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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 显克维奇(波)
直到最后,他才镇住了那搅乱了他的思想的愤怒,于是静下 心来,汗口说道:
“我想,裴特罗纽斯从我们这里把莉吉亚抢走,大概不会去 献给皇帝,因为他是不愿得罪波贝亚的。所以,他要么留给他自 己,要么送给维尼茨尤斯。我今天一定要去探个明白。”
过了不久,他就乘轿到柏拉丁宫去了0蓬波尼亚一个人呆 在家里,她随即去找她的小儿子,发现他一直在哭喊着他的姐 姐,不停地咒骂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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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普劳茨尤斯的预料果然不错。尼禄不肯见他,宣旨的臣下 回复他说,皇帝正在和琴师泰尔普诺斯一起唱歌,没工夫见,他 也从来不见未经宣召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你普劳茨尤斯以后 也别想见到他。可这时候,塞内加为了表示对老统帅的尊敬,虽 然有病在身,但还是以隆重的礼数接待了他,然而当他听到普劳 茨尤斯说明了来意,也苦涩地笑了,他说:
“高贵的普劳茨尤斯!我对你惟一能做到的丨只是我决不会 把我对您的痛苦的同情和要帮助你的意思透露给皇帝。因为皇 帝对我这方而只要产生一点最微小的怀疑,那么你知道,单是为 了迁怒于我,他就无须别的理由,也会把莉吉亚扣下的。”
同时他也不主张普劳茨尤斯去找蒂盖里努斯、瓦迪纽斯和 维泰留斯。“也许用金钱可以把他们收买;也许他们要对裴特罗 纽斯使坏,极力玻坏他的威信,会助你一臂之力。但他们很可能 在尼禄而前进行挑拨,说莉吉亚对普劳茨尤斯一家是多么宝贵, 这样一来,尼禄出于嫉妒,就更不会把她还给你了 :老哲人这时 又针对他自己,说出了一些饱含着辛酸的挖苦话:
“你一向沉馱寡言,普劳茨尤斯!这些年来,你从来不多说 话,可是皇帝是不軎欢这种闷罐式的人的。对他的美貌、德行和 吟唱,对他的辩才,他的驾车的本领和诗文,你为什么不去吹捧 一番呢?对他杀死布雷塔尼克,你怎么不去大加赞美呢?对这 个弑母的凶手,你怎么不去表示致敬呢?对他掐死奥克塔维亚, 怎么不去祝贺呢?普劳茨尤斯,你太没有远见了!我们这些人 能够幸存于宫里,在某种程度上不是都有这沖远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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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加说着便把挂在腰带下面的一个杯子取了下来,在水 池的喷泉下接了一杯水,润了润那干燥的唇舌、又说:
“是的,尼禄是知恩图报的!他喜欢你,因为你为罗马立过 大功,使他名震天下。他也喜欢我,我是他年少时的教师。所以 你瞧,我知道这杯水里没有放毒,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它喝下去。 我家里的酒就不那么靠得住。你若是渴了,就大胆地把这杯水 喝下去吧!这水是用输水管从阿尔班山引过来的,谁要是在里 面放毒,就会毒化全罗马的喷泉。你看,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 还是可以安全地生活下去,并且会有一个平静的晚年。我确实 有病在身,但不是在肉体上,面是在灵魂上。”
这是事实,塞内加缺少像科尔努图斯或者特拉泽阿斯那么 坚强的意志,因此他一生中做过许多迁就和容忍犯罪的事。他 自己也痛感前非,他知道他是一个契提姆的芝诺信条的信奉者, 本来应当走另一条路的。由于他长期迷失了方向,他所感受的 痛苦比对死亡的恐惧还要厉害。
老统帅岔断了他的这种撕心裂肺的沉思。 “尊敬的塞内加!”他说,“我知道皇帝对你在他年少时给予 的关照是怎么报答的,但是枪走我的孩子的肇事者是裴特罗纽 斯。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对付他?有什么办法能够降服他?也 请你看在我们老交情的分上,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去说脤他。”
塞内加回答说广我和裴特罗纽斯是阿个敌对阵营里的人, 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他。他不会屈脤于任何压力。尽 管他很坏,但他比尼禄身边的那些坏蛋还是要好得多。如果要 让他承认他做了什么坏事,那完全是浪费时间,裴特罗纽斯根本 不知道有什么善和恶的区别。但你要是给池指出他的行为十分 丑恶,他在你的面前也许会感到羞耻。我加果见到他,我也会对 他说:‘你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解放奴隶。’如果这也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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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这就非常感谢你了。”老统帅回答道。 随后他叫他的奴仆把轿子抬到了维尼茨尤斯的家里,这时 维尼茨尤斯正在跟他家里的剑师习练剑术。普劳茨允斯看到这 个年轻人侵犯伤害了莉吉亚后,竟若无其事地在这里习剑,感到 愤怒无比,只等剑师刚刚退到门帘后面,他就把雄尼茨尤斯痛加 斥责了一顿。可是维尼茨尤斯一听到莉吉亚被抢走了,他的脸 色马上变得令人心怵的惨白,使得普劳茨尤斯一下子又搞不请 楚他是否参与了对莉吉亚的伤害。这个青年人的额头上沁出了 大颗大颗的汗珠,刚刚汇集亍心头的热血4现在变成了一股沸腾 的巨浪,涌到脸上来了。他的一双跟睛冒出了火花,嘴里乱七八 糟地拋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妒忌和愤怒像狂风暴雨似的对 他进行着轮番的扫荡。他认为,只要莉吉亚一进皇宫的大门,他 就再也得不到她了。因此,当普劳茨尤斯提起裴特罗纽斯的名 字时,一个疑问像电火似的’顿时闪现在他的心上:裴特罗纽斯 愚弄了他,他不是把莉吉亚当作礼物送给了尼禄,想要得到尼禄 的赏赐,就是把她留给了自己0他想象不出有谁见到莉吉亚而 不想占有她的。
他那袓传狂暴的脾性现在使他变成了一四脱缰的野马,使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老统帅! ”他上气不接不气地说,“您就回去等着我吧! 丨…告诉您,即使裴特罗纽斯是我的生身父亲,我也要为受害的 莉吉亚报仇。您就回去等着我吧!不管是裴特罗纽斯还是皇 帝,都甭想得到她。”
他说完后,便使劲地攥着拳头,朝那几尊放在客厅神坛上的 蜡像走去,一面大声地喊道:
“我对这些祖宗的神像起誓,我要先杀了她、然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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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
说完他又跳了起来,对普劳茨尤斯叫了一声:等着我吧!” 便像发了疯似的跑出了客厅,一路上推开行人,直奔裴特罗纽斯
的官邸去了。
普劳茨尤斯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家里。他认为,如果裴特罗 纽斯怂恿皇帝把莉吉亚抢去,要送给维尼茨尤斯,那么维尼茨尤 斯一定会把莉吉亚送到他家里来。他还认定,如果莉吉亚得不 到拯救,她会怀恨地去死,以死来洗雪她蒙受的耻辱。想到这 里,他便觉得安心多了。他相信维尼茨尤斯答应过的事情一定 会做到。他刚才已经看见了他那狂怒的姿态,也知道他那暴矂 的脾气是他家的袓传。普劳茨尤斯正因为把莉吉亚当成亲生女 儿一样地疼爱,他宁愿把她杀死也不让她在尼禄那里陷人火坑。 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儿子,为了他家的这根狹苗,他一定会这么干 的。普劳茨尤斯是个军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禁砍主义,可 是他的性格却和禁欲主义者差不多,他的高傲使他宁死也不肯 受辱。
他一面到家里就安慰蓬波尼亚,高高兴兴地把他想到的一 切都告诉了她,于是夫妻俩就等着维尼茨尤斯的消息。客厅里 不时晌起奴隶的脚步声,他们总以为是维尼茨尤斯把他们心爱 的孩子送回来了,因此准备衷心地祝福他们。但是时间过.去了, 却没有任何消息,一直等到傍晚,才听到有人用锤子敲门。
没有多久,进来一个奴隶,给普劳茨尤斯带来了一封信。老 统帅见到后竭力保持平静,可是当他把信接过来时,他的手就有 些,发抖了。他仔细地看着这封信,好像觉得它对他们全家都事 关重大。
他的睑上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仿佛被一片飘忽而至的乌云 遮住了似的。
“你读吧! ”他拿着信转身对蓬波尼亚说。 蓬波尼亚接过信后,便读了起来,信中写道:
马尔库斯丨维尼茨尤斯漢向阿卢斯,普劳茨尤斯致以祝 愿。该事系按皇帝惠旨定夺,宜请阁下俯首听命,我和裴特 罗纽斯亦然。
随后便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第六章
裴特罗纽斯正好在家。维尼茨尤斯像一阵暴风雨似的冲进 了前厅,门房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阻挡。当他得知裴特罗纽斯 在书斋里后,又急忙赶到书斋,他在这里正好遇见裴特罗纽斯在 写字,便气冲冲地夺过他手中的芦苇笔,把它一折两段,扔在地 上.乱踩乱蹬。然后他又用手抓住裴特罗纽斯的肩膀,把脸伸到 裴特罗纽斯的脸跟前,声嘶力竭地叫道: “你是怎么处置她的,她在哪里?”
可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苗条瘦弱的裴特罗 纽斯了把抓住这位年轻战士放在他的肩膀上的那只手,然后又 抓住^的另一只手。裴特罗纽斯这双手突然变得像铁钳一样的 坚硬,把维尼茨尤斯的两只手死死抓住不放。他说: ‘“我只是早晨才没有力气,一到晚上我就恢复了,就变得生 龙活虎了。你不妨试试,看能否挣脱我的这双手?你的武艺肯 定是跟一个织布匠学的,你的礼貌大概是跟一个铁匠学的吧!“
他的睑上并未显露愤怒的神色,可是眼里闪出了镇定自若 和无所畏惧的光辉。过了一会,他放开了维尼茨尤斯的手。维 56
尼茨尤斯痴呆呆地站在他趿前,虽然感到有点委屈和羞愧,但依 然是怒气冲冲的。
“你的手像钢铁一样的坚硬,可是我要对所有顽冥之神起 誓,你如果背叛了我,我就用一把刀捅到你的喉咙里去,即便你 在皇宫里,我也会这么干。”维尼茨尤斯说。
“我们还是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吧!”裴特罗纽斯回答说、 “你看,钢比铁还是要硬得多的。虽然你一只胳賻有我的两只那 么粗,我也不怕你。我为你的粗蛮无礼感到难过,更对你的忘恩 负义感到惊奇。”
“莉吉亚在哪里?”
“在妓院里,也就是说,在皇宫里。”
“裴特罗纽斯!”
“安静点,坐下!我求陛下恩准我两件事,他都恩准了。― 是把莉吉亚从普劳茨尤斯的家里接过来,再就是把她交给你。 你的披衫里是不是藏了一把刀?你大概要杀我吧?我劝你还是 耐心地等几夭。否则的话,你会坐班房的。到那个时候,莉吉亚 在你家里就太孤单了。”
又是一片沉默,维尼茨尤斯颇为惊奇地冲裴特罗纽斯望了 一会儿,说道:
“请恕我鲁莽,我实在太爱她了,爱情把我弄得神魂颇倒
了。”
“维尼茨尤斯,你会对我感到奇怪的。我前天曾这么启奏陛 下,说我的外甥维尼茨尤斯爱上了普劳茨尤斯家抚养的一个瘐 骨嶙峋的小姑娘,他整天唉声叹气,把他的家里都要变成一座蒸 气浴池了。我说,陛下,不管是你还是我,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 美人,为了这么一个瘦小的姑娘,我们连一文钱都不会掏的。可 是那个年轻人,本来就像三角架一样的愚笨,现在可真是笨得不
能再笨了。”
“裴特罗纽斯!”
“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莉吉亚的安全?如果你连这 都不懂的话,那你就真像我所说的那么笨啦!我要对红胡子说, 像他这样的审美家是决不会把这个姑娘看得很美的。尼禄从来 不以不同于我的眼光去看人,他绝对看不出莉吉亚的美。只要 他不认为她很美,他就不会要她了。对这个猴子①还是提防点 为好,要用绳子把它拴起来。现在真正认为莉吉亚美的不是尼 禄,而是波亚。她当然不愿把她留在宮里。我后来没有办法, 只好对红胡子这么说:‘把莉吉亚要来,賜给维尼茨允斯吧〗你 有这个权力,因为她是人质。可是你这么做,就伤害了普劳茨尤 斯。’他应允了,因为我给他提供了一个伤害正餱人的好办法,他 不会反对。他们既然指餱了你当这个人质的止式监护人,那不 正好把这个莉吉亚宝贝送到了你的手里吗?这么一来,你不仅 成了勇猛善战的莉吉亚人的朋友,而且也是皇帝的忠实臣仆了。 你可不要把你的宝贝白白地浪费,你要努力增加它的分量。皇 帝为了做个姿态,会把她留在宫里住几天,然后再把她送到你家 里去,你就要走运啦!"
“这是真的吗?她在宫里一点危险都没有吗?”
“她在那里可不能长久地住下去,不然的话,波贝亚和罗库 斯达就会合计把她害死。只住几天倒没有什么妨碍,皇宮里住 着成千上万的人哩!尼禄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我,也许他根本 不会去见她。百夫长刚才还向我报告,说他把姑娘带进宮后就 交给了阿克台。阿克台是个好心人,是我把莉吉亚托付给她的。 蓬波尼亚-格列齐娜也认为阿克台不错,所以她给她也写了一封
①指尼禄 58
信。明夭尼禄要举行宴会,我在莉吉亚身旁给你留了一个位
子广
"舅舅,我脾气暴躁,请你原谅。”维尼茨尤斯说广我原以为 你把她抢来,是为了你自己或者要献给皇帝的。”
"我可以原谅你的脾气,但不能原谅你那粗莽的举动,不礼 貌的呼唤和像猜‘莫拉’拳似的声嘶力竭的叫喊。我讨厌这个, 马列克①,你以后要注意。我要让你知道,只有蒂盖里努斯才撮 合尼禄。你也该明白,我要是打箅把姑娘留给我自己,我现在就 可以坦率地对你说:‘维尼茨尤斯,我要把你的莉吉亚留下,直到 我玩腻了为止。”’
他一边说,一边把他那双榛子眼盯着维尼茨尤斯的眼睛,他 的眼里露出厂冷峻而又高傲的細情。年轻人听了后,简直羞愧 得无地自容了。他说:
“是我错了。尔既善良又正直,我打心眼里感谢你。可是请 允许我再提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叫他们把莉吉亚直接送到我 家里来呢?”
“因为皇帝要傲一点表面工夫。有了这个表面工夫,罗马人 就会说,我们是把莉吉亚当作人质召进宫的,只要他们这么议论 下去,莉吉亚就非得留在宫里不可,等到以后,再悄悄地送到你 那里去,不就成了!红胡子是一只胆小怕事的狗,他虽然有无限 的权力,但他做每一件事,都不愿暴露自己的真相。你现在冷静 下来没有?能不能说点别的事呢?我常常想,像皇帝那样权势 极大,犯了罪肯定不会受到惩罚的人,为什么还要尽量给自己披 上一层法律、公正和美德的外衣呢?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做呢? 我认为,杀兄,弑母,害妻的罪恶勾当只有那些亚细亚小国的君
①即马尔库斯,维尼茨尤斯,马列克是马尔库斯的爱称。
王才千得出来,罗马的皇帝是不会这么干的。我要是干了这仲 事,就不会写信给元老院为自己辩护……可尼禄却写了信。尼 禄是个懦夫,他要欺骗视听。蒂贝留斯并不是胆小鬼,他为什么 也要为自己的过失进行辩护呢?这是为什么呢?丑恶竟然对美 德表示敬仰,岂非咄咄怪事?你知道我是怎么看的吗?其实,这 种怪事的出现是因为罪恶毕竟是丑的,德行到底是美的。所以 真正的审美家也是品德高尚的人,所以我也是个品德高尚的人。 今天,我非得向普罗塔戈拉①、普罗蒂克②和戈尔吉阿斯③的 阴魂敬上一杯美酒,这些诡辩家看来还是有点用的。你听着,我 现在回到你原来的话题上来了,我把莉吉亚从普劳茨尤斯家里 弄出来,就是给你的。现在好了,如果李齐普在世,他准会给你 们塑一对美妙绝伦的雕像。你们两个都生得很美,所以我为你 们采取的这个行动也是很美的。我的行动既然是美的,就不会 是丑恶的。你看,维尼茨尤斯,坐在你面前的裴恃罗纽斯就是--个美德的化身。如果亚里士多德还活在这个世上,他一定会到 我这里来,为我讲的这堂简短的道德课付给一百个米那④。”
町是维尼茨尤斯关心的是现实情况,现实对他来说,比讲道 德课要重要得多,他说:
“明天我就去见莉吉亚,以后我要把她留在我的家里,让我 天天都能见到她,永远和她在起,一直到我死去:
“你会得到莉吉亚的,但普劳茨尤斯也会记恨千我,他一定
①眘罗塔戈拉(约公元前480—公元前4丨0厂古希腊哲学家,诡辩濂的主要代 表。
②普罗蒂克(约公元前5世纪沁古狯腊饵学家,诡辩派代衷,传为苏格拉底的 老师。 、
②梵尔吉阿斯(约公兀前475—公元前:??;;),古希腊哲卞家,逭辩派的代表。 ④米那,古希腊的大笔货币的计箅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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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召唤所有的顽冥之神来对我进行报复。不过他在报复之前, 至少也得去听一堂正规的朗诵课……他会像我以前的门房辱骂 那些前来登门请亊的人那样来辱骂我,但我为此已把那个门房 送到乡下的牢房里去了。"
“普劳茨尤斯到我家来过,因为我答应把莉吉亚的消息告诉
他:,
“你给他写封信,就说‘神君’的意旨乃是最萵的法律。你还 要告诉他,你的第一个儿子也会取名阿卢斯,这祥可以给他一点 安慰。我要请红胡子明夭把他也召来出席宴会,让他在宴会上 看见你和莉吉亚坐在一起。”
“请不要这样做!我对不起他们’尤其是对不起蓬波尼亚 维尼茨尤斯说。
于是他坐下来写了那封信,使老统帅失去了最后一线希望。
第七章

以前,即使罗马地位最高的官员见到这位曾是尼禄宠妃的 阿克台,也都是要鞠躬敬礼的。可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也从不参 与国事。如果说她有时对年轻的皇帝施加了影响,那很可能只 是为了给人求情。她的温文尔雅和德虚谨慎曾经赢得许多人的 喜爱。她从来不得罪人,就连皇后奧克塔维亚也不视她为情敌, 那些爱争风吃醋的人都认为她太可以放心了。大家知道她现在 依然爱着尼禄,可楚她的这种爱情是悲伤和痛苦的,滋养着它的 不是希望,而是回忆。她常常想到过去那些时候,尼禄年轻,也 很爱她,而且比现在心地要善良些。但今天由十情况的改变,她 也只有逋过这种回忆来寄托她的爱心而别无所求了。人们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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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关心尼禄会不会回到她的身边,大家都把她看成是一个毫 无威胁的人,也就不太注意她了。波贝亚只不过把她当成一个 不爱说话的女仆,因为她对自己没有妨碍,所以也没有打算把她 赶出宫去。
但@为皇帝毕竟爰过她,在拋弃她时并没有侮辱她,而是平 萨静静地、甚至以友好的态度和她分乎的,所以宫里的人对她依 然很有礼貌。尼禄把她解放后,还賜给了她一套宫中的住房,里 ’
面有单独的卧室和几个服侍她的女仆。过去,克劳迪乌斯皇帝 的解放奴隶帕拉斯和纳尔齐茨不仅参加皇帝陛下的宴会,而且 他们和有权势的大臣一样,可以坐在贵宾席上。按照这个惯例, 阿克台有时也掖邀请出席过尼禄的宴会。他们这么做,大概是 因为她的端庄的品貌能够给宴席增添光彩。但实际上,皇帝在 宴谞宾客时,早就没有什么顾及了,被他清来参加宴会的,几乎 包括所有阶层的人们:有元老院的元老,其实都是一些在舞台上 演丑戏的人;有老老少少的贵族,这是一些放荡不羁的人,他们 ‘
惟一的追求是奢侈和享乐;有上流社会的贵妇,她们虽然出身显 『
贵,可是一到夜里,就恬不知耻地戴上浅黄色的假发,到阴暗的 大街小巷里去寻欢乐,找刺激;有高级官吏和僧侣,他们只要有 佳肴美酒,就是把自己敬奉的神明辱骂一顿也在所不惜。还有 来自各行各业的人:有歌手、男女舞蹈家、乐师,还有一些诗人, 他们最爱朗诵皇帝的诗,想&得皇帝的赏钱;还有一些哲学家, 他们的肚子饿得慌,正以贪婪的目光注视着桌上的美食。此外 还有著名的赛车手、杂技演员、魔术师、说书的人、小丑演员以及 爱赶时髦或宥生性愚笨可又名噪一时的冒险家。在他们中,甚 ,
至还有一些用他们的长发来遮掩耳边奴隶印记的人①。
①指解放奴隶。 62
名门显贵苜先入席就座。地位低一点的在进餐时只能呆在 一旁自找乐趣,等着席前侍者到时候让他们去分享残羹剩饭。 这都是蒂盖里努斯、瓦迪纽斯和维泰留斯请来的客人。为了不 失皇宮的气派,还不得不让他丨门穿上礼服,可是皇帝却甘愿以他 们为伴,感到在他们中没有拘束。这里到处都是金碧辉煌,光芒 四射,显示了宮廷的奢侈和豪华。不论显赫人物还是平民百姓, 不论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还是市井无赖,不论天才的艺术家还 是凡俗的卖艺者都蜂拥于此,要尽兴观赏这超乎人类想象的奢 华,对这位賜予恩典、财富和慈悲的贤考表示亲近,因为他只要 一个眼色就可以使人们陷入地狱而万劫不复,或者使他们飞黄 腾达,一步登天。
莉吉亚今天也要去参加这样的宴会,惶恐不安和茫然若失 这些在她骤然来到一个陌生之地所产生的情绪本来不足为怪, 但和她心中的反抗愿望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她害怕皇帝,害 怕众人,害怕宮里的喧哗会使她头晕目眩。她害怕这样的宴会, 因为普劳茨尤斯、蓬波尼亚-格列齐娜和他们的朋友都对她说过 这种宴会的下流无耻。她虽然年轻,也不会不懂得这些事情。 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即便是孩子,也很早就有一个丑恶的概 念,所以她知道她一到宮中就有被毁掉的危险,实际上,蓬波尼 亚在离别时就警告过她。不过她有一颗年轻和圣洁的心,信奉 义母给她说过的教义,她对义母,对她自己,对神圣的牧师①都 起过誓,决不让人把她毁了。她不仅信仰神圣的牧师,而且以她 一颗童稚的心表示了对他的爱。她爱他那甜美的教义,爱他死 前所受的痛苦和他的光荣的复活。
莉吉亚深深知道现在不论普劳茨尤斯,还是蓬波尼亚^格列
①指耶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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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娜都管不丫她。㈥此她想,是不是违抗圣旨,不去赴宴倒更好 一些?她心中虽然感到惶恐不安,但她觉得她能勇敢和坚决地 接受痛苦和死亡的考验。神圣的牧师是这么教导的,他本人就 作出了榜样。蓬波尼亚也对她说过,最虔诚的教徒对于这种考 验是求之不得的。当莉吉亚还在普劳茨允斯家里的时候,她的 心中就产生过这样一种愿望,她曾幻想自己是一个满身像雪 一样洁白的殉难者,手上脚上伤痕累累,但她具有天仙般的 美貌,她被那些和她一样洁白的天使送到天上去了。她很爱做 这样的幻想,这种幻想有不少天真烂漫的成分,但也是蓬波尼 亚曾经责备过她的自命不凡的表现。现在,违抗圣旨有可能 招来残酷的刑罚,幻想中的受苫受难就要变成现实了,因此她 的心中除了美丽的幻想和无尽的欢乐之外,又增添了某种绲 杂着恐惧的好奇心:他们会怎么惩罚她,打箅对她用什么刑 罚?
她的那颗童稚的心在这两者之间左右摇摆,无法定位。阿 克台知道她的这种心情之后,甚至感到十分惊讶,以为她在发烧 说胡话了。如果违抗圣旨,那她马上就会激起皇帝的恼怒,只有 不懂世事,什么都不考虑的孩子才会这么去做。莉吉亚的言谈 已经表明,她在这里并不是什么人质,而是一个被自己民族抛弃 了的孤女。她得不到国际法的保护,即使能够得到法律的保护, 皇帝在他发怒的时候,也不会顾及它,时且他也有足够的权威把 这种法律踩在脚下。皇帝既然乐意把她召进宫来,以后就会给 她适当的安置。她当然也得昕从皇帝的意旨,除此之外,她在这 个世界上是没有别的路可走的。
“是的。”阿克台继续说,“我读过塔斯的保罗的书信,我知道 天上有上帝和他的死而复活的儿于,可是人问只有皇帝。莉吉 亚,你要记住这一点!我知道,你信仰的宗教不允许你像我过去 64
那样。你们和埃比克泰特①对我说过的那些禁砍主义者一样, 当要你们在耻辱和死亡两者之间进行选择的时候,你们只能选 择死可是你能料定等待你的只有死亡而没有耻辱吗?你以 前听说过塞扬的女儿的事情吗?她那时还是个小姑娘,根据法 律,对处女是不能判死刑的,可是蒂贝留斯竟下令先把她奸污, 然后再处死她。莉吉亚,莉吉亚啊!你可不要惹恼了皇帝!要 是事情真的闹大了,要你在耻辱和死亡两者之间作出抉择的话, 你当然可以坚持你的信仰,但是你也不要轻易地毁了自己,不要 为了一点小事去冲掩这位人间残酷的上帝。”
阿克台对莉吉亚十分同情,因此她说话时的心情很激动。 她因为天生有点近视,便把自己的面孔亲呢地貼到了莉吉亚的 面孔上,,像要察看她的话在她那里引起了什么样的反应。
莉吉亚双手马上抱住了阿克台的脖子,表示了她对她的真 诚的信赖,说:
“你真好,阿克台!”
阿克台为莉吉亚的赞美和信任所感动,把莉吉亚也紧紧地 搂在自己的怀中。后来,她挣脱了莉吉亚的手臂,回答说:
“我的幸福已经不复存在,我的欢乐也早已消逝,但我不是 坏人。”
说完她在房间里便疾步地踱了起来,瀕于绝望地对自己说: “不,皇帝本来不是坏人。他过去也想做一个好人,而且他 也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这一点,我是最清楚的。一切都是后来 才变的……是他不再爱我之后……别的人把他变成了今天这个 样子,是别的人,其中就有波51亚。”
①埃比克泰特(约公元前130—妁公元前50广古罗马斯多噶派哲学家,从事 伦理学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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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莉吉亚用一双蓝盈盈的眼晴?主视着 她,过一会儿,问道:
"阿克台,你怜惜他吗?” “我怜惜他〗”这个希腊女人低声答道。 她又开始来回地踱着,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好像很痛苦的 样子,脸上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莉吉亚有点畏葸地又问了一句: “你现在还爱他吗,阿克台?” "爱’…”,,
过广一会儿,她还补充「一句: “除了我之外,谁都不爱他……”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阿克台这时候要竭力恢复她被回忆打 破了的平静,直到她的脸上又现出了平常那种默默忧伤的表情, 她才幵口说道:
“现在就来谈谈你的事吧,莉吉亚!你决不能有反对皇帝的 想法,那么想是很危险的,你现在要安下心来。我对这座皇宮里 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我认为,皇帝对你并没有威胁。他下令 把你抢来要是为了他自己,就不会把你带到这座帕拉丁宮里来, 因为这里的管事人是波贝亚。波贝亚自从给尼禄生了个女儿 后,尼禄就特别听从于她了……他不会来亲近你的。他虽然叫 你去参加宴会,但他并没有来看你,也没有何起过你嘛!可见他 的目的并不在你身上。他派人去普劳茨尤斯的家里把你抢来, 也许是因为对他们有气,要进行报复。裴特罗纽斯给我写过一 封信,要我对你多加照顾,蓬波尼亚也写过这样的信,这你是知 道的。我以为,他们之间可能事先商量好广裴特罗纽斯给我写 信也可能是应蓬波尼亚的请求。要是这样,你在这里就一点危 险也没有了,说不定尼禄以后还会听他的话,把你送回普劳茨尤
斯的家里去哩!我不知道尼禄是否宠信他,但我知道尼禄不太 敢〒反对他的意见。”
"唉,阿克台!我被抓走之前,裴特罗纽斯到我们家里来过。 我母亲认为,尼禄是听了他的谗言才把我抓走的。” “要真的是这样,那就很难办了。”阿克台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也许裴特罗纽斯一次进晚餐时,对尼禄偶然谈到了他在普 劳茨尤斯家里看见了一位莉吉亚的女人质,尼禄认为人质属于 皇帝,他要显示皇帝的权威,就把你抢来了。此外尼禄也确实不 很喜欢普劳茨尤斯和蓬波尼亚……至于裴特罗纽斯,我认为,他 如果要把你从普劳茨尤斯的身边取走,也不会采取这种手段。 在皇帝的近臣中,裴特罗纽斯是不是要好一些,我不知道,但我 知道他和别的人是不一样的……除『他外,你在宫中还能找到 替你求情的人吗?你在普劳茨尤斯家里时,见到过别的接近皇 帝的大臣吗?”
“见到过韦斯巴芗和蒂杜斯。” “尼禄不喜欢他们。” “还有塞内加。”
“不行。如果让塞内加出了什么主意,尼禄又会采取另外的
行动:
莉吉亚的那张白净的睑上泛起了一阵红晕,说: “还有维尼茨尤斯。” :
“我不认识他。” ‘
“他是裴特罗纽斯的亲戚,前不久才从阿尔明尼亚回来。” “你以为尼禄会见他吗?” “大家都很喜欢他。” “他会替你求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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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
阿克台亲昵地笑了,她说:
“你在宴会上一定会见到他。你‘定要去参加宴会,苜先是 因为你非去不可……你不应当有别的想法。再若,你如果真的 想冋到普劳茨尤斯的家里,就得设法求助于裴特罗纽斯和维尼 茨尤斯,利用他们的影响为你争得回家的权利。要是他们在这 里,也会这么说:企图反抗是发疯,是自寻绝路:皇帝在宴席上 也许汴意不到你来了没有,但他一旦发现你不在,就会说你违抗 圣旨,到那个时候你就没有救了。走吧,莉吉亚……你听到了官 里的喧闹声吗?太阳落山了,客人们马上就要來了。”
“你说的对,阿克台,我应当照你说的去做。”莉吉亚答道。 她自己也说不清,促使她作出这个决定的,到底有几成是想 见到维尼茨尤斯和裴特罗纽斯的愿望,有儿成是女人的好奇心, 想在一生中能够见到一次这样盛大的宴会,见到宴会上的皇帝, 见到宫殿、闻名尸世的波贝亚和其他的天姿国色,还有那闻所未 闻的在罗马被称为神奇的奢侈和豪华。但姑娘心里明白,阿克 台的话是没有错的。现在,她真的非去不可了,既然必要和简单 的理智都在促成她的这种想法,她就不再犹豫了。
阿克台于是把莉吉亚带进了自己的卧室,要给她梳妆打扮。 皇宫里的奴隶很多,阿克台身边就有好几个供她使唤的女奴,可 是她因为同情这个姑娘的遭遇,对她的天真无邪和倾国倾城的 美貌也感到由衷的倾慕,便决定亲自动手,给她打扮。可以看 出,这个年轻的希腊女人虽然有她自己的不幸,虽然她也读过塔 斯的保罗的书信,但是在她的身上还保留了不少希腊的情趣,她 对肉体的美比对世界上别的-切都更加欣赏。,她脱下莉吉亚 的衣服、看到她那柔软而又丰满、像是用珍珠和玫瑰香腊塑成的 身躯时,便禁不住大声赞叹起来。她后退了几步,欣喜若狂地注
视着这个焕发着青春气息的绝代佳人。
“莉吉亚!你比波贝亚要美一百倍/’她大声说道。 莉吉亚是在蓬波尼亚这个严厉的家庭里教育长大的,她平 日和女人在一起也是很胆小的。她的容貌看起来真像梦境一般 地美妙,像普拉克塞尜列斯①的作品或者一只歌曲那样和谐动 人,但她这时却感到心慌和难为情了,她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玫瑰 似的羞红。她把双膝紧紧地并着,两手捂在胸上、紧蹙着眉头, 垂下了眼皮,后来她3举起一只手,取下夹在头发上的发针,把 头往后一转,让那垂着的秀发像外衣似的遮住了她的身子。
阿克台走到她的身边,用手抚摩着她那一绺绺乌黑的头发, 说道:
“啊,你的头发真美!我不用给它撤金粉了。你的头发波浪 起伏,闪着金光,我只要给它撤上一点点金粉,少许一点点就够 了,就像用阳光把它映照一下似的。你的莉吉亚国生出了像你 这样美丽的姑娘,那里一定是美妙无比的。”
“我记不得了。乌尔苏斯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们的国家 有许多森林,那里除了森林还是森林。”莉吉亚回答说。
“森林里总是开满了鲜花。”阿克台说着用手蘸着瓶子里装 得满满的马鞭草香油,把它擦在莉吉亚的头发上。
给姑娘的头发擦上油后,阿克台又用一种阿拉伯香油在她 的身上轻轻地擦了一遍,然后给她穿上了一件没有袖子、质地轻 柔的金黄色的衬衫,外面只要再加一件雪白的礼服就够了。可 是她的头发还有点乱,阿克台于是又在她的身上披上一件称为 组合服的宽大的披肩,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把她交给了几个女 奴,让女奴给她梳理头发,自己则在远处观赏。这时候,另外两
①眘拉克塞泰列斯〖公元前4世纪〉,古希磨著名雕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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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奴还给莉吉亚穿上了一双白底子上绣着紫花的鞋。为了配 合这双美丽的绣花鞋,还在她洁白的踝骨上扎上两个金黄色的 十字结。等到梳理完毕之后,便给她穿上了一件轻柔美丽、褶裥 却巧的礼服。阿克台最后还把一串珍珠挂在她的脖子上,又在 她的头发结卜撒上一点金粉,完了才吩咐女奴给她自己更衣。 这段时间,她‘直望着莉吉亚,打心眼里对她赞慕不已。
于是-‘切都准备好广。等到宫门外出现第-批轿子,她们 两人便走进『旁边一条秘密的通道,这里可以望见外面的宫门、 宫内的画廊和庭院,庭院的周围有一排努米提亚大理石圆柱。
愈来愈多的宾客走进了那座雄伟高大的宫门。宫门上耸立 着一辆李齐普雕塑的精美绝论的四马大车,车上载着阿波罗和 黛安娜的神像,正欲腾空而起。莉吉亚看到这一派富时堂皇的 景象,觉得这是她在朴素的铧劳茨尤斯的家中所尤法想象的。 正当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把努米提亚黄色的大理石圆柱照得 金光闪闪,上卤有时还.显露出玫瑰的色彩。成群结队的男女从 这些圆柱中间和达那伊得斯①的白色雕像以及其他冲明和英 雄雕像的旁边川梳不息地拥过,都来到了宫里面。他们-个个 身穿大衣、长裙或礼眼,后襟带着柔软的褶裥,风度翩翩地拖到 了地上,就像宮里那一尊尊神像。照在他们身X的夕阳的余晖 已经消失了,赫拉克勒斯的巨大的沖像齐胸以下也笼罩在圆柱 的阴影中,只有他那俯视着人群的头仍沐浴在阳光里。阿克台 把那些穿着宽大的披衫、各种颜色的衬衣和半月形便鞋的元老
①裉据希惜神话,阿耳戈斯王达那俄斯冇五十个女儿,叫达那伊得靳姐妹。 他的孪生兄弟埃占普托斯有五十个儿子。埃古泞托斯的儿子们强迫达那 俄斯把女儿都嫁给他们.込那伊得斯姐抹遵从父命,在新婚之夜农死了各 自的丈夬,只有最小的女儿没有动手。他们死6玻罚水无休止地忭无底桶 里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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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都指给莉吉亚看,还给她详细介绍了那些从她们身边走过的 骑士、闻名的艺术家和罗马的贵妇人。这些贵妇有的身着罗马 式的盛装,有的是希腊式的打扮,有的还穿上了东方的奇装异 服。她们的头发或结成宝塔型、金字塔型,或梳成像女神那样的 刘海儿头,上面插着漂亮的簪花。阿克台叫得出许多男人和女 人的名字,她把他们每个人的简短、有时十分可怕的经历讲给莉 吉亚听,使莉吉亚产生了一种惊恐和疑惑不解的感觉。对她来 说’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它那盖世的豪华使她饱享眼福,可 是它的善与恶和美与丑的强烈反差又是她所无法理解的。在这 晚霞映照着的天幕之下,在这一动不动地屹立着的一排排伸向 远方的圆柱之间,在这些线条十分简单的大理石建筑物中间,在 这些像神仙一样的人们中间’笼罩着一种安详的气氛,使人感到 这里一定活着一些无忧无虑、幸植安泰的半神半人的人物。可 是阿克台却小声地把这座宫殿和这些人的可怕而又千差万别的 秘密一桩又一桩地揭示出来:远处那条暗道的圆柱和地面上还 可见到斑斑血迹,因为卡里古拉曾被卡休斯-赫列阿砍死在那 里,他的血洒在大理石上①。他的妻子也在那里被杀害了,还有 他的孩子也在那里被摔死在一块石头上。那边二间侧,的下面 还有一座地牢,年轻的德鲁苏斯在地牢里因为忍受不+饥饿的 折磨,咬断了自己的手指头。他的兄长是在那里被毒死的,盖美 卢斯被吓得浑身发抖,克劳迪乌斯全身痉挛,日耳曼尼库斯② 也在那里痛苦地挣扎过。这里所有的墙壁都是过去那些弥留之
①卡里古拉〔12—41〕,古罗马皇帝,曾实行专制政体,后被禁卫军队长卡休 斯丨赫列阿所杀。
②日耳晷尼序斯(公元前公元丨⑴.古罗马统帅蒂贝留斯的侄儿丨阿格痈 披挪的前夫.尼禄的生父。他呰经征趿曰耳曼入^日耳姪尼库斯是他的封 号,后被蒂贝留斯毒死。
际的哀痛和呻吟的见证。这些今天穿着长衫和五颜六色的衬 衣、戴着簪花和珠宝、匆匆赴来赴宴的人,说不定明天就会成为 死囚犯。实际上,他们中有不少人的笑着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不 安和恐惧的神色。那些冠冕堂皇半人羋仙的人物都是一些嫉妒 鬼,他们的欲壑氷远也满足不了。他们表面上装得无忧无虑,可 心中却充满了焦虑和痛苦。莉吉亚被吓坏了,她跟不上阿克台 的谈话。这个奇妙的世界愈是对她产生巨大的魅力,她就愈是 感到害怕,她的心也收缩得更紧丫。她这时对亲爱的蓬波尼亚, 格列齐娜和普劳茨尤斯的宁静祥和的家庭骤然产生了一种无法 表达的深切思念,她终于想到只有那里才是一个爱和没有暴虐 的世界。
从阿波里尼斯街那边又不断地拥来了一批又一批新的客 人。宫门外人声嘈杂,评多平民百姓簇拥着他们出身于豪门贵 族的监护人也到这里来了。庭院和圓柱走廊里站满了男女奴 隶、小侍童和保卫宫廷的禁卫军士兵。在一些白色和黄色的面 孔之间,有时还可见到努米提亚人的黑色的面孔。他们的头上 戴着羽毛盔和金色的大耳环,手里拿着竖琴、三角琴、金、银或铜 制的手提灯和一束束鲜花。目前正值深秋季节,这些花当然是 人工培养出来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并且和喷泉的溅水声混在 一起。喷泉在晚霞的映照下,拋出了一根根玫瑰色的辫子似的 水带,从高处甩下来,落在大理石上,然后带着声声呜咽地向四 面散开。
阿克台不说话了。但莉吉亚却一直在注视着人群,好像要 找到什么人似的。她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阵红晕,原来她看见 裴特罗纽斯和维尼茨尤斯从圓柱中间走出来了,现正朝着大宴 会厅走夫。他们的身上披着披衫,鼓得英俊潇洒,从荇不迫,就 像两个洁白的神仙。莉吉亚因为是在许多陌生人中发现『这两 72
张熟悉和友好的面孔,特别是她看见了维尼茨尤斯,便感到好像 一块沉重的人石头从心上落了下来,她再也不会那么孤独了,刚 才胸中涌流着的对蓬波尼亚和普劳茨尤斯家庭的浓重的思念现 在也缓解些了,一种就要见到维尼茨尤斯,并旦和他谈话的强烈 的欲望吞没了她所有别的念头。虽然她想起了她曾昕说过的皇 宫中的那些丑闻,想起了阿克台的话和蓬波尼亚对她的警告,但 这都阻挡不了她。她觉得,不管阿克台的话和蓬波尼亚的警告 是多么严厉,她都是应当去的,她不仅应当去,面旦她自己也非 常想去参加这次宴会。想到过一会儿又能够听到那个亲热和她 爱听的声音,她真是髙兴极了。这声音向她倾诉过爱情,讲述过 只有神仙才能得到的幸福,它是那么悦耳动昕,就像一只美丽的 歌,至今萦绕于她的耳际。
但莉吉亚忽又害怕起未,觉得她这么想肯叛了她自幼接受 的那种纯真的教义,背叛了蓬波尼亚和她自己,被迫去参加宴会 是一回事,从被迫变为乐意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觉得自己有罪, 是自己把自己毁了。她的心上又笼罩着一种绝望的情绪,真的 想大哭一场。如果她是-个人在这里,^^会马上跪倒在地,捶打 着自己的胸脯,不断地高喊广我有罪啊!“我有罪啊!”可这时阿 克台拿着她的手,领着她穿过几间内室,来到了一座大厅里。宴 会就要在这里举行。莉吉亚只觉得眼前一阵昏花,激动的心绪 使她两耳轰鸣,剧烈的心跳使她呼吸困难。她仿佛进人了梦境, 看见桌上和墙上有干巨盏华灯高照,听到宾客在欢呼皇帝陛下 驾到。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朦胧的云雾中,她终于见到了皇 帝。雷鸣般的欢呼震耳欲聋,强烈的灯光使她头昏0眩,弥漫于 大厅中的香气使她心醉神迷,她什么都弄不清楚.了,只辨得出眼 前的阿克台。阿克台于是让她在桌旁就座,她自己也在她身边 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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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从莉吉亚座位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她所熟悉的 声音,这声音悄悄地对她说:
“你好,世6最美锏的姑娘,天上最亮的星星丨我向你致敬, 女神卡里娜!”
莉吉亚稍微清醒过来后一看,原来维尼茨尤斯就坐在她的 身旁。
他巳经脱下了披衫。因为按照惯例,为了宾客的方便,这在 宴会上是允许的。现在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没有袖子的紫红色的 衬衣,上面绣着银灰色的棕榈树图像。他的两条胳賻裸着,上端 束着两个宽大的金色肩章,这是按照东方的习惯;下丰部分肌肤 发达,上面的汗毛都剃光了,显得十分光.滑。这是一双真正武士 的胳賻,天生用来挥舞宝剑和盾牌的。他的头上戴着一个玫瑰 编织的化环,一双浓眉大眼和显示着阳刚之美的体形有如青舂 和力量的化身。莉吉亚一下子就被他迷住了,虽然她的最初的 慌乱已经不复存在,但她依然过了好久才勉强答道: “向你问好,维尼茨尤斯……”
“能够亲眼目睹你的芳容,亲耳聆听你的声音,我真是太高 兴了。你的声音对我来说,比竖琴和芦笛还要甜美。如果有人 在今天的宴会上,让我在你和维纳斯之间选择一人坐在我的身 边,美人啊!我一定会选择你。”
维尼茨尤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似要饱飨她那迷人秀色, 用自己的眼睛去燃烧她的眼睛。他的视线从她的睑上移到了她 的脖子和裸露的肩膀上,一往情深地凝视着她那姣美的身姿。 他迷恋着她,想拥抱她,把她攫为己有。由于爱情的冲动,他终 于尝到了欢乐和幸福的滋味。
“我知道在皇宫里会见到你。今天我见到了你,我的心部高 兴得要眺出来了,就像我意想不到地突然交上了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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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吉亚现在完全清醒了。她也感到,在这些人群中,在这座 皇宫里,只有维尼茨尤斯才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幵始和他谈话, 把她不理解和感到害伯的事情都拿出来问他:他怎么知道在皇 宫里会见到她?为什么要把她弄到这里来?皇帝为什么要去蓬 波尼亚家里抢她?她在这里担惊受怕,想早日回到蓬波尼亚的 身边。要不是她还抱有一线希望,以为裴特罗纽斯和他两人会 在皇帝面前替她求情的话,那她就非死于这种痛苦的思念和惊 偟不可了。
维尼茨尤斯对她说,他就是从普劳茨尤斯那里知道她被抢 走的。但他不知逭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因为皇帝从来不把他 的命令和意旨对人说个明白。不过她也不用害怕,因为有他维 尼茨尤斯在她的身边。他将永远守在她的身边,他宁愿双目失 明,也不愿失去她,他死也不离开她。她是他的灵魂,他要傢保 护灵魂那样保护她,要在自己家里给他的这位女神设立一座神 坛,给她献上没药和芦荟香,到了春天,还要献上银莲花和苹果 花……既然住在宫里她很害怕,他便向她作了保证,决不让她留 在这个地方。
维尼茨尤斯的话虽然说得不很痛快,有时还带一些夸张,可 是他的慼情是真诚的,他的态度也是十分诚恳的。他确实很同 情她,因此,当她向他表示感激,而且表示终生感激不尽,还说蓬 波尼亚也很赞赏他的好心时,他的内心简直激动得无法克制了。 他觉得任何时候也没法拒绝她的要求,他的心都要碎了。他被 她那仙女般的美貌所陶醉,他很想得到她,觉得她是那么样的高 贵,确实应当把她当作神仙一祥地敬奉。维尼茨尤斯心中还有 一种不可遏止的欲望,就是要把她那仙女般的美貌和他对她由 衷的仰慕讲给她听。宴会上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了,他也坐得更 加靠拢她了,于是他向她低声倾诉着他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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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情话,似咅乐般悦耳动听,像美酒样令人陶醉。
维尼茨尤斯那甜蜜的情话使得她也如痴如醉了。在周围这 些陌生人中,她越来越觉得只有他才是最可亲,最可爱,真的可 靠和可以全心信赖的厂,他安慰她,答应把她接出宫去,他还向 她保证,从此不离开她,要为她效劳。维尼茨尤斯在普劳茨尤斯 家里时,对她只是一般地谈谈爱情和爱情能够带来肀福,现在他 就毫不隐讳地对她说,他爱她,她是他最亲爱和最宝贵的人儿。 莉吉亚-生中从男人的嘴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觉得 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从梦中唤醒了似的,觉得她已经被幸福包 围厂这种幸福不仅给她带来了欢乐,而且也带来了烦恼。她的 脸一下子烧得通红,心在扑扑地跳着,她惊奇地张幵了嘴,听到 维尼茨尤斯的这些话既感到害怕,可又怎么也不愿意放过其中 的每一句甚5每’个字。她不时低下眼睛,然后又把眼睛抬了 起来,向维肜茨尤斯投去了明亮衍又颇为惊惶和疑惑不解的目 光,好像要对他说一声:“说广去! ”阵阵袭来的喧闹声、乐声,花 香和阿拉伯香料的香气搅得她头昏脑涨。罗马人参加宴会都习 惯于斜躺在座位上,莉吉亚在普劳茨尤斯家里时,总是坐在蓬波 尼亚和小普劳茨尤斯的中间,可现在躺在她身边的是维尼茨尤 斯。他身材魁梧,年轻漂亮,他深深地爰着她,他的心像一团火 似的在燃烧。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这不 仅使她感到羞涩,也给她带来厂欢乐。她只觉得全身上下是那 么软弱无力,好像处干一种昏昏然和飘飘然的状态,好像沉迷于 梦幻。
‘ 她在他的身旁也使他产生了同样的感觉。他的脸色顿时变 得苍白,他的鼻孔在不停地翕动,就像一匹东方的骏马那样。他 的心在急剧地跳动着,这从他那件〖:下起伏着的粉红色的衬衣 下而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呼吸十分短促,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 76
气,他和她靠得这么近还是第-次。他的脑子现在被搅得很乱, 只觉得血管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用酒是浇不灭的。因为他为 之激动和迷惑的不是酒,而是她那闭月羞花的容貌,她那裸露在 外的娇嫩的手臂和在金黄色的衬衣下起伏着的处女的胸脯,还 有她那穿着洁甶礼服的绝妙的身材。他终于抓住了她的手臂, 这是他在普劳茨尤斯的家里已经有过一次的,把她拉到自己身 边,以顫枓的嘴唇低声对她说: ’
“我爱你,卡里娜……我的女神!……” “维尼茨尤斯,快放开我! ”莉吉亚说。 维尼茨尤斯的眼前仿佛飘过了一阵云雾,又说: “爱我吧!我的仙女……” 这时候,躺在莉吉亚另一边的阿克台开口说话了 : “皇帝在看着你们两个呢!”
阿克台的话把维尼茨尤斯那心醉神迷的感觉一下子给驱散 了,因而激起了他对她和皇帝的怒火。在这个时候,就是表示友 好的话他也是不爱听的,更何况他认为阿克台是在有意破坏他 和莉吉亚的谈话呢!
因此他抬起头来,从莉吉亚的肩膀上冲这个年轻的解放女 奴望去,恶狠狠地说:
“阿克台,你在宴会上躺在皇帝身边的那种日子再也不会有 了。大家都说你的眼睛近视得快要瞎了,你怎么看得见皇帝 呢?”
阿克台悲伤地答道:
“我看得见他……他也近视,他是透过绿宝石眼镜望着你们
的:
对尼禄的一举一动,即便和他最亲近的人,也得保持高度的 瞀觉,因此维尼茨尤斯这时也感到惊惶不安了。他清醒过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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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偷偷地朝着皇帝那边望去。莉吉亚在宴会幵始的时候,因为 心慌意乱,仿佛在雾中似的模模糊糊地看过他一眼。后来她被 维尼茨尤斯和她的谈话迷住[没有顾得上皇帝那边,现在她也 好奇而又有点畏蒽地把她的眼光转到皇帝身上去厂。
阿克台没有看错:尼禄现正靠在桌子上,闭着一只眼睛,用 两个手指捏着他的那片磨得很光、而且总不离身的绿宝石圓眼 镜,把它政在另一只眼睛前,留心地注视着他们两个人。不一会 儿,他的目光便和莉吉亚的眼光相遇了,姑娘的心顿时慌得紧缩 起来。她突然记起广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住在普劳茨尤 斯在西西里岛的大庄园里,那里有一位年老的埃及女奴给她讲 过栖息在高山低谷里的恶龙的放事,现在,她真的感到这条恶龙 疋在用它绿色的眼睛觑着她呢!因此她又像个孩子似的,吓得 一把抓住广维尼茨尤斯的手。她的脑于里一下于闪出丁许多杂 乱无章的念头,难道这就是皇帝?就是这个可怕的、万能的皇 帝?她从来没有见过皇帝,本以为皇帝是另一个样的。在她的 想象中,皇帝有一副狰狞可怕的而孔,是的,她眼前出现的这个 人就是这样,在一个粗壮的脖子上,插着一个大脑袋,确实令人 不敢直面。可是这个脑袋从远处看义像一个孩子的脑袋,显得 那么滑稽〃丨笑。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普通人禁穿的紫晶色的衬 衣,这件衬衣冲着他那又宽又短的而孔投去了一道道蓝光。他 把他那黑色的头发,照奥托提倡的式样梳成了四道鬈发。他没 有留胡子,因为他不久前把胡子献给了朱庇特。一些人私下里 便议论开[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一家人的胡子都是红 的。不管怎么说,他这么做毕竟还是一种奉献精神的表现,对于 他的这种奉献,整个罗马都是十分感激的。此外,他那盾匕突起 的额头也表现出『奥林匹斯神的气度,他的眉宇之间还显露着 一种万能的自信。可是就在这个半神半人的额头下而,却嵌着
一张猴子的面孔,一张酒徒和滑稽小丑的面孔。在这张面孔上, 可以看出他那爱虚荣和自负的本性,以及他那变化无常的欲求。 他虽然年岁不大,但全身上下却是那么臃肿肥胖,仿佛被病魔缠 绕,又脏义丑。莉吉亚觉得他真的像一个魇鬼,一个卑鄙下流的
恶魔。
过了不久,尼禄放下绿宝石眼镜,不再看她了。可正好在这 个时候,莉吉亚看见了他的那双鼓出的蓝眼睛,在强烈的灯光照 耀下,一上一下地眨着,显得那么呆滞无神,就像死人的眼睛一
样。
尼禄于是转过身来,问裴特罗纽斯道: "这就是维尼茨尤斯爱上的那个人质吗?” "就是她。”裴持罗纽斯答道。 “她是哪国人?” “莉吉亚人。”
“维尼茨尤斯认为她很漂亮?”
“在维尼茨尤斯看来,只要套上一件女人的衣服,一棵枯朽 了的橄榄树也是漂亮的。可是陛卜,你是世上最伟大的美的鉴 赏家,你是一位神圣的审美家。在你看来,一个女人单是面孔长 得漂亮并不箅什么,更重要的是要有一个苗条的身材。那个姑 娘长得太千瘦,干瘦得就像一朵长在细枝上的罂粟花,我从你的 睑上,已经看出你对她的判决厂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判决 三倍四倍地有理。我在你的身边过去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我没 有学会陛下那种一眼看穿的本领……我敢和杜留斯I塞内茨约 打赌,宴会上那些斜躺着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对他情妇的身材作 出明确的判断,只有你才看出了那个姑娘的臀部太痩了。” “她的臀部长得1瘦了。”尼禄眨巴着眼睛,也说了一遍。 裴特罗纽斯的嘴边露出了一丝几乎看不出的微笑。杜留斯,
塞内茨约正在专心致志地和维斯迪努斯谈话,他一个劲地嘲笑 维斯迪努斯那么相信梦兆,对裴特罗纽斯和尼禄的谈话本来什 么也没有听见,可他这时却突然转过身来,对裴特罗纽斯说: “你错了,我很赞同陛下的看法。”
“那好啊!我正在说你有那么一点点聪明,可是陛下却认为 你干脆是一头蠢驴。”裴特罗纽斯回答说。
“一点不错! ”尼禄说着大笑起来,他把大拇指往下一指, 做了一个角斗场上的手势,好像要处死一个被击倒的角斗士似 的。
维斯迪努斯也以为他们在谈论梦兆,因此矢声地叫了起来: "我相信梦,塞内加以前对我说,他也相信梦兆。” "昨天夜里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变成了维斯塔的负女。” 卡尔维亚‘克雷斯披尼娜靠在桌于边说道。
尼禄听了后,马上给她鼓起掌来,别的人看到尼禄这样,也 跟着他鼓起掌来,整个大厅于是响起了一片掌声。大家知道,这 个克雷斯披尼娜离过许多次婚,她那骇人听闻的淫佚和放荡在 罗马是无人不知的。
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感到害臊,又接着说: “那有什么,所有维斯塔神庙里的女人都是那么老朽不堪, 丑陋无比。只有鲁布丽亚还像个人样,加上我也只有两个人,而 且她的脸上到了夏天还长雀斑。”
“可是我要告诉你,最最圣洁的卡尔维亚,你要成为维斯塔 抻庙的贞女,恐怕是做梦吧丨”裴特罗纽斯说。 “要是陛下下丫一道圣旨呢?”
“那样的话,我相信,即使比这更加离奇古怪的梦,也是能够 实现的。”
“梦都是要实现的。有些人不信神还可以理解,又怎么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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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梦呢?”维斯迪努斯说。
“你相信算命吗?有人给我算了命,说罗马将要灭亡,但我 却要统治整个东方。”尼禄说。
“算命和梦兆是有关系的。从前有’-个总督,他是一位伟大 的无神论者,他曾派遣一个奴隶给莫普苏斯神庙送去一封信,这 是一封禁止拆开的密信,他想验证一下神明能否回答信中提出 的问题。那个奴隶把信送到之后,便在庙里住了一宿,希望得到 神的启示。回来后他告诉主人说,我梦见了一位年轻的神,他像 太阳那么明亮,他对我只说了‘黑的’两个字。总督一听睑色霎 时变白了,于是转身对他的那些和他-样不信神的客人说:你 们知道信里写的什么吗? ’”维斯迪努斯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厂然 后拿起一杯酒,便喝了下去。
“信里写了什么,塞内茨约问道。
“信中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拿什么样的公牛去供神?拿白的 还是黑的?”
大家都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可这时候,那个在宴会匕喝 得醉醎醵的维泰留斯却无缘无故地傻笑起来,把他们的兴趣给 冲散了。
“那桶肥油在笑什么? ”尼禄问道。
“笑声可以区别人和动物。他的傻笑足以证明他是一头葚 猪。”裴特罗纽斯回答说。
维泰留斯笑了一半就停住了。一他随后又舔着他那被汤汁 和脂肪抹得油光闪亮的嘴唇,颇为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人,好像他 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似的。
他伸出了一个像枕头那么肥大的手掌,以嘶哑的嗓门叫道: “我栺头上戴的那只骑士的戒指丢失了,那是我父亲传给我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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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是个鞋匠。”尼禄马上补充了一句。 维泰留斯听到后,又奠名其妙地大笑起来。他还揭开卡尔 维亚.克雷斯披尼娜的礼服,好像要在那里寻找他的戒指。
瓦迪纽斯看到这种情景也很激动,于是学起了女人惊慌时 的叫喊声。长尔维亚的女友尼吉蒂亚是个年轻的寡妇,长着一 张孩子式的面孔和一双荡妇的眼睛,她这时也大声叫了起 来:
“他什么也没有丢,可不是白找9” “即使找到了,对他也没有用。”诗人琉康说。 宴会1:更加热闹了。成群的奴隶从四面八方端上一道道菜 肴,还不断地从一些外面包扎着常春藤、里面盛满广冰雪的大坛 子里取出一瓶又一瓶的美酒送到了席上。大家于是开怀畅饮, 尽情欢乐,这时候,荽会汀的顶板上也不断地撤下许多玫瑰花, 落在席面上,落在宾客们的身上。
裴特罗纽斯恳请尼禄趁大家还没有醉倒以前唱一首他自己 创作的歌,给宴会增添光彩。与会者对这个提议也马上表示了 赞同,但尼禄一开始就没有接受。他说他不愿唱歌并不是因为 他缺乏勇气……面是因为这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当然,他也 不会知难而退,即便为了艺术,他也觉得应当有所表示,特别是 阿波罗还賜给了他一副美妙的歌喉,就更不应当把这个神圣的 天赋白白地荒废了,再说这也是他对国家负责的一种表现。可 是他的嗓子今天确实现了,昨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他在胸脯上放 了一个很重的东西,想用这种办法快点恢复他的嗓子的疲劳,但 是没有达到目的……他很想去安茨尤姆,在那里痛快地呼吸一 下大海新鲜的空气。
可是琉康又以艺术和人类的名义向他再-次地提出了请 求。大家知道,这位神传天赋的诗人和軟手已经写成了一首(维
纳斯颂〉,和这首伟大的〈维纳斯颂〉相比,就连卢克莱修①的颂 歌也会变得像狼崽嚎叫一样难听。让这次宴会成为一次名副其 实的盛会吧!好心的君王是不会叫他的臣民失望的:“陛下,可 别狠心啊!”
“可别狠心啊!陛下!”坐在旁边的人都叫了起来。 尼禄伸出双手表示愿意接受大家的请求。这时所有的面孔 便露出了一副感激的表情,人们都用眼睛注视着他。但他首先 得餱人去告诉波贝亚,说他就要唱歌了。他告诉宴会的宾客,皇 后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席今天的宴会,但他不能让她失去聆听 他的演唱的机会,因为任何一种药物都不能像他的歌声那样减 轻她的痛苦。
过了不久,波贝亚就到大厅里来了。她虽然一直把尼禄管 得像她的臣仆一样,但她知道,当他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要表现 他是一位歌唱家、一位赛车手和诗人的时候,还是不去冲撞他为 妙。波!II亚一走进大厅,便露出了她那女神般的美貌。她身穿 一件和尼禄一样的紫晶色的大衣,颈子上挂着一串从马塞尼萨 抢来的大珍珠项链。她那天生的一头金发显得—分迷人,她虽 然已经嫁过两次,但仍保持着少女般的面颊和眼神。
到会的宾客对她高呼“神圣的皇后陛下”,以表示欢迎。莉 吉亚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 早就知道,萨比娜‘波贝亚是世界上最卑鄙和般恶毒的女人。她 听蓬波尼亚说过,这个女人曾经挑唆皇帝杀害了自己的生母和 妻子。她从普劳茨尤斯的客人和奴仆讲的故事中也对她的丑恶
①卢兑来修(约公兀前98—公兀前55〗,古罗4诗人、哲学家。他的惟一作:品 长诗《物牲论〉共六卷,是古希腊罗马流行至今的惟一完整而系统的哲学长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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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解。莉吉亚还听说,存人曾在夜里推倒了波0亚在城堡 里树起的塑像,还有人散发过揭露波以亚的罪恶的传单。虽然 写传单的人会受到最严时的惩罚,但是每天早晨在城墙上仍可 见到这样的传单。而现在,当她亲跟见到这个臭名昭著、被基督 教徒视为丑恶和罪孽化身的女人时,她却感到只有天使或者天 七的女神才会享有她那祥的绝色姿容。她的眼睛再也离不幵她 了,她情不自禁地问道:
"啊,维尼茨尤斯,这真的是波贝亚吗?” 维尼茨尤斯已经有点酒兴发作,又看到莉吉亚被那么多的 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不能一心一意地陪伴着他,倾听他的情话, 因而感到十分烦恼,便回答说:
“是的,她很美,但是你比她美一巨倍。你不知道你自己有 多么美,否则的话,你就会像纳尔齐斯①那样,爱上你自己的。 波贝亚只不过用驴奶洗澡,而你呢,你配得上维纳斯用她的乳汁 来给你洗澡了。你真不知道你自己是多么美呀!我的眼珠子, 别望着她啦,望着我吧!……用你的嘴唇碰一碰这个酒杯,我再 用嘴唇去吻你在酒杯上碰过的地方。”
由于他坐得越来越靠近她,她只好把身子缩到了阿兖台的 一边。这时候,皇帝陛下突然站丫起来,大厅里马上发出了一道 叫人们肃静的命令:歌手迪奧多尔给皇帝献上了一把德尔塔诗 琴,另一位给他伴奏的琴师泰尔普诺斯也拿着一把纳布留姆琴 走近前来。尼禄把德尔塔琴放在桌上,两只眼朝上望去。霎时 间,宴会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那顶板上的玫瑰飘落下来时 的嘘嘘声响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①纳尔齐斯,希腊神沾中的美少年丨他因为没有接受厄科神女对他的爱,被罚 在水中看自己的倒膨’頋影自恋,相思而死,诸神把他变成丫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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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皇帝在两把诗琴的伴奏下,幵始演唱他的那首献给维 纳斯的颂歌,说得更确切一点,是在有旋律有节奏地朗诵。不论 他那有点沙哑的嗓音,还是颂歌的本身都是那么美妙,就连可怜 的莉吉亚听了后也感到心里有愧了。因为她觉得,这首颂歌虽 然赞芙了淫秽的邪神维纳斯,可它确实写得太美了。此时此刻, 这位头上戴着月桂花环、眼睹朝上看着的皇帝本人,在她的眼里 也变得高贵起来了,他再也不是宴会开始时那么可怕、那么丑恶 了。
宴会厅里响起广雷鸣般的掌声,宾客们都热情地欢呼道: “啊,天仙般的嗓子!”有些女人髙举着双手,以表示她们的欣喜 和赞美之意,一直到歌唱完之后都没有放下。还有一些在不断 地擦着眼中的泪水。整个宴会大厅就像蜂窝一样轰隆隆地响闹 起来。波贝亚把她那个长着金发的头低了下来,拿着尼禄的一 只手,把它按在自己的嘴上,默默地吻了很久。那个长得十分英 俊漂亮的年轻的希腊人比塔戈拉斯这时也跪倒在尼禄面前,后 来尼禄被他弄得神魂颠倒,还叫祭司以宗教和民俗的仪式给他 举行了婚礼。
伹尼禄正全神贯注的是察看裴特罗纽斯的态度,因为无论 在什么场合,裴特罗纽斯的赞扬对他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这 位皇帝的近臣终于开口说话了:
“如果说到这首歌的美妙的旋律,我看就连奥尔菲斯也会对 它妒忌得脸色发黄,我们这里在座的琉康也是这样。至于歌词 中的诗句,我倒希望写得比这差一点为好,那样我躭可以找到适 当的言词来加以赞美了。”
琉康并不因为裴特罗纽斯说他妒忌而对他有所不满。相反 的是,他为此还向裴特罗纽斯投去了感激的眼光,然后他又装着 心情不好的样子,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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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该诅咒的命运让我和这样一位伟大的诗人活 在同一个时代,我本可以在人类的记忆中和帕尔纳斯山①上占 有一席之地的。可是现在,我就像一盏油灯放置在太阳光下,已 经暗谈无光了。”
‘裴特罗纽斯马上显示出了他那惊人的记忆力。他不仅开始 大段大段地背诵着这首颂歌,时且引用其中一行行的诗句,对其 中写得精彩的地方进行分析,表示赞美。琉康也被这首颂欧的 魅力所吸引,他甚至全然忘掉了他的妒忌,把他的喜悦之情也加 进了裴特罗纽斯的话语中。尼禄的脸上显得十分得意和自矜。 这种自矜不只是接近愚蠢,而是地地道道的愚蠢,他居然亲自把 那些自以为最美妙的诗句给大家揞出来,以显示他的高明。最 后,他还对琉康进行安慰,叫他不要失望,他说,一个人生出来 后,不管自己的命运怎么样,都会受到人们的尊敬,人们在敬奉 朱庇特神时,不会忘记其他的神明。
尼禄说完后,便站起身来准备送波贝亚回去,因为波贝亚确 实有病,要离开这里。他吩咐所有的客人都等着他,说他马上就 回来。过了不久,他真的回来了,因为他离不开这香料烟云醉人 的芳香,要继续欣赏他自己、裴特罗纽斯和蒂盖里努斯往下准备 表演的节目。 ,
于是诗歌朗诵和演员的对话又开始了。这些演员的对话既 荒诞又古怪,但缺少幽默。随后又是著名的滑稽剧演员帕里斯 表演伊纳科斯的女儿伊娥的艳遇。有些宾客,特别是莉吉亚因 方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都以为自己在观赏奇迹和魔术。帕里 斯的双手和荃身上下都能表演舞蹈所不能表演的动作。他把双
①帕尔纳斯山,希腊南部福喀斯境内的山岭丨抻话中是阿波罗和文艺女神缪 斯的居住地。
手在空中挥舞,便形成了一片充满色情意味的五光十色的云雾, 它是那么活生生地富干肉感地颤抖着,把一个由千过分取乐而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少女包围起来了。那不是舞蹈,那是一幅揭 示爱情秘密的鲜明的图画,一幅既妖艳而又恬不知耻的图画。 帕里斯表演完毕之后,一群丑角演员马上拥了进来,随着三角 琴、笛子、扬琴和小鼓音乐的节奏,又和一些叙利亚姑娘跳起了 酒祌舞。这些舞者一边粗野地叫喊,一边肆无忌惮地做着许多 淫秽下流的动作。莉吉亚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场大火中似 的,她以为这座皇宫马上就会被雷电摧毁,它的屋顶就要坍塌下 来,硒在宾客们的头七。
可是落下来的还是挂在顶板下的金色大网兜里的那些玫瑰 花。维尼茨尤斯巳经喝得半醉,对她说:
“我那次在普劳茨尤斯家的喷泉边见到你时就爱上你了。 那时天刚刚亮,你以为不会有人看见你,但我却见到了你。你现 在虽然用礼服遮住了身子,伹你在我的服里,依然像那个时候一 样。你就学克雷斯披尼娜的样子,脱掉这身礼服吧!你看,无论 是神还是凡人都向往爱情。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之外,别的 什么都不存在。把你的头放在我的怀中,闭上你的眼睛吧!”
莉吉亚的双手和太阳穴上的脉搏跳得很厉害。她有一种强 烈的感觉,好像她已经陷入了深渊,过去她曾以为可以亲近和信 赖的维尼茨尤斯现在不但不来救她,反而把她往深渊里拉。因 此她不仅为维尼茨尤斯感到难过,而且对他,对这次宴会,对自 己都感到害怕了。有一个声音,好像是蓬波尼亚的声音在呼唤 她的灵魂:“莉吉亚,快救救你自己吧!”可是她又听到了另一个 声音对她说,现在太晚了,因为她已经被一场大火所包围,她目 睹1: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她一听到维尼茨尤斯的话就心跳得更 厉害了。当他靠近她时,她简直害怕得浑身发抖了。她觉得自
己已经无可挽救了,而且她在这里也确实支持不下去[说不定 什么时候就会暈过去,到那时,还会造成更加町怕的后果。但她 知道,在皇帝没有离席之前,宾客们是不熊离去的,因为谁都不 敢惹皇帝生气。而她良己就是没有皇帝的威胁,现在也无力起
身了。
可是到宴会结束还早得很,奴隶们还在不断地端上新色的 菜肴,把酒都斟得满满的。在敞开的大门旁的一张桌子前,出现 了两个大力士,正准备给宾客表演角斗。
角斗很快就幵始了。两个涂满了橄榄油而闪闪发亮的强壮 的身躯抱成厂一团,那铁一般的臂膀把他们的脊梁骨扭得嘎嘎 直响。角斗的双方都紧咬着牙齿,因此发出了刺耳的咬牙声,在 撒满了番红花的地板上,还可听到他们急速沉重的跺脚声。过 了一会儿,他们又一动不动地默默地站着,使观众感到好像面前 出现了一组石雕像。罗马人都很欣赏这种背部、腿部和肩膀的 力的较量,可是这一场角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角斗的一方是 罗马角斗士学校的校长克罗顿,这位被认为是全国最强有力的 角斗大师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对手被他那双铁一般的胳賻死死 地掐住,因而呼吸马上变得更加急促,嗓音变得嘶哑,睑色渐渐 发青,终于口吐鲜血,倒在地匕。
观众以雷鸣般的摯声欢呼角斗的结束。克罗顿这时把一只 脚踩在他的对手的背上,乂把他的那双粗大的手臂交叉在胸前, 便以胜利者的眼光环视着大厅。
随后又来了一些魔术师和小丑演员,还有模仿野兽动作和 叫声的演员。可是宾客们喝了那么多的美酒,1个个醉得两眼 昏花,都不愿看他们的表演了。宴会于是变成了一场酒兴发作 的肆无忌惮的狂闹,方才那些跳酒神舞的姑娘都插进广宾客们 的坐席中间。音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三角琴、诗琴、阿尔明
尼亚的铙钹、埃及的摇铃、喇叭和号角的一阵胡乱的吹奏和粗野 的敲打。有些客人想说话,便大声地叫了起来,把乐师们都轰了 出去。大厅里弥漫着鲜花和宾客脚上油脂的芳香,这些油脂是 一些漂亮的侍童在宴会进行的过程中给他们涂上的。还有番红 花的气味和汗臭混在1起,使人们感到呼吸困难。灯光渐渐暗 淡下来,人们的脸色变得苍白,一个个满头大汗,他们头上的花 环也东倒西歪的了。
维泰留斯滚到桌子下面去了。尼吉蒂亚裸露着上半身,把 她那个醉醺醺的孩子式的脑袋倚偎在琉康的怀里。琉康也暍醉 了,便用嘴吹拂着她头发上的金粉,然后抬起眼晴,高高兴兴地 朝上望去。维斯迪努斯以他酒后所特有的倔犟,把莫普苏斯回 答总督密信的事情复述了十遍。还有那个杜留斯,他过去就曾 亵渎诸神,现在他又拖着长长的声调,不时还打着嗝地说:
“如果我们相信色诺芬的话,说是抻的体形是圆的,那么我 们就可以把这样的抻当成木桶一样,一脚踢得滚开去了 :
多米茨尤斯I阿菲尔虽然是个年老的惯偷和告密者,他听到 这样的话后也感到十分恼火,一气之〒就把法莱尔尼斯葡萄酒 洒得满身都最。阿菲尔笃信诸神,有人说罗马必将走向灭亡,有 人还说罗马已经走向灭亡,这畏真的……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因 为年轻人没有信仰,没有信仰就没有髙尚的品德,人们抛弃了早 先流传下来的严于律已的好3惯,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享乐主义 者是抵挡不住野蛮人的。说到他自己,他知道他自己操这份心 也是白操。他感到悲哀的是他居然见到了这样的世道,在这个 世道,他只有一味地去寻欢作乐,以消愁解闷,否则他就要愁死 了。
他说完后,便把-个轰利亚姑娘拉到自己身边,用他那张脱 光了牙齿的嘴去吻她的颈项和肩膀。.执政官梅米尤斯‘莱古卢
斯见到这种情景便大笑起来,笑完他又抬起他那斜戴着花环的 秃头,说道:
“谁说罗马就要灭亡?这是蠢话!……我是执政官,我最清 楚……执政官最清楚①!有三十个兵团……在保卫我们罗马的
安全②。”
说到这里,他把两个拳头压在太阳穴上,开始大声地叫了起 来,使整个大厅都听得见:
“三十个兵团! ^三十个兵团!……从不列颠一直到安 息的边境上都有布防。”
他又突然把话停了下来,用手指按着脑门,想了一想,又说: “啊!好像有三十二个兵团……”
说完他也滚到桌子下面去了,过了一会儿,便在桌子下面把 他吃的那些火烈鸟的舌头、干烘蘑菇、冻菌子、蜜拌蝗虫、鱼、肉 和其他所有的东西吐个罄净。
然而不管有多少兵团保卫罗马的安全,都不能使多米茨尤 斯安下心来。"不!不!罗马一定会灭亡,因为大家都不敬奉神 明,都抛弃了严子律己的奸习惯。罗马就要灭亡了。可惜啊! 这里的日子多么快活,皇帝龙恩浩荡,还有美酒,唉!真遗憾 啊!”
随后他把头靠在一个叙利亚舞女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我管不了!……阿基琉斯③说得 对、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即使当一个奴隶,也比当基米里④部 落的头人好。虽说年轻人没有信仰,腐化堕落,可现在的问题
①②质文足拉丁文。
③阿基琉斯,希腊抻话中的英雄。
④占代居住在里海北岸地区的游牧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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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到底有没有沖?……” ‘
这时候,琉康已把尼吉蒂I头上的金粉都吹掉了,尼吉蒂亚 醉倒在他的身上,也睡着了。于是他又把他面前花瓶里的一束 束常春藤取了出来,缠在她的身]:。等到他把这个做完之后,便 以颇为兴奋而又带疑问的眼光望着在座的人。
然后他又开始用常舂藤来装扮自己,以十分肯定的口气再 三地说:
“我本来不是人,我是牧神。”
裴特罗纽斯没有喝醉。尼禄为了保护他那“天仙般”的嗓 于,最初也喝得不多。但到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就一杯接着 -杯地喝下去,也喝醉了。他本来想用希腊文再萌诵几首自已 写的诗,可他这时却记不起来,因此又糊里糊涂地唱起了一首阿 纳克瑞翁的短欹,比塔戈拉斯、迪奥多尔和泰尔普诺斯都来给他 伴唱,后来因为配合不好,只好停了下来。这时候,尼禄这个美 的鉴赏家和审美家又被比塔戈拉斯美丽的容貌迷住了。他还十 分高兴地亲着比塔戈拉斯的两只手,像这样漂亮的手他以前只 见过一双……谁的一双呢?……
他把手心压在大汗淋漓的脑门上,使劲地回想着。过了一 会儿,他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神色。
“啊,那是母亲的一双手,是母亲阿格丽披娜的一双手。” 尼禄的眼前马上出现了一个阴森可怕的幻影,便说: “听人说,母亲总是在月亮高照的夜晚,在巴埃和巴乌利附 近的海面上徘徊,这倒没什么,她不过是来这里走走,像要找回 什么东西。她如果遇到了一只小渔船,就一定要朝船里看一看, 然后才离去,可是她着见的那个渔夫就非死不可了。” “这个题材不锗:装特罗纽斯说。
维斯迪努斯这时像一只仙鹤似的把脖于伸得老长,颇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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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地低声说:
“我不信神,我只相位灵魂……喚!” 庀禄没有听他们的谈话,又插进來说: “我巳经超度了母亲的亡灵,不想再见到她了,她都死了五 年啦!她当吋派来刺客,要杀我,我是不得巳才杀了她的。如果 我没有先除掉她,你们今大晚上就听不到我唱歌了/’
“感谢陛下,我们以仝罗马和全世界的名义向您表示感谢!” 多米茨尤斯,阿菲尔大声说。 “斟酒,把板鼓敲起来!”
宴会叮里重义喧闹起来。琉康的身上缠满了常春藤,他突 然站7起来,大声地喊着,想要盖过皇帝的声音:
“我不是人,我是牧神,我住在森林里。哎……嚯…… 嚯……嗜!”
尼禄最后也喝醉丫,昕有的男人和女人都醉倒了。维尼茨 尤斯的醉意不浅,闲此他心中除了情欲的冲动之外,还想寻衅闹 事,他毎次喝醉了酒都是这样。他那黑油油的脸庞也变白了,说 起活来颠三倒四,随后他便以命令的口气大卢地叫『起来。
“让我吻你的嘴吧!不管今天还是明天都…个样!……不 要故作姿态了,皇帝把你从普劳茨尤斯家里要来,就是赏给我 的。你知道吗?明夭天一黑我就派人来接你,你该明白了! ……皇帝把你召进宫后就答应了我……你肯定是我的了.11:我 吻你一下吧!我不要等到明天了,……快把你的嘴凑过来吧!” 维尼茨尤斯说完便把莉吉亚抱了起來。阿克台见到后马上 给她解围,莉吉亚自己也在尽力地挣扎,因为她觉得这下子她口]“ 完了。她力图挣脱他的两条剃光了汗毛的胳膊,可是挣脱不了, 于是她又以她在痛苦和恐惧中颤抖肴的声音恳求他杉要这么 做,恳求他的怜悯,但这也没有用。他那充满了酒气的呼吸从四
面八方向她包围过来,他的脸已经挨在她的睑I:了。他再也不 是过左那个善良和她打心眼里感到亲切的维尼茨尤斯了,他变 成了 个醉鬼,一个町恶的色情狂,她对他感到厌恶,感到害怕。 她这时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了。她只好低厂头来,把睑转厂 过去,想躲避他的亲吻,但也躲避不了。维尼茨尤斯于是站了起 来,仲出双手把她抱住,把她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便气喘 吁吁地将他的嘴唇使劲地按在她那苍白的嘴唇上。
正在这个时候,一种可怕的力量把他的胳膊当成孩子的小 手似的从莉吉亚的颈子上轻易地拉了下来,然后又把他像一根 干枝或者一片黄叶那样推到了…边。这是怎么回事?维肊茨尤 斯擦广擦他的那双惊慌的眼睛,突然发现他在普劳茨尤斯家见 过的那个莉吉亚巨人乌尔苏斯就在他的身旁。
乌尔苏斯一声不响地站着,一収蓝眼睛颇为奇怪地望着他, 使这个年轻人吓得全身的1都要冻结]^。这个巨人马上把他的 公主抱在手中,以轻微而又整齐的步伐走出广宴会大厅。 阿克台跟在他的后而也出去了。
维尼茨尤斯感到全身上下都好像僵硬了,他痴呆呆地坐了 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向大门跑去,一边大声地喊道: “莉吉亚!莉吉亚!”
但是情欲、惊愕、愤怒和浓浓的醉意把他的腿都好像砍伤广 似的.他摇摇晃晃地只走了一两步就不得不抓住了一个叙利亚 姑娘光着的肩膀。他对这个姑娘眨巴着眼睛,问道: “出了什么亊呀?”
这个叙利亚姑娘露出了一双迷迷糊糊带微笑的眼睛,拿起 一杯酒献给他说: “喝吧!”
维尼茨尤斯把酒-饮而尽,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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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客人都倒在桌子下面去了。还有一些人摇摇晃晃地 在大厅里蹒跚。-些人睡在桌子旁边的躺椅上打着呼噜,或者 似梦非梦地把吃到肚里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顶板下的金丝网 兜里的玫瑰花仍在缓缓不停地飘下,落在那些酒酣耳热的执政 官和元老们的身上;落在那些醉意朦胧的骑士、诗人和哲人们的 身上;落在那些烂醉如泥的舞女和贵妇人的身上;落在这个虽仍 享有万能的统治但已失去了灵魂,虽然头顶桂冠、泡食终日,但 已走向没落的世界上。 窗子外面已是拂晓。
第八章
^谁都没有阻拦乌尔苏斯,而且根本没有人去过问。那些尚 未滚到桌子下面的宾客也不再守在他们原来的座位上了。仆役 们看到这个巨人抱着一个女客,都以为是她的奴隶,要送走他的 喝醉了的女主人,再说还有阿克台跟在后面,对这就更没有怀疑
了。
他们走出宴会大厅后,来到了隔壁的一间房里,然后又走进 了通往阿克台住房的走廊里。
莉吉亚因为全身无力,像死人一样躺在乌尔苏斯的胳賻上。 直到她呼吸到了早晨清凉的空气,觉得精神好了一点,这才睁开 了眼睛。外面的天色愈来愈亮,他们在圆柱走廊里走了一会儿, 便拐进了侧边的一条小走庳里。这条走廊不是通往前院,时是 通往御花园的。御花园中松桕的树梢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出一 派绯红0宮殿里的这一部分没有人住,宴会上的音乐和喧哗声 到这里也渐渐听不见了。莉吉亚觉得她好像从地狱里被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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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被送上广光明的天国世界。原来除了那个丑恶的宴会大 厅之外,还有这么美好的地方,这么美好的天空、朝霞、光明和宁 静。莉吉亚不由得哭了起来,她依偎在巨人的胳膊七,呜咽着 说:
“回家去吧!与尔苏斯!回家去吧!我要回到普劳茨尤斯 的家里去!”
“我们走吧! ”乌尔苏斯回答说。
这时他们巳经来到了阿克台的小客厅里。乌尔苏斯把莉吉 亚放在喷泉旁的一条大理石凳上。阿克台便尽心地安慰她,要 她好好地休息,还向她保证,这一阵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那些 酩酊大醉的客人宴会之后一定要睡到晚上。可是莉吉亚仍久久 地不能安下心来,她双手抱着两鬓,像孩子似的不停地叨唠着: “我要回家,我到普劳茨尤斯的家里去!……“ 乌尔苏斯巳经&好了准备。虽然大门口守卫着禁卫军,但 他也有办法从那里通过。其实那些士兵对出去的人并不加以阻 拦,大门前的广场上停满了轿子,宾客们马上就会成群结队地出 来了,乌尔苏斯和莉吉亚便可混在这一大群人中走出宫门,然后 径直回到家里去。因此他什么都不怕,只要公主一声令下,他就 马上行动起来,他来到这里就是听她差遣的。 莉吉亚又说:
“好吧!乌尔苏斯丨我们出去吧厂
可是阿克台对他们两个还必须讲清道理。从宫里出去并不 难,的确,谁都不会阻拦他们,但他们却不能这么做,因为这么做 是犯上。他们要是真的出去了,百夫长不到晚上就会带领士兵 来给普劳茨尤斯和蓬波尼亚〃格列齐娜宣布死刑的判决,把莉吉 亚又抓到宫里去。到那个时候,莉吉亚就没有救了。普劳茨尤 斯夫妇如果把莉吉亚收留在自己家里,等待他们的也肯定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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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吉亚听了后把双手垂广下来,觉得再也没有办法了。她 必须在以下两者之间作出抉择,不是嫁祸于普劳茨尤斯夫妇,就 是自己去死。她來这里赴宴之前,曾经寄希望于裴特罗纽斯和 维尼茨尤斯能够请求皇帝把她送回到普劳茨尤斯家里去。可她 现在巳经知道,就是他们怂恿皇帝把她从普劳茨尤斯家里抢来 的。她觉得现在真的无路可走了,恐怕只^奇迹才能把她从这 个深渊里救出来,只有奇迹和上帝的威力才救得了她。
“阿克台,维尼茨尤斯的话你昕见了没有?他说皇帝把我賜 给广他,今无晚上他就要派奴隶来把我接到他家里去。”莉吉亚 绝望地说道。
“我听见了。”阿克台答道。
可她只是摊开叹+没有什么衣示,莉吉亚说话时表露的绝 望在她那里也没有引起反应。她自己就曾经是尼禄的情妇。她 心地善度,但她却不认为这是一种吋耻的关系。她过去是个奴 隶,对奴隶应当遵守的法规平已习以为常。而且她还一直在爱 着尼禄,如果尼禄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她对他会像喜迎幸福样地 伸开双臂的。她现在也很明白,莉吉亚非得去当年轻漂亮的维 尼茨尤斯的情妇不可,否则她和普劳汝尤斯夫妇就会大祸临头 了。她不能理解的是,莉吉亚在这个问题上怎么可以迟疑不决。 因此过了一会儿,她便说道:
“你在皇宮里,不见得比在维尼茨尤斯的家里更加安全。” 她没有想到,她这句活不只道出『实情,而且还表露了另一 层意思,这就是“听犬由命吧!当维尼茨尤斯的情妇去吧! ”可是 莉吉亚呢,她的嘴上却没有忘记他那为了发泄兽欲、像炭火燃烧 似的接吻,所以她一想到它,就矂得面红耳赤。
“决不!我既不留在这里,也不忐维尼茨尤斯那里,我决 不丨”她突然怒气冲冲地叫了起来。
呵克台见到她这么发火,倒感到十分惊奇,便问道: “你真的是那么痛恨维尼茨尤斯吗?” 莉汽亚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又哭广起来。阿克台马上把她 搂在怀里,竭力让她恢复平静。乌尔苏斯也气喘吁吁地紧摟着 他的那双II大的拳头,因为他像义犬一样忠心耿耿地爱着他的 公主,他不忍心见到她流泪。在他那颗半开化的莉吉亚人的心 中,这时还产生了一个愿望:回到大厅里去,把维尼茨尤斯掐死, 必要的话,把皇帝也掐死。这对他来说本来是件轻而易举的亊, 但却又怕这么做反而害了他的女主人。再说他也不知道,作为 一个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羔羊①的信徒,他这么做合适吗? 阿克台一边安慰莉吉亚,一边问道: ‘‘你真的那么恨他吗?”
“不,我是一个基督教徒,不会记恨他。”莉吉亚说。 “这我知道,莉吉亚丨我也读过塔斯的保罗的书信。我知 道,你们不愿蒙受耻辱,你们宁死也不愿犯罪,那么请你告诉我, 你们的宗教能让无辜的人去死吗?” “不能。”
“那么你怎么能让皇帝去惩罚普劳茨尤斯的全家呢?” 随后沉默了半晌,那个无底的深渊又向莉吉亚张开了大口。 这个年轻的解放女奴又接着说:
“我问你这些,是因为我很怜悯你,也很怜悯好心的蓬波尼 亚、普劳茨尤斯和他们的孩子。我久住在这座皇宫里,深深知道 皇帝的动怒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不!你们决不能从这里逃 走。对你来说,现在只有一条路:恳求维尼茨尤斯,让他把你送 回到蓬波尼亚家里去。”
①指耶稱基督。
众7
但莉吉亚却双膝跪下,仿佛要求助于什么别的。过厂不久, 乌尔苏斯也跪了下来,主仆俩面对着晨曦的映照,在皇宮里幵始 做祈祷了。
阿克台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祈祷。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莉吉亚,从莉言亚的侧身看见她抬起了头,举起了双手,两眼望 着天空,仿佛在祈求上苍的保佑。黎明的曙光照在她的乌黑的 头发和白色的礼服上,又从她的眼睛里反射出来,使她的全身都 沐浴在一片光芒之中,看起来就好像她自己也变成了一团明亮 的大火。不论在她苍白的面孔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还是在她 高高举起的双手和向上望着的眼睛里,都显示出了一种超凡脱 俗的高雅的神情。阿克台现在才懂得,莉吉亚为什么不会去做 别人的情妇。挡在这位尼禄昔日宠妃面前的那一道帷幕似乎揭 幵广一角,使她看见了藏在那边的一个新的世界,和她过去习惯 了的那个世界迥然不同。莉吉亚能在这个罪恶和耻辱的宫殿里 进行祈祷使她惊叹不巳。刚才她还认为这个姑娘没有救了,现 在她甚至相信会出现某种超凡的奇迹,某种救援的力量一定会 来到,它是那么强大,连皇帝也阻挡不了。阿克台相信天上会降 下一支展翅的神军,来救助这个姑娘,太阳会向她投下一道光 线,把她拉到它的身边去。她曾听说基督徒们创造过许多奇迹, 现在她…着见莉吉亚这么专心致志地祈祷,便深信这种说法肯 定是没有错的。
莉吉亚终于站起身来,她那豁然开朗的脸色表明她真的有 了希望。乌尔苏斯也站起来了,他这时蹲在石凳旁,望着他的女 主人,等着她发话。
过了一会儿,莉吉亚的眼猜忽又黯淡起来,两大滴泪珠从她 的睑上慢馒地滚齐来。
“求上帝保佑蓬波尼亚和普劳茨尤斯吧!我不能嫁祸于他
们,我从此永远也见不到他们厂。”她说。
然后她转过身来,又对乌尔苏斯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 依靠他了,他就是她的父亲和保护人。他们现在不能到普劳茨 尤斯家里去寻找安身之地,因为去那里会激起皇帝的恼怒。她 既不能留在宫中,又不愿去维尼茨尤斯的家里,就只好让乌尔苏 斯带着她离开罗马,把她藏在一个维尼茨尤斯和他的奴仆都找 不到的地方。因此她不论去什么地方,都会跟着乌尔苏斯,跟着 他攀越崇山峻岭,走遍海角天涯,去到那野蛮人居住的地方,去 到那再也听不到罗马的名字,再也没有皇帝管辖的地方。现在 她就要他把她带走,要他救救缚,因为她只有依靠他了。
乌尔苏斯一切都准备好了。他躬下身来,抱着莉吉亚的两 只脚,以表示对她的忠诚。阿克台本期待着奇迹的出现,现在她 的脸上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难道祈祷就只有这么一点点用处? 从皇宫里逃走,这是对皇帝犯罪,皇帝是一定要惩罚的,到那个 时候,即使莉吉业能够躲藏起来,普劳茨尤斯一家也免不了皇帝 的报复。如果莉吉亚一定要走,她还是从雄尼茨尤斯的家里逃 走为好,因为她这么做没有对皇帝犯罪,皇帝也不爱管别人的事 情,也许他不会帮维尼茨尤斯去追捕他们。
可是莉吉亚有自己的打算,她认为普劳茨尤斯绝对不会知 道她在佧么地方,就是蓬波尼亚也不会知道。为了避免去维尼 茨尤斯家里,她准备在半路上逃走。维尼茨尤斯酒后对她说过, 晚上就派奴隶来接她,他这话决不是撒谎,如果他当时没有喝 醉,就不会这么说了。很明显,维尼茨尤斯或者他和裴特罗纽斯 一起在宴会前晋见过皇帝,请求皇帝答应了在第二天晚上把她 交给他。即使他们今天把这件事忘了,明天也一定会来把她要 走。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乌尔苏斯也会来救她,他肯定会来, 把她从轿子里抱走,就像昨天晚上把她从宴会厅里抱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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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们就可以远走高《,到广阔的大沪世界里去了。任何人 都抵挡不了乌尔苏斯,就连那个在宴会上斗胜了的可怕的角斗 士也碰他不得。不过维尼茨尤斯也许会派许多奴隶来,因此得 让马尔苏斯马上去找李努斯主教,请他拿个主意,给予帮助。主 教一定会柃悯她,决不会比她落入维尼茨尤斯的手中,他会叫基 督教徒们和乌尔苏斯一起来救她。这些基督教徒会把她抢过 来,送到--个联络的地方,然后乌尔苏斯就有办法把她带出城 去,带到罗4权力所管不到的地方去躲藏起来。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乂露出7微笑和红光。她感到拯救的 希望好像巳经变成―广现实,丙此她又得到了安慰。她突然抱住 了阿克台的脖子,把她的纤丽的嘴唇按在阿克台的面颊上,悄声 地说:
“你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吧,河克台?” 我对先母的亡灵发誓,我决不会把称们的事情说出去。只 是你要祈求你的上帝,保佑乌尔苏斯能够把你救出来。”这个解 放女奴回答说。
乌尔苏斯一双夭真烂漫的蓝眼睛闪出广幸福的光辉。如果 要他下什么别的,就是打破他的脑袋,傅也想不出个好的办法 来,可是干这一行他却是很行的,不管是内夭还是晚匕都干得 了!……他要去找主教,主教会观天象,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做。至于把基督教徒召集起来,他自己也办得到。无论在苏布 拉区,还是在桥那边,他都有很多熟人,有他熟悉的奴隶、角斗士 和0由民。他能即刻召来一千甚至两千个基督教徒,去把他的 女主人救出来。他也能够设法把她带出城去,和她一起逃走,哪 怕去那最最边远的地方,或者回到莉吉亚国去,那里的入根本不 知道罗马是个什么地办。
想到这里,他把眼睛朝前望去,仿佛要看清那些未来的、非
常遥远的事物。他说:
“去森林里好吗?去吧I那是多么美丽的森林,多么美丽的 森林啊!……”
没有多久,他就从幻想中清酲过未了。 好!他这就去找主教。等到晚上,他就可以组织一百多人 守候着轿子,让维尼茨尤斯派奴隶甚至派禁卫军来吧!那些全 身武装着钢盔铁甲的人还是不要碰他的拳头为好,难道铁甲就 是那么坚不可摧吗?只要他用拳头使劲地打一 5,铁盔下面的 脑袋是经受不了的。
可是莉吉亚非常严肃而又孩子似的把手往上一指,说道: “乌尔苏斯,可不要杀人啊!”
乌尔苏斯把他一只像棒‘槌一样粗大的手臂伸到厂脑袋后 面,不很灵便地搔着他的脖子,嘟哦着说,他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他的光明”……她亲口说过,现在就看他的本事了……他 当然会尽跫小心一点,可万一失手伤了人又怎么办呢?不管怎 样也一定要把她救出来,如果真的伤了人,那他也只好等到以后 忏悔赎罪了。他会请求“无罪的羔羊”饶恕他,“钉在十字架上的 羔羊”也一定会饶恕他这个可怜的人……他真的不愿意去冒犯 “羔羊”,可是他的拳头实在太重了……
他的脸上显露出了情真意切的祌情,但他又想掩饰这种神 情,便对莉吉亚躬下身来,说道: “我这就去找神圣的主教。”
阿克台抱着莉吉亚的颈项,失声痛哭了……她乂 -次明凸 了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人们即使受苦受难,也比在 皇宫里享尽荣华富贵要幸福得多。通向光明的大门于是又一次 地向她微微地敞开,但她马上感到,她是不配走进那里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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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莉吉亚因为失忐了她衷心爱戴的蓬波尼亚’格列齐娜,并且
就要离开普劳茨尤斯全家1(1!感到十分悲哀。但她并没有产生绝
望的情绪,她觉得为了她所迫求的“真理”而舍弃富足和安乐,去
过那种对她陌生的漂泊流浪的生活,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在这种高兴中,也许还有-点孩了式的好奇心,想知道在遥远的
异国,同蛮人和野兽生活在+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主要是
由丁她那深到和虔诚的信仰,她认为,如果她的一切行动都能遵
循基督的意旨,基朁就会把她当成一个顺从和忠实于他的孩子
来保护了。到那个时候,还有什么凶险可伯呢?即使大难临头,
她以"主的名义’’也忍受得了。如果她突然死去,主就会把她带
在他的身边,等到蓬波尼亚石年之后,她们就会永不分离了。早
在普劳茨尤斯家里的时候,莉吉亚的童稚的心中就曾想到像她
这样丨个基督教徒,却不能为受难的基督做一点事,而乌尔苏斯
-谈到“他”,还表现7那么深厚的感情,因此她那时候总是感到
苦恼。现在,她认为她诙实现自己的诺言广她感到自己很肀
福,她要把她的幸福讲给阿克台听,可是阿克台却不理解她。把
所有的一切,把家庭、财产、城市、左园、神庙、圓柱走廊全都抛
年,把所有美丽的东西,把阳光普照的同上和自己的亲人全都抛
弃,这究蔻是为广什么‘丨难道只是为了逃避--个年轻漂亮的军
官的爰情?……这-切对阿兑台来说,当然是不能接受的。但
阿克台有时也觉得莉吉亚的话不无道理,也许这里面真的有一
种巨大而又神秘的幸福,“I是这种幸福到底是什么呢?况且莉
吉亚做的是一桩冒险的事,可能产生很严重的后果,她还可能丧 102
命。阿克台生来就胆小怕事,她真的害怕今天晚上会出什么亊, 只是她不愿意把她的这种担忧说给莉吉亚听。天这时已经大 亮,阳光照到客厅里来了,阿克台就劝莉吉亚去休息,一夜没有 睡觉,对她来说这是很需要的。莉吉亚没有拒绝,她和河克台于 是来到了卧室里。这间卧室不仅十分宽敞,而且也布置得很豪 华,这是因为阿克台和皇帝有过亲厲关系。她和莉吉亚于是并 排躺在一张床上,她虽然觉得全身都很疲劳,但却无法入睡。多 年来,她一直处于忧伤和烦恼之中,现在又有一种似乎从来没有 感受过的不安涌上她的心头。她本以为她的生活只不过艰难困 苦,没有前途,现在却又深感这种生活十分可耻了。,
她的心思越来越乱,通向光明的大门一会儿向她敞幵,一会 儿合匕。当这扇门向她敞开的时候,那强烈的光线照得她头昏 目眩,使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猜想在那一片光明中一定有着 无限的幸福,和那种幸福相比,其他的-切都是毫无价值的。即 使皇帝抛弃了波贝亚,又回到了她身边,郎也是微不足道的。阿 克台觉得她深深爰着的这个皇帝虽然过去一直被她看成是一个 毕神半人的人物,现在也和一个普通奴隶-样,粪土不如。这座 用努米提亚大理石圆柱支撑起来的皇宫^ 一堆乱石也好不了多 少。可是这种不知是什么的感觉却给她带来+烦恼,她真的想 睡,心中的不安又使她无法入睡。
后来她以为,莉吉亚经受了那么多的恐怖和疑虑,也肯定是 睡不着的。因此她转过身来,想和这姑娘谈谈晚上逃走的事。
但莉吉亚这时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有几道阳光通过没 有拉紧的窗帘的缝隙,照进了黑咕隆咚的卧室里,奄这些光线中 还飘舞着许多金色的尘埃。阿克台凭借着阳光的照明,正好看 见了莉吉亚那枕在裸露胳賻上的美丽的面孔、一双紧闭着的眼 睛和微微张着的嘴。她的呼吸很均匀,和平常睡觉时一样。
“她睡着啦,真的睡着啦,她真的是个孩子! ”阿克台想。 佴过厂一会儿,她的脑予里又产生了另外’个印象:就是这 个孩子,她宁愿逃走也不做维妃茨尤斯的情妇,她宁愿一贫如洗 也不愿荥受耻辱,宁愿漂流四方也不愿享受她在卡雷纳街上的 橐华的住宅和那些漂亮的衣着、首饰、&等的筵宴以及诗琴和芦 笛的美妙的昏乐。 “这是为什么?"
阿克台只是目不转晴地望着莉吉亚,好像要在她的睡容匕 找到答案。她不停地注视着她的光洁的前额、明朗的弓眉、乌黑 的秀发、微微张着的小嘴和她那在平缓的呼吸中上下起伏着的 少女胸腩。。此同时,这位皇帝过去的宠妃便逐渐地陷入了沉 思:
“她和我足多么不一样啊!”
她觉得莉吉亚是一个奇迹,是神明诚圣,是诸神羋上的明 珠,她比御花园中的百花,比皇宫中的精雕都要美丽千百倍。阿 克台对她并没有妒忌的心思,相反的是,她一想到这个姑娘会要 遇到许多凶险,就待別怜悯她,由此也激起了她对姑娘的母亲似 的怜爱。莉吉亚像梦幻一祥的美丽,阿克台就更加心疼她,她把 她的嘴伸向了莉吉亚的乌黑的头发,幵始在发上亲吻。
莉吉亚睡得很香,就像在家里有蓬波尼亚侍候着她时一样。 她睡了很久,等到她睁幵一双蓝盈盈的眼睛,十分惊异地朝卧室 的周围一看,已经是午后了。
显然她很奇怪自己怎么没有睡在普劳茨尤斯的家里,苴到 她在尚未消除的朦胧的睡意中看清了阿克台的面孔,她才幵门 问道:
“阿克台,是你吗?” “是我,莉吉亚广
“是不是已经到了晚上?” “还没有,孩子,不过已经午后 “、尔苏斯怎么还没有0来?”
“乌尔苏斯并没有说他要回来,他只说他晚上会和基督徒们 一起守候若你的轿子广 “哦,是的!”
随后她们离开了卧室,来到了浴室里。阿克台侍候着莉吉 亚洗了个澡,又带她去吃早饭,早饭后乂和她一起来到御花园 里。这时皇帝和他那些显要的朝臣都还在睡觉,所以她在这祖 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莉吉亚生平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富丽堂皇 的花园,园中到处长着高大的松树、柏树、橡树、橄揽树和桃金 娘。树木之间还隐隐约约地可以见到许多白色的塑像。池塘里 的水面一平如镜,闪着亮光,一丛丛玫瑰花在喷泉的浇灌下争奇 斗艳。在一些十分冲奇的山洞的洞口,长满了常春藤或葡萄藤。 水中闲游着银巳色的夭鹅。一群群驯化了的非洲羚羊和从世界 各地采集来的色彩艳丽的珍禽异鸟都在树木和塑像之间丨言步地 徘徊。
花园里没有游人。一些奴隶手握锄铲在那里干活儿,还低 声地唱着歌。还有一些坐在池塘旁边和橡树的阴影卩偷闲,阳 光通过树叶之间的空隙照了进来,在他们身上投下了闪烁的光 点。还有几个奴隶正在给玫瑰花和灰白色的番红花浇水。阿克 台和莉吉亚在这里逛广很久,她们尽兴地观赏广园中所有的珍 奇异宝。莉吉亚到底是个孩子,虽然她心祌不安,卩[是当她看到 这一切后便不由自主地感到好奇,表露广兴高采烈的情绪,对这 黾的一切都赞叹不已。她甚至认为,皇帝如果是个好人,他住在 这么富丽堂呈的宫殿和花园里,一定是很快活的。
后来她和阿克台都有些累了,便在-张条凳上坐下。这里
105
几乎完全被柏树的枝叶荫翳了,她们于是谈起了莉吉亚晚上如 何逃走的事情。这是她们最担心的事情,阿克台对莉吉亚这次 能否逃出宫门比莉吉亚更加担心。她甚至认为这是一个疯狂的 图谋,它是注定要失败的1她越来越对这个姑娘感到怜惜了,她 有时以为,如果能把维尼茨尤斯说服,要比逃走稳妥一百倍。因 此过了一会儿,她便问莉吉亚和维厄茨尤斯相识多久了,能不能 恳求他把她送回到蓬波尼亚家里去。 莉吉亚伤心地摇了摇头,说:
“不行,在普劳茨尤斯家里的时候,他和现在不一样,他本来 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在昨晚的宴会1:见到他后,我就害怕他 了,我宁愿回到莉吉亚人那里去广 阿克台又问道:
“在普劳茨艽斯家里的时候,你是小是觉得他很可爱?” “是的!”莉吉巫点了点头表禾同意。 阿克台想了一会儿,接着说:
“你不是奴隶,和我过去不一样。你是个人质,又是莉吉亚 国王的公主,维尼茨尤斯当然可以娶你。普劳茨尤斯夫妇既然 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地疼爱,他们也会认你做他们的女儿。 维尼茨尤斯会娶你的,莉吉亚!”
莉吉亚更加伤心了,她低声答道: “我宁愿回到莉吉亚人那里去广
“莉吉亚,我马上去找维尼茨尤斯,如果他还在睡觉,我就叫 醒他,把我方才对你说的这些话全都告诉他,你愿意吗?亲爱 的,我一定要去找他,我要对他说:‘维尼茨尤斯、莉吉亚是一位 公主,又是享誉罗马的普劳茨尤斯钟爱的孩子。你如果真的爱 她,就要把她送回到普劳茨尤斯家里去,然后你再去他家里明媒 正娶,和她成婚。"’ 106
姑娘回答的声音更加细小,阿克台勉勉强强才听见了: “我要回到莉吉亚X那里去-…-” 两颗泪珠挂在她那垂着的睫毛上。
骤然临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当阿克台还没有来 得及看清来者是谁的时候,萨比娜丨波贝亚带着几个随从的女奴 已经出现在她们的坐凳前。两个女奴在她的头上各自撑着一把 用金丝编织成的鸵鸟毛团扇,她们一边给她轻轻地摇扇,一边用 它们遮住了那炽热未减的秋阳。站在波贝亚前面的是一个皮肤 黑得像乌木一样的埃塞俄比亚女人,她的两个乳房鼓得很高,好 像胀满了乳汁似的。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用带金边的紫斗籩包着 的婴儿。阿克台和莉吉亚于是站了起来,心想波贝亚只不过从 坐凳前走过,不会注意她们,可是波贝亚却在她们的面前停了下 来,说道:
“阿克台,你给孩子的洋娃娃缝的那些小铃铛缝得太不结 实,孩子扯下一个就往嘴里塞,幸?莉丽特发现得早。”
“宽恕我吧,圣洁的皇后! ”阿克台把两只手叉在胸前,低着 头说。
波贝亚打量着莉吉亚,过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这个女奴是谁?”
"她不是奴隶,圣洁的皇后!她是蓬波尼亚“格列齐娜的养 女,是莉吉亚国王的公主,当作人质送到罗马来的。” “她到这里是来看你的吗?” “不,娘娘!她前天就进宫了。” “咋晚她也参加了宴会?” “参加了,娘娘!” “谁的命令?” “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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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贝亚更加仔细地察看着莉?V亚。莉吉亚低着头站在她面 前,不时好奇地冲她抬起-双明亮的眼睛,然后又把眼皮合七。 这位&后是很肴重0己的芙貌和权势的,平0她总是那么忧心 伸忡,怕有一天一个幸运的对尹把她毁了,就傢她毁掉了奥克塔 维亚那样,宫里出现的每张漂亮的面孔都会引起她的猜忌。她 这时以行家的眼光4上看清广莉吉业的整个体态,对这姑娘脸 上的毎一个部位都打X汜确的估价。因此她突然皱起盾头,感 到害怕厂便暗自思忖着说:“这真是个仙女,是维纳斯生下的女 儿。”她也想到0己比这个姑娘要老多了,这是她过去看到别的 芙人时从来没有想过的。她那被伤害的自尊心在战栗,-种惶 恐不安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许多可怕的景象迅速掠过了她的脑 海,“也许尼禄还没有看见她,即使看见了她,戴着眼镜他也看不 清楚。他要足在大闩天,仵阳光卩遇到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美 人,那会发半什么事呢?……况且她不是奴隶,她楚^位公士:, 尽管是蛮族国王的公主,但她毕竞是国乇的女儿啊丨……永生 不灭的诸神啊!她和我一样芙,可是她比我年轻。”她那眉宇之 间的皱纹更加明显了,从金色睫毛厂的眼睛里,射出了冷冰冰的 日光。
但她依然装出一副亳不在意的样子,问莉吉亚道: “你和陛下说过话吗?” "没有,皇后娘娘。”
“为什么你要到官里来,而不愿留在普劳茨尤斯的家里呢?” “不是我5己要到这里来的,娘娘!是裴特罗纽斯进言皇 帝,把我从蓬波尼亚家里要来的,我是不愿来的啊,娘娘广 “你想回到莲波尼亚那里去吗?”
这最后』个问题,波贝亚是用比较平和温柔的口气提出来 的,因此在莉告亚的心中骤然起了 一线希望,她向波贝亚伸出了
双手,说:
“娘娘,皇帝答应维尼茨尤斯,要把我当作女奴賜给他,所以 我恳求您给我说个情,还是让我回到蓬波尼亚家里去吧! ”
“原来裴特罗纽斯让皇帝把你从普劳茨尤斯家里接来,是要 送给维尼茨尤斯的?”
“是的,娘娘,维尼茨尤斯今晚就要派人来接我了。所以我 求您,仁慈的娘娘,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莉吉亚说完后便弯下腰去,抓住了波贝亚衣裙的边褶,等着 她的回答,她的心怦怦地跳得很响。可是波贝亚的脸上却露出 广一阵狞笑,她看了一会儿莉吉亚,说:
“我答应你,你今天就去做维尼茨尤斯的女奴。” 说完她就像一个美丽但又十分凶恶的幽灵那样马上离去 了。这时莉吉亚和阿克台突然听见了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她们 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哭起来的。
莉吉亚的眼里饱噙着泪水。过了 -会儿,她又拿着阿克台 的手,说道:
"回去吧丨我们只有去那些乐意助人的地方才能得到帮
助:’
她们回到了客厅里,在这里一直呆到了晚上。夭黑了,奴隶 们拿着四盏点得很亮的灯走了进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她们两 个的面孔都显得十分苍白。她们的谈话也不时中断,因为她们 都在留心地听着外面是不是有人来了。莉告亚不断地重复着一 句话:虽然她舍不得离开阿克台,但她知道,乌尔苏斯现在一定 埋伏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正在等候她的来到。她也正在期待着 这一切就会在今天发生。由于心情紧张,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和粗声粗气的了。阿克台马上取来了她自己的那些珠宝,把它 们全都缝在莉吉亚外衣的一个衣角里。她恳请莉吉亚不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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