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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纵横

_23 寒川子 (现代)
公孙衍想了一想,摇头道:“还是将军去吧。衍无职无爵,进不得中军大帐!”
龙贾猛跺一脚,当下策马直奔中军大帐,将公孙衍所言一五一十地说给公子卬。公子卬听毕,沉思有顷,猛然问道:“龙将军,你这么多话,方才为何不说?”
龙贾迟疑一下:“不瞒上将军,末将方才也不知道!”
“哦?”公子卬吃了一惊,“这么说,这话并不是你的主意?”
龙贾决定趁机推举公孙衍,点头道:“是的。末将回到军中,听麾下参将公孙衍这么分析。末将认为有理,因而迅速赶来求见将军,望将军能够当机立断,全歼秦寇!”
龙贾的分析入情入理,公子卬本也听得进了。然而,一听说是那个公孙衍的主张,公子卬当下心头一震,冷笑一声:“用兵打仗的事儿,一个相府家奴懂个什么?如此打法,只怕三年也赶不走秦人!”
龙贾急了:“上将军,十几万大军,这不是儿戏啊!”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四部分 张仪逞能戏苏秦 魏兵败失河西(15)
听到“儿戏”两字,公子卬更加震怒:“儿戏?本将自幼饱读兵书,破卫、击齐、却赵、退韩,历战无数,难道还要让一个家奴教本将如何用兵吗?”
龙贾苦笑一声:“历战无数!老朽镇守河西之时,上将军您尚未出生呢!”
公子卬“啪”的一声将拳头擂于几案:“好你个龙贾,终于露出心底话了!本将知道父王没有让你当这个主将,你心中不服!好,既然你是成心在本将面前显摆资格,本将这就跟你算算老账!本将自入河西,与秦人大小三十余战,连战连胜,无一败绩。观那秦人,整个就是落花流水,丢盔卸甲,根本不经一战!而你久居河西,却是三番五次地夸大秦人战力,动机何在?难道不是欲借河西防务向父王要钱要粮、中饱私囊吗?”
龙贾气结:“你——你——”
公子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龙老将军,本将念你老迈,暂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没什么新鲜东西的话,这就回到你的营帐里去,看本将如何擒那公孙鞅!送客!”
龙贾转过身来,大踏步走出营帐,刚到门口,听到公子卬说道:“还有——那个相府家奴何时变成你的麾下参将了?是哪一个任命他的?你这回去,即刻让他滚出军帐,不然的话,本将就以冒充职爵治罪!”
龙贾走到帐外,仰天长叹:“唉,有此竖子,魏国气数真是尽了!”
回到自己的军帐,龙贾又是一阵闷坐。
公孙衍毋需再问便知端底,长叹一声道:“唉,七百里河西、十几万甲士、数十万百姓就这样葬送在这对父子手里,着实让人心疼!”
龙贾道:“公孙贤弟,什么也别说了,你离开这儿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公孙衍惊异地问:“怎么?龙将军难道介意这儿再多一具死尸?”
龙贾只好说出实话:“是上将军介意!”
公孙衍沉思半晌,长叹一声:“唉,这个混货,不容在下也就是了,连在下为国尽忠的机会也要剥夺!好好好,在下成全他,这就离开!”
走到帐边,公孙衍从壁上取下伍子胥的宝剑挂在身上,转身走出军帐。
龙贾追出来:“你——你要去哪儿?”
“阴晋!”
听到这个地名,龙贾心头一动,一下子明白了公孙衍的用意。公孙衍这是算准河西必失,因而想去力保阴晋。阴晋是函谷关的西门,只要不失,就能为魏人日后复仇留下一只踏脚板,只待元气恢复,魏人就可从孟津渡河,经崤关、函谷关、阴晋一线,威胁秦都咸阳。
想到此处,龙贾心中一阵感动,回到帐中取过一支令箭,递给公孙衍:“张猛在那儿。你拿上这个,万一有所需要,他就会听你调遣!”
公孙衍点了点头,接过令牌,牵出战马,朝龙贾抱拳道:“龙将军保重!”
龙贾还礼:“公孙贤弟保重!”
当公子卬的战书送至秦军大帐时,公孙鞅仔细看过,叫人取过五金,厚赏了前来下战书的军尉,叫他回去告诉上将军,说他的回书随后就到。军尉走后,公孙鞅通知三军诸将到中军帐议事。
不消一个时辰,三军诸将皆至中军,齐刷刷地立于帐前。公孙鞅扫视众将一眼,缓缓地拿出公子卬的战书,朝上扬了一扬,咳嗽一声,声音低沉地说:“诸位将军,方才魏人下战书了!”
众将皆是振奋,七嘴八舌地纷纷嚷叫起来:
“将军,这战书咋个写的?”
“是啊,上面写明何时交战没?我们早就等不及了!”
“狗日的魏人,老子一退再退,一忍再忍,让他们美这几日,他们倒真上劲儿了!”
……
公孙鞅又是一声轻咳,众将当即止住议论。公孙鞅将战书摆正,依旧是低沉的中音,缓缓说道:“诸位将军,既然你们都想知道这战书是怎么写的,本将这就念给诸位。前面那些就省下了,本将只念最后几句:‘秦公虽无所能,但他生的那个妞儿还真不错,本将出征也舍不下她,将她带在军中,日夜享用!还有这公孙鞅,本将念他做媒有功,待生擒之日,可改磔刑为腰斩!哈哈哈哈!大魏上将军、魏军征秦主将公子卬!”公孙鞅的声音极其平缓,就像平日里读书一般。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四部分 张仪逞能戏苏秦 魏兵败失河西(16)
公孙鞅念完,中军帐里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炸了锅,反倒是静得出奇,静得几乎连根针都听得见。
众将已经忘了愤怒,也没有前面那些七嘴八舌,似乎他们在追悼逝者,在为亡灵默哀。副将车英率先跪了下去,接着,所有的将军也都跪了下去。
公孙鞅缓缓的声音再度响起:“诸位将军,紫云公主是战士,是冲在最前面的战士!对紫云公主,我公孙鞅无话可说,只有拿起宝剑,打败魏人,光复河西,为她流出的每一滴眼泪,复仇!”
众将齐声吼道:“为紫云公主复仇!”
公孙鞅道:“诸位将军,咱们这就谈谈如何复仇。请大家到沙盘前面!”
众将纷纷起身,走到沙盘前面。
公孙鞅对车英道:“知己知彼,方能战胜。车将军,你来说说魏军的情势!”
车英道:“诸位将军,公子卬统领的魏国西征军共有三部分,一是公子卬征卫时的五万武卒,从卫境撤回时仅余四万;二是龙贾的河西武卒,本有五万,吕甲一万被我歼灭,尚余不足四万,外加两万新兵,算是六万;三是魏王从安邑等地临时征调来的,不足六万。三路人马共计十六万,有四万前去镇守近日收复的河西诸镇,所余十二万众被公子卬分成左、中、右三军。左军三万,一万是武卒,两万是龙贾新募的河西新兵,由龙贾统领;右军三万,是魏军战力最强也最具威慑力的铁甲车骑,由裴英率领;余部全归中军,由公子卬亲自率领。”
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众将多已知道,车英的介绍,不过是走个程序。待车英讲完,公孙鞅拿起一根木杆指着沙盘里的不同地方,朗声说道:“诸位请看,这是龙贾的左军;这是裴英的右军;这是公子卬的中军!就目前为止,诱敌之计已获成功,公子卬这头蠢猪已经完全依照我们的意愿跳上案板,哼哼着等待诸位将军的宰割。不过,蠢猪虽然跳上案板,却不会束手待毙。如何享用它的美味,就看诸位将军的本领了!”
众将齐声说道:“如何动刀,请将军下令!”
公孙鞅道:“好,诸将听令!”
众将齐齐地立定站好,双双眼睛直盯公孙鞅。
公孙鞅道:“本将决定,背依长城,用一字长蛇阵缚牢这头蠢猪。司马错!”
司马错应声而出:“末将在!”
“公子卬所倚重的是裴英手下的三万铁甲车骑。交战之时,你带散骑一万,迎战魏军铁骑,将其引至葫芦谷中,即算成功。然后,你部只管穿谷而过,莫管后面的铁骑,抄小路直奔杜平,断去公子卬的退路!”
“末将得令!”
公孙鞅道:“李将军!”
站在一边的李将军应声而出:“末将在!”
公孙鞅道:“你领棰子兵两万,伏于葫芦谷左侧,待魏军车骑全部进谷之后,用铁蒺藜封牢两端谷口,专击马首!”
李将军朗声道:“末将得令!”
公孙鞅道:“赵将军!”
赵将军朗声道:“末将在!”
公孙鞅道:“你领步卒两万,伏于葫芦谷右侧,待战马倒地后,专击落马甲士!”
赵将军朗声道:“末将得令!”
公孙鞅道:“车将军!”
车英朗声道:“末将在!”
公孙鞅道:“你领轻甲步卒五万,伏于长城一线林地,断掉一切水源,待魏军武卒冲杀过来,将其诱至密林深处,避其锋芒,游而击之,分而围之,聚而歼之!”
车英朗声道:“末将得令!”
公孙鞅道:“其他诸军各带本部人马,随本将迎战公子卬!”
其他诸将:“末将得令!”
众将得令后散去,公孙鞅坐下来,略想一想,提笔写了一封回书,让帐前军尉送给公子卬。
魏军参将领着一名秦国军尉走进中军帐道:“报,公孙鞅战书!”
秦军尉双手献上战书,参将接过,公子卬大声道:“念!”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四部分 张仪逞能戏苏秦 魏兵败失河西(17)
“上将军阁下所下战书收悉,鞅再三读之,不胜惶恐。将军于书中历数秦公及鞅之罪状,叫鞅有口莫辩。今借回书一角,容鞅解释一二。河西本为秦土,六十年前为吴起强借。如今两国已结秦晋之好,形如一家。既为一家,秦公当然认为陛下应该归还河西。秦公派鞅前来接收,亦是分内之事。鞅既受君命,自然不敢懈怠。鞅恳求将军将鞅之苦衷言于大魏陛下,只要陛下愿意归还河西,秦公保证世代听凭陛下驱驰。如果将军执意厮杀,鞅虽不敌将军虎威,因无退路,也只好操戈相见。鞅不通武学,仅在幼年时读过一字长蛇阵法,这就摆在长城脚下。明日阵前,鞅率三军将士恭迎将军!秦三军主将公孙鞅顿首。”
公子卬听毕,哈哈大笑数声,朗声对下书的秦国军尉说道:“好,你回去转告你家主将,就说本将让他在阵前伸好脖子等着,明日辰时,本将必去砸烂他的蛇头!”
秦军尉转身退出,公子卬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对参将道:“哼,一字长蛇阵也敢叫板!传诸将帐前听令!”
参军道:“末将遵命!”
杜平西侧的开阔地里,公子卬登上瞭望高塔,远远望见秦国大军果若公孙鞅所言,在长城前面摆开了长约数十里的一字长蛇阵。
公子卬暗喜,当下决定将魏军全面展开,从蛇头到蛇尾全线出击,将长蛇拦腰斩成三段,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走下高塔,公子卬当下召来众将,命令三军也呈一字摆开战场。
魏国的三万铁甲车骑排于右侧一线,远远望去甲光闪闪。大将裴英昂首挺枪,站在最前面的一辆战车上。与这三万铁骑对阵的是司马错的一万轻骑兵,在队前横枪立马的是秦军先锋司马错。
中军阵上,公孙鞅、公子卬各自站在战车上。两边的战鼓同时擂起。战鼓声中,两家主帅各将战车挺进百步,距一箭之地勒马停下。
公孙鞅虽然也是甲衣裹身,手中却无戈矛,只是空着两手站在车上,待战车停稳,抱拳冲公子卬揖道:“公孙鞅见过上将军!”
公子卬左手提枪,右手指着公孙鞅,大声喝道:“公孙鞅,明人不做暗事!我原来敬你是一条汉子,今日观之,不过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本将奉魏王陛下诏命,特来擒你。提起你的枪来,本将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公孙鞅抱拳再揖一礼:“上将军武功高强,公孙鞅不敢提枪!”
公子卬道:“既不敢提,那就速速下车受缚,还等何时?”
公孙鞅哈哈笑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公孙鞅尚有这么多人马?上将军若有本事,只需将这一字长蛇阵破了,公孙鞅二话不说,自是下车受缚!”
公子卬仰天长笑:“哈哈哈哈,什么一字长蛇阵!在本将眼里,根本就是一条死蛇!公孙鞅,看枪!”
公子卬说完,挺枪放车直冲过来,公孙鞅的战车却是轻轻一转,径回本阵。公子卬也趁势打转车头。
时已酷暑,赤日炎炎。两军阵上,但见军旗猎猎,金光闪耀,剑拔弩张,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静得几乎有点沉重。
公子卬大声叫道:“何人愿夺头功?”
裴英应声道:“末将愿往!”
公子卬道:“好!”
裴英战车鼓动而出,冲到阵前场地上,朝秦军阵上大声叫道:“大魏先锋裴英在此,何人敢来受死!”
话未落地,秦军阵上,一骑马冲出,正是秦国先锋司马错。
两军阵上鼓声大作。不消一时,裴英的战车和司马错的坐骑已经搅在一起,一车一骑互相缠斗起来。
两人战有十余合,司马错败相毕现,似乎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裴英却是越战越勇,将一杆银枪舞得上下飞转,引得魏军将士阵阵喝彩。
司马错抵挡不住,拨马而走。裴英哪里肯依,驱车直追。公子卬不失时机,扬手叫道:“右军进击!”然后,夺过鼓槌,亲自击鼓。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四部分 张仪逞能戏苏秦 魏兵败失河西(18)
早已蓄势待发的魏国右军铁骑紧跟裴英,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秦军。秦国散骑似乎全被吓傻了,待愣过神来,竟是后队变前队,落荒而逃。
秦军主将公孙鞅看到魏国铁骑已被引走,假作惊惶状,急令退兵。一时间,秦国步卒也是未战先溃,纷纷退却。
公子卬哪知是计,急忙挥动令旗,喝令龙贾的左军出击。秦人不战自溃,龙贾看得明白,忙叫旗手挥动旗子,用旗语说明敌人这是诱敌深入,万不可进击。
看到龙贾的左军迟迟不动,公子卬急了,大骂龙贾一句,竟是一车当先,狂追上去。中军将士见主帅已冲上去,无不争先恐后,个个奋勇,狂追“狼狈”溃退的秦国步卒。
裴英一心想要全歼秦军的一万轻骑,率领三万铁甲骑士狂追不舍,将秦兵全部“逼”入葫芦谷里。
裴英不愧是久经沙场。看到谷中形势险恶,他迟疑有顷,在谷口处驻马不前,但最终仍未抵住全歼秦人骑兵的诱惑,自己留下一万在谷外接应,使部将率军两万追入谷中。
魏骑在谷中追约数里,但见两边高山巍峨,树木丛生,青藤横飞,谷中小道上并不见秦人一人一骑。魏将感觉有疑,急令撤退,却是迟了。两端谷口突然杀出数以千计的秦兵,将木栅、铁蒺藜等,尽数抛在谷口,围成阵势,彻底阻断谷外、谷内的魏国车骑。
紧接着,谷中鼓声大作,杀声震天,树丛里冒出无数的榔头兵,借着树木的掩护,只击马头。战马受到重击,或倒地或狂奔,魏军骑士纷纷被摔下马来。可怜这些大魏骑士,大多数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应声冲出的秦军步卒挥刀割了脖子。那些未被击中的,长枪在这林地里却也难起作用,根本不敌手执短兵器、灵活自如的秦军步卒。
裴英听到谷中的喊杀声,已知不妙,急忙率军冲入谷中营救。魏国车骑连冲几次,战马踩在铁蒺藜上,纷纷倒地。裴英急了,跳下战马,拔出短剑。魏骑见状,也纷纷下马,车兵变步兵,长枪换短剑,跟着裴英踢开铁蒺藜,搬开木栅栏,呐喊着冲向谷中。镇守谷口的秦人不敌魏兵气势,被他们冲入谷中。
谷中已是一片惨相,到处都是倒地悲鸣的马匹和不死即伤的魏卒。那些尚未倒地的魏卒渐渐聚成几个团儿,拼死搏杀。
裴英死命救出被围的魏兵,撤往谷口。计点军马,三万铁甲车骑,已是折去二万有余。
公子卬驱动大军掩杀过去,一路追至长路脚下的丘陵地带。秦人又在这里结成阵势,公子卬再次冲击,秦人再溃,四散奔入丛林之中。公子卬喜不自禁,喝令全线追击,彻底夺占长城。
然而,魏武卒到了丛林中,果如公孙衍所言,长枪派不上用场,反成了拖累。加之暑热难当,魏人因无足够的准备,均未带水,热汗一出,个个口渴难耐,奔到小溪边,溪水早被秦人切断,急切间竟是找不到任何水源。魏兵心情烦躁,欲找秦兵搏杀,却是不见一人。欲找地方喘口气,秦兵却又突然冲出,简直是防不胜防。
双方战至中午,裴英突然领着从葫芦谷里仓皇逃出的几千残兵赶来。公子卬大吃一惊,方知中计,急令鸣金收兵。
听到魏人的鸣金声,坐在长城上安然喝茶的公孙鞅喝令击鼓进军。鼓声一响,成千上万的秦兵纷纷从长城上、丛林的隐蔽处杀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魏兵,这些不可一世的大魏武卒早无战心,于惊慌中纷纷成为秦人击杀的靶子。正危急中,龙贾的三万左军及时杀到,如中流砥柱般挡住秦军,且战且退。
公子卬的战车也紧急后撤。急切间,车轮陷入一个土坑。公子卬迅速跳下战车,割断辕马的马缰,连鞍也不及备上,骑上辕马,在裴英等人的保护下落荒而去。
这场战斗从前晌开始,到黄昏时分已近尾声。
夜幕降临,各部战报纷纷传进秦军大帐,车英统计已毕,乐呵呵地对公孙鞅道:“主战场战斗结束,据粗略统计,葫芦谷中,歼敌铁骑两万二千,其中斩首一万八千,伤敌四千。沿长城一线,共计斩首魏武卒五万七千,伤敌一万一千,缴获辎重无数。我部伤亡尚在统计中,据粗略估计,不会超过三万!”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四部分 张仪逞能戏苏秦 魏兵败失河西(19)
公孙鞅道:“嗯!这几日累了。打扫完战场,可让将士们好好睡一觉,解一解乏。司马错呢?”
车英道:“正在追击公子卬!”
听到公子卬的名字,公孙鞅抬头问道:“说是紫云公主救出来了,人呢?”
车英道:“下官恐出意外,已使人护送公主回国,估计此时早过洛水,与君上、殿下团聚了!”
“哦!”公孙鞅松出一口气来,微微闭上眼去。
就在此时,参将急急进帐:“报,司马将军已在杜平以东将公子卬、裴英等人团团围住,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司马将军让末将特来请示!”
车英兴奋地一震几案:“好,传令司马将军,将公子卬生擒回来!”
“末将得令!”
参将刚要走出大帐,公孙鞅叫道:“慢!你去告诉司马将军,斩掉裴英,放公子卬一条生路!”
参将却不动腿,惊异的目光直望车英。车英道:“愣个什么?传主将军令!”
参将这才“喏”了一声,急急离帐。
看到参将走远,车英才将疑惑的目光望向公孙鞅:“自古交战,以擒获对方主将为完胜。今公子卬已是囊中之物,大良造为何却要故意放他?”
公孙鞅笑道:“公子卬好歹也是大魏陛下的公子,多少得给他留点脸面嘛!”
车英思忖有顷,似有所悟:“大良造是说——”
公孙鞅微微一笑:“这样的宝贝,还是留给魏人好,怎能让他成为我大秦国的阶下囚呢?”
公孙衍赶到阴晋,见过守将张猛。二人不由分说,自然谈起河西战事。公孙衍将敌我形势粗略讲述一遍,张猛听毕,神色大变,半晌方道:“公孙将军,可有挽救?”
公孙衍沉重地摇了摇头,看看天色,轻叹一声:“唉,如果不出所料,眼下秦人已经开始屠杀魏卒了!”
张猛急道:“公孙将军,你总不能让末将眼睁睁地看着将士们任人屠戮吧!”
公孙衍又叹一声:“这有什么办法?屠戮魏卒的不是秦人,而是咱们的陛下和他的宝贝儿子!”
尽管天气炎热,张猛还是打了个寒噤,许久方才岔开话题:“将军此来,是想让末将保住阴晋吗?”
公孙衍再次摇头:“眼下秦人还顾不上阴晋!”
“那——张猛能够做点什么?”
“衍想借将军之力,走一步险棋!”
张猛急道:“将军快说。只要能够挽回局势,莫说是步险棋,纵使来取张猛的脑袋,将军也只管拿去!”
公孙衍从腰中掏出龙贾的令箭:“你为在下挑选五千精壮人马,再调一员虎将!”
“将军放心,末将手下,没有一个不精壮的。至于虎将,你觉得末将如何?”
“好,让将士们现在休息,黄昏开饭,天黑出发!还有,每人带白巾一条!”
“没问题!”
天色黑定,公孙衍带着他的五千猛士悄悄打开阴晋西门,沿洛水直插杜平。阴晋距杜平百五十里,公孙衍等在午夜过后已经赶到。公孙衍将人马藏于林中,让他们原地休息,黎明前出击。
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杜平西侧,沿长城一线宽约数里的山坡上,秦军中军数万人马经过数天紧张和一天激战,此时完全丧失警惕,睡梦正酣。即使那些放岗的,也都困得连枪都拿不稳,更有甚者早就抱着枪杆子打起了鼾声。
不远处的丛林里,五千魏卒却是严阵以待。
公孙衍拿出一块白布,一边绑上左臂,一边对张猛道:“吩咐将士们,凡是臂上没有白布的,格杀勿论!另外,只可猛打猛冲,不可恋战!天亮之后,以击鼓为令,沿原路返回!”
张猛一怔:“击鼓?”
公孙衍点了点头:“正是。听到鼓声,立即撤兵!”
张猛似乎明白过来,连连点头。
公孙衍手指前面的一大片帐篷,轻声说道:“张将军,那片山坡帐篷最密,想必就是公孙鞅的大帐!”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四部分 张仪逞能戏苏秦 魏兵败失河西(20)
张猛也从袖中摸出一块白布,绑在左臂上,咬牙说道:“传令,凡臂上没有白布的,格杀勿论!天大亮时闻鼓退兵!”
远处,雄鸡啼晓。
公孙衍挥手,五千魏卒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冲向死寂一片的秦营。不一会儿,连绵十数里的秦国中军营帐里火光冲天,杀声震耳。秦营大乱,互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魏兵四处冲杀,秦兵被戮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中军帐里,连日操劳的公孙鞅睡得正死,听得喊杀声起,打个激灵,翻身起床,未及说话,车英已经进来,急道:“大良造,魏兵袭营,快上马,随我冲杀出去!”
公孙鞅因为太累,昨夜和衣而卧,闻言急忙冲出营帐,翻身上马,抽出宝剑,随车英及众亲兵冲杀而出。
冲没多远,张猛、公孙衍杀到,见到二人,急追上来。车英回身,跃马挺枪迎住张猛,口中大叫:“大良造,快走!”
公孙衍听得清楚,急叫:“将士们,公孙鞅在此!”
附近正在砍杀的数十名魏卒听到喊声,呼啦一声齐冲过来,将公孙鞅等四面围住。情况正自危急,也是公孙鞅命不该绝,从杜平看到火光赶来救援的司马错已经冲入包围圈中,护住公孙鞅、车英等急撤而去。
公孙衍看到天色放亮,命人击鼓。黑暗中,司马错原不知魏军来了多少人马,此时又听到进军鼓声,更是摸不着头脑。等待反应过来,魏人已是从容撤去。
天亮后清点,仅此一战,秦军竟然折损一万三千余人,伤者不计无数。
望着一片狼藉的秦军营地和横七竖八的尸骸,公孙鞅久久没有说话。这些尸骸不是倒在战场上,而是倒在睡梦中,他身为主将,此时还能说些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鞅抬头问道:“查出是谁劫营了吗?”
司马错道:“查清楚了,是公孙衍!”
公孙鞅半晌不语,末了长叹一声:“唉,也是该有此败!本将什么都料定了,偏就漏了这个人!”
陈轸见过魏惠王后,依照惠王嘱托在家休息一日,第二日赶往临晋关。因无急事,陈轸一路上不慌不忙,在过黄河浮桥时,却突然得知,河西战局已经尘埃落定。
他急急赶至临晋关守将府中,便有逃奔而来的将士将实情尽数禀报。陈轸惊呆了,跌坐于地!他的所有赌注全都押在这场大战上,可——唉,这个公子卬,真是一摊扶不起来的烂泥!
第二日天明,陈轸正自气恼,“杀”出重围的公子卬浑身是血地纵马驰入关中,被守将迎入府中,见到陈轸,也不见礼,竟自坐下,真是那——默默凄凄两眼泪,怔怔痴痴一身愁。
两人坐有一刻,公孙卬突然叫守将搬来两坛老酒,也不要菜,竟自坐在那儿,一爵接一爵地扬脖狂灌。陈轸也不加劝,只是双目微闭,眉头紧锁。
许久,陈轸长叹一声:“唉,公子这一败,当真是满盘皆输啊!”
公子卬瞥他一眼,突然扔掉空爵,端起酒坛,“咕咕咕”几声一气喝下,然后猛摔酒坛,拔剑就向脖颈横去。
陈轸瞧得清楚,一个箭步急冲上去,将剑一把夺下。
公子卬抬头,血红的眼睛直望陈轸:“败军之将,有死而已,你——你为何拦我?”
陈轸重新坐下来,又叹一声:“唉,事已至此,将军纵然一死,于事何补?”
公子卬泣道:“大魏三军——全——全完了,你叫我——叫我有何颜面再见父王?”
陈轸未及说话,临晋关守将急急进来,大声叫道:“报,阴晋守将张猛率部五千奇袭秦国中军,伤敌数万,差一点生擒秦军主将公孙鞅!”
公子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方才喃喃说道:“张猛?五千人马?伤敌数万?”
陈轸闻报,沉思有顷,挥手让守将出去,看着公子卬缓缓说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公子卬听出话音,急道:“请问上卿,此话怎讲?”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四部分 张仪逞能戏苏秦 魏兵败失河西(21)
陈轸道:“下官已有一计,或可为公子开脱!”
公子卬如获一根救命稻草:“上卿有何妙计?”
陈轸附耳低语。
公子卬起身,叩拜于地:“此乃再造之恩,上卿在上,请受魏卬一拜!”
拉起公子卬,陈轸当下告辞,急急返回安邑,径至魏宫御书房,看到魏惠王已如雕塑般坐于几前,眼中噙满泪水。陈轸当下五体投地,屁股高高地撅在空中。
不一会儿,毗人手拿战报,缓缓地走进书房:“陛下,大将军战报!”
毗人将战报呈于魏惠王面前,魏惠王似乎毫无反应。毗人略略一怔,慢慢退出。刚刚退至门口,身后传来魏惠王沉沉的声音:“传旨!”
毗人停步。
魏惠王道:“赐白绫一匹,就让这个败军之将永远留在河西,陪伴寡人的八万甲士吧!”
毗人似乎没有听懂,一动不动。
魏惠王睁开眼睛,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陛下——”毗人跪下,抬头望了魏惠王一眼,嗫嚅道,“微——微臣遵旨!”
毗人正欲退出,陈轸抬起头来:“慢!”毗人站住。陈轸再拜:“陛下,微臣有话!”
魏惠王非但没有理他,反而将脸转向一边。
陈轸从案上拿起战报,佯作阅读,然后拜道:“河西失利,非上将军之过,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魏惠王怒道:“陈轸,寡人这还没有治你的罪呢,你倒先替这个孽子狡辩!寡人问你,八万甲士竟在两天之内毁于这个浮夸之徒手中,你说不是他的过错,难道错在寡人不成?”
陈轸拜道:“请陛下听微臣一言,再治大将军与微臣之罪不迟!”
魏惠王冷冷说道:“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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