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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纵横

_5 寒川子 (现代)
“是要秦公成全。”公孙鞅道,“在下还有一求,望陈兄帮忙!”
陈轸微微笑道:“只要帮得上,在下愿效微劳!”
“在下久慕上将军威名,甚想结交。听闻上将军与陈兄私交甚厚,在下想请陈兄成全此事!”
陈轸面呈难色:“这——公孙兄有所不知,上将军一心欲杀公孙兄祭旗,在下救兄出来,这阵儿只怕他恨不得将在下碎尸万段呢!”
公孙鞅道:“在下为的也是这个。陈兄与上将军本为知己,此番若为在下割席断交,叫在下如何心安呢?樗里大夫!”
正在偏殿与戚光说话的樗里疾听到声音,急急走过来。
“去把车上的两只箱子取下来。”公孙鞅道。
不一会儿,几人抬过两只礼箱,摆于几上。众人退出。
公孙鞅打开一只,现出一箱黄金,说道:“这二百金些微薄礼,请上大夫转呈上将军,权为上将军消火!另请上大夫转禀上将军,在下欲在元亨楼置薄酒一席,诚谢上将军不杀之恩!”
陈轸扫一眼礼箱,微微笑道:“公孙兄,上将军家中,并不缺这个!”
公孙鞅点头道:“上将军所缺之物,依陈兄才智,不消在下点破。这点黄物,不过是个晋见礼而已!”
二人互视一眼,大笑起来。
公孙鞅收住笑声,打开另一只箱子,里面全是珠玉。公孙鞅合上箱子,微微笑道:“陈兄大恩,非金银所能酬谢,这点珠玉,虽然微薄,却是在下心意,还望陈兄不弃!”
陈轸道:“这——”
公孙鞅起身道:“上大夫乃百忙之身,在下就不打扰了。今日好歹捡回一命,在下这就回去将养一番,免得负了陈兄的劳苦!”
公孙鞅说完,先自笑出来。陈轸亦起身笑道:“公孙兄要走,在下就不强留了!”
将公孙鞅送到门外,看着樗里疾驾车远去,陈轸方才叹服地对戚光道:“此人真是一个人精啊!”
戚光却是一脸不屑:“什么人精?若不是主公搭救,这会儿他早走在黄泉路上了呢!”
陈轸瞪他一眼,吩咐道:“把那个箱子装上,跟我去上将军府!”
戚光知道又说错了,赶忙低声答应一句,匆匆备车去了。
主仆二人驾车径至上将军府,却被一个持戟卫士拦住。陈轸是上将军府中的常客,所有卫士均识得他,因而总是直进直出,不曾被人拦过。今日发生这事,陈轸心知肚明,当即放下架子,揖一礼道:“烦请军士转禀上将军,就说上大夫陈轸求见!”
卫士道:“回上大夫的话,上将军有令,若是陈轸前来,就轰他回去!上大夫,您快走吧,免得小人为难!”
陈轸示个眼神,戚光会意,上前一步,笑吟吟地从袖中摸出一金塞向他:“上将军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
不料卫士一把推开。卫士一本正经地说:“上将军有令,小人哪只手摸了上大夫的金子,就砍去小人哪只手腕!上大夫,您快走吧,小人求您了!”
陈轸一愣,点头笑道:“好好好,我这就走,决不会难为你!不过,我有一句私话说给家宰,烦请军士邀他出来,这总可以吧!”
卫士想了想,说道:“上大夫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上将军府的家宰果然走了出来。陈轸打一揖道:“陈轸见过家老!”
家宰回礼道:“小人不知上大夫光临,有失远迎!”
“陈轸这里有件物什,烦请家老转呈上将军!”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一部分 大良造结阵敌营 庞缝人被逼做衣(8)
陈轸说完,戚光即从袖中摸出一个绸缎布包,递给家宰。家宰接过,转身回去。陈轸跳上马车,扬鞭而去。
没走多远,戚光朝马屁股上狠抽一鞭,那马儿撒蹄子就跑。他撒完气,不解地回身望着陈轸,大声叫道:“主公,这上将军也真是的,咱这是给他送大礼来的,他不谢不说,连门也不让进,却是做过头了!”
陈轸笑道:“你把车赶得这么快,上将军纵想请你进门,只怕也是追不上呀!”
戚光听到话中有话,赶忙放慢车子。果然,走没多远,后面就有一匹快马急追上来,上将军府中的家宰在他们车前停住马,朝陈轸打一揖道:“上大夫,上将军有请!”
两人返回上将军府,家宰将陈轸迎至客厅,见上将军公子卬笔直地端坐于几案前面。几案上摆着那只已被打开的布包,里面只有一片竹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不战未必不利!”
陈轸跪地叩道:“下官陈轸叩见上将军!”
公子卬也不答话,冷了一会儿,方才指着竹片上的这行字道:“上大夫,本公子问你,此是何意?”
陈轸道:“这意思是说,战未必利!”
公子卬沉思有顷,仍然不得其解:“请详言之!”
“上将军,”不待公子卬招呼,陈轸自行起来,坐在客位上,缓缓说道,“今天下所争、众人所趋者,无非是一个利字。对于公子来说,金银珠宝早已不缺,相国之位亦非公子志趋所在,太子之位急切间又不可擅越。除此之外,公子已经贵为三军主帅,再往上无可攀升。在下请问,即使伐秦成功,公子您又能得到什么呢?”
公子卬愣在那儿,许久说道:“这个——本将倒是没有想过!”
陈轸微微一笑:“再问公子,战与不战,皆决于君上。公子可知君上心思?”
公子卬不解地望向陈轸。
陈轸道:“公子可知君上为什么要将龙贾从河西召回来?”
公子卬道:“誓师祭旗,龙贾身为副将,召回他不足为奇!”
“不不不,”陈轸连连摇头,“祭旗不过是个仪式,有公子您这员主将,也就够了。”
公子卬心头一震,征询的目光直射陈轸。
陈轸侃侃而谈:“君上召回龙贾,且又增兵五万,只能说明一事——君上对伐秦心存忌惮。至于为何忌惮,公子是明白人,毋需下官点破。恰在此时,秦公使公孙鞅前来求和,表示愿意北面称臣。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好事,君上乐还乐不过来呢,为何还要冒着风险,强行征讨呢?”
公子卬陷入沉思,似是自语:“怪道君父迟迟不去祭旗,原来弯在这里!”
公子卬的目光缓缓移向竹简上的几个小字,“不战未必不利”,再徐徐地抬眼移向陈轸,目光中含有征询之意。
陈轸早看出来,微微笑道:“公子现在应该明白这句话的奥妙了吧。如果伐秦,即使战胜,公子所能得到的无非是一个虚名。万一战败,公子就只有一个结局——身败名裂,前功尽弃!”
听到“身败名裂,前功尽弃”这八个字,公子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陈轸再道:“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去伐秦,公子反有许多好处!”
公子卬眼睛一亮:“哦,是何好处?”
陈轸击掌,二人抬进公孙鞅送上的礼箱,退到外面。
公子卬起身打开,朝里面略扫一眼,讽笑一声:“上大夫所说的好处,可是这点黄物?”
陈轸轻轻摇头。
公子卬略显惊异:“不是此物,却是何物?”
陈轸将身子朝后微仰一下,缓缓说道:“秦人此来,不仅屈膝称臣,还要拥戴君上南面称尊。公子应该可以看出,王天下之心,君上早已有之,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公子若能顺承君上心意,使君上心想事成,就会成为开国重臣,功追周、召二公,名垂青史。君上称王,公子自可居功封侯,上可图谋太子之位,以承大业,下可与赵侯、韩侯比肩而坐!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利啊!”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一部分 大良造结阵敌营 庞缝人被逼做衣(9)
陈轸一席话说完,公子卬长吸一口气,抱拳道:“陈兄真乃旷世奇才,魏卬受教!”
陈轸亦抱拳还礼:“下官不过是一介匹夫,还要仰仗公子提拔呢!”
公子卬哈哈笑道:“陈兄放心,你我知交多年,自然要福祸相倚,同舟共济!”
“谢公子抬爱。后晌下官路遇一人,相谈甚笃。论及公子才具,此人甚是仰慕,有意在元亨楼置薄酒一席,交结公子,不知公子愿意赏光否?”
“哦,元亨楼?听说里面既有国色天香,又有美酒佳酿,本公子正想一去。只是这——喝酒自要喝个明白,本公子甚想知道,是何人愿在那儿破费呢?”
陈轸轻声说道:“公孙鞅!”
公子卬一怔,转视陈轸。
二人对视有顷,公子卬哈哈笑道:“这不花钱的酒,为何不吃呢?”
当天晚上,天刚迎黑,公子卬、陈轸的马车就已停在元亨楼外。二人走进去,林掌柜将他们迎至二楼一套雅间,公孙鞅、樗里疾早已候在那儿。一阵寒暄过后,陈轸吩咐上酒菜,公孙鞅手拿酒壶,亲自为公子卬连斟三爵,一一端起。
公子卬也不客套,大大咧咧地张口就喝。他连喝三爵,公孙鞅又倒一爵,再次端起,他伸手接过,终于说道:“大良造,你们三人滴酒未沾,本公子已是连喝三爵,你这又倒上来,可有说辞?”
“自然有个说辞!”公孙鞅笑道,“前面三爵,第一爵是鞅代秦公敬的,第二爵是鞅代秦国殿下敬的,第三爵是鞅代秦国三百八十万老秦人敬的。只有这第四爵,才真正是鞅敬上将军您的!”
公子卬略怔一下,说道:“大良造这说辞不对,该罚一爵!”
公孙鞅道:“上将军何说此话?”
公子卬道:“咱们在这里喝酒,与秦公、秦国殿下和老秦人并无瓜葛,何劳他们敬酒?”
公孙鞅道:“怎么能说无瓜葛呢?若不是上将军在最后关头动了恻隐之心,秦境之内不日必是废墟一片,尸横遍野。如此大功大德,莫说是三爵薄酒,便是用纯金打造一个功德碑,也是该的!”
这番话说得公子卬心里热乎乎的,他当下夺过酒壶,也为公孙鞅倒一爵道:“秦公、殿下和老秦人如此客套,实叫本公子过意不去!本公子回敬一爵,请大良造代劳!”
公子卬将酒爵双手端起,公孙鞅接过,与公子卬碰过,二人同时饮尽。
酒过三巡时,公子卬、陈轸、公孙鞅、樗里疾四人均呈醉态。林掌柜叫来乐手和舞女在一边助兴。
公孙鞅的舌头已经微微发僵,仍在举爵:“尝闻上将军一怒,天下惊心,今日一会,方知此言不虚呀。来来来,公孙鞅再敬上将军一爵!”
公子卬亦是僵着舌头举爵叫道:“大良造高抬魏卬了!”
公孙鞅道:“盛赞上将军的不是公孙鞅,而是秦公啊!”
“哦!”公子卬似是吃了一惊,“秦公怎么说?”
“方今天下,”公孙鞅郑重其事地说道,“秦公最佩服的只有上将军一人。”
公子卬道:“大良造别是虚言吧?”
公孙鞅道:“公孙鞅所言,句句属实。有天秦公与鞅闲聊国事,忽然问鞅,爱卿可知魏侯何以雄霸天下?鞅思索有顷,竟是不知。秦公说道,欲霸天下,首在人才。魏侯之所以独步天下,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两个大才。一个是公子卬,可为当世之雄;另一个是陈轸,可为当世之英。魏侯威服列国,是因为得此二人啊!”
听闻此言,公子卬果是脸上放光,神情飘飘:“听闻秦公独具慧眼,看来传言不虚呵。好,此酒魏卬喝下了!”
公子卬又是一饮而尽!
公孙鞅看一眼正在那边舞蹈的美女,半开玩笑地说:“自古英雄爱美女,上将军英武自是不必说的,不知这美色……”
陈轸微微一笑:“公孙兄有所不知,上将军除武学之外,还有两绝,一是品酒,二是品色!”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一部分 大良造结阵敌营 庞缝人被逼做衣(10)
公孙鞅惊喜地脱口而出:“哦?在下不堪酒量,却是好色之徒。所憾的是,在下只是好色,并不知色,今日幸遇上将军,还望上将军不吝赐教!”
“让大良造见笑了!”公子卬拱手谢过一句,开始谈色,“若说天下美女,当是各具特色。粗略论之,楚女能歌,赵女善舞,齐女贤淑,燕女多情,胡女妖娆……”
公孙鞅点头赞道:“上将军真是行家里手呀。怎么没有魏女和秦女呢?”
公子卬道:“魏女看得多,反倒不觉出色。至于秦女嘛,我也有两个字——绝妙!”
公孙鞅听到此处,扑哧一笑:“公子说笑了。在下寄居秦地十余年,尚未看出秦女有何绝妙之处!”
公子卬道:“秦女绝妙,是因为秦女难求啊!”
公孙鞅笑问樗里疾:“五大夫,鞅是卫人,并不知秦。你算是老秦人了,你这说说,秦女果真难求吗?”
樗里疾笑道:“樗里疾生来惧怕女人,看都不敢看,何敢言求?”
公子卬手指樗里疾哈哈大笑:“怎么样,本公子没有错说吧。《诗》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此诗是秦风,说的不正是秦女难求吗?”
公孙鞅亦笑一声:“‘所谓伊人’,想必是公子您了。秦女纵使有心‘从之’,也是‘道阻且长’啊!”
公子卬醉眼迷离:“公孙兄既如此说,本公子可就开口相求了!”
公孙鞅道:“但凡有公子看得上眼的,在下尽力张罗!”
公子卬朝那边略一挥手,众乐手、舞女退出。他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天下盛传两个绝色女子,公孙兄可曾听说?”
公孙鞅也凑前去:“哦,在下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公子卬道:“一个是周室公主,名唤姬雪,说是有沉鱼落雁之容;另一个是秦室公主,名唤紫云,说是有闭月羞花之貌!”
公孙鞅暗吃一惊,口中却道:“听公子语气,难道对紫云公主——”
公子卬忙揖大礼:“大良造若能玉成此事,魏卬必有厚报!”
公孙鞅眼珠一转,哈哈笑道:“英雄既识美人,美人当配英雄。上将军既然看上紫云公主,此事包在公孙鞅身上就是!”
公子卬忐忑地说:“不知秦公——”
公孙鞅再笑一声:“哈——秦公若得上将军为佳婿,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公子放心,待在下这几日寻个机会,先向陛下提亲。只要陛下允准,公孙鞅愿为公子保媒!”
公子卬起身,行叩拜大礼:“魏卬谢大良造成全!”
在回官驿途中,樗里疾一脸迷惑地望着公孙鞅:“公子卬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十足大草包一个,大良造将紫云公主许嫁予他,这不是将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唉!”公孙鞅轻叹一声,“此举实属无奈啊!”
樗里疾越发不解:“无奈?”
公孙鞅道:“公子卬对魏来说是个草包,对秦却是天赐至宝!”
樗里疾更是诧异起来:“天赐至宝?”
公孙鞅微微点头。
樗里疾挠挠头皮,半晌方道:“据下官所知,公子卬名为上将军,手中并无实权,因为三军将士皆在龙贾手中。上大夫更是一个虚名,朝中各司,皆在白相国手中!”
“你呀,”公孙鞅笑道,“净看这些皮表。魏罃多疑,魏宫实权名义上是由白圭、龙贾等权臣分掌,其实全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下。而在魏罃心里,听起来顺耳的只有陈轸,用起来顺手的只有公子卬。这两个人,一左一右,一文一武,恰如魏罃的左膀右臂。此二人若能为我所用,魏罃想不听话,可就由不得他了!”
樗里疾佩服地说:“大良造高瞻远瞩,下官叹服!只是下官担心,他们二人真的能够为我所用吗?”
公孙鞅微微一笑:“这样说吧。他们好比两条狗,只要咱们不停地扔骨头,你说他们能不听话吗?”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一部分 大良造结阵敌营 庞缝人被逼做衣(11)
樗里疾甚感诧异:“扔骨头?什么骨头?”
公孙鞅哈哈笑道:“这个骨头嘛,咱们就得细细琢磨了!”
这边公孙鞅他们前脚刚走,陈轸就将公子卬安排到另一间雅室,同时对戚光道:“今儿上将军走红运,你叫林掌柜他们安排两个玩家陪上将军玩一把!”
戚光答应一声,立时走了出去。房中只有二人时,陈轸朝公子卬笑道:“上将军,你这一步棋,真是妙着啊!”
公子卬莫名其妙地望着陈轸:“哪一步棋?”
陈轸又笑一声,缓缓说道:“方才这一步呀!你看,不着痕迹的一句话,非但抱得美人,而且结上了秦公。上将军得到秦公这个泰山,天下列国敢不刮目相看?”
公子卬拱手道:“这得多谢你这个做大媒的了!”
陈轸候的就这是个话,不失时机地接道:“上将军真要犒劳下官,就该赏一点实的!”
“哦,”公子卬道,“上大夫心中有话,直说就是!”
“唉!”陈轸长叹一声,“下官不知何时得罪了白相国,处处受他挤兑。下官心有不甘,可职微言轻,有怨也是无处申诉啊!”
听到白圭,公子卬点头说道:“上大夫所言甚是。一个老白圭,一个老龙贾,朝中早晚飘着这两撮白胡子,能不老气横秋吗?”
陈轸斜他一眼,再叹一声:“唉,君上眼下处处只听他们的,你我纵使想要做点事情,也是干着急!”
公子卬若有所思地说道:“老白圭占住茅坑却拉不出屎,这个相国也该做到头了!”
陈轸又是一声轻叹:“唉,做到头又有何用?下官听说他早就选定接替人了!”
公子卬吃一惊道:“谁?”
陈轸道:“朱威!”
“你说朱司徒?”公子卬爆出一声长笑,“他怎么能行?在本公子眼里,此位只有一人合适,就是你上大夫陈轸!”
陈轸一听,当即叩拜于地:“下官叩谢公子再造之恩!”
公子卬一把将他拉起:“起来,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本公子还有一事问你呢!”
陈轸爬起来,急切地说:“上将军有何吩咐,下官唯命是从!”
“你后晌说的什么南面称尊之事,君父他——真有此心吗?”
“君上有无此心,下官说出一件事儿,上将军一听便知。祭旗那日,上将军离开之后,下官也要告退,君上却叫住下官,说是打盹时梦到周天子向他炫耀所穿王服,然后又津津有味地向下官大谈王服的款式,批评周室的仪礼。”
公子卬迷惑不解,说道:“这能说明什么?君父一向瞧不上周室的繁文缛节,这样的评议本公子听得多了!”
“上将军再想一个细节,”陈轸走前一步,“那日公孙鞅上朝,一口一个陛下,这分明是乱臣贼子之语,君上却不加斥责,只说他是不知礼数。后来公孙鞅极力怂恿君上称王,君上口中反对,心里却是听得舒服。”
“既然如此,君父为何反在那日拿他祭旗?”
“那是因为你上将军啊!你一心要拿公孙鞅治罪,君上就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吓一吓公孙鞅,在君上来说也未必不可。为了此人,这些年来君上不知生过多少闷气,总该有个出气的时候!”
公子卬笑道:“君父的心思,你倒揣摸得透!”
陈轸亦笑一声:“上将军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公子卬道:“如何去试?”
陈轸道:“君上不是梦到王服了吗?下官这就使人为君上量身订做一套王服,君上若是不穿,说明君上尚无此心。君上若是穿了——呵呵!”
公子卬思忖有顷,点头道:“好,就依你了!”
在安邑西街,靠近拐角的地方有一家庞记裁缝铺,掌柜名唤庞衡,妻子早丧,膝下唯有一子,名唤庞涓。庞衡一心想将自己的绝活传给儿子,不想这庞涓的心思根本不在剪刀、尺子上面,只对棍棍棒棒、枪刀剑戟感兴趣。眼见儿子早过冠年,庞衡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一部分 大良造结阵敌营 庞缝人被逼做衣(12)
这日上午,看到庞涓提上宝剑又要溜出去,庞衡赶忙将他喝住,把他叫到跟前,拿起剪刀、尺子,苦口婆心地劝道:“涓儿,你不要小瞧这门手艺,一天到晚总是想着舞枪弄棒。只听说舞枪的人死于枪下,舞刀的人死于刀下,有谁听说缝衣服的死于针线之下?你想想看,只要是人,就不能光着身子。只要不光身子,裁缝就有饭吃。只要你的手艺好,名声儿就会响出去。别的不说,就说咱家里,整个安邑,谁人不知道你阿大的名号?这是为啥?这是因为你阿大的手艺好。你也知道,就连周天子——”
看到庞涓的眼睛一直望着门外,庞衡止住话头,喝道:“涓儿?”
“阿大,”庞涓手指门口,嘻嘻笑道,“您看,生意来了!”
庞衡顺手望去,走进门来的是上大夫府的护院罗文。罗文三十来岁,家也住在西街,离庞家没多远,因而甚是相熟,得空还为庞家介绍一些零星生意。
看到有客人来,庞衡当即放下庞涓,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是罗文哪,啥风吹你来了?”
这边庞涓一转身已是宝剑在手,人到门口了。
庞衡瞧见,急喊道:“涓儿,你又要溜?”
庞涓头也不回道:“你们谈生意,我出去透阵儿凉风,一会儿就回来!”
庞衡又要喝叫,罗文拦道:“庞叔,让他去吧,我是要跟您谈桩生意,他在也不方便!”
“是啥生意,弄得神秘兮兮的?”庞衡笑道。
罗文缓缓说道:“府上请您做件大活!”
庞衡呵呵笑道:“只要不是做王服,天底下就没有大活!”
罗文道:“庞叔,是不是大活,我说了不算。不过家老说,只要庞叔您做得好,府上愿出双倍价钱!”
庞衡又是一笑:“哦,你倒说说看,是宗什么大活?”
罗文道:“具体是啥,我也不知。家老要您到府上走一趟,由他亲自讲给您听!”
庞衡略略一想,遂关上店门,跟罗文径到上大夫府上。两人七绕八拐,行至一处偏院,快到门口时,罗文停住脚步,小声对庞衡说:“庞叔,家老这人脾气不好,特别争礼!”
庞衡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个家宰嘛,争什么礼?”
罗文赶忙嘘出一声,神情紧张地说:“庞叔万不可如此说话!要是惹恼家老,不但生意没得做,庞叔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庞衡笑道:“放心吧,庞叔也还见过一点世面!”
二人进屋,戚光已经候在那儿。罗文先进去,跪下叩道:“禀报家老,小人已将庞师傅请到了!”
戚光道:“请他进来!”
庞衡进来,打量戚光一眼,见他果然倨傲,遂两手一抱,朝他打个揖道:“西街庞衡见过家老!”
见庞衡并不叩拜,戚光脸色登时一沉,两道目光剑一般射来,将他上下打量一会儿,冷冷说道:“庞师傅,我听罗文说,你在早年到过周室,为周天子做过衣服,可有此事?”
庞衡不卑不亢:“回家老的话,二十年前小民曾是周室缝人!”
“周室缝人?是缝纫吧!”戚光似乎没听明白。
“不,是缝人!”
“这缝人是何意思?”
“缝人是大周大夫,专管为天子、娘娘制作礼服!”
戚光陡地爆出一声长笑,笑过之后,朝庞衡微微抱拳,算做回礼,语气中不无讥讽:“原来庞师傅曾是大周大夫,草民戚光失敬!失敬!”
庞衡脸面微涨,低头不语。
戚光进一步调侃他道:“庞师傅既是大周缝人,这天子服饰,想必是样样能做了?”
庞衡咽下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个自然。王服全套服饰,庞衡无一不知。”
“好!”戚光点头道,“庞缝人,戚某这就请你缝制三套天子朝服,一套是弁服,一套是丝服,另外一套嘛,是麻服,包括王冕、王履、饰带等,不可缺少一物!戚某打听过了,像这样一套服饰,工钱通常是三金。戚某言出必行,付你六金,三套共是一十八金。你要做得好,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可要做得不好——”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一部分 大良造结阵敌营 庞缝人被逼做衣(13)
戚光眼光一沉,打住不说了。庞衡淡淡一笑:“家老放心,只要是做王服,庞衡一准儿错不了!”
戚光又是冷冷一笑:“错不了就好!从今天开始,庞缝人哪儿也不能去,只在本府住下。所需物什尽由府中置办,你只管开出料单就行!这是尺寸,你先琢磨琢磨。”说着,随手拿出一支竹片,抛在地上。
庞衡心中陡寒,目光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竹片,却不动手去捡。罗文急忙走过去,捡起竹片,双手递到庞衡手中。庞衡接过,打眼一扫,将竹片递还罗文,朝戚光道:“家老,恕庞衡无礼,这几件朝服,小人不能做!”
戚光大吃一惊:“哦,你不会做?”
庞衡摇头道:“不是不会做,是不能做!”
戚光愈加惊讶了:“为什么?”
庞衡的目光再次扫向竹片上的尺寸:“这些尺寸不是周天子的!”
戚光惊道:“你怎么知道?”
庞衡道:“周天子身高六尺有九,这儿的尺寸却是七尺有七,相差八寸!还有胸围、腰围、肩宽、履长,所有尺寸皆不着边,庞衡岂能不知?”
戚光道:“这尺寸对与不对,有何讲究?”
庞衡道:“回家老的话,若是为大周天子制作王服,庞衡这就动手。若是这王服不是大周天子的,恕庞衡难以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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