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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史札记

_40 (宋)
  汉书循吏传赞:宣帝以太守吏民之本,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关内侯,公卿缺则选用之。故汉世良吏於斯为盛。是古来重吏治者,多以久任为效。
  
  明太祖亦尝仿之,
  
  兴化丞周舟已擢吏部主事,民乞留,乃遣还。
  
  丹徒令胡梦、通丞郭伯高、金坛丞李思进、归安丞高彬、曹县簿刘郁、衡山簿纪惟正皆坐事当逮,民诣阙言多善政,帝并复其官,惟正并擢参议。
  
  永州守余彦诚、齐东令郑敏等十人坐事下狱,耆民列政绩以闻,皆复官,并赐耆民道里费。县令沈昌、周荣等四人并擢郡守。
  
  此太祖时事也。
  
  洪宣、正统间,秩满奏留者,又有邵阳令孙浩、长清令薛慎、吴侨令吴原、博野令陈哲、泰安令畅宣、砀山令刘伯吉、会宁令郭完、贵溪令徐士宗、常熟令郭南、平山令张璟、 城令徐荣、安福令何澄、桐乡令田玉。(以上皆循吏传)
  
  况锺守苏州,丁母忧,郡民诣阙乞留,诏起复,秩满当迁,部民二万余人乞留,巡按奏闻,诏进三品,仍视府事。
  
  陈本深守吉安,满秩当迁,亦因部民请,进三品秩视事。後闻衙前民家嫁女鼓乐声,笑曰「此我来时乳下儿也,今且嫁,我尚留此乎?」乃请老去,凡在吉安十六年。
  
  罗以礼守西安,丁忧去,代者不称职,部民追思,乞於朝,诏起复视事,岁满亦进秩留任。
  
  莫愚守常州,秩满亦进秩留任。
  
  陈敏知茂州,累加秩至右参政,仍视州事,在州二十余年,秩既高,诸监司郡守反在其下。
  
  项忠为陕西按察使,九载满,当入都,军民乞留,诏还任。
  
  张瑄为广东左布政使,考满,军民乞留,巡抚陈濂奏闻,乃仍故任。
  
  于谦抚河南、山西,左迁大理寺少卿,两省吏民千余人乞留,英宗命仍抚两省。(以上见各本传)
  
  陈复知杭州,遭丧,部民乞留,诏起复。(见耿九畴传)
  
  其後有乞留不允者,郭璡为吏部尚书,虑其中有妄者,请覆实,从之,自是遂为例。(璡传)
  
  郭登守衢州,坐累徵,耆老数百人伏阙乞留,不听。
  
  吴讷巡按贵州,将代还,部民诣阙乞留,诏不许。(亦见各本传)
  
  宣宗因刘迪、王聚之邀吏民保留,自後部民乞留者,率下所司核实。盖久则弊生,不得不随时变法也。
  
  
  
  特简廷臣出守
  
  唐玄宗开元十三年,帝自选诸司长官有声望者十一人为刺史,命宰相、诸王饯之,御书十韵诗以赐,此特简廷臣出守故事也。
  
  明宣德五年五月,择廷臣九人为知府,赵豫松江、况锺苏州、罗以礼西安、莫愚常州、邵旻武昌、马仪杭州、陈本深吉安、陈鼎建昌、何文渊温州,皆赐敕乘传行。(皆见循吏传及本传)是年十一月,又择廷臣二十五人为知府,李骥河南、王莹肇庆、徐监琼州、许敬轩汀州、郑洛宁波、王昇抚州。
  
  英宗正统元年,亦择廷臣十一人为知府,王源潮州、李湘怀庆、翟溥南康。(皆见循吏传,余无考)
  
  
  
  遣大臣考察官吏
  
  明初,以十五布政使分治天下。
  
  永乐初,遣给事中御史分行天下,有司奸贪者逮治。其後又遣蹇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天下,按抚军民,还朝不为例。(熊概传赞)寻又遣郭敦以礼部侍郎皆给事中陶衎,巡抚顺天。(时未有巡抚官,此系特敕考察官吏)吾绅以刑部侍郎奉敕考察两广、福建方面官,有故人官参政者黜之。(吾绅传)
  
  正统初,又分遣大臣考察天下方面官,刘辰往四川、云贵,悉奏罢其不职者。(刘辰传)徐琦奉命与工部侍郎郑辰考察南畿官吏,黜不法者三十人。(徐琦传)段民为左参政,奉命与巡按考州县吏,廉墨以闻。(段民传)
  
  景泰中,亦遣大臣行天下,黜陟有司,礼部侍郎邹干至山西,黜布政使以下五十余人,巡抚朱监请召干还,干并劾监。(朱监传)时已设巡抚,又遣大臣考察,重吏治也。
  
  案遣大臣考察官吏,本汉、唐故事。
  
  後汉书周举传:时以吏治多弊,诏遣八使巡行风俗,选素有威名者:周举、杜乔、周栩、冯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并守光禄大夫,分行天下,其刺史二千石有赃罪者,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即收,举清忠宜表异者以状上。於是劾奏贪猾,表荐公清,天下号为八俊。
  
  唐太宗亦遣大理孙伏伽等二十二人巡察四方,黜陟官吏,帝自临决牧守,以贤能进擢者二十人,死罪七人,流以下及黜免者数百人,已又频遣使考察。
  
  玄宗亦命尚书席豫等分道黜陟。
  
  金源亦有此制。
  
  熙宗时遣使廉问吏治得失。(宗雄传)
  
  世宗即位,凡数岁一遣使。故大定之间,吏皆奉法,百姓滋殖,号为小康。(已见金史条内,大定中乱民独多)刘球所谓考察久不举行,故吏多贪虐,民不聊生。盖承平日久,吏治玩弛,遣大臣严考核以黜陟之,固亦整饬吏治之一法也。
  
  然亦视乎所遣之人何如,
  
  如元顺帝时,亦尝遣使巡行,官吏有罪者,四品以下停职申请,五品以下,就处决。民间一切利害,听举行。如成导奉使山东、淮北,擢廉吏九人,黜贪懦者二十一人。苏天爵奉使京畿,纠劾者九百四十余人,当时有包、韩之誉。(见元史各本传)固亦皆能奏劾。然据陶宗仪辍耕录:当时奉使者多挟势取贿,民间谣曰「官吏黑漆皮灯笼,奉使来时添一重。」
  
  又永乐中,邹缉上言「贪官污吏遍布内外,朝廷每遣一人,即是其人养活之计。有司承奉,惟恐不及。是以使者所至,有司公行贿赂。」其後梁廷栋亦言「巡按、御史之弊,盘查访缉,馈遗谢荐,有司所出,多者二、三万金。国家多一巡方,天下加派百万。」是则察弊适以滋弊,又在乎简用之得人矣。
  
  
  
  重惩贪吏
  
  洪武十八年,诏「尽逮天下官吏之为民害者,赴京师筑城。」(孝义传、朱煦传内)帝初即位,惩元政弛纵,用法太严,奉行者重足而立。(周祯传)官吏有罪笞以上,悉谪凤阳屯田,至万余人。(韩宜可传)
  
  又案草木子,记明祖严於吏治,凡守令贪酷者,许民赴京陈诉,赃至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仍剥皮实草,府州县卫之左,特立一庙以祀土地,为剥皮之场,名曰皮场庙,官府公座旁各悬一剥皮实草之袋,使之触目警心。(後海瑞疏亦举太祖剥皮囊及洪武中所定枉法赃八十贯论绞之律,以规切时政。见瑞传)
  
  法令森严,百职厘举,祖训所谓革前元姑息之政,治旧俗污染之徒也。
  
  案元世祖籍阿合马家有人皮一张,符後诛阿合马之子阿散,亦剥其皮。是元代已有此非法之刑。
  
  
  
  明大臣久任者
  
  永乐以後,数十年中,大臣多有久於其位者。
  
  杨士奇在内阁四十三年,虽其始不过为学士,然已预机务,後加至公孤,始终在枢地,不出内阁一步。古来所未有也。
  
  同时直内阁者,金幼孜三十年,杨荣三十七年,杨溥二十二年。
  
  六卿中蹇义为吏部尚书三十四年,夏原吉为户部尚书二十九年,胡潆为礼部尚书三十二年。
  
  耆艾满朝,老成接迹,盖劫运之後,必有一番太和元气周浃宇宙,诸臣适当其隆,故福履康强,身名俱泰。当时朝廷之上,优老养贤,固可想见。而诸臣庞眉白首,辉映朝列,中外翕然,称名臣无异词,其必有以孚众望者矣。若专宠利而窃威权,如万安为相十九年,刘吉为相十八年,已丛物议,至严嵩为相二十一年,遂入奸臣传,为千载唾骂,则三杨蹇夏诸人,宿德重望,始终无玷,固不可及也。
  
  案三杨同时在内阁者,又有黄淮、胡广,皆十六年。其後李东阳十八年,徐阶十七年。而蹇夏後,又有吕震为礼部尚书十九年,马文升历各部尚书二十二年,王直、王翱为吏部尚书各十五年,亦皆久於其位,名实相称。
  
  至明之末造,揆席如传舍,台省如践更,崇祯帝十七年中,易相五十余人,刑部尚书十七人。(乔允升传)兵部尚书十四人。(张凤翼传),总督被诛者七人。(郑崇俭传)盖国运将倾,时事孔棘,人材薄劣,动辄罹殃,固亦时势之无可如何者矣。
  
  
  
  大臣荐举
  
  吏治条内所载,况、锺、翟、溥等出守,皆由大臣荐。然洪、宣、正统间大臣所荐,不特外吏也。
  
  如顾佐以杨士奇、杨荣荐,由通政司擢都御史。
  
  陈勉以士奇荐,由副使擢副都御史。
  
  高谷以士奇荐,由侍讲进工部侍郎,入内阁。
  
  曹鼐亦以杨荣、杨士奇荐,由侍讲入内阁。
  
  王来以士奇荐,由巡按擢左参政。
  
  彭勖以士奇荐,由教职擢御史,督学南畿。
  
  孙鼎以杨溥荐,亦由教职擢御史,督学南畿。
  
  金纯以蹇义荐,由庶僚擢刑部侍郎。
  
  陈寿以夏原吉荐,由参政擢工部侍郎。
  
  郭敦以胡潆荐,由副使擢礼部侍郎。
  
  刘球以胡潆荐,由主事改翰林侍讲。
  
  周瑄以王直荐,由郎中擢刑部侍郎。
  
  杨信民以王直荐,由刑科擢左参议,後又以于谦荐,巡抚广东。
  
  罗绮以于谦、金濂荐,由谪戍复大理右寺丞。
  
  罗通以于谦、陈循荐,由河泊所官擢兵部员外郎。
  
  李贤谪官参政,以王翱奏贤可大用,遂留为吏部侍郎,复尚书,入内阁如故。
  
  崔恭以李贤、王翱荐,由巡抚进吏部侍郎。
  
  李绍亦以贤、翱荐,由学士擢礼部侍郎。
  
  王越以李贤荐,由按察使擢巡抚大同。
  
  罗璟方谪官,以王恕荐,擢福建提学。
  
  秦紘以王恕荐,由布政使擢副都御史,总督漕运。
  
  余子俊以林聪荐,由知府擢陕西参政。
  
  韩雍被劾,方待吏议,会广西猺肆乱,王竑曰「雍才气无双,平贼非蕹不可。」乃擢都御史,督兵两广。(以上见各本传)
  
  史又称李贤为相,所荐引年富、轩輗、耿九畴、王竑、李秉、程信、姚夔、崔恭、李绍等,皆为名臣。盖洪、宣以来,大臣荐士之风如此。其时荐贤者,皆采人望核才品而後上。
  
  闻苏州一郡逋粮八百万石,孝宗思得才力重臣往厘之,杨荣荐周忱,遂以工部侍郎巡抚江南,果兴利除弊,为名臣。
  
  杨士奇初不识陈继,夏原吉治水苏、松,得其文,归示士奇,士奇才之,即荐为博士,改翰林。
  
  而于谦之为河南、山西巡抚也,三杨在政府,皆重谦,所奏请无不允。谦每议事至京,空橐以入,诸权贵不能无望。及三杨卒,谦遂左迁大理少卿,可见三杨等之荐人皆出於至公,非如後世市恩植党之为也。
  
  其时人主亦倾心信用。
  
  如永乐中,择耆儒侍皇太孙,杨士奇、蹇义荐仪智,太子嫌其老,士奇谓智明理守正,帝闻即用之。虞谦降谪,杨士奇力白其诬,言谦历事三朝,得大臣体,宣宗即令复职。
  
  宣宗尝论朝士贪纵,士奇曰「无踰刘观。」帝问「谁可代者?」士奇以顾佐对,即以为左都御史。
  
  年富为人所中伤,英宗知其先由杨溥荐,遂不听。
  
  君臣之相信如此,宜乎正人端士布列中外,成当日大法小廉之治也。
  
  盖一人之耳目有限,若虑大臣荐引,易开党援门户之渐,而必以己所识拔者用之,恐十不得一、二,但能择老成耆硕十数人,置之丞弼之任,使各举所知,则合众贤之耳目,为一人之耳目,自可各当其用,所谓明目达聪也。
  
  
  
  明内阁首辅之权最重
  
  明祖革丞相官,以翰林春坊详看诸司章奏,兼司平駮。虽设有殿阁大学士,官仅五品,特以备顾问而已,於政事无与也。永乐中始命解缙、胡广等入文渊阁,预机务,然皆编检讲读之官,不置官属,不得专制诸司。终永乐之世,未尝改秩。
  
  迨洪、宣间,三杨在内阁久,所兼官屡加至师傅,於是官阶益尊,虽无相之名,而已有钧衡之重。
  
  然同在内阁中,亦有差等,大事皆首辅主持,次揆以下不敢与较。
  
  宣德、正统间,天下建言、章奏皆三杨主之,及陈循、曹鼐等入阁,士奇、荣相继殁,礼部援故事请旨,帝以杨溥老,始命循等预议。(循传)可见寻常入阁者不得辄与裁决也。
  
  嗣後首辅之与次辅虽同在禁地,而权势迥然不侔。
  
  夏言为首揆,严嵩至不敢与分席,欲置酒邀欢,多不许,既许,至前一日又辞,则所徵红羊、栈鹿之类已付之乌有。一日,许赴其宴,薄暮始至,三勺一汤,宾主不交一言而去。(明.焦竑玉堂丛语)故嵩衔之次骨。
  
  及嵩为首揆,徐阶所以事之者,亦如嵩之事言。因吴中有倭寇,即佯为避倭之计,买宅豫章,与嵩子世蕃结姻,并与江右士大夫讲乡曲之谊。凡可以结欢求免者,无不为也。(笔麈)其後亦倾嵩而代之。
  
  至张居正当国,次辅吕调阳恂恂(紧张恐惧)如属吏,居正以母丧,三日不出阁,吏封章奏就第票拟,调阳坐阁,候票至乃出。(笔麈)及居正归葬,大事必驰驿江陵听处分。(明史本传)此更礼绝班行,几与贾似道休沐葛岭,吏抱文书就第呈署无异矣!
  
  韩爌为首辅,魏广微入阁,欲分其权,而故事:阁中秉笔惟首辅一人,广微乃嘱魏忠贤传旨谕爌同寅协恭,而责广微毋伴食。(旧唐书卢怀慎传:怀慎与紫微令姚崇对掌枢密,怀慎自以为吏道不及崇,每事皆推让之,时人谓之伴食宰相。)由是广微分票拟之权。
  
  此可见明代首辅、次辅之别也。
  
  案明代首辅权虽重,而司礼监之权又在首辅上。
  
  王振窃柄时,票拟尚在内阁。然涂棐疏言「英宗时批答,多参以中官,内阁或不与。」则已有不尽出内阁者。
  
  至刘瑾则专揽益甚。刘健疏云「近者旨从中下,略不与闻,有所拟议,竟从改易。」是正德初已有此弊。其後凡有章奏,瑾皆持归私第,与妹婿孙聪、华亭大猾张文冕相参决,词率鄙冗,焦芳为润色之,李东阳俯首而已。(瑾传)瑾败後,东阳疏言「内阁与瑾,职掌相关,凡调旨撰敕,或被改再三,或径自窜改,或持归私室,假手他人。臣虽委曲匡持,而因循隐忍,所损已多。」(东阳传)此固东阳自为掩饰之词。然刘茞疏亦云「近日批答章奏,阁臣不得与闻。」可见当时实事也。
  
  自瑾以後,司礼监遂专掌机密,凡进御章奏及降敕批疏,无有不经其出纳者。
  
  神宗不豫,召阁臣沈一贯入谕「矿税事可与江南织造、江西窑器并停,其内监皆撤回,建言诸臣系狱者皆复官。」一贯出,中使捧谕至,一如帝言。明日帝瘳,悔之,中使二十辈至阁,取前谕,仍缴进。(一贯传)可见帝降旨,即有司礼监在旁写出事目,然後付阁臣缮拟,故其地尤为要近。
  
  至魏忠贤时,王体乾为司礼,避忠贤,退处其下,凡章奏入,体乾与秉笔李永贞先摘要,以白忠贤议行。(宦官传)许誉卿劾忠贤疏,谓「内阁政本重地,而票拟大权拱手授之内廷。」其後杨涟劾忠贤,忠贤矫旨叙己功百余言,大学士叶向高骇曰「此非奄人所能,必有代草者。」探之,则徐大化也。(向高传)可见是时诏敕悉出司礼,并不藉内阁润色矣!
  
  文震孟传:大臣入阁,例当投刺司礼,大奄兼致仪状。是司礼之尊,久已习为故事,虽首辅亦仰其鼻息也。究而论之,总由於人主不亲政事,故事权下移。长君在御,尚以票拟归内阁,至荒主童昏,则地近者权益专,而阁臣亦听命矣!
  
  
  
  明翰林中书舍人不由吏部
  
  明大学士本无属员,杨士奇等加官既尊,始设中书舍人,取能书者为之,不由吏部铨选。霍韬疏谓「自三杨等植党专权,笼翰林为属官,中书为门吏,故翰林迁擢,不由吏部,而中书内直既久,有进秩至尚书者。」(潘辰等或加太常卿,或加至翰林学士礼部尚书。)
  
  案明史选举志:中书舍人原有两途,由进士选者,得迁科道部曹;其两殿两房舍人,则不必由部选,自甲科监生及儒士布衣能书者,皆得为之。
  
  如吕原子以荫补国子生选为中书舍人。赵荣亦以能书由布衣授中书舍人,後迁太常卿,仍供事内阁。叶向高为首辅,用已革监生汪文言为中书舍人。此则大学士自行选用之成例也。
  
  又我朝顺治十一年,大学士范文程请以詹事翰林等官陞补俱归吏部,又可见明制翰詹等官陞降,亦由内阁。
  
  
  
  明吏部权重
  
  明初六部,属中书省权轻,多仰丞相意旨。洪武十三年,中书省革,部权乃专,而铨部尤要。其後制度屡创:令入觐官各举所知,自浮山李信始。朝觐官各造事蹟、图画、土地、民人,自崑山余熂始。仿唐六典,自王府以下诸司各编集所职为书,曰「诸司职掌」。定吏役考满给由为首领官,选监生为州县官,兼除教职,自泰兴翟善始。三年一入朝,考核等第,自沂水杜泽始。此洪武中铨政大略也。(明史陈修传)
  
  然虽有此等规制,而量能授职,核功过以定黜陟,则惟吏部主之。永乐中,郭璡为吏部尚书,请自布政使至知府,听京官三品以上荐举,既又请御史、知县皆听京官五品以上荐举。论者谓其畏怯不敢任事,转启夤缘之渐。(璡传)是璡以前布政等官,皆吏部选用也。
  
  宣德中,两京六部官缺,帝命廷臣推方面官堪内任者。郑辰以蹇义荐,得南京工部尚书。(辰传)是未有此旨以前,六部堂官亦吏部推用也。
  
  天顺中,罢廷臣荐举,方面大吏专属吏部。(李贤传:故事:方面官敕三品京官保举,贤患其营竞,请令吏部每缺举二人,请帝简用,并推之例始此。)
  
  时王直为尚书,委任郎曹抑奔竞,凡巡方御史归,即令具所属贤否以备选。(直传)
  
  崔恭为吏部侍郎,置劝惩簿,有所闻皆识之,尚书王翱甚倚之。(恭传)
  
  成化中,选郎黄孔昭留心延访人材,以册书之,除官以才高下,配地繁简,由是铨叙平允。
  
  尚书尹旻欲推其乡人为巡抚,孔昭不可,其人暮夜来屈膝,孔昭益鄙之,旻谓其人曰「黄君不离铨选,汝不能得也。」(孔昭传)
  
  可见巡抚等官皆吏部所用,公正则选用得人,否则可以高下在心,予夺任意。
  
  故严嵩当国,吏、兵二部选郎各持簿任嵩填发,时称文选郎万寀为文管家,武选职方郎方祥为武管家。(于慎行笔麈)
  
  至万历中,孙丕扬长吏部,不得已用掣签法,以谢诸贿嘱者,一时称为至公。(丕扬传)亦以吏部注授官职可以上下其手,故设此法以防弊也。
  
  赵南星长吏部,搜举遗佚,布列庶位,高攀龙等皆其所推用。山西巡抚缺人,郭尚文求之,南星薄其人,独推谢应祥。可见其时虽有会推之例,然亦皆吏部主之。
  
  周延儒谓会推名虽公,主持者止一、二人,余皆不敢言。(温体仁传)
  
  熊开元疏亦云:督抚官缺,明日廷推,今日传单,其人姓名不列,至期,吏部出诸袖中,诸臣唯唯而已。(开元传)
  
  合而观之,可见有明一代用人之权悉由吏部,吏部得人,则所用皆正人,如王恕为吏部尚书,所引荐耿裕、彭韶、何乔新、周维、李敏、张悦、倪岳、刘大夏、戴珊、章懋等,皆一时耆硕。弘治二十年,众正盈朝,职业修理,号为极盛者,恕力也。
  
  其後天启初年,周嘉谟、张问达、赵南星先後掌吏部,起废籍诸正人,用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秉宪,李腾芳、陈于廷佐铨,魏大中、袁化中长科道,郑三俊、李邦华、孙居相、饶伸、王之寀等悉置卿贰,万历废弛之後,赖此数年,稍支倾颓。未几,易以阉党,而官方不可问矣!
  
  此有明一代吏部之大概也。
  
  案王恕不能用正人,亦由司礼监怀恩以恕忠义,劝孝宗用之,故得行其志。天启初,起用邹元标、王德完诸贤,亦由司礼王安听汪文言之言,是以博采人望,布列庶位,是吏部亦恃宦官之力,其权在吏部上,更可知矣!
  
  
  
  扬州同时四知府
  
  靖难师至扬州,江都令张本迎降,成祖以滁、泰二知州房吉、田唐成率先归附,命与本并为扬州知府,与现任知府谭友德同莅府事,扬州一时遂有四知府。
  
  
  
  永乐中海外诸番来朝
  
  明史外国传:永乐三年,浡呢国王麻那惹那率其妃及弟、妹、子女泛海来朝,王卒於会同馆,葬之安德门外。六年,冯嘉施兰国酋玳瑁、里欲二人俱来朝。九年,满剌加国王拜里迷苏喇率妻子、陪臣五百余人来朝。十年,浡呢王子遐旺又偕其母来朝。十五年,苏禄国东王巴都葛八哈喇、西王麻哈喇叱葛喇麻、丁峒王妻叭都葛巴喇卜俱率其家属、头目三百四十余人泛海来朝,东王回至德州卒。是年又有古麻喇朗国王斡喇义亦奔,率其妻子陪臣来朝,还至福建卒。十七年,满剌加王母斡撒于的儿沙来朝。二十二年,满剌加王西里麻哈喇率妻子来朝。宣德六年,又来朝。
  
  盖皆海外小国贪利而来,是时内监郑和奉命出海,访建文踪迹,以重利诱诸番,故相率而来。宣德以後,遂无复至者。当时称三保太监下西洋,为永乐朝盛事云。(旧唐书顺宗纪:日本国王并妻还番。可见海外番王入朝,与妻偕行,是其故俗。)
  
  
  
  
  
  卷三十四 明史
  
  明中叶南北用兵强弱不同
  
  有明中叶战功固不足言,然南北更有迥异者,大率用兵於南,则易於荡扫;用兵於北,则仅足支御。
  
  如山云讨广西蛮,斩首二万二百六十。方瑛讨贵州苗,俘斩四万余。陶鲁破广东贼,斩二万一千四百余。其他斩馘以千计者,指不胜屈也。
  
  至用兵於北,自宣德以後,瓦剌、俺答、小王子诸寇先後扰边,中国宿重兵以御之,仅仅自保,间有战胜,亦无可纪。
  
  如王越红盐池之捷,禽斩三百五十。威宁海之捷,斩首四百三十余。石彪与杨信斩鬼力赤,生擒四十余人,斩五百余,论者俱以为西北战功第一。彪又击斩把秃王,杀一百二十人,追至三山墩,又斩七十二人,以是封定远伯。刘聚等击阿罗出,斩首一百六十。朱永开荒山败敌,斩一百六级,边人亦以为数十年所未有。此皆当时所谓大捷者。越彪至以之封侯伯。他如郭登栲栳山之战,则二百余级也。姜奭昔水铺之战,则百余级也。姜应熊破套寇,则百四十级也。安国偏头关之战,则八十余级也。甚至仇钺击寇于万全,斩三级。朱晖捣河套,亦斩三级,追寇庆阳,斩十二级。(以上俱见各本传)
  
  较之黔、粤用兵,何啻千佰之十、一,而乃以之入功册,迁官秩,可知北强南弱,风土使然,固非南剿者皆良将,北拒者尽庸将也。
  
  
  
  明边省攻剿兵数最多
  
  明边省凡有攻剿,兵数最多,盖皆就近调用民兵、土兵,故饷省而兵易集,非悉用官兵也。
  
  考永乐中征安南,用兵八十万。(张辅传)正统中征麓川,用兵十五万。(王骥传)景泰中讨都匀苗乜富架,用兵八万。(顾溥传)成化中,韩雍讨大藤峡,先以兵十六万破修仁荔浦贼巢。(韩雍传)王越奏起兵搜套须兵十五万。(王越传)弘治中,闵珪讨永安猺,用兵六万。(闵珪传)正德中,思恩府岑濬与田州岑猛相雠杀,总督潘蕃讨之,用兵十万。(潘蕃传)嘉靖中,岑猛谋乱,总督姚镆讨之,用兵八万。(姚镆传)是时欲征安南,议用兵十三万二千余人。(毛伯温传)元江土舍监乱,巡抚鲍象贤讨之,用兵七万。(鲍象贤传)吴桂芳令俞大猷讨翁源贼李亚元,用兵十万。殷正茂令大猷讨韦银豹,用兵十四万。(俞大猷传)曾省吾令刘显讨都掌蛮,用兵十四万。(刘显传)李锡讨府江猺,用兵六万,讨古田猺,用兵十万。(李锡传)殷正茂讨蓝一清,用兵四万。(张元勳传)张嵿讨新宁恩平贼,以三万人破贼巢二百余,斩一万四千余,史称岭南用兵,从未有以少胜多如此者。(张嵿传)
  
  可见边地用兵,动以十数万计,若必一一皆官兵,安得如许兵数?且费亦不赀,则调用民兵、土兵之法,不可废也。
  
  元末已调苗帅杨完者入内地剿寇。明洪锺之剿川贼,调永顺土兵。陈金之剿江西贼,调田州土兵。王守仁之剿大藤峡。张经之御倭。殷正茂之征古田猺。李化龙之平播州。朱燮元之平奢氏、安氏。无一不兼用土兵。甚至石柱等土兵且调往朝鲜、辽东,万里攻战。当时徵调既惯,土兵皆习见以为当然,无敢有後期者。而守仁之剿浰头桶冈及擒宸濠,则并不用土兵而专用民兵。
  
  承平日久,无复有征调民兵、土兵之事,一旦欲用之,且将骇怪而莫肯应命。是又当於无事时加惠土司,使之勤操练以备调遣。而前明民壮之例,佥其丁者免其粮。(见兵志)按季肄习,以防不虞,其法亦当讲求於平素也。
  
  
  
  用兵有御史核奏
  
  明内地用兵多有巡按御史及监军、纪功御史等官从旁核奏,此亦防欺蔽之一法也。
  
  如赵辅从韩雍讨大藤峡贼,封武靖伯,留镇广西,已而蛮又入浔州,巡按端弘劾其妄言贼尽,不罪辅无以示戒。(辅传)左都督刘聚镇陕西,孛罗忽、满都鲁、癿加思兰等入寇,杀掠数千里,聚与王越反以捷闻,纪功员外郎,张谨劾之,谓其报首功百五十级,实止十九级。(聚传)许宁镇大同,小王子入寇,宁等战败,反以捷闻,巡按程寿震发之。(宁传)广宁失事,巡抚陈瑶反以捷闻,巡按耿明等劾其欺罔。(明传)洪钟讨川东贼,不能击,馘良民为功,巡按王纶、纪功御史汪景芳共劾之,纶又奏钟乐饮纵游,致贼自合州渡江陷州县。(钟传)陈金讨王浩八,听其伪降得逸去,纪功给事中黎奭劾之。(金传)亦不剌等入寇甘肃,掠陷堡砦五十三处,巡抚张翼、镇守太监朱彬反冒奏首功,巡按成文发其奸。(文传)此皆见於各列传者。
  
  用兵固当责成领兵官,勿使人从旁掣其手足,然徒听领兵者奏报,其谁肯自言畏懦?自言败衄?势必粉饰迁就,以掩罪冒功,有巡按等官从旁奏报,则诸将稍知儆畏,不敢避贼玩寇,此不特防欺蔽,亦隐寓伺察催督之法也。
  
  
  
  将帅家丁
  
  两军相接全恃将勇,将勇则兵亦作气随之,然将亦非恃一人之勇也,必有左右心膂之骁悍者协心并力,始气壮而敢进,将既进,则兵亦鼓勇争先,此将帅所贵有家丁、亲兵也。
  
  前代如韩、岳之背嵬军之类,固有明效。即明史所载,如景泰中杨洪家苍头,得官者十六人。成化中,王越多荡跳士为腹心,与寇搏战,数有功。嘉靖中,倭寇海上,诏故将何卿、沈希仪率家众赴苏、松军。(卿传)马永为将,蓄家丁百余,皆西北健儿,骁勇敢战,帝问将於李时,时以永对,且曰「其家众可用也。」(永传)马芳蓄健儿,尝令三十人出塞四百里,多所斩获。(芳传)梁震蓄健儿五百人,镇大同,大同卒骄,连杀巡抚、总兵,及震至,众惮其家众,皆帖然不敢动。震殁後,健儿无所归,诏编之军伍,後将犹得其力。(震传)万历中,李成梁帅辽东,收四方健儿,给以厚饩,用为军锋,所至有功。健儿中如李平胡、李宁等,後皆至将帅。(成梁传)辽事急,诏废将蓄家丁者,赴军前立功。(赵率教传)宁远军变,围袁崇焕署,时满桂亦在城中,诸叛卒惮桂家卒勇猛,不敢肆,结队而去。(桂传)天启末,宁远告警,诏将侯世禄率家丁赴关听。(世禄传)都司张神武用袁应泰荐,率亲丁二百四十余人,驰至广宁。(神武传)副总兵祁秉忠亦以应泰荐,率私丁守蒲河。(秉忠传)赵率教收复前屯,亦率家丁三十八人以往。(率教传)宁远之战,总兵金国凤愤将士恇怯,率亲丁数十,出据北山力战。(国凤传)崇祯中,总兵侯良柱战死,其子天锡疏请率父旧人自当一队,诏赴杨嗣昌军立功,嗣昌奏天锡所将亲丁二百六十人皆敢战。(良柱传)此将帅亲丁之成效也。
  
  承平之世,将领皆雍容裘带,岂复招练壮勇以为家丁,即其选用亲兵,亦多取韶美便捷以给使令,一日临戎,将无左右可倚之士,即缩朒而不敢前,兵无统率向前之将,自畏怯而不敢进,毋怪乎不能立功也。然蓄养壮丁,岂易有此赀力?惟有选拔兵丁,练以技勇,结以恩信,庶缓急尚有可恃。
  
  古名将如韩、岳等,既有背嵬军,吴璘亦以迭阵法教士伍。戚继光谓兵不练,必不可用,故所至以练兵为急。初官浙江参将,见卫所军不习战,乃请募金华、义乌人三千,教以击刺,短长互用,由是军独精。又因地形制阵法,一切战船、火器、兵械,精求而更置之。平倭後,移镇蓟门,又徵浙兵三千来训蓟兵。初至,阵於城外,天大雨,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动,边军大骇,自是始知军令。(继光传)谭纶在浙亦重练兵立束伍法,裨将以下,节节相制,分数既明,进止齐一,未久,皆成精锐。(纶传)南京初设振武营,兵部尚书张鏊请以刘显为指挥佥事,专训练。(显传)显亦为当时名将,所至有功。
  
  故知训练有素,则一兵得一兵之用,即不能蓄家丁,尚可藉此为爪牙也。(谭纶言三万兵,岁需饷五十四万两。则是时每兵岁饷十六两。)
  
  
  
  景泰帝欲仍立沂王
  
  景泰帝初惑黄竑之言,废英宗太子见深为沂王,立己子见济为太子,後太子薨,未尝不欲仍立沂王也。
  
  六年七月,有给事中徐正请间言沂王当迁於所封地,以绝人望,别选王子育之宫中。上皇所居南城,宜增高墙垣,伐去高树,宫门之锁亦宜灌铁,以备非常。帝大骇,叱出之,欲正其罪,虑骇众,遂谪之铁岭卫。是帝固未肯听小人之言也。迨英宗复辟,徐有贞辈诬王文、于谦谋立外藩,帝心事遂不白云。事见廖庄传。世罕有论及者,故特表出之。
  
  
  
  成化嘉靖中方技授官之滥
  
  宪宗好方技,
  
  初即位,即以道士孙道玉为真人。
  
  其後李孜省以符籙进,官至礼部侍郎。邓常恩、赵玉芝、凌中、顾 亦皆以方术得幸,官至太常卿。其他杂流加侍郎、通政、太常、太仆、尚宝者,不可胜计。每令中官传旨,一传至百十人,时谓之传奉官。王瑞疏所谓一日而数十人得官,一堂而数百人寄俸也。是时孜省尤宠幸,朝臣毁誉多出其口,士大夫遂多附之。
  
  又有僧继晓,以秘术进。赐号通元翊教广善国师。其後西番僧劄巴坚参封万行庄严功德最胜智慧圆明端仁感应显国光教弘妙大悟法王,西天至善金刚普济大智慧佛,其徒劄实巴锁南坚参、巴竹也失皆为国师。已而劄实巴进封法王。班卓儿藏卜封国师。又封领占竹为万行清修真如自在广善普慧宏度妙应掌教翊国正觉大济法王,西天圆智大慈悲佛。又封西天佛子劄失藏卜、劄失坚参、乳奴班丹、锁南坚参、法领占五人为法王。其他授西天佛子、大国师、国师、禅师者亦不可胜计。服食器用僭拟王者,出则金吾仗呵道,锦衣玉食者几千人。
  
  羽流加号真人、高士者亦盈都下,大国师以上金印,真人玉冠、玉带、玉珪、银章。而继晓尤奸黠窃权,所奏请无不允。
  
  迨孝宗即位,始尽汰传奉官千百人,又诏礼官议汰诸寺法王至禅师四百三十七人,喇嘛僧七百八十九人,华人为禅师及善世觉义诸僧官千一百二十人,道士自真人、高士及正一、演法诸道官一百二十三人,可见成化中授官之滥也。(孜省下狱死,常恩等遣戍,继晓弃市。)
  
  其後嘉靖中又有方技滥官之秕政。
  
  道士邵元节以祷祠有验,封为清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演范志默秉诚致一真人,统辖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道教,赐金玉印、象牙印各一,班二品紫衣玉带,以校尉四十人供洒扫,寻又赐阐教辅国玉印,进礼部尚书,给一品服,廕其孙启南为太常丞,进少卿,曾孙时雍为太常博士,其徒陈善道亦封清微阐教崇真卫道高士。
  
  又有陶仲文以符水治鬼,封神霄保国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累进礼部尚书、少保、少傅、少师。明代一人兼三孤者,惟仲文一人而已。寻又封恭诚伯,岁禄千二百石,廕其子世同为太常丞,世恩为尚宝丞,婿吴濬、从孙良辅为太常博士。
  
  其他段朝用、龚可佩、蓝道行、王金、胡大顺、蓝田玉、罗万象之属,亦皆以符咒、烧链、扶鸾之术竞致荣显。
  
  甚至顾可学官浙江参议亦以炼秋石得幸,超拜工、礼二部尚书。盛端明官副都御史,亦以通晓药术拜工、礼二部尚书。朱隆禧官顺天府丞,亦以长生秘术加礼部侍郎。(以上诸官皆食俸而不治事)则不惟方士藉以干进,即士大夫亦以之希荣邀宠矣!(皆佞幸传)
  
  是嘉靖时之优待方技较成化更甚。其故何也?盖宪宗徒侈心好异,兼留意房中秘术,故所昵多而尚非诚心崇奉。世宗则专求长生,是以信之笃而护之深,与汉武之宠文成、栾大遂同一辙。臣下有谏者必坐以重罪,後遂从风而靡,献白兔、白鹿、白雁、五色龟、灵芝、仙桃者,几遍天下,贻讥有识,取笑後世,皆贪生之一念中之也。
  
  
  
  成化嘉靖中百官伏阙争礼凡两次
  
  成化中,慈懿钱太后崩,宪宗以生母周太后意,不欲慈懿祔葬英宗陵(祔葬变礼、皇太后不祔葬),乃议别葬,群臣咸疏谏,帝重违太后意,皆不允,给事中魏元偕同官三十九人疏争,御史康永韶亦偕同官四十一人疏争,未得俞旨,给事中毛弘倡言大小臣工当伏阙争,众许诺,有退者,给事中张宾呼曰「君辈独不受国恩乎?」乃共伏哭文华门,周太后亦心动,竟得如礼。(魏元、毛弘等传)
  
  世宗由藩邸入继大统,廷臣欲帝以孝宗为父,本生父兴献王为皇叔父,帝不许,驳诘再三,举朝争之,疏不下,皆汹汹,会朝罢,何孟春倡言於众曰「宪宗朝百官哭文华门,争慈懿皇太后葬礼,宪宗从之,此故事也。」修撰杨慎曰「仗节死义,正在今日!」编修王元正、给事中张翀等遂遮群臣於金水桥,谓「今日有不争者共击之!」孟春等又相号召,於是九卿则尚书金献民等、侍郎孟春等、都御史王时中等、寺卿汪举等,凡二十三人,翰林则贾咏等二十二人,给事中则张翀等二十一人,御史则王时柯等三十一人,诸郎官吏部则余宽等十二人,户部则黄待显等三十六人,礼部则余才等十二人,兵部则陶鎡等二十人,刑部则相世芳等二十七人,工部则赵儒等十五人,大理之属则毋德纯等十一人,俱跪伏左顺门,帝命中官谕退,众曰「必得俞旨,乃敢退。」自辰至午,凡再传谕,犹不起,帝大怒,遣锦衣官先执为首者丰熙等八人系狱,杨慎、王元正乃撼门大哭,众皆哭,声震阙廷,帝益怒,命收四品以下官。明日,编修王相等十八人杖死,熙慎、元正俱谪戍。(何孟春传)而帝本生父兴献帝卒称皇考。
  
  同一伏阙,而从违各异,固由宪宗仁厚,世宗刚决,性各不同。然亦以所争典礼,有当有不当也。慈懿本英宗正后,礼宜祔葬宪宗,特以生母故,欲别葬,其事本不顺於理,故群臣争而周太后亦心折,遂得如礼。世宗生於孝宗崩後二年,孝宗初未立为子,而欲使之考孝宗而抹其本生之亲,情理皆不协,故愈争而愈激成事变也。说见大礼之议条内。
  
  
  
  正德中谏南巡受杖百官
  
  成化、嘉靖两次伏阙,固属大案,而正德中百官谏南巡,被杖之多,亦不减此二案也。
  
  武宗南巡诏下,员外郎夏良胜、主事万潮、博士陈九川连疏谏,而舒芬、黄巩、陆震疏已先入,吏部郎中张衍瑞等十一人、刑部郎中陆俸等五十三人疏继之,礼部郎中姜龙等十六人、兵部郎中孙凤等十六人疏又继之,帝与诸幸臣大怒,遂令良胜等一百有七人罚跪午门外五日。而大理寺正周叙等十人、行人司余廷瓒等二十人、工部主事林大辂等疏又上,帝益怒,并下诏狱,跪午门者,晚亦系狱,晨出暮入,累累若重囚。佥事张英且肉袒戟刃於胸,囊土数升,当跸道跪哭,即自刺血流出,卫士夺其刃送狱,问囊土何为?曰「恐污帝廷耳。」诏杖八十,死。舒芬等百七人跪既毕,各杖三十,良胜等六人及叙、廷瓒、大辂各杖五十余,三十人各杖四十,有死者。(良胜传)然是时南巡之行,究因群臣之谏而止。其後南巡则又自宸濠之变,借为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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