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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作者:渡边淳一

_26 渡边淳一(日)
  “你也这么看?”
  “所以想趁热烈的时候结束啊。”
  可能是受了灯光映照下的能舞台的诱惑,凛子的话有点阴森森的。
  久木觉得一阵发冷,把手揣进了怀里。
  花季天寒,人夜以后凉意渐浓了。
  “回去吧……”
  在这儿呆下去的话,仿佛会被舞台上的妖气所迷惑,被拽往遥远的古代的时空
中去。
  久木站起来,又回头望了一眼能舞台,才离开了这里。
  房间里很暖和,靠窗边铺着被褥。
  久木躺在上面,闭目养神,忽然睁开眼睛看见窗边的樱花似乎在窥视着自己。
  今晚的一切也许要被樱花偷看了。他叫了一声凛子,没有回音。
  他又迷糊了一会儿,凛子从浴室出来了。她只穿一件浴衣,头发披在肩上。
  “你怎么不穿那件内衣?”
  久木一问,凛子站住了。
  “真要我穿?”
  “你不是带来了吗?”
  凛子转身去了更衣间,久木关了灯,只剩下枕边的台灯。
  在深山的旅馆里,他在看过能舞台后,等待着女人换上红色的内衣。
  自己似乎是在追求幽玄和淫荡这样完全相停的东西,实际上,两者之间却有着
意想不到的共同点。比如能剧里分为“神、男、女、狂、鬼”五种角色,其中无不
隐含着男女的情欲。
  刚才久木倾倒于能舞台的庄严肃穆的同时,又被一种妖冶、艳丽的感觉所压倒
了。
  事物都有表里两面,尊严的背后是淫荡,冷静的内面是痴情,道德的反面是背
叛,这些才是人生最高的怡乐。
  久木正沉浸在退想中,拉门开了,身裹大红色内衣的凛子出现了。
  久木猛然坐起来,瞪大了眼睛。
  凛子的表情像少女一样天真无邪,在地上的台灯映照下,凛子的长长的身影直
达房顶,久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以为是身着女装的能剧演员登上了舞台。
  定睛一看,凛子的脸上满含着成熟女性的娇媚、忧郁和冶艳,活像戴女面的孙
次郎。
  一身绯红,头戴面具的女人慢慢走近目瞪口呆的久木,双手伸向他的脖颈。
  久木不由蟋缩起身子,使劲晃了晃脑袋,好容易才清醒了过来,大大地喘了一
口气。
  “真吓了我一大跳……”
  凛子听了嫣然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媚表情。
  “简直跟能剧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刚才看了能舞台的关系吧。”
  “太像了。”
  久木以前见过画在黑底色上的孙次郎女面,那温和柔美的表情中,蕴藏着强烈
的情欲,凛子现在就是这样的表情。
  “越是闲静矜持越显得淫荡。”
  “你说谁哪?”
  “能面呀。”说完久木突然搂住了凛子,在她耳边小声说:
  “我要剥下你的面具。”
  男人变成了魔鬼,要把隐藏在女人内衣里的淫欲揭露出来。
  绯红色真是不可思议的颜色,这种红彤彤的色彩容易使人联想到鲜血,产生兴
奋感。
  尤其是用这种绯红色做成的内衣,穿在皮肤白皙的矜持的女性身上时,凡是具
有雄性本能的男人,没有不心荡神移的。
  此刻,久木就压在身着绯红内衣的女人身上,宛如野兽围着一堆鲜血淋漓的美
味。
  兴奋之余,久木十分感谢女人的顺从,感谢她满足了男人好色的欲念,老老实
实把内衣带来。
  久木肉体紧贴着绸衣,滑溜溜的,他松开一只手,伸进了衣襟不整的内衣中去。
  “慢着……”凛子掘住他的手说:“这件衣服可不得了。”
  久木的手始终不离开凛子的胸部,问道:
  “是不好做吗?”
  “不是。和服店送来时,我恰好不在家,是他收的衣服……”
  “他看见了?”
  “他一看是红色的内衣,吃了一惊,凶巴巴地问我干什么用。”
  “平时穿在和服里面也可以嘛。”
  “他好像猜着了我是要穿着它和别的男人睡觉……”
  凛子和丈夫之间已经好几年没有性关系了,然而,丈夫一见到妻子的绯红色的
内衣,还是气得暴跳如雷。
  “后来呢?”
  “他骂我是个娼妓。”
  久木觉得就像在挨骂一样,不由自主地抽回了手。
  过去,这种大红的内衣一般是妓女们穿的,卖笑的女人为了勾引和挑逗男人,
常常穿着这种颜色的内衣招摇过市。
  从这点上来说,这衣服的确不雅,但是把妻子说成是“娼妇”也未免太过分了。
  可是,她丈夫的心情也不难理解。长时间回避丈夫的妻子,却为了别的男人特
意定做了红色的内衣,作丈夫的当然会怒火万丈了。
  “后来呢?”久木又害怕又想听。“你被他打了?”
  “他不会打我,非要把衣服撕碎不可。”
  “真的?”
  “我死活不让。于是,他突然把我的双手捆了起来。”
  凛子摇着头,不愿再说下去了。
  “我实在说不出口。”
  “都告诉我。”
  久木请求道。凛子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说:
  “他把我一下子剥得精光……”
  “要和你做爱?”
  “他才不呢,他怎么会和娼妓做爱呢?他把我凉在那儿。”
  久木屏住了呼吸,听凛子往下说。
  “他拿来了照相机,说就得这样惩治淫荡的女人。”
  “他给你照了相?”
  凛子点点头,久木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不堪人目的春画,这个情景实在太奇特
太凄惨了。因嫉妒而疯狂的男人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满腔憎恨。
  “我受不了啦。”凛子突然喊了起来。“我死也不回家了。”
  凛子坚决地说道。泪水从紧闭着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即便发现了妻子的不忠,也不至于捆起妻子的双手,剥光她的衣服啊。
  更有甚者,竟然用照相来羞辱她,不愧是冷酷的科学工作者特有的报复手段。
  难怪凛子再也不登家门了。绝不能再让她回到那种男人的身边去了。
  久木听着凛子的诉说,简直无法相信她的丈夫会这么残忍。他想像着凛子受到
惩罚的样子,热血直往头上涌。
  久木摸着丝绸内衣想,这件内衣同时使两个男人疯狂,一是因为憎恶,一是因
为怜爱。
  或许,绯红的颜色就是把男人们引人疯狂的世界的凶器。
  久木受到了凛子丈夫的刺激,萌发了新的欲望,想要比她丈夫加倍地虐待她。
  他慢慢抬起身,盯着身穿绊红内衣的凛子瞧了一会儿,便打开了她的衣襟。
  凛子说出了一切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在丈夫面前死命反抗的她,而
对所爱的男人,却没有一点儿不愿意的样子。
  久木在优越感的鼓励下,又解开了她的腰带。
  刹那间,久木眼前仿佛闪过了赤裸的凛子被丈夫拍照的那一幕。从绯红的内衣
中露出的雪白而优美的裸体,就曾经完全曝露在照相机之下的。
  久木决定要惩治一下凛子。
  他紧紧抱住灼热的女人,不管是哪儿,一通狂吻,从喉咙吻到肩头,再从胸部
到乳房。
  他一会儿使劲地吮吸,一会儿用牙齿噬咬,久木要在凛子身上留下他抚爱的痕
迹。
  狂吻之后他们的肉体结合了,可是久木总是觉得凛子的丈夫走在远远的前面。
  久木没有见过他,只是通过凛子的诉说来想像他的模样,通过凛子的肉体来和
他搏斗。
  这场争斗的胜败是明摆着的,他是失败者,自己是胜利者。尽管如此,久木还
要彻底地从凛子的身体里铲净丈夫的残渣。
  明知对方软弱无力,不是自己的对手,却偏要争夺,没有比这种争夺更令人愉
快和兴奋的了。尤其是性的方面,自己占有绝对的优势,这就更激发了男人的自信
心和勇气,更加威风了。
  久木的争夺心也传染给了凛子,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到达了峰顶,终于男人耗
尽了所有的精力,一切又归于平静了。
  窗外盛开的樱花目睹了这一幕翻江倒海般的疯狂。
  久木也好,凛子也好都早已忘记了樱花的存在,酥软地瘫在乱成一团的被子上。
  还是久木最先从痴态中苏醒了过来。
  他缓缓抬起身,一眼看到身旁的凛子,就贴到她耳边轻轻说道:
  “怎么样?”
  凛子闭着眼睛点点头。
  “最近你老是自行其是的,我也开始习惯了。”
  凛子撒娇他说着。
  久木觉得女人真是好奇怪,刚才还气息奄奄的样子,事过之后,不但不痛恨这
件事,反而非常满足,甚至希望最好别停下来。
  “搞不懂。”久木叹道。“你还说再不停下来,我就要死了。”
  “真是那种感觉。”
  “你愿意那样吧?”
  “跟你的话我什么都愿意。”
  久木听了很得意,他觉得女人的身体真是深不见底,令人生畏。
  如今的凛子,对性的包容就像大海那样广森无垠,无论怎么折磨,虐待她,都
被她吸如体内,溶化进愉悦的海洋里去了。
  凛子起来去了浴室。几分钟后,她又急急忙忙地从浴室出来。
  “麻烦了。”
  久木吃惊地回过头,见凛子两手掩着衣襟,
  “这是你咬的吧。”
  凛子坐在久木面前,打开衣襟露出了胸脯。
  “你瞧,这儿,还有这儿。”
  凛子的脖子左边和胸部,乳头四周都有红色的血印。
  “让我怎么见人呀。”
  “你不是说绝不回家了吗?”
  “家当然不回去了,可不能不出门哪。”
  “没关系的。”久木抚摸着凛子脖子上的伤痕说道。
  “很快就会消退的。”
  “得多长时间?”
  “二、三天或四、五天吧。”
  “是吗,这怎么办哪。我明天还要回娘家呢。”
  “围上围巾就看不见了。”
  “你干么这么做?”
  为了不让凛子再回到丈夫身边而留下的吻痕,还因为嫉妒凛子那无穷无尽的贪
欲。
  一切都按久木所期望的那样顺利实现了,同时事态也越来越不好收拾了。
  “我明天不去妈妈那儿了。”
  “不去行吗?”
  “我母亲要我再好好跟他谈一谈,我明天打算跟妈妈说我不愿意的。”
  看来凛子对丈夫已没有一丝留恋了。
  “你呢,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凛子把矛头转向了久木。
  “你也回不了家了吧?”
  “那当然。”
  “不过,偶尔也回去吧?”
  “那是为了拿衣服和信件……”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
  凛子说着,突然在他的乳头周围咬了起来。
  “好痛…”久木往后躲闪,凛子一点儿不松口。
  “我也要让你回不去。”
  “你不这么做我也不会回去。”
  “男人太善变了。”凛子更加使劲地又吸又咬的。
  久木忍着疼,心里想,现在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好一会儿,凛子才慢慢松开了嘴,用手轻轻地摸着那个咬痕说:
  “我使那么大劲儿咬还是不行……”
  然后命令久木道:
  “你躺着不许动。”
  久木顺从地躺了下来,凛子把手里的衣带缠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乱动啊。”说着凛子慢慢拽紧了带子。
  “喂,喂。别胡闹,要出人命的。”
  “我不会太使劲儿的。”
  凛子突然骑到了久木身上,揪着带子质问道:
  “你说,是真的不回家吗?”
  “真的不回家。”
  久木好容易挤出一句,憋得难受。
  “快松手,别像阿定似的。”
  凛子放松了一些,带子还在脖子上套着。
  “你说要给我看的那本书呢?”
  “我带来了。”
  “我现在要看。”
  “就这个姿势?”
  “对啦。”
  久木没办法,脖子上系着红带子,爬到皮包那儿,从里面拿出那本书,又回到
了床铺上。
  “该把带子解下来了吧。”
  “不行,就这么念!”
  凛子手里揪着带子,以训斥的口吻说道:
  “你躺下,给我念最让你兴奋的内容。”
  这是一幅多么怪异的景像啊。
  在夜深人静的修善寺一家客店里,一对儿男女躺在那里,中间隔着一本书,男
人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红衣带,女人揪着带子听男人念书。
  书上记录了一个沉溺于性爱的女人,最终杀死了心爱的男人,并割去了他要害
之处逃走,被捕后对审问她的检察官的陈述。
  这份记录报告有五万六千多字,与其说是阿定坦率大胆的陈述,不如说生动描
绘出了这个女人的赤裸裸的内心里,深厚而沉重的爱。
  “好,开始念了。”
  久木打开了书,凛子倚在他的胸前。
  一开始是检察官就事实确凿的杀人及尸体损伤案,询问被告对犯罪事实有何陈
述,被告回答,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没有出入。然后,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开始
了讯问。
  问 你为什么要杀死吉藏?
  答 我太喜欢他了,想自己独占他,可是我和他不是夫妻,只要他活着就会接
触别的女人,把他杀死的话,别的女人就一个手指头也碰不了他了。
  问 吉藏也直欢被告吧?
  答 他当然喜欢我,如果用天平来称的话,一头四分,一头六分,我是六分。
石田(吉藏)总是说,家庭是家庭,你是你,家里有两个小孩儿,我也不年轻了,
不能和你私奔。我给你找个住处,或者包个房间,咱们就能随时见面,永远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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