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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铁案—世纪大盗张子强伏法纪实

_2 杨黎光 (现代)
1998年1月15日,香港警务处再次派出了高级警官来到广东省公安厅。双方在省公安厅小会议室进行了会谈,并交换了情报。会谈后,“9810大案”指挥部根据多方情报,分析整理出了一份张子强犯罪集团主要成员的资料:张子强的花名有“大富豪”、“变态佬”,有时自称“老变”等。目前生有两个儿子,一个3岁,一个6岁。在香港虽有多处物业,但平时住在香港何文田街。张子强除了是一名犯罪累累的案犯,亦是一个严重罪案集团的头领。他具备超卓的组织能力,并曾在香港策划干了多宗案件。相信经他策划的严重案件有1990年抢劫香港启德机场2500万元劳力士名贵手表案、1991年抢劫香港启德机场1.7亿港元大案。张子强头脑十分缜密,多宗轰动一时的案件均由其策划。1988至1990年间他与人合作开金铺时,由于经营不善金铺亏本,他就安排同党打劫自己的金铺,监守自盗以骗取巨额保险金,后被保险公司识破。张子强作为匪首,善于用人惟才,其党羽均为曾干过多宗大案的悍匪,张子强熟知各人的长处,在行动中一一予以安排;他胆大妄为,香港启德机场亿元抢劫案中,他是惟一不戴面罩者。但其警觉性高,当香港警方对他进行跟踪行动时往往被其识破,他便会立即对跟踪队伍进行反跟踪。
张子强熟悉法律,且懂得利用传媒将他对警方的不满大肆宣扬,敢于挑战法律。他在香港惩教署被关押期间就曾煽动在押人员对惩教署的不满,争取其他犯人对他的尊敬;张子强极度狂妄自大,经常自诩为香港黑道第一人;张子强好赌,经常往澳门豪赌,输赢动辄千万计;其为人还极度好色,经常召妓。
胡济舒的花名叫“蝠鼠”,又称“老狐狸”,是张子强犯罪集团里的军师级人物。他曾经和一名女子同居,生有一个女儿,女儿现仍在香港生活。胡济舒没有正式结过婚,四海为家,不少地方都有所谓的女朋友。根据香港警方长期搜集的资料得知,胡济舒非一般暴力之徒,头脑也十分精密。他虽在张子强犯罪集团里扮演军师之角色,但平时多以阿谀奉承的态度对待张子强。当张子强安排作案前,胡济舒会替张子强召集各同党开会,详细研究细节及各人所承担的角色,事后也会负责分赃。他在集团内的地位仅次于张子强。胡济舒虽也为好色之徒,但较张子强有节制。他喜到处留情,在不少地方都有其同居女人,有的还为他生下孩子。胡济舒也会为张子强安排游玩及妓女,但常劝张子强不要豪赌。胡济舒在集团内有疏财之名,借出之款项有千万之巨未收回,也不催要。当张子强因豪赌有现金困难时,他会倾其所有借给张子强。胡济舒除参与张子强的犯罪活动外,亦涉及其他非法活动。
张子强犯罪集团另一个重要成员张志烽的花名叫“阿斩”,张志烽的脸上有一道刀疤,据说是年轻时跟人打架,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刀,留下一道刀疤,广东人习惯把砍叫作斩,后来就有人叫他阿斩。他是从大陆偷渡去香港的,在做手表生意时,认识了张子强,后来因犯罪在香港赤柱监狱坐牢时,又与同在这儿坐牢的张子强相遇,出狱后就参加了张子强的犯罪集团。几乎张子强所有重大犯罪活动都有其参加。在张子强犯罪集团中,他的年龄最大,今年53岁了。张志烽曾经结过婚,后来由于不务正业,长期不顾家,妻子和其离了婚。近年,张志烽在广州找了一个比他年轻得多的妻子,并生下一个儿子,所以张志烽在广州购买了房子给妻子居住,他自己一直粤港两地跑。
通过综合分析,我们知道这是一个高智商的,熟谙法律的,又最善于挑战警察,挑战法律,善于钻法律的空子以逃脱法律制裁的职业犯罪集团。
同时,“9810大案”指挥部又获知一个重要情报,张子强出狱后,又与香港头号通缉犯、最具有暴力倾向的黑社会分子叶继欢犯罪集团纠集到一起,横跨粤港两地,制造了多宗绑架案,勒索了数十亿巨款。
通过几天的情报收集和分析,对张子强犯罪集团基本情况的了解已经有了一个轮廓。陈绍基厅长立即召集“9810大案”指挥部的成员和各地公安局负责刑侦工作的领导人开会,研究下一步全省协同作战的工作重点。
会上陈厅长强调了任务的艰巨和需要全省公安协同作战,布下一张天网,务必办成铁案。陈厅长最后说:“这是一桩中央交办的大案,按照中央的指示,‘立足内地,彻底打掉这个犯罪集团,确保粤港两地社会治安稳定’,希望各地公安机关守土有责,完成各自的任务,协助省厅侦破此案。现在由朱副厅长布置下一步侦破工作。”
朱副厅长接过话头说:“跨境作案是张子强、叶继欢犯罪集团的特点,打击他们的犯罪,除了需要粤港警方的合作,更重要的是全省警力的配合。我们的第一步工作是架网布控,将侦查目标摄入我视线范围之内。我们已经和香港警方进行了会晤,获得了一些情报资料。张子强犯罪集团成员众多,一旦入境要立即摄入我们的视线中,各地发现他们成员入境立即纳入视线之内,并及时报告指挥部。他们有可能在珠江三角洲地区流窜,指挥部要密切掌握他们的动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流窜到哪儿,都有当地公安机关协助布控。情况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希望各地公安机关保持高度戒备状态。会后立即返回,按照指挥部要求做好战前的准备工作,一旦有情况发生,要求迅速到位。”
就在“9810大案”指挥部紧锣密鼓地布置张下一张天网,尽早抓捕张子强归案时,张子强却在香港一手策划了一宗又使整个香港震动的大案。
1998年1月8日的清晨,香港鲤鱼门码头,蒙蒙的薄雾中,一艘船舷标有“珠担5144”的渔船缓缓地靠上了岸边。
岸边早有人在等候,未等船停稳就跳上了船。
在渔船的甲板上,堆放着约几十个白色的塑料发泡箱,全部用黄色的胶带纸封了口。上船的人立即将这些发泡箱搬上了已经停在岸边的一辆蓝色的货柜车里。
装好车后,他们立即将车的货柜锁上,然后开车离去。
货柜车上了公路。公路上汽车还不太多,货柜车加足马力,朝着香港新界上水方向开去。一个多小时后,货柜车开进了新界上水的流水响村。
此时由于时间还早,流水响村本来就是一个郊外村庄,这儿人口比起市区当然少多了,所以货柜车基本没有碰上人。
那辆蓝色的货柜车,在流水响村一间平房前停下来。车上跳下一帮人,立即从货柜车上往下搬那些白色的塑料发泡箱。发泡箱有几十个之多,大家搬了一阵也没有搬完,一个个都热得满头是汗,有人干脆脱了衣服,赤裸着上身干。
这时远处的公路上,开来一辆黄色的名贵跑车林宝坚尼。开车的显然是一个开快车的高手,有着强大马力的林宝坚尼跑车轰鸣着,一会儿就到了货柜车边,戛然刹祝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张子强,一个是张子强的贴身马仔汪凤琪。
张子强下车后,跟大家打招呼,发现有一个箱子破了,从箱中洒下一些黄色的粉末。张子强把那个破了的箱子搬到一边,然后走进平房内看了看,又走了出来。这时正好有一个人搬累了,就靠在货柜车旁掏出一支烟,正要点火抽。张子强像疯了一样冲上前,一把夺下打火机扔得老远,恶狠狠地说:“找死啊,这里是能抽烟的地方?”
正在这时,天上突然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张子强抬头看天,发现直升机飞得不高,由机身上徽记可以清楚地看出是香港警方飞虎队的直升机。
汪凤琪惊慌地说:“是警方飞虎队的,会不会是来监视我们的?”
张子强镇定地说:“别慌,赶快把这批货转移,不要再用这辆货柜车子装运了。我去把我的那辆奔驰车开来,再找一辆车,尽快运走。”说罢,他跳上那辆林宝坚尼立即开走。
此时天上飞的香港警方飞虎队的直升机并不是专门来监视张子强的,而是例行巡逻。而张子强的那辆黄色的跑车,却引起了飞虎队直升机飞行员的注意。从飞机上看,那辆黄色的跑车格外引人注目,接着飞行员又看到流水响村那间平房旁的人显得很慌张,把一些刚搬下来的白色箱子,又往车上搬。张子强以及团伙的慌张,惊动了他。飞行员用对讲机向总部报告。
飞虎队值班室,值班警官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报告,在上水流水响村,发现一些可疑的人正从一辆蓝色的货车上往下搬一些白色的塑料发泡箱。有一辆黄色的林宝坚尼跑车看见我们飞机后,立即开车离去。搬东西的人,又把刚搬下的东西搬回车上。”
值班警官拿起话筒问:“能看清是什么东西吗?”
直升机驾驶员回答:“看不清,东西装在一些白色的塑料泡沫箱里。”
值班警官问:“一共有多少塑料发泡箱?”
直升机驾驶员回答:“大约三四十箱。”
值班警官立即把情况向总部汇报,总部立即派人到现场监视,并带上了缉毒犬,当时怀疑箱子里会不会藏有毒品。
警员们悄悄赶到上水流水响村现场,立即把现场监视起来。张子强已经换来了两辆小车,正指挥手下人把从货柜车上卸下的泡沫箱又搬上两辆小车。
警察悄悄地把现场包围了,但没有采取行动,只是远远地监视着。
一名警察拿着一架小型摄像机,把张子强以及他的同伙运东西的过程全部拍下来。后来我看到几张从那天录像上拍下来的照片,照片上的张子强正赤着胳膊穿着一条裤衩,和几个人一起在搬那些泡沫箱。
东西全部搬上那两辆车后,张子强他们也随着小车离开。一部分警察跟踪尾随,一部分警察立即赶到那间平房旁。带着缉毒犬的警察上前,让缉毒犬去嗅那些洒落在现场的粉末,缉毒犬嗅了一会儿没有反应。训练缉毒犬的警察,一脸的狐疑。
现场指挥官拿出对讲机呼叫跟踪张子强的警察:“目标现在到了哪里?”
对讲机里传来警察的声音:“报告,目标到了新界的马草垅村。”
警员们跳上车,朝香港新界马草垅村开去。香港上水的流水响村在深圳罗湖这个方向,而马草垅村却靠近深圳皇岗口岸,这两处都是郊外的村庄,相对人烟稀少。张子强发现警方的飞虎队飞机以后,立即调车把几十个塑料发泡箱运往了马草垅村。
2000年12月上旬,我在香港采访期间,在香港警务处国际刑警中国香港联络处助理主任梁先生的陪同下,一一到过张子强曾经进行犯罪活动的地方。 12月8日我们驱车来到新界的马草垅村。这个香港郊外的村庄,既找不到我们传统印象中的农田和大树,道路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我们甚至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打听道路的村民。当我们的车开到一个三岔路口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这时,我们突然听到枪声,接着又看见一辆警车开了过去。于是,我们就尾随警车往前走。原来,前面是警方的一个打靶场,不少警察正在进行实弹打靶。就在我们刚才来打靶场的路上,我看见一个被青藤缠绕的铁皮房,极像我在张子强案卷里看见的那个转移塑料发泡箱的地方的照片上画面。于是,我请司机掉头。从警方靶场往回开只有几分钟,我就在路边的左侧看见那个铁皮房,我请司机停车,它果然就是当年张子强藏发泡箱的房子。这里是一间汽车修配厂的旧铁皮房,紧靠路边,朝外有一个铁皮门。这时,靶场上又传来一阵枪声,我又一次感受到张子强的胆大妄为,这里离警方的靶场不到100米,又是去靶场打靶警察的必经之路,可张子强就是敢把东西转移到警察眼皮底下来隐藏。
那天,张子强用了两部小车把几十箱塑料发泡箱运到这里后,立即和同伙们把它们一一搬进了这间铁皮房里。搬完以后,一个个都累得筋疲力荆张子强和同伙们都赤裸着上身,汗流满面。张子强对大家说:“今天搬得好辛苦,腰都累断了,晚上我请客,吃完饭都到桑拿找几个小姐好好按摩按摩。”
锁好铁皮房门,大家又乘两部小车离开。张子强不知道,这时他们已经完全在香港警方的监控中。悄悄跟踪而来的香港警察,已经把这间房子严密监视了起来。
现场监视的香港警察指挥官,见张子强他们开车离去,立即让缉毒犬训练员带缉毒犬再上去检查。缉毒犬训练员牵着缉毒犬顺着张子强他们刚才停车的地方,一直朝那间铁皮房嗅去。缉毒犬仍然没有反应。
指挥官自言自语地说:“这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呢?”他转身对现场负责监视的警员说,“严密监视,没有命令不得有任何行动。也不得靠近目标。不要暴露了自己。”
回到总部天色已晚,总部的一位高级警察正在等他。现场指挥官举手敬礼:“报告。”高级警官急切地问:“现场勘察的情况怎么样?知道发泡箱里装着什么吗?”
现场指挥官回答:“带上缉毒犬,流水响村和马草垅村两个地方都检查了,缉毒犬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不是毒品。”
高级警官说:“这样神秘地搬来搬去,躲避警察的检查,张子强这次搞的是什么名堂?”
现场指挥官说:“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对现场进行着严密的监视,等天亮以后,再对两个现场进行一次更严密的勘察,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高级警官说:“好的,通知现场监视的警员,不得掉以轻心,没有命令不得有任何动作,不要暴露了我们自己。有情况随时报告我。”
第二天白天,现场指挥官带着一批警员到上水流水响村张子强第一次藏东西的地方。几名警员又对现场进行了一次更认真的勘察。
一名警员看见了洒落在地上的那些黄色粉末,指给指挥官看。
指挥官说:“取一些土样,带回去化验。”
警员上前取了一些沾有黄色粉末的土装进了塑料袋里。
装有黄色粉末的土样被立即送到了香港警察总部的化验室,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化验员马上进行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负责化验的警员紧张地往一张化验单上填结果,然后立即将化验单送给化验室主管警官。
主管警官看完化验结果后,神色紧张。他走到那名化验员台边,将土样又复检了一遍,结果与前一致,他拿着化验单朝门外跑去。
这时,已近傍晚。一会儿那名化验室主管走了进来,递上化验单:“报告,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运的不是毒品。”
高级警官边看化验单边问:“不是毒品是什么?”然后突然像受到一击似的惊叫,“炸药!”转身又问那名化验室主管,“不会搞错?”
化验室主管说:“不会,我们做了两次化验,结果一样。”
高级警官感到事态严重:“炸药?那么多箱,张子强要干什么?”高级警官立即抄起电话向警务处长报告。
警务处长接到电话后,马上向特首办公室打电话……香港警察对马草垅村张子强藏有几十箱炸药的铁皮房进行了更严密的监控。他们在等待着张子强或其同党再次到来,以便人赃俱获。
到1998年1月17日,警方已经对马草垅村的这间铁皮房进行了多日的监视。 17日这天,一辆小车开到铁皮房前停下,正是几天前张子强搬运炸药的那辆小车。开车的是张子强的贴身马仔汪凤琪,他领着另外两个人下了车。下车后,他们警惕地注意着现场周围的动静,然后才开门进了那间铁皮房。
现场指挥官立即向总部报告,总部命令对铁皮房进行搜查,并拘捕房内人员。
指挥官命令现场警察行动。训练有素的香港警察,马上缩小了包围,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撞开铁门冲了进去,拘捕了正在现场的汪凤琪等人,并展开了搜查。
警察发现铁皮房内堆放着一箱箱用胶带纸封着的白色泡沫箱,经过清点,一共40个塑料发泡包箱,装有818.483公斤炸药、1997支雷管和750米导火索。
搜查的警察们都惊呆了。
广东省公安厅“9810大案”指挥部里的工作气氛紧张而有序,大家正在夜以继日做着侦破张子强犯罪集团的前期工作。
这天,指挥部里的一台传真机正在接收一份传真,负责情报分析和办公室文秘工作的莫泉,从传真机上撕下接收过来的传真纸,看了一眼立即送给了正坐镇指挥部的刑侦局长郑少东。
郑局长看了后,立即冲出房门朝朱明健副厅长办公室跑去说:“朱老总,香港警方的紧急协查通报。发现张子强往香港搬运了800多公斤炸药!”
朱副厅长震惊地问:“800多公斤?!”立即起身展开传真看。看了一遍后,对郑局长说:“走,赶快向陈厅长汇报。”两人拔腿向陈厅长办公室走去。陈厅长看见他们进来,示意他们坐下看新闻。
香港电视台正在播送新闻。
一个播音员的声音:“警方发现有香港黑社会组织偷运炸药进入香港,经过数日侦查,今天警方在新界马草垅村路边的一间旧房内起出800多公斤炸药、近 2000支雷管和700多米导火索,同时抓获了三名涉案嫌疑人……陈厅长关了电视说:“刚才公安部已经打来电话,说香港警方发现的800公斤炸药震动了整个香港社会,香港特区政府已向中央做了汇报。中央非常关注这件事,指示公安部敦促广东省公安厅,积极与香港警方配合,协助查明炸药来源,立足内地打掉这个犯罪集团。”
公安部张局长说:“现在香港有传媒把这800多公斤炸药与美国俄克拉荷马城的恐怖分子爆炸州联邦大厦做比较,造成社会人心恐慌,特区政府压力很大。”
香港传媒所提到的美国俄克拉荷马城的州联邦大厦爆炸案,所指的是:1995年4月19日,有人在美国俄克拉荷马城的州联邦大厦外制造了一起汽车炸弹爆炸案,爆炸将这栋高9层的政府大厦几乎摧毁,一共造成168人死亡、400多人受伤。据说当时所用的炸药也只有500多公斤。当时美国传媒都说是国际恐怖组织一手制造的。美国经过几年调查,最后抓获了一个叫麦克维的美国男人,是他一手制造了这桩爆炸案。
但是,有着“变态佬”之称的黑社会分子张子强,要偷运这800多公斤炸药干什么?大家都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何涛是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局的一位处长,他接到广东省公安厅协查炸药的通知后,以最快的时间赶到指挥部。当他推门进入后,看见朱明健副厅长、郑局长都在。朱明健看见何涛进来,立即招手让他过来。朱明健将香港警方请求协查800公斤炸药来源的传真件递给何涛。何涛看完后,也非常惊讶地说:“800公斤炸药?张子强想干什么?”
朱明健说:“这正是我们想弄明白的。何处长,接办侦破张子强犯罪集团的任务后,我一直在想从哪儿下手。这不,800公斤炸药的事一出来,事情急,先从这儿入手。香港警方在传真中说,炸药是内地工厂生产的。他们认为,有可能是从内地偷运进香港的,请求我们协查炸药来源。我们也正好从这儿进去,从查炸药来源着手,看看能不能牵出张子强在内地到底都干了哪些违法犯罪的事,还有哪些犯罪同伙,以便将他们一网打荆现在先派你和莫泉去一趟香港,了解一下这批炸药的化验成分、产地和批号等,回来查炸药的来源。”
何涛说:“好的。我明天就出发。”
我从香港采访回来不久,一天胡德立也从香港来到深圳,到了我们报社。
胡德立说:“你在香港托我帮你找的资料,我这次给你带来了。”说着,胡德立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都是当时香港报刊报道张子强案件的有关文章。
胡德立说:“这些资料,你可以作参考,它记录了当时香港传媒报道张子强案件时的情况。但是,这些报道现在看来有相当一部分是推测出来的,当时获得张子强案件的全面情况很难,一些报刊为了吸引读者,又必须要发稿。”为了饭碗,就连编带造。
我翻开胡德立带来的一些报纸剪贴,其中一张标题题目,正是报道了“800公斤炸药”发现时的情况,我就问:“据我所知,当时社会上有一种声音,认为张子强犯罪集团只危害富人,跟穷人没关系。这800公斤炸药发现后,香港社会是如何反应的呢?”
胡德立说:“800公斤炸药发现后,香港社会确实引起了一阵震动。你知道这800公斤炸药的威力有多大吗?当时传媒报道就把它与美国俄克拉荷马州联邦政府大厦爆炸案联系在一起说。可是香港的人口密度和美国的人口密度是可以作类推的吗?香港寸土寸金,那高楼几乎是见缝插针,如果发生像美国俄克拉荷马州那样的爆炸案,所造成的后果远不是一幢大楼,也远不止是几百人死亡受伤。那么张子强偷运这800多公斤炸药干什么?确实造成社会上人心恐慌,对特区政府压力很大,当时社会上流言也很多。”
我问:“那么,广东公安打击张子强犯罪集团是为香港人除害,为什么有人认为是干涉了香港的司法独立?”
胡德立笑道:“不是说‘一国两制’嘛,香港有些人要言论自由,言论自由不一定就是老百姓的声音。什么人都可出来说一说嘛。”
说到这儿,胡德立把话题引到自己需要的部分:“我知道,有些话题实际上已经离开了张子强案件本身,真实的张子强也被编造的事情掩盖了。比如,到今天还有流言说,张子强没死……”我没有接胡德立的话题,而是翻着这些资料,看到不同的文章,不同的大字标题:“本港头号通缉犯跨境劫杀掳勒案值近廿亿‘大富豪’偕十七党羽广东落网”、“图炸平赤柱为叶继欢出气炸药党主脑落网”、“四千万招亡命徒收买武警‘大富豪’党羽拟组敢死队劫狱”、“‘大富豪’成当今新偶像”……我看了这些报道以后说:“嗬,怪骇人听闻的。谢谢你,胡先生,你这样三番五次地帮我,我怎么谢你呢?”
《惊天铁案:世纪大盗张子强伏法纪实》(31)(2003年06月29日)广东警官赴港查案胡德立说:“你不用谢我,我还是实话实说。张子强案件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有关张子强的传说并没有完,为什么?从职业角度来看,即张子强的事还有新闻价值。比如,人家说张子强没有死也不是空穴来风,听说前几天晚上,在东莞还发生了以张子强名字敲诈勒索的事。是别人冒充他,还是张子强真的没死?如果张子强真没死,我能挖到这样的新闻,在香港也差不多等于美国记者挖到的‘水门事件’了。”
我说:“胡先生,这事我知道,完全是一个闹剧。作案者是一个打工仔,看了一些小报小刊中关于张子强的报道,急于暴富,想走偏门,结果冒充张子强作案,已经被警方抓住,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接受任务以后的何涛立即动身去香港,同时莫泉也因为工作需要与何涛同行。
何涛是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局一位经验丰富的处长,曾经参与了“番禺银行运钞车大劫案”、“东星轮大劫案”等轰动一时的重大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
那天他和莫泉一道在香港红石甚力火车站下了车,走到车站门口,看见香港警务处的一位熟识的警官身穿便服已经等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何涛他们上了车,车子向位于香港湾仔军器厂街的香港警察总部开去。
车子开进香港警察总部大楼。
这次去香港采访,我也去过香港警察总部大楼。这是一幢很简朴的大楼,没有看到荷枪实弹的警卫,但进出需要出示工作证。工作证又是智能卡,进出经过电子门时需要刷卡。大楼内的办公室都较小,会议室也不大,有些文件柜甚至就放在走廊上。总部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并不注意我的到来,好像跟一般的写字楼没有什么两样。但后来,我一个人去洗手间出来时,在走廊上碰到一位中年人,他大概见我是生人,马上问我是干什么的,这时,我才感觉到这里毕竟是警察总部。
何涛和莫泉进了香港警察总部大楼后,被接他们的警官领着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一位高级警官迎上来和何涛、莫泉握手。“何处长,您好,我叫麦德生,负责香港有组织犯罪的侦讯工作。总部指定由我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有什么要求,请提出来,我一定积极配合。”
何涛说:“麦先生,这次我们来,主要是协助你们查那800公斤炸药的来源。因此,是你们有什么要求,先提出来,然后,我们再根据情况,提出我们要哪些资料。”
麦警官一笑:“好的,请跟我来。”
说着领着何涛和莫泉走到隔壁小会议室。麦警官领着何涛和莫泉进来后,随行的年轻警察立即关上了窗户和灯。
麦警官按了一下桌上的一个按钮,一块小银幕从天花板上徐徐落下来。麦警官用一个遥控器打开一台投影机,小银幕上立即出现一堆塑料发泡箱。接着,麦警官又按一下遥控器,又翻上了一张照片,这次是一堆筒状炸药。
麦警官边翻动照片,边解释说:“这是我们1月17日从香港新界马草垅村一间汽车修配厂的铁皮房里搜到的一批爆炸品,一共是818.483公斤炸药、1997支雷管、1627英尺导火索。这批爆炸品,有迹象是从内地偷运至香港的。我们想请你们帮助协查这批爆炸品的来源。”
何涛问:“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批爆炸品一定是从内地偷运至香港?”
麦警官说:“包装上标明这批爆炸品是内地生产的。”
何涛问:“你们有没有调查,香港会不会有建筑公司使用内地的爆炸品?据我所知,这样的爆炸品常用在工地爆破、开山炸石,也有渔民用来炸鱼。”
麦警官说:“我们不能说没有你所说的以上可能,只是据分析,这批爆炸品来自内地的可能性大,因为,它先是从香港鲤鱼门码头的一艘渔船上卸下来,再由一辆蓝色的货柜车运往隐藏地的,所以我们怀疑是从内地偷运来香港的,请求你们予以协助。”
何涛说:“我们已经接到指示,全力配合你们查这批爆炸品的来源,这是我们来香港的主要目的。麦先生,我们想得到这批爆炸品的化验成分和生产批号。同时,请你们带我们去现场看一看。”
麦警官说:“好的,我陪你们去。”
麦警官领着何涛和莫泉,先来到香港警察总部的一间高度设防的危险品仓库。在仓库的一角,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仍然用白色塑料发泡箱装着的炸药、雷管和导火索。香港警方的技术人员打开了塑料发泡箱,从中拿出几支筒状炸药,递给何涛和莫泉。何涛接过炸药,看见炸药的产地是江西。
香港警方技术人员又翻出一卷导火索,导火索的产地是广东南海。
莫泉拿出相机,一一给炸药、导火索和雷管拍了照片。
第二天,麦警官又领着何涛和莫泉来到流水响村。这天麦警官穿着便衣,开着一辆小车。
麦警官指着张子强第一次用来装炸药的房子说:“爆炸品的第一次采样就是在这儿。”
接着,麦警官又开车领着何涛和莫泉来到马草垅村。马草垅村的公路很窄,麦警官不得不把汽车停在三岔路口边,然后领着何涛和莫泉走到那间最后隐藏炸药的铁皮房边。
何涛注意着铁皮房前的那条窄小的路问:“这是张子强的物业吗?”
麦警官说:“这是一间汽车修配厂的库房。据初步掌握的情况,也是张子强出钱买的。”
何涛说:“张子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买这样旧的铁皮房干什么?难道专门用来装爆炸品的?”他转身望着周围不远处的民居,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在这里藏这样大量的炸药,实在是太危险了。”
何涛和莫泉完成了在香港的调查和取证工作后,马上赶回了省公安厅,向朱副厅长和郑局长汇报去香港的情况。
何涛汇报说:“这批炸药我们仔细检查了,确实是内地的,炸药产于江西,导火索产于广东南海。它的用途很广,建筑工地、采石场,以及沿海渔民都有可能用得上。香港警方向我们提供了炸药的化验成分。根据这个成分以及炸药上的产地、批号,下一步可以先从生产或者销售渠道查起。”
郑局长说:“这种爆炸品,以前在办案中也接触过,很麻烦,因为用途很广,查起来会很困难。”
朱副厅长说:“现在也只能从这儿先着手,查清了爆炸品的来源,也许就会查出张子强在内地的同伙,从内地同伙再查他在内地的犯罪案。中央要我们办成铁案,证据一定要抓实。何处长,这几天,带晓鹏他们先查爆炸品。”
郑局长说:“派人到江西和南海,从生产厂家查一查这批炸药、导火索出厂后都销往了哪些地方?”
“9810”大案”指挥部,从爆炸品的源头着手,派人去江西某化工厂和广东南海某化工厂,调查这两批批号的炸药和导火索,都分别销往哪些地方。办案人员进行了大量细致的工作,查阅了工厂里的许多订单,甚至到仓库查阅了出库单,得到了一些初步的情况。从江西某化工厂调查结果得知,与香港查出的这800多公斤炸药同批次出厂的炸药,曾销到不少地方,广东就有深圳、东莞、惠州、宝安、汕尾等地。经过调查得知,这批炸药和导火索又经过多次分销,广泛用于采石尝建筑工地。汕尾一带的渔民还用这种炸药炸鱼,所以在沿海一带人们把这种炸药又叫作“鱼炮”。
再往下查困难就更大了,工作量特别巨大,收效却仍然不大。各地采石场都有很多,大多都承包给个人,有些是季节性的,有需要就开采,没有需要就停工。汕尾市公安局由于被省厅指挥部定为重点调查地区,刑警队的同志几乎把区内所有的采石场都查了一遍。这可是一件非常苦的差事。我后来去汕尾采访,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担任调查的刑警们见到我仍然直诉苦。因为采石场都在山上,几乎都没有电话,又没有完整的公路,刑警们一般都得爬上去。但往往爬了半天到了采石场,却发现采石场停工了,老板除了留下一条狗看工棚,工地上没有一个人,你就是找一个人问话也找不到。后来,大家认为就是把全省的每一个采石场都查一遍,也未必能找到线索。炸药是消耗品,很多采石场用量都很大,而且各采石场也不会把用掉的炸药一笔一笔登记在案,这样就很难准确地查到香港这 800多公斤炸药是从哪一个采石场流出去的。还有沿海渔民的炸鱼相当普遍。因此,很难查清每一支炸药的来源……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春节临近了,调查却没有一点头绪。
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关于炸药的事,让整个指挥部又紧张起来。
1998年元月30日,莫泉在省厅指挥部里值班,突然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听了几句,立即拿出笔记录。听着,听着,脸色立即凝重起来。记完后,她马上拔腿向郑局长办公室跑去。郑局长不在。莫泉又朝朱副厅长办公室跑去。
莫泉说:“朱老总,又有紧急情况。香港保安局打来电话,说今天上午保安局接到一个恐吓电话,声称是张子强的同伙,要香港保安局准备3000万港币,否则要在除夕晚7点钟在香港制造爆炸,而且是四处开花。这个人自称,他的炸药比警方在马垅草村搜出的要多得多。经查,这个电话是从内地打过去的,香港警方怀疑是否是查获了张子强的炸药后,张子强指使同伙威胁香港政府。请求我们协助调查。”
郑局长问:“除夕是哪一天?”
莫泉说:“元月27日。”
郑局长看看墙上的一份挂历:“还有7天!莫泉,问香港警方要这个电话资料,立即查一查从哪儿打出去的。”
莫泉说:“香港警方已经查出,这个电话是从广东番禺市打过去的。”
郑局长对朱副厅长说:“朱老总,看来张子强不让我们过一个好年了。真是火上浇油埃”朱副厅长:“这么多年,我已经不知道过年的滋味了。我看我们的香港同行也过不好年了。”
郑局长说:“朱老总,爆炸威胁非同小可,我到番禺去看看。”
朱副厅长:“你不能离开,指挥部的协调全靠你。马上将此事向陈厅长汇报,番禺,还是我去一趟。小莫,立即通知番禺公安局,紧急待命,告诉他们我一个小时内到达。”朱副厅长这位老刑警,有着雷厉风行的作风,说着就立即下楼,他的车向番禺方向飞驰而去。车上的他虽然抓紧时间微闭着眼睛养神,实际上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做着各种可能的推测。这也是朱副厅长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思考和分析,是一个刑警的武器。800多公斤炸药还没有查出一个头绪,又冒出一个人以张子强的名义威胁香港保安局,这背后到底有着多大的联系?
一个小时后,朱明健的小车开进了番禺市公安局的大门。
很快查明,香港保安局提供的电话是番禺市的一个公用电话打出的,使用这个电话的人员当然很复杂。
再加上番禺也是一个打工仔比较集中的城市,又临近春节,打电话的人很多,查起来头绪也就特别多。
当调查正在进行时,香港方面又传来一个消息,那个威胁要搞爆炸的人,就在广东公安机关调查期间又打去勒索电话,这次用的电话与上次用过的电话都在同一条街上,说明打电话的人,有可能就住附近。
朱明健和番禺公安局研究后,决定监视这条街上的电话。
番禺市公安局立即安排警力把整条街上的公用电话都控制起来了。
朱副厅长亲自参加了行动,他就坐在离现场不远的小车里。番禺市公安局局长也在同一车里。
番禺市公安局局长指着前面的公用电话说:“用这个电话的可能性最大。由于临近过年,这两天打工的人大部分回家了,打电话的人相对少了。根据香港保安局传来的情况,我们分析,勒索者以为香港警察没有办法来查内地的电话,而会掉以轻心,因此,仍然有可能还继续用这个电话。他今天早上又给香港保安局打的电话中,跟香港保安局约定下午3点告诉交钱的地点,我们已经将现场完全控制起来了。”
朱副厅长看看表,已经快到3点钟了。
番禺市公安局长手中的对讲机响了:“报告局长,目标出现。”
番禺市局长拿着对讲机发出命令:“全体注意,各自坚守好自己的岗位,盯住目标!”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慢慢地走进街口,边走边看两边街道上的商店。
目标慢慢地走近了那个公用电话,他回头看看四周,就开始按电话号码,按的号码较多,一看就知道是打长途电话。
朱副厅长说:“行动吧。”
番禺市局长对着对讲机:“行动!”
公用电话旁的“闲人”突然扑了上去,迅速将目标送上了停在一边的一辆带车厢的货车,车立即开走了。
番禺市公安局审讯室。正在审讯刚抓住的这名疑犯,疑犯一脸的冷汗。朱副厅长和番禺市公安局长都坐在一旁。原来这是一名香港人,因为前不久在香港被警察处理过,他就跑到内地恶作剧似的用电话敲诈香港保安局。
审讯人员问:“你为什么想到要用威胁爆炸的方式勒索香港保安局?”
疑犯说:“前几天,我从香港电视上看到香港黑社会偷运了800多公斤炸药进香港,我就想利用这个消息,诈香港保安局一把。就要过年了,他们一定怕出事,香港政府又有钱,这3000万他们是出得起的。”
审讯人员问:“你怎么想要诈香港保安局?”
疑犯说:“我在香港被处理过,我不服,我想报复他们一下。让他们过不好年。其实,我也知道真要拿到这笔钱很难。如果他们真给我,我也不敢冒这个险去拿,我只想吓吓他们。”
朱副厅长听得直摇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郑局长的声音:“朱老总,深圳市公安局发现张子强入境了!”
这个时候张子强的入境显得有点突然,因为当时已经临近春节。中国人是非常讲究过年的,过年是合家团圆的日子。香港人也是如此。很重视亲情的张子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家出现在广东的东莞?
仔细一分析,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800多公斤炸药在香港已经被警方发现,他的贴身马仔汪凤琪等人已经被警方拘留,虽然汪凤琪没有立即将他供出,但他知道必须要离开香港避风头。在香港和澳门,黑社会都有一个惯例,一旦东窗事发警察追究,或者遭到黑社会内部追杀,他们就要“走佬”,即外出逃命,或去国外,或隐身藏匿到某一个地方,等到风声过后再返回东山再起。
张子强逃到内地也是他“走佬”的选择之一,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东莞呢?后来我从张子强的辩护律师那儿得知,张子强的岳父即罗艳芳的父亲在东莞投资有工厂。张子强也许想先在那儿躲避一下。后来,我在采访当时跟踪张子强的何涛处长时得知,张子强毕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大盗,他来到内地,并不仅仅是避风头,还要见一个人,这个人是他搭档多年的同党。
何涛处长谈到当时接受跟踪张子强的任务时,就有一种战士谈论沙场的兴奋。他说:“张子强从香港入境出现在深圳以后,立即被深圳市公安局发现,立即报告给正在深圳办案的省公安厅刑侦局政委张永强。张永强立即报告给指挥部,然后组织深圳市局的同志跟踪。一直跟踪到东莞,再交给东莞市公安局继续盯祝朱老总接到郑局长报告张子强入境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从番禺赶到省厅。当他急匆匆地走进指挥部后,先让莫泉立即通知香港保安局,可以解除爆炸勒索警报了,并告诉香港保安局,打电话威胁的人我们已经抓到,郑局长上前告诉他,深圳市局报告,发现张子强的踪影,现在已经盯到了东莞。朱老总说,通知东莞市局,严密控制目标;立即向公安部和陈厅长报告。然后就叫我立即赶到东莞,监控张子强。我马上领着晓鹏他们赶到了东莞。这时,东莞市公安局的同志已经紧紧地盯住了张子强……”东莞市位于广州和深圳之间,香港至广州的直通火车经过东莞。改革开放后,特别是90年代以来,东莞的经济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最大的变化是外商投资的工厂激增,拉动了第三产业的发展。东莞的每一个镇都有新兴开发的工业区。每一个镇都有一座四星级以上的宾馆,在东莞的一片工业区,张子强开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慢悠悠地行驶在马路上,好像无所事事地在逛街。
何涛带着张晓鹏、李海波坐在一辆小车里不近不远地盯着。旁边是东莞市局的同志。张晓鹏开车,何涛拿着一个小型的望远镜盯着前面车里的张子强。
何涛对晓鹏说:“不要跟得太近。据香港警方介绍,张子强有很强的反跟踪能力,不要让他发现了我们。”
何涛的望远镜里张子强在一个路口转弯,仍然是慢慢悠悠的,但由于是弯道,张子强的车瞬间消失了。
何涛转身问东莞局的同志:“前面那个弯道通哪里?”
“那是广(州)深(圳)高速公路的入口。”
何涛马上举起望远镜急问:“朝哪个方向?”
东莞局的同志回答:“广州方向!”
何涛急忙对晓鹏说:“加速!张子强也许要上高速公路。”远远望见,张子强的奔驰车已经转上了广深高速公路,正在收费站进口。
跟踪车加速,也朝收费站开去。
张子强的车过了收费站后,朝广州方向开。
何涛立即用手机向指挥部报告:“目标朝广州方向开去了,我们已经跟上。”
何涛坐的车,也拐上了高速公路,远远地跟着。
双方的车速都加快了。
在省公安厅1007房,“9810大案”指挥部里一片紧张的气氛。
朱明健走到墙上挂的一幅地图旁,看着地图说:“张子强来广州干什么?”
指挥部电话又响,郑局长拿起电话,耳机里传来何涛的声音:“郑局长,张子强朝白云机场方向开去了,会不会乘飞机逃跑?”
郑局长:“盯紧一点,这几天已经是春运高峰,机场车多人多,别脱了目标。随时报告情况,没有接到指挥部的命令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何涛他们跟踪着张子强的车,出了广深高速公路后,朝广州市区开来。张子强的车从广州广园路口进了广州市区后,朝右拐向广州白云机场方向开去了。何涛一边向指挥部报告,一边紧紧盯上,因为进入市区车更多了。
到了白云机场,张子强下车后仍然是悠然地往候机楼走去。
跟上来的何涛对晓鹏说:“停车!晓鹏,我们先下车,你的车要停在随时能开走的地方。机场人多车多,防止张子强突然离开。”
何涛和李海波以及东莞的同志先下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张子强。晓鹏将车停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但又能看到机场候机楼的出口。
机场候机楼里人来人往。张子强看看手表后,进了咖啡厅要了一杯咖啡,慢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何涛悄声地对李海波以及东莞局的同志说:“大家分开,不要集中在一起,注意有没有他们的同伙。”
何涛和海波进了咖啡厅,找了一个离张子强比较远的座位,坐了下来。其他同志站在咖啡厅外,透过玻璃窗监视着里面的张子强。
省厅指挥部与何涛保持着热线联系。郑局长放下电话,对朱副厅长说:“张子强进了咖啡厅,一个人坐在那儿喝咖啡。”
郑局长回头对莫泉说:“莫科长,查一查今天广州飞出去的有哪些国际航班。”
朱副厅长接着说:“也查一下从国外飞进来的航班。”
郑局长说:“朱老总,你怀疑张子强去接人?”
朱副厅长说:“香港警方提供的资料说,张子强犯罪集团的二号人物胡济舒因启德机场案被通缉,一直藏在泰国和柬埔寨。公安部提供的情报里不是说,他们有可能在策划第三次绑架,张子强会不会叫胡济舒回来?”
这时莫泉正好打完电话,回头报告说:“今天有两个飞往香港的航班,有一个航班从泰国曼谷飞来。”
郑局长与朱副厅长对视一下,立即果断地命令莫泉:“通知机场边防检查站查一查泰国航班上有没有一个叫胡济舒的。”
指挥部里电话又响,仍然是何涛的声音。
白云机场咖啡厅内,何涛他们正紧紧地盯着张子强,不断地把情况报告给指挥部。
张子强仍然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喝咖啡。
何涛用手机报告说:“郑局长,张子强一个人仍然坐在机场咖啡厅里喝咖啡。没有见和什么人联系,从他不停地看表来分析,好像是等什么人。”
郑局长在电话里告诉他:“密切注意今天从泰国飞来的航班。”
这时,白云机场跑道上,一架泰国航空公司的波音747———400型飞机正在降落。
指挥部里,莫泉已经通过电话与白云机场边防检查站取得了联系,机场边检告诉说,目前还没得到这个从泰国飞来的航班上旅客的资料,要等飞机降落后才可以得知。
这时,白云机场正在用中英文广播,从泰国飞来的航班已经降落。张子强听到广播后,立即起身朝国际候机厅走去。
郑局长在电话里告诉何涛:“何处长,从已经得到的情报中得知张子强犯罪同伙中,目前只有胡济舒在泰国。胡济舒是被香港警方通缉的人,他极有可能使用化名证件,请格外注意。”
何涛边接听电话,边跟踪张子强来到白云机场国际航班出口。这时,一队队旅客鱼贯而出。张子强站在接人的人群中。
一个头发已经灰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出口。
何涛马上记起,这个人即是公安部张局长和香港警方介绍的资料中,参与香港启德机场抢劫案的胡济舒,只是比那时显得苍老一些。
张子强看见胡济舒立即招手,两人相见后朝停车场走去,上了张子强的奔驰车。
何涛立即用手机通知指挥部:“张子强从泰国来的航班里,接了一个头发有些灰白的中年男人,此人好像就是胡济舒。他们两人已上了张子强的车,正朝机场外开。我们已经跟上。”
指挥部里。朱副厅长自言自语地说:“一二号人物碰头了,他们要干什么?”
这边,郑局长在电话里告诉何涛:“何处长,注意了,经查胡济舒的证件用的是假名。”
朱副厅长又在自言自语地说:“下一步,他们要在哪儿落脚呢?”
郑局长对朱副厅长说:“接下来的跟踪会更困难,案件侦破才开始,一定不能暴露目标。”
朱副厅长说:“相信何涛的经验。通知东莞、深圳公安局,都要做好准备,及时接应配合。”
机场公路上,何涛的车紧紧地跟着张子强的车,大家都没有说话,全神贯注地盯着目标。这时公路上车很多,开车的张晓鹏很为难,盯近了怕暴露目标,盯远了路上车多,怕丢了目标。再说,张子强开的奔驰车是世界上最好的车之一,而张晓鹏开的是三菱吉普,虽然也不差,但如果上了高速公路,张子强加油跑起来,这辆已经半旧的吉普肯定是追不上的。所以,张晓鹏一路上都不敢放松,眼睛紧紧地盯着目标,像猎人的枪瞄准了猎物。
这时,只见张子强的车又从广州广园路收费站上了环城高速公路,开了约 10分钟,又上了广深高速公路。
张晓鹏正想扭头告诉坐在一旁的何涛,只见何涛已经用电话报告指挥部:张子强的车上了广深高速公路,朝东莞方向开去了。
高速公路上,张晓鹏的车与张子强的车保持着约1公里的距离,用每小时 110公里的速度,不远不近地跟着。开了约40分钟,快到东莞市了,从东莞市来的同志拿起电话通知了东莞市局有关领导,刚放下电话就看见张子强的车没有减速转入高速公路出口,而是继续朝深圳方向开去了。
何涛马上把情况报告了指挥部。郑局长在电话中告诉何涛,一定不要惊动了目标。他马上通知深圳市局的同志,到深圳后,由深圳市局接过目标,继续跟踪。
渐渐地天就黑了,广深高速公路上仍然车水马龙。公路上一片车灯的河流,远远地已经看见深圳。
深圳虽然是一个最早改革开放的城市,香港也已经回归,但深圳至今仍沿袭着早年边境城市管理的办法。深圳不但有一个与香港连接的“边境线”,还有一个特区内与特区外连接的特区管理线,深圳人习惯把它称作“二线”,任何人进入深圳都必须持有公安机关核发的边境通行证,经过值勤武警的查验合格才能放行。张子强的车现在经过的这个关口,是深圳特区管理线的同乐检查站,这儿有不少车,正在排队等着进关。张子强也不得不停车接受检查,在关口他从车内递出他的《回乡证》,值勤的武警看后就放行了。
指挥部已经跟深圳市公安局取得了联系,何涛的车到后,深圳市公安局派来的车已经等在关口,并和何涛联系上。张子强经过查验进关后,紧接着何涛的车也过了关,他在关口立即上了深圳市公安局派来的一辆日本雅阁车。雅阁车马上跟上了张子强的车。
进同乐检查站后,仍然在高速公路上开了二十几分钟,就看见了深圳作为一个现代化城市标志的高楼大厦,霓虹灯在高楼之间闪烁。张子强的车从广深高速公路的终点———皇岗口岸出口下了高速公路,然后就在摩天楼里穿行。
深圳市局的车也不紧不慢地跟着,何涛坐在车上。这时,他比较放松一点,因为深圳市公安局反黑大队的同志对深圳的情况熟,道路也熟,他不担心跟丢了目标。
张子强的车在高楼间绕来绕去,最后开进了深圳罗湖区的广东银行大厦楼下,进了停车常接着,胡济舒和张子强都下车进了广东银行大厦。走进楼口的时候,狡猾的胡济舒突然回头,正好看见刚刚停下来的何涛他们的雅阁车。
深圳市局开车的同志非常机敏,看见胡济舒盯着这辆车,把车开过了大厦。然后,再悄悄转回来,停在楼下,关了车灯。何涛坐在车内望着楼上,看见13楼的一间窗户开了灯。何涛随即用电话报告指挥部:“郑局长,我们和深圳市局的同志已经在深圳广东银行大厦楼下监视。深圳市局的同志正在查这幢楼内的住户情况。”
张子强和胡济舒从里面伸出头来,旁边站着的就是刚才进楼的那个人,胡济舒进了深圳广东银行大厦后,就一直没出来。大家分析,他们可能就住在13楼的一个单元里。深圳市局的同志立即派人查这个单元的房主,由于时间已经太晚,一时还没有结果。何涛和深圳市局的同志一直在楼下监视着,担心张子强、胡济舒会突然离开。
约11点20分左右,有一辆车开来,停在大厦前。是东莞的车牌,车牌号是S·27777。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中年一青年,两人进了大楼。一会儿,广东银行大厦13楼的那扇窗户又打开了,胡济舒从里面伸出头来,旁边站着的就是刚才进楼的那个人,胡济舒又看见了那辆雅阁车。看了一会儿他把头缩了回去,将窗户关上。
东莞局查清了S·2777的车主是胡济舒的侄子。胡济舒原是东莞人,后来偷渡到香港,至今他的几位兄长以及兄长的家都在东莞。
这时,深圳市局也查清楚了,深圳广东银行大厦内有一个单元是胡济舒以他哥哥的名义买的,单元号是13楼B座。胡济舒每次回来,不住宾馆的时候,基本上就住在这里。
何涛抬头望望楼上,那扇紧闭的窗户里不知藏着多少秘密。
那天晚上,尽管何涛和深圳市公安局的同志们监视中非常小心,但还是引起了胡济舒的怀疑。亏得深圳市局的领导随机应变快。
第二天,深圳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孙彪刚上班。秘书进来报告说:“孙副局长,车管所来电话报告,有人到车管所去查你们局里用于办案的一辆雅阁小车的资料。”
孙副局长立即警惕地问:“哪一辆?是不是现在正在配合省厅执行任务的那辆雅阁车?”
秘书说:“就是那一辆。”
孙副局长抄起电话立即给车管所打电话:“车管所吗,所长吗,我是老孙,请立即将市局那辆用于办案的雅阁车的资料,在电脑上改成一公司老板的车,然后将改过的资料给来的人查。此事要保密。”
幸亏孙副局长灵机一动,把这辆车的户口改成了一家公司的,让胡济舒得知后,这才放下心。
那天晚上,张子强和胡济舒进了深圳广东银行大厦后就一直猫在那儿没有动静,那辆挂着东莞车牌的奔驰车也一直停在楼下。
第二天上午他们下楼上了这辆奔驰车,从广东银行大厦开上了深圳的主干道深南大道,由东往西开来。仍是张子强开的车。开了一会儿,车子停在曾经是亚洲第一现在已经是深圳标志性建筑的地王大厦前。何涛他们从后面监视车中,看见张子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型机器,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儿。
胡济舒好像问什么,张子强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然后将机器放进口袋里,和胡济舒一起下了车,走进地王大厦。
何涛提醒大家:“大家注意,张子强拿出的好像是一个微型的防窃听装置。”
在监视中,深圳市局的同志马上去查张子强在地王大厦的住处。很快查清楚,在深圳地王大厦29层高级公寓里,有张子强买的两处物业,是以他老婆罗艳芳妹妹罗艳霞的名义买的。
何涛和张晓鹏、李海波站在离地王大厦不远的一个小商店旁边。深圳市局的同志监视着地王大厦的另一个出口。这两天街上风很大,气温也下降了许多,寒风吹着小商店贴的春联哗哗地响。何涛带着张晓鹏、李海波出来的时候,都只穿着单衣,亏得深圳市局的同志借了几件毛衣给大家御寒。
张晓鹏擦了擦流下的清鼻涕说:“老天真不帮忙,正好遇上大风降温,要不是深圳局的同志借的毛衣,我俩就更遭罪了。何处长,你没有我们年轻,身上火没有我们旺,你到车里去避避风吧。”
何涛不服气地说:“当年我当兵的时候,冰天雪地里卧过一夜也没有事,哪像你吹了一天风,鼻子就漏了。”
李海波好像在想心事,他自言自语地说:“又要过年了。”
张晓鹏笑道:“只有小孩子才盼过年呢。”
李海波顶撞张晓鹏:“你结婚才几天,就充大人啦。”
这时,突然何涛口袋里的对讲机传来呼叫:“注意,注意,目标下地下车库了,可能要开车外出。”
何涛对着对讲机说:“知道了,我们先上车,有情况立即呼叫我们。”
何涛示意张晓鹏和李海波:“快!”
三人飞快地朝停在旁边院落里的小车跑去。
何涛他们刚上车,就看见张子强、胡济舒开的那辆粤S·27777黑色奔驰车从地王大厦地下车库出来了。
张晓鹏立即发动汽车跟上。
就在这一天,在省公安厅指挥部,陈厅长正在召集指挥部的同志开会。朱副厅长、郑局长、公安部的张副局长以及指挥部的同志都在。
这时,指挥部的电话响了,莫泉接听,听后立即报告:“张子强和胡济舒乘车往珠海方向去了。”
陈厅长听后,稍作思索说:“珠海紧靠澳门,张子强、胡济舒随时可能出境。我的意见指挥部要靠前指挥。派省厅刑侦局张政委到珠海一线协助珠海局跟踪目标。”
朱副厅长说:“好。”
这时,张子强和胡济舒的车子已经快进珠海市了。
尽管深圳和珠海都是滨海城市,同是中国第一批经济特区,但这两个城市是不一样的。珠海是一个典型的滨海城市。临近春节,珠海的人远比深圳的人少。
张子强和胡济舒的车进了珠海市,街道上虽已呈现出一派节日的景象,但行人明显地稀少了。
张子强、胡济舒的车慢慢悠悠地开着,何涛他们的车远远地跟着。
海波对开车的张晓鹏说:“跟慢点儿,跟慢点儿,车太少了,别让他们发现了。”
张晓鹏将车慢了下来,远远地看见张子强的车慢慢悠悠地开着。
张晓鹏刚想马上跟上,何涛的电话响了。
是省厅刑侦局张政委的声音:“何处长,我已经从深圳赶到珠海,现已和珠海市公安局同志在一起,目标交给珠海市局的同志。”
只见从前面的街边出现一部小车,跟上了张子强的车。
何涛示意张晓鹏跟上珠海局的车,这样就跟张子强的车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局的张政委和珠海市公安局的张局长等珠海市局领导,都在一线指挥着对张子强和胡济舒的监视。
张政委拿起电话向指挥部报告说:“街上行人已经不多,跟踪起来很容易暴露,而且这样让他们窜来窜去,我们很被动。”
进了珠海市区的张子强好像并不急,开着那辆黑色奔驰车在街上慢悠悠地转,这就给跟踪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但珠海市局不停地变换着车辆,轮流跟踪,一直没有让张子强发现。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张子强突然将车开到了珠海拱北海湾海景花园,在 XX幢楼下停了车。他和胡济舒进了这幢楼的38室。很快查明,这套房子张子强又是以罗艳芳妹妹的名义买的。张子强和胡济舒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
这里靠近珠海的拱北海关,离澳门很近,指挥部和一线指挥的张政委、珠海市局的张局长都很担心,张子强和胡济舒随时都会逃往澳门。
这一夜,跟踪的同志在楼下的车里,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皮,担心这个狡兔三窟的张子强又会突然变动,大家都深感责任重大。
钉梢,或者叫“蹲坑”,是办案中既艰苦又枯燥的工作。这个过程有时会长时间的平静无奇,有时又会瞬息万变,是一项让人疲惫不堪又紧张万分的工作。在侦破张子强犯罪集团的工作中,由于成员多,涉及广,办案人员已经无法统计清蹲了多少“坑”,随着案件的深入,读者会看到许多既相似又完全不同的钉梢“蹲坑”。
这几天珠海和深圳一样都降温,是 1998年冬季最冷的天了。
夜里,张子强和胡济舒都没有动静。第二天已是1998年的1月24日,天亮的时候,在车里窝了一夜的何涛、张晓鹏还有珠海市局的同志们,只觉得腰酸腿软又冷又饿,正准备出来弄点吃的,突然发现张子强和胡济舒从楼内出来了。何涛他们赶紧发动汽车,跟上了张子强的车。
张子强的奔驰车,仍然不紧不慢地沿着海边公路往市区开。何涛他们的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张子强将车停在一家商场门口,和胡济舒下车走进商常可能是冷,他们首先去买了几件衣服马上穿到了身上,又到了超市。跟踪的同志不敢掉以轻心,也装成买东西的跟在后面。张子强和胡济舒好像有在珠海长住的意思,因为他们在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包括洗涤净、卷纸等。
跟踪的办案人员后来对我说,当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胡济舒比张子强年纪大,又长着一头白发,就更显得年长,可在买东西时,年轻的张子强甩手在前面走像“老子”,年长的胡济舒拎着东西跟在后面像“儿子”。
我从案卷中看到,多年以来胡济舒一直对张子强敬畏有加俯首称臣,他在每次犯罪活动中,鞍前马后为张子强安排细节,安排人手。张子强还有一个习惯,他虽然是老大,但犯罪得手后立即取走自己事先说好的那一份,从来不为手下人分赃。分赃的活儿又是胡济舒的。香港启德机场劫款案发生后,胡济舒成了香港警方通缉的要犯。胡济舒“走佬”逃命到柬埔寨,后来在金边开了一家名叫“大世界”的宾馆。张子强从狱中出来以后,去柬埔寨玩,据陪同张子强去的汪凤琪说,胡济舒为张子强安排了帝王一般的生活。除了安排游玩、美食,还安排妓女。张子强豪赌,胡济舒也常劝他有所节制,但张子强在澳门葡京赌输了,需要现金时,只要打一个电话,无论胡济舒在哪儿,都会设法借钱给张子强,有时甚至让人到香港他的前妻那儿把他给的教育费用取来给张子强赌。张子强直到被捕时,还欠着胡济舒上千万的钱,都是输在赌场上的。
惊天铁案
--世纪大盗张子强伏法纪实(41)
(2003年07月14日)
张、胡溜了
后来,张子强和胡济舒双双落网后,胡济舒见张子强大势已去,这个曾经上千万巨款也不计较的手下,在省看守所里,却为了两人被捕时随身带在包里的钱是张的还是胡的争得面红耳赤,可见义气是假的,利益才是真的。
商场里的人也不太多,跟踪的同志为了防止被张子强发现,跟了一会儿就退出来了,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张子强停在门口的那辆车上,等他买完东西出来。
当门外的跟踪人员透过商场的玻璃盯着仍然在商场里买东西的张子强时,突然来了一个青年,打开张子强的那部黑色奔驰,开上就走了。由于事情发生得突然,跟踪人员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大家决定仍然钉住商场里的目标时,这才发现商场里的张子强、胡济舒也不见了。
张子强、胡济舒溜了!
事后才知道,并不是张子强发现自己被钉梢,而是出于张子强、胡济舒作为一个职业罪犯的防范心理。开车的那个青年是胡济舒在深圳已经见到的侄子,他们让他把车开走,胡济舒和张子强却突然从商场后面乘的士离开了。
丢失了目标,让指挥部十分着急。指挥部命令控制所有进出关口和珠海的二线关口,包括机尝车站码头。由于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很快又发现了目标。张子强和胡济舒没有回到他们昨天住过的珠海拱北海湾海景花园XX幢,而是开着车往珠海郊外的高尔夫山庄去了。办案人员又紧紧地钉上了他们。
珠海高尔夫山庄是一个以高尔夫球场为依托的住宅区。山庄建在高尔夫球场旁边,由一幢幢别墅组成,是一个高尚豪华住宅区,因此山庄的保安严密。张子强的车到了山庄门口,就被值班保安拦了下来。张子强出示了一张证件,表明自己是山庄别墅的业主,保安立即放行了。
当张子强的车进去后,珠海市局跟踪的车立即上来,同样被保安拦住,保安说:“这是私家住地,需出示本山庄住户的证件或者经本山庄住户的同意才能入内。请问你们找谁?”
由于事前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跟踪的办案人员没有找到一个进山庄的理由。为了不暴露目标,也不便向保安亮明自己的身份,只好先退了出来。
等到办案人员设法再进到山庄的时候,张子强已在山庄里失去了踪影。办案人员再次失去了目标。
山庄里有几十幢别墅,不知道张子强和胡济舒住进了哪一幢。珠海市局的同志立即到山庄物业管理处查找业主名单,但没有查到张子强或者胡济舒的名字。
这时何涛想到了深圳地王大厦张子强住的那套高级公寓张子强就是用他老婆妹妹罗艳霞的名字买的。正在查找中,办案人员发现了张子强那辆黑色的奔驰车,接着在一幢别墅的窗口,发现了张子强的影子。
目标再次收进了视线。
珠海的高尔夫山庄。天已经快要黑了。何涛他们和珠海市局的同志们一起,正在监视着张子强住的那幢别墅。别墅一楼开着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楼的大厅。李海波拉拉何涛的衣服:“你看———”透过窗户,何涛看见胡济舒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张子强穿着一个大裤衩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何涛扭头看看周围,整个别墅人迹稀少。像这样的豪华别墅区,本身入住的人口密度就比一般住宅区要少。
何涛说:“这种地形不利于钉梢啊!”
这时,省公安厅“9810大案”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张、胡又跑了
陈厅长正在主持开会,朱副厅长、郑局长和指挥部其他同志都在。
莫泉向陈厅长报告:“已经将张子强、胡济舒的情况向公安部做了汇报。公安部领导的意见,抓不抓由省厅根据实际情况决定。”
陈厅长:“抓,证据收集得还不十分充足,原来计划也没有这么快就收网的;暂时不抓,他们这样大范围地流窜,目前又在珠海,随时都有可能出境。如果让他脱逃了,那就放虎归山了。据悉,张子强正在策划第三桩绑架案,如果逃脱,即使他不回香港,他的犯罪集团内的人,也可以实施第三桩绑架,这就会给本来传言纷纷的香港社会增加不安定因素。”
陈厅长走向窗边,推开窗户,窗外广州的夜晚万家灯火。
这时,在珠海高尔夫山庄又发生了一件意外。
何涛他们进了山庄以后,把车子停在山庄的门口,山庄值班的保安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车,车里又没有人,不知道车主是谁。保安有点不放心,于是就往别墅里———打电话查询。他问了好几家,都说不是找他们的车。保安就把电话打到了张子强的别墅里。
在张子强犯罪集团里,有“老狐狸”之称的胡济舒,听到保安的电话后想了想,就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他看见了那辆停在路边的车,然后立即关上了窗户。
胡济舒对张子强说:“我觉得不对劲。”
张子强也感到了异常,他想了想对胡济舒说:“蝠鼠,难道香港警察追到这儿来了?”这时候,张子强并没有想到他是被广东省公安厅盯上了,他还以为是那800多公斤炸药的暴露,香港警察追来了。接着,他又自问自答地说:“也许我们被‘皇气’(黑社会对警察的别称)罩住了,走,我们赶快走。”说完,两人马上拎了包,故意不关灯,还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大,然后打开厨房的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也不走大路,而是朝山庄的后山跑去。
省公安厅指挥部的会议仍在进行中。朱副厅长说:“珠海离澳门太近,张子强和胡济舒随时都有可能出境。溜出网的鱼,再抓就难了,我的意见,可以收网了。”陈厅长说:“好,我批准,马上收网。考虑到张子强犯罪集团成员众多,有好多同案犯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因此收网时一定要保密,以利于下一步案件的侦破。”这时,电话铃声骤响,在静静的午夜里声音显得特别的大。
郑局长接过电话听了几句,脸色一变:“什么?张子强和胡济舒又跑了?!”
在张子强和胡济舒的一生中有过无数次的“走佬”,或者叫逃命。张子强从12岁起,从香港旺角的庙街开始混世,然后就是不停地“走佬”,有时是逃黑社会内部的火拼,有时是逃警察的追捕,逃过了,就是过了一关,逃不过就要在狱中度过一段时日。
因此,他积累了丰富的“走佬”经验。胡济舒同样如此,而且目前他就处在“走佬”的状态之中。香港启德机场劫款案案发后,张子强被捕,香港警方对他发出了通缉令,胡济舒从香港“走佬”到了柬埔寨。后来张子强上诉成功,被法院判无罪释放,但直到现在香港警方也没有撤销对胡济舒的通缉令,所以他还不能回香港,因此,他目前仍处在“走佬”之中。他们是站在法律的边缘走钢丝,因此很难享受平民的那份安逸。
从别墅的后门悄悄溜出来的张子强和胡济舒,没有走高尔夫山庄的大门,而是乘着夜色朝后山跑去。后山有山庄的一道围墙,他们俩爬上了围墙,跳到了围墙的外面,夜幕中,又从围墙后顺着山路偷偷摸摸往公路边走。两人逃得匆忙只穿着汗衫和大裤衩,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边走边朝后面看,非常狼狈。
惊天铁案
——世纪大盗张子强伏法纪实(43)
(2003年07月17日)
暂避贵宾房
张子强喘着粗气又问:“蝠鼠,难道真是香港警察为那800公斤炸药追到大陆来了?”
胡济舒比张子强喘得更厉害,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什么可能都有,先脱身再说吧。”
两人从后山走到公路上,正好来了一部出租车,招手拦下。在出租车里两人仍然惊魂未定。胡济舒不停地回头,从出租车的后窗朝后看有没有人跟踪。
出租车进城,两人下了车。
胡济舒说:“这么冷的夜里,我们俩穿着一个大裤衩在街上走,更引人注意。车又留在山庄里,咱们走不远。”
张子强不愧是久经沙场,立即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胡济舒说:“拱北旁边有一家桑拿浴室,我们先到那儿去,在桑拿浴室不会有人注意你穿多少衣服,到了那儿再想办法。”
说着,张子强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朝拱北那间桑拿浴室开去。
车到拱北后,张子强和胡济舒下了车,门口的迎宾小姐看见两个衣衫不整的人,正诧异时,两人却朝桑拿浴室走来。没有等小姐开口,张子强就对小姐说:“要一间贵宾房。”张子强、胡济舒随着迎宾小姐一头扎进了桑拿间,进了贵宾房后就没有出来。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指挥部接到珠海方面的电话后,陈厅长立即果断命令道:“立即通知珠海拱北和深圳各口岸严密控制张子强和胡济舒出境。请珠海市局动员更多的警力,扩大搜索面,务必找到这两个人。”
朱副厅长分析说:“现在,珠海拱门口岸已经关闸了。他们除非从珠海坐船偷渡,否则过不了境。我看他们走不远。”
接到命令前,从省厅去的张政委和珠海市公安局的张局长已经在紧张布置全城搜索。接到命令后,又动员了更多的警力。
就在广州省厅指挥部与珠海一线的同志紧张地搜索着张、胡踪迹时,广州海珠区吉丘下道的金惠花园里却显得格外宁静。在这个住宅区的某栋楼下,办案人员正在监视着张子强犯罪集团里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张志烽。
晚上约12点多,负责监视人员突然发现从楼内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从胖胖的身影看很像是张志烽。中年男人走向了那辆张志烽停在楼下的丰田小车,把车开出了金惠花园住宅小区。办案人员马上开车跟上,发现张志烽上了广州至珠海的高速公路。办案人员一边继续跟踪,一边立即向指挥部作了汇报。
指挥部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线索。张志烽是张子强犯罪集团里的三号人物,在张子强和胡济舒逃跑的时候,他突然深夜开车去珠海,极有可能是去与张子强、胡济舒会合,这样,张子强、胡济舒的藏身之地就会暴露出来。指挥部让跟踪人员紧紧钉住,随时和指挥部保持联系,同时也通知了珠海方面。
在广州至珠海的高速公路上,由于夜已深,路上车辆已经不多。有一辆丰田小车正往珠海方向开,开车的是一个 50多岁的胖胖男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陈年刀疤,他就是张志烽,53岁的香港居民。
张志烽并不是香港原居民,他和张子强不同,不是自小跟着父母到的香港,他是广东南海人,1971年从惠州百花偷渡到香港,当年就拿到了香港居民身份证。和大多数偷渡到香港的人一样,文化水平不高,又没有一技之长的张志烽只能在楼盘工地上做一些重体力活。后来,嫌建筑工地打工既苦又赚不到钱,于是就开始做小生意,什么生意都做,合法的和不合法的,不合法的多,因为合法的生意他不会做。在做不合法生意中认识了一些不是正道上的人,这些人帮助过他,也害过他。
1985年,张志烽的4个朋友在香港尖沙咀结伙打劫中信表行被警方追捕,4个人带着枪械逃到了张志烽的家里躲藏,后来被警方抓捕后,张志烽也以非法藏械罪被判了5年徒刑。在香港赤柱监狱坐牢时,他再次相遇曾经在一块做过手表生意的张子强。张子强是监狱中常进常出的人,这时的张子强已经不再做小小的手表生意,而是炒楼花,即在楼房还没有建起来的时候买进,因为不是现楼,所以只需付很少的一部分资金,等到楼价升上来,再把它卖出去。张志烽敬佩张子强的精明和赚钱的手段,出狱后就加入了张子强的犯罪集团,成为骨干。
但是,现在张志烽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混了半辈子,事业没有事业,家没有家,也没有孩子。他以前在香港曾结过婚,原来的妻子叫侯顺群,后来他混得一事无成,反而去坐牢,前妻于 1986年在香港跟他离了婚。离婚后,张志烽一直混得不得意,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所以从1986年到1995年底近10年间,张志烽一直是一人饭饱,全家不饿。1995年底,张志烽在深圳一间贸易商行里认识了一位在这儿做文员的姑娘,这位姑娘是成都人,来深圳前是护士,姑娘立即吸引了张志烽。张志烽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港商,称自己是做贸易的,具体做什么,直到张志烽被捕,这位姑娘也不知道。张志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取得了姑娘的信任。姑娘家人还以为女儿找了一个港商,虽然年龄悬殊大,但也同意了。1997年的1月,张志烽与这位姑娘在成都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这一年,张志烽52岁,姑娘27岁。当年的7月,姑娘为张志烽生下了一个儿子。儿子的出生对多年来一直浪迹天涯的张志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此,他更喜欢呆在家里,以含饴弄孙的年龄怀抱着自己的娇儿,体会着做父亲的幸福。
这天晚上,张志烽的儿子有点感冒,他刚哄着儿子入睡,就收到了一个传呼。原来,张子强和胡济舒进了桑拿的贵宾房后,知道必须要离开珠海才能脱离危险,要离开就要有交通工具,而他们的车还停在高尔夫山庄,要找一个人从山庄里把那辆奔驰车开出来。这时,他们想到了张志烽。
张子强对胡济舒说:“陈斩生了个儿子,像宝贝一样,现在他一定在广州的家里抱儿子。把阿斩呼过来,叫他到山庄里把车开出来。”
胡济舒马上就传呼了张志烽。
我从张志烽的案卷里看到,后来张志烽在省看守所里交待说:“1月25日晚上约11点多,‘蝠鼠’也就是胡济舒呼我,我复机,他叫我到珠海去有急事。我就一个人开车到了珠海,到珠海时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张志烽的车进珠海时,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他将车一直开到拱北桑拿,下车走了进去。
张志烽走进去的时候,迎宾小姐迎上来问:“先生,就一位?”
张志烽摇摇手说:“我找人。”说完一个人走了进去。
张志烽在一间贵宾房里找到了张子强和胡济舒,当时正有两个按摩小姐在给他们按摩。
张子强看见张志烽进来,挥挥手让按摩的小姐出去。
张志烽问:“什么事,深更半夜里把我叫来。”
胡济舒说:“我们被‘皇气’包围了。我和大富豪虽然逃出来了,可车还留在高尔夫山庄,一下又走不了。你能不能进去帮我们把车开出来。”
张志烽想了一下说:“你们逃了出来,车留在山庄里,肯定是被人监视着的,让我去取车,我不是往死里撞吗?我不敢去。”
张子强、胡济舒见张志烽不愿去,
监视
张子强冷笑:“阿斩成了家,是变多了。从来也没有见过你这么儿女情长的。”
张志烽说:“50多岁的人了,颠簸了半辈子,有了一个儿子就满足了。”
胡济舒把话岔开:“阿斩,天快亮了,喝了早茶再走吧。再说,天亮了我们还要借你的车去买件衣服。”
此时,天近黎明,办案人员已经发现了张子强和胡济舒的藏身之地,一边把情况立即报告了指挥部,一边把桑拿浴室严密地监视了起来。
张子强、胡济舒、张志烽在桑拿室里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才出来,三人钻进了张志烽的车。
不远处,何涛他们和珠海市局的同志正紧盯着这间桑拿浴室。张子强他们一露头,立即被发现了。他们马上报告说:“目标出来了。”
说话间,张志烽的车已经迎面开来了。珠海局的车马上悄悄跟上。
这天,虽然珠海街头的人比平时要少,但酒楼和商店都照常开门营业,商店还在做着年货的促销活动,因此有的商店反而比平时开门早。
张志烽的车在一间商店门前停了下来。张子强和胡济舒进去买了衣服很快就出来了,又上了张志烽的车。车朝拱北宾馆方向开去。
拱北宾馆里仍和平时一样,有不少人来这儿喝早茶。张志烽将车开到拱北宾馆,三人都下车走进宾馆餐厅,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张子强隔着宾馆的玻璃,注视着街上的行人。
珠海公安局的车跟踪到了这儿,将车悄悄地停在一个街角,何涛和晓鹏他们跟珠海市局的同志们一道,在街边找到一个餐厅作掩护,密切注视着张子强的一举一动。
一辆小车悄悄停在何涛隐蔽的那间餐馆门前,下来两个人,是省厅刑侦局的张政委和珠海公安局的张局长。
张政委和珠海局的张局长走到何涛旁边,何涛笑着说:“两位领导亲临一线。”
张政委看看周围的环境,说:“在这里下手人太多,我们应尽量悄悄收网,不要惊动太多的人。”
在拱北宾馆的餐厅里,惦记着儿子的张志烽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就要走,张、胡也没有强留他。就在张志烽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张子强突然又喊住他,他打开了自己的包,包里有一叠证件,他从中挑出几本包好递给张志烽说:“阿斩,这是我的护照、身份证和回乡证,你先帮我保管一下。我可能暂时回不了香港,你一定要帮我保管好,将来我回香港时要用的。”
张子强的这个举动,今天看来真是冥冥中的一种预感。一种暂时无法回香港无法回家的预感,他也有了可能被捕的预感,当然,他此举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回香港。所以在后来他被捕后,在看守所里还曾给张志烽写过一张纸条,询问他的这些证件的下落。张子强在这张纸条上的落款仍然用了“老变”这个外号。
张子强对张志烽是十分信任的。但是任何一个犯罪集团的内部成员关系都是靠利益来维持的。当这个利益不复存在的时候,关系也就不可靠了。
张志烽拿着张子强的这些证件出了拱北宾馆的门,上了他的那辆丰田小车就朝广州方向开去了。
结账员过来时,看见张子强和胡济舒不结账突然走了,马上追了出来,却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开走了。
在拱北宾馆对面餐馆里监视张子强、胡济舒的办案人员都大吃一惊。他们立即从隐蔽的地方冲出来,但由于宾馆门前车多,张子强所乘的出租车立即没有了踪影。
所幸训练有素的办案人员立即记下了出租车的牌号:粤C·25475。
张政委马上把情况报告了省厅指挥部……后来何涛在接受我的采访时,深有感触地对我说:“跟踪张子强的那段日子里,几乎每天都在与他进行着无声的较量。尤其在珠海两次让其逃脱,真是让我们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这时,他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我们再也不能有半点闪失。1998年1月25日的上午,珠海、中山、江门、顺德、番禺、广州等地的公安局,都接到命令立即上路拦截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这时,张子强和胡济舒又在哪里呢?
与香港警方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张子强,有很丰富的反侦查和反跟踪的经验。张子强和别的罪犯不一样,他发现警方跟踪后,不会溜走,而是对警方进行反跟踪。他依仗着自己高超的车技和开的名贵跑车,会在公路上与警方玩老鼠戏猫的游戏。有一次,他在开车时发现后面有警察在跟踪,就利用在等红灯时,突然给车加速,冲过黄灯迅速摆脱警察的跟踪。等到跟踪他的警察为失去目标而丧气的时候,他又会出现在马路的另一边,对警察做着挑衅的手势。他后来被拘捕后,办案人员从他在深圳地王大厦的住所里搜出了两副美国产的窃听器。这两副窃听器都是张子强去美国时买的,每副花了1000美金。后来在审讯中,他说,买这两副窃听器,就是专门用来反跟踪的。他将窃听器装在汽车上,可以侦测到有没有人窃听他的讲话和跟踪他。
上车以后,张子强才发现开车的是一个女司机。他跟女司机说,出关。刚开始女司机还以为他要去澳门,因为珠海与澳门的拱北海关,澳门人习惯于叫关闸。张子强说,不不不,出二线关。女司机才明白了,马上向二线关开去。
一路上,张、胡很少说话。出租车出了珠海后就上了105国道,开了约50多公里就到了中山市,在中山市的一个收费站交了费以后,又从105国道拐上了高速公路。这辆红色的捷达出租车刚离开,中山市公安局的一辆警车就赶到,收费员说,有辆红色的捷达出租车刚经过,但没有注意车牌号。这就使干警犯难了,根本没有办法估计经过收费站的那辆红色出租车里是不是坐着张子强和胡济舒。
中山市的前面,就是江门市。江门市公安局也接到省厅指挥部的命令:有两个重要疑犯乘坐粤C·25475号车牌的红色捷达车从珠海逃出,请你们立即上路设卡,封锁要道。发现目标,马上扣人,不准审问,立即报告省厅指挥部。
这时时间是1998年1月25日中午11点48分。
从珠海方向开往江门的车,都要经过江门的外海大桥。江门市公安局局长接到电话后,马上发出命令:“立即在江门外海大桥收费站设卡检查。”
11点50分,由江门市公安局的刑警、交警组成的队伍迅速到达江门外海大桥收费站,值勤干警立即拦起了路障。头戴钢盔、手持微型冲锋枪、肩戴执勤袖章的特警也火速到位,认真地盘查着每一部来往车辆。
突然,江门公安局现场指挥的一位干部看见远远地一辆红色捷达出租车开来,叫了一声:“注意,有可疑车辆。”
守桥的干警立即严阵以待。收费站前站着身穿防弹衣手持微型冲锋枪的警察,气氛显得很紧张。说话间,红色捷达出租车开到了收费站前。开车的是一个女司机,她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看见有停车检查的标志,就按着现场执勤警察的示意,将车缓缓地停在桥头。车牌号正是粤C· 25475。
一位警察上前示意检查。
女司机以为是例行检查,她摇下车窗,掏出了自己的驾驶证、行驶证从车窗里递出来。警察伸头看看车后座,后座坐着的正是张子强和胡济舒。警察不动声色地示意女司机下车,然后,迅速伸手拔掉了汽车的钥匙。周围手持微型冲锋枪的警察,立即冲了上来,把出租车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车内。
一位指挥员喊道:“出来。把手放在头上。”
车内的张子强和胡济舒还没有反应过来,正犹豫之际,几名警察已经把他们从车内拉了出来。
胡济舒叫道:“唉哟,阿Sir,你们不要太大力了,我配合你们就是啦。”
张子强、胡济舒走下车。张子强穿着一件灰白色风衣,胡济舒穿一件深蓝色风衣。两人胡子都没有刮。
执勤警察问:“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张子强说:“陈庆威,香港商人。”
警察请他出示身份证件,张子强拿出了假的香港回乡证。
警察看见回乡证上写着,姓名:陈庆威,性别:男,出生年月:1957年9月9日,籍贯:广东番禺,职业:商人。
警察又叫胡济舒拿出证件。胡济舒拿出的是一份旅游护照,护照上的名字是陈树光。张子强和胡济舒都显得很镇定。
执勤警察将两人护照都拿进了收费站的一间办公室,打电话向局长汇报。
江门市公安局长马上向省厅指挥部报告。
省厅指挥部里,郑局长说:“再与司机核实一下,这两个人是不是从拱北宾馆上的车。此事与女司机无关,弄清楚后,放女司机走。”
江门外海大桥上,执勤警察走到女司机面前问:“这两个人是从哪儿上的车?”
女司机紧张得有点结巴地说:“是今天早上在珠海拱北宾馆门口上的车。我可不认识他们。”
已经来到现场的江门市公安局长对执勤警察说:“让他们将的士费给她,放她走。”
执勤警察走到张子强面前说:“请将的士费付给司机。”
张子强从口袋里掏出钱交给执勤警察。女司机接过钱欢天喜地地开车走了。
江门市公安局在外海大桥及时地截住了张子强和胡济舒,使几天来紧张的跟踪工作告一段落。听说,那位在桥头截住张子强和胡济舒的警察,因此荣立了一等功。有干警开玩笑说,干了一辈子公安没有立过一等功,人家10分钟就得到了。这在广东省公安系统留下一段佳话。
省厅指挥部里,郑局长接完电话立即向朱副厅长汇报:“江门公安局在外海大桥已经拦截住了那辆出租车,拘留了车内的两个人,已经证实就是张子强和胡济舒。”
朱副厅长高兴地说:“好,立即通知深圳市局检查张子强和胡济舒在深圳的两处住所,并将搜查结果报指挥部。下一步就是预审了,你看安排谁负责?”
郑局长说:“还是由老林来负责吧,他是老预审员出身了,经验丰富。”
朱副厅长立即给林林打电话。正欲起身离去时,林林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朱副厅长和林林握着手说:“回来了,好。老林,你离开家已经好多天了。明天就是除夕了,别怪我这个当老总的不近人情,看来我不能让你回家过年了。抓住了张子强和胡济舒。这是一个犯案累累的犯罪集团,目前我们只是抓到了两个首犯,下一步就是要通过审讯查清他们的犯罪事实和犯罪集团的成员。
说完朱副厅长匆匆离去。
郑局长接着说:“张子强、胡济舒马上就要从江门押解回广州,乘着这个空当,你抓紧时间将有关资料以及香港警方转来的张子强和胡济舒情况的资料熟悉熟悉。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拘押人犯必须要在24小时内进行第一次提审,今晚你就要和这个江洋大盗交锋了。这是一个惯于与警方打交道的香港特大案犯,您要有充分思想准备。要办成铁案,就必须有充分的证据,案犯的口供是搜取证据的重要线索。目前,我们只是抓住了几个主要人物,从这个集团干的多宗大案来看,绝不是这几个人就可以干出来的,下一步全靠你们的突破了,预审工作担子不轻啊!有什么要求,请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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