此虛张他的痛苦,要对某个人进行 报复,还要制止那种说什么诸神已经开始惩罚他的罪恶的议论。 虽然他是那么汪热地爱着他的女儿,裴特罗纽斯也不认为他对 她真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他断定皇帝会装出一副悲痛已极的样 子,他没有看错。尼禄一声不吭地听着元老和武士们对他的劝 慰,他的而部表倩如石头般的冷漠,眼睛只是痴呆呆地盯着一个 地方。可以看出,他即使真的悲伤,也得顾及他给在场的人留下 什么印象。为了表现一个父亲的悲袁,他还故意装做尼俄桕① 的姿态、就像…个喜剧演员在舞台上演戏似的。可是他却不能 长久地坚持这种沉默而又僵化『的痛苦的姿态,因此他有时不 得不作出一个手势,好像要在地上抓一把土,撤在自己的头上, 有时他又小声地哼了起来。他一看见裴特罗纽斯就马上跳了起 来,以悲怆的声调大声地喊着,使在场的人都听得见:
①尼俄柏,希腊神话中特拜国乇安菲翁的妻子。她以她有众多的于众而0 来,并旦嘲笑女神勒托只生「-个儿子阿波罗和女儿阿邛特弥斯,她 还禁止待拜妇女向勒托奉献祭品。勒扎要复仇,她的儿子阿波罗便用弓箭 射死了妃俄柏的所有的儿子^女儿阿坏柠弥斯电射死了尼俄柏的所有的女 儿。尼俄柏的丈夫安雅翁得悉邏耗后自杀,宙斯把他们的沪女的”体化成 石块,尼俄柏因悲伤过度,也化成广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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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女儿的死是你的罪过!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把那 个恶鬼召进宫的,它只对她扫了一眼,就把她的生命从她的胸口 上吸走了……我是多么可怜啊!我情愿让我的眼睛看不见赫里 奥斯的光明……唉呀!我是多么可怜啊!……“
他的喊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变成了一种绝望的尖叫。裴 待罗纽斯这时决定不顾一切地把手伸了过去,马上扯下了尼禄 经常戴在脖子上的那条丝缎围巾,用它捂住了他的嘴巴。
“陛下! ”裴特罗纽斯严肃地说,“你在悲痛的时候,就是放火 烧掉罗马和整个世界都可以,但是你要为我们保护好你的嗓子 呀丨”
在座的人都惊呆了,连尼禄一下子也愣住了。但裴待罗纽 斯却什么也不在乎,他很清楚他干了什么,因为他记得泰尔普诺 斯和迪奥多尔在皇帝说话嗓门太大有伤声带的时候,也上前进 过凍。
“陛下!”裴特罗纽斯又带着一种严肃而又悲伤的声调说, “我们巳经遭受了无可估量的损失,你这件令人快慰的宝物可一 定要给我们留下啊!”
尼禄的面孔抽搐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眼里掉下了泪珠。 他突然把两只手搭在裴抟罗纽斯的肩膀上,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呜咽着说:
“这么多朝臣,只有你一个人想到了我,只有你一个人呀! 裴特罗纽斯,只有你一个人!”
蒂盖里努斯妒忌得脸都变黄了,但裴特罗纽斯却说: “到安茨尤姆去吧!那里是她出生的地方,她在那里曾铪陛 下带来欢乐,陛下在那里也可得到安慰。海上的空气可以清洁 你的天仙般的歌喉,你的心胸也能够吸进一些带有咸味的渐气。 我们是你忠实的臣仆,不论你去什么地方,我们都伴随着你,我
们要用我们的友情来减轻你的悲痛,你也会以你的歌声给我们 带来安慰。”
“说得不错!我要写一首悼念她的诗,给它谱上乐曲。"尼禄 悲伤地说。
“然后陛下再去拜埃,那里有和煦的阳光。” “我还要到希腊去,把一切都忘掉。” “希腊是诗和歌的袓国啊!”
尼禄脸上呆滞阴郁的表情就像遮翳着阳光的乌云一样,逐 渐地消散了。他的谈话虽然还带有悲伤的情调,但他已经把话 题转到商讨未来的计划上去了。他的计划包括旅行和艺术表 演,此外还有…系列的宴会’这是阿尔明挝亚国王提里达特前来 访问时要举行的。蒂盖里努斯这时又提起了巫咒的亊,但裴特 罗纽斯胸有成竹,他毫不畏缩地接受了对方的挑战,说: “蒂盖里努斯,你认为巫咒会伤害诸神吗?” “陛下也这么说过广这位大臣答道。 “陛下没有这么说,是痛苦说的,可你对这是怎么看的呢?” "诸神威力无比,当然不怕巫咒: “那么你是说陛下和陛下的亲属都不是神喽?” “胜败已成定局丨”站在一旁的埃普里尤斯‘马尔采卢斯低声 说,并且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就像在角斗场上,一个角斗士 受到了致命的一击,无须再补上一刀时,现众也总是这么叫的一 样。
蒂盖里努斯只好咽下广这口气。长期以来,他和裴特罗纽 斯为了在尼禄面前争宠,一直是那么唇枪舌剑,互相指责。蒂盖 里努斯的优势是尼禄对他比较随便,但是裴特罗纽斯在和他的 许多次的交锋中,都以智慧和幽默战胜了他。
现在出现的情况就是这样,裴特罗纽斯退到大厅里去后,一 154
些元老院的元老和武土便立即上前把他围住,他们料定,经过这 一番舌战,裴特罗纽斯会成为皇帝的头号宠臣。蒂盖里努斯无 话可说了,他只有牢牢记住这些元老和武士们的名字。
裴特罗纽斯当即离幵了皇宫,到维尼茨尤斯的家里去了。 他一见到维尼茨尤斯,就把他和尼禄以及蒂盖里努斯之间发生 的事都告诉了他,然后他乂说道:
“我不仅救了普劳茨尤斯和蓬波尼亚,而且使我们两个人甚 至连莉吉亚都化险为夷了。我已经说动了那个红胡子猴子去安 茨尤姆旅行,他们不会去找莉吉亚广。他从安茨尤姆还可以到 那不勒靳或者拜埃去,他一定会去的,因为他现在还不敢在罗马 的戏院里公计表演。但我知道,他早就要到那不勒斯去登台了。 他还要到希腊去,要在希腊所有的大城市里举行演唱会,然后带 者希腊人鱿给他的所有的桂冠,胜利地回到罗马。在这段时期, 我们便可以毫无拘束地去寻我莉吉亚,把她藏在一个安稳的地 方。你看怎么样?我们那位高贵的哲学家来过没有?”
"你的那位高贵的哲学家是个骗?。没有,他没有来过,他 根本没有露而,他再也不会来了。”
“如果暂不说他到底诚实不诚实,而是指他有些聪明才干的 话,我的印象倒好一些。他已经在你的钱袋子里尝到了甜头,他 还会来尝第二次的。”
“叫他小心一点,我不会再让他尝到什么甜头了。” “你可不能这祥,你现在并不能证实他就是一个骗子,你对 他还得耐心一点。你可以不再给他钱,但是你要答应他,只要他 真的送来厂可靠的消息,就给他丰厚的报酬。你还有什么要做 的吗?”
“我有两个解放奴隶肊姆菲丢斯和德马斯带了六十个人正 在找她。我许诺他们凡是找到了她的,都可以马上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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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还派了 一些专差,到所冇从罗马出发的大路上的客栈里 去打探那个莉吉亚人和那个姑娘的消息。我自己也整天整夜地 在城里到处奔走,希望能够碰巧遇到他们。”
“你听到广什么消息,就派人来告诉我,因为我要到安茨尤 姆去。”
“好的!”
“假如有一天早晨你醒来后,意识到不值得为一个姑娘去折 磨自己,为厂寻找她去耗费那么多的精力,那你就到安茨尤姆来 吧,那里有的是女人,有的是乐趣! ”
维尼茨尤斯心急如焚地来回踱着。裴特罗纽斯望了他一会
儿,又说:
“你对我说实话,别像个疯子那样尽说些胡活,自找苦吃,对 朋友说活要正经一点。你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迷恋着那个姑 娘呢?”
, 维尼茨尤斯停住了脚步,冲着裴特罗纽斯望了好一阵,好像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似的,然后他又来回地踱了起来9很明显, 他想尽力压制往他那就要爆发的激动心情,可是由于悲伤、愤 怒、绝望和抑制不住的怀念,使得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对裴 特罗纽斯来说,他的这种表现比最雄辩的演说都更有说服力,因 此他沉思良久,说道:
"用肩膀扛着这个世界的大概不是阿特拉斯①而是女人 吧?女人有时候像玩皮球似的玩弄着这个世界。” "一点不错。”维尼茨尤斯说。
舅甥俩要告别了。可正好在这个时候,-个奴隶进来通报,
①阿特拉斯,希腊神活中肩扛着大的提坩匕冲之一、他因参与提坩神反对奥 林匹斯诸神的斗争,被罚支揮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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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基隆I基洛尼德斯已在前厅等候,求见老爷。
维尼茨尤斯即命奴仆马上把他领逬来。裴特罗纽斯便说: “嗨!我不是对你说过吗?凭赫拉克勒斯①起誓,你可要 冷静点,否则的话,不是你支使他,而是他要支使你了/’
"向尊贵的军团氏和您一一裴特罗纽斯大人请安丨致敬!” 基隆一进来就说。“祝二位大人吉星高照,名扬天下,大人的声 望将普照全球,从赫拉克勒斯的圆柱到阿萨息斯②的边
“欢迎你,道德和智慧的立法者! ”裴特罗纽斯答道。 维厄茨尤斯装着心平气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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