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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史札记

_33 (宋)
  
  又成宗时,兀都带等进太宗宪宗、世祖实录,帝曰「忽都鲁迷失非昭睿顺圣皇后所生,何为亦称公主?顺圣太后崩时,裕宗已还自军中,所记月日,亦先後差误。」(本纪)
  
  此可见事後追述之舛漏也。
  
  其时内廷记载又有所谓脱必赤颜者,仁宗常命译出,名曰「圣武开天记」,其後虞集总裁辽、金、宋三史,因累朝故事有未备者,请以国书脱卜赤颜(即脱必赤颜)所修太祖以来事蹟,付出参订,或谓「脱卜赤颜非可令外人传者。」遂止。是此本并未尝传出矣。今案金史世纪叙先世事,至盈一卷。而元史叙孛端叉儿以下十世,不过千余字。
  
  可见国史院已无可徵,世祖以来,始有实录。
  
  至元二年,敕儒士编修国史。五年,以和礼霍孙等充翰林待制兼起居注,以记政事。灭宋後,诏作平金、平宋录及诸国臣服传,命耶律铸监修。
  
  成宗即位,诏完泽监修世祖实录。元贞七年,国史院进太祖、太宗、定宗、睿宗、宪宗五朝实录。
  
  武宗时,诏国史院纂修顺宗、成宗实录。
  
  仁宗时,纂修武宗实录及累朝后妃、功臣传,俾百工各上事蹟。
  
  英宗时,诏修仁宗实录及后妃、功臣传。
  
  泰定帝诏修英宗、显宗实录。
  
  文宗时,又诏修英宗实录并具书倒剌沙款伏状。
  
  顺帝时,诏修累朝实录及后妃、功臣传。
  
  以上皆见本纪。
  
  明初,得元十三朝实录,即据以修辑,此元史底本也。
  
  然是时徐一夔致书王禕曰「史莫过於日历及起居注,元朝不置日历,不设起居注,独中书置时政科,遣一文学掾掌之,以事付史馆,及易一朝,则国史院即据以修实录而已。」
  
  元史奸臣传序亦云:旧史往往详於记善,略於惩恶。盖史官有所忌讳而不敢直书故也。
  
  是元之实录已不足为信史,修元史者即据以成书,毋怪乎不协公论。
  
  史成後,即有朱右作拾遗,解缙作正误,而缙致董伦书,并有「元史舛误,承命改修」之语,则明祖亦已知元史之未善,而有改修之命。今拾遗、正误及缙所改修者皆不传,殊可惜也。
  
  然元史大概,亦尚完整,则以旧时纂修实录者多有熟於掌故之人,
  
  如董文用修国史,於祖宗功德近戚将相家世勳伐,皆记忆贯串,史馆有所考究,悉应之无遗。(文用传)
  
  又拜住监修国史,将进仁宗实录,先一日诣院听读,首卷书大德十一年事,不书哈剌哈孙定策功,但书越王秃剌擒阿忽台事。拜住曰「无左丞相,虽百越王何益?」立命书之。(拜住传)
  
  可见实录亦自矜慎。
  
  其执笔撰述者,又多老於文学,
  
  如姚燧为一代宗工,当时子孙欲叙述先德者,必得燧文始可传信,不得者每以为耻。(燧传)
  
  袁桷在词林,凡勳臣碑铭多出其手。(桷传)
  
  欧阳元擅古文,凡王公大臣墓隧之碑,得元文以为荣,片言只字,人皆宝重。(元传)
  
  而皆与纂修实录之列。
  
  世祖实录,李之绍、马绍、李谦、姚燧、张九思、张昇所修。
  
  裕宗实录,张九思所修。
  
  成宗实录,元明善、程钜夫、邓文原所修。
  
  顺宗实录,元明善所修。
  
  武宗实录,元明善、苏天爵所修。
  
  仁宗实录,元明善、廉惠山、海牙、曹元用所修。
  
  英宗实录,曹元用、马祖常、廉惠山、海牙所修。
  
  泰定帝实录,成遵、王结、张起岩、欧阳元所修。
  
  明宗实录,成遵、谢端所修。
  
  文宗实录,王结、张起岩、欧阳元、苏天爵、成遵所修。
  
  宁宗实录,谢端所修。
  
  累朝后妃、功臣传,张起岩、杨宗瑞、揭徯斯、吕思诚、贡师泰,周伯琦等所修。
  
  以上俱见各本传
  
  明初修史诸臣即抄撮成书,故诸列传尚多老笔而无酿词。
  
  其天文、五行诸志,则有郭守敬所创简仪、仰仪诸说。
  
  职官、兵、刑诸志,又有虞集等所修经世大典。
  
  水利、河渠诸志,则有郭守敬成法及欧阳元河防记以为据依。
  
  故一朝制度,亦颇详赡。
  
  顺帝一朝虽无实录,而事皆明初修史诸人所目击,覩记较切,故伯颜、太平、脱脱、哈麻、孛罗、察罕、扩廓等传,功罪更为分明。
  
  末造殉节诸人,则又有张翥所集忠义录,以资记载。
  
  故一部全史,数月成书,亦尚首尾完具,不得概以疏略议之也。
  
  惟中叶以後,大都详於文人,而略於种人,则以文人各有传志之类存於世,而种人无之,故无从搜括耳。
  
  案明洪武二年,得元十三朝实录,命修元史,宋溓、王禕为总裁,二月开局,八月成书。而顺帝一朝,史犹未备,乃命儒士往北采遗事。明年二月,重开史局,六月书成。
  
  今案元史列传三十一、二卷,已载元末死事诸臣泰不华、余阙等传矣,乃三十三卷以後,又以开国时耶律楚材、刘秉忠、史天倪、张柔、张弘范等传编入,几於前後倒置。盖三十二卷以前,系初次进呈,三十三卷以後,则第二次进呈者。诸臣以太祖威严,恐干烦渎,遂不敢请将前後两书重加编订耳。
  
  时日迫促,舛漏自多。
  
  如孟珙蒙达备录,谓先有蒙古斯国雄於北边,後绝衰灭。(辽史有磨古斯国,盖即珙所称蒙古斯,磨、蒙声相近也。又辽史有阻卜酋长磨古斯来侵,则磨古斯乃阻卜酋长之名。)成吉思起事,慕蒙为雄国,乃改称大蒙古国。此建国号之由,而本纪并不载。
  
  又顾宁人指出元史列传第八之速不台即第九之雪不台;第十八之完者都,即二十卷之完者拔都;三十之石抹也先,即三十九之石抹阿辛。
  
  益可见修史诸臣但据各家志录家传之类,随得随抄,不复彼此互对,则当日之草率致误可知矣。
  
  至贾良伯死节记,谓余阙妻蒋氏从死,而元史阙传作耶律卜氏,据张毅所记耶律卜氏乃阙之妾,则元史竟以其妾当其妻。
  
  又翦胜野闻,谓元江浙行省左丞周伯琦被张士诚留於平江数年,士诚败,明太祖以伯琦身为大臣,而仕於张氏,遂诛之。今元史伯琦传,则谓士诚既灭,伯琦归鄱阳卒。又与野史互异。
  
  此则未可据野史以驳正史者。盖一代修史时,凡稗官丛说,无不搜集,其所弃而不取者,必其无所据依,今反拾其所弃者,以驳正史之讹,多见其不知量也。濂等修史,必进呈御览,如果周伯琦为明祖所杀,岂敢讳之以为善终哉?阅元史者,不得概以舛误疑之也。
  
  
  
  金元二史不符处
  
  唐庆之死
  
  金史:蒙古使唐庆至汴,飞虎军申福、蔡元擅杀之。是唐庆之死,由军士擅杀,如宋独松关守将张濡之杀廉希贤也。
  
  元史则谓太宗命庆往谕金主黜帝号称臣,金主不听,庆以语侵之,金君臣遂谋害庆,夜半令人入馆杀之。则庆之死,又是金主所使矣。
  
  案是时哀宗方以曹王讹可出质求退兵,岂复敢杀使招衅?此必元人藉口以为兵端也。
  
  强伸
  
  元史李宗贤传:攻河南,其渠魁强元帅者,以众出奔,宗贤追及降之。
  
  案金史洛阳既破,强伸复立军府,与元兵力战,此即所谓强元帅也。然伸力战被擒後,北兵语之日「汝能一屈膝,即贷汝命。」伸不从,持使北向,伸仍拗头南向受刃。事见忠义传。是其殉节最烈,而元史谓追及降之,实属曲笔。
  
  汴京之围
  
  又元史石抹阿辛传:阿辛将黑军,长驱捣汴州,入自仁和门,收图籍,振旅而归。
  
  案金史完颜赛不等传:汴京之围,哀宗以讹可出质,蒙古主即还,使碎不 等(即速不台)围守,未尝攻破汴城。塔察儿与金人战南薰门,亦未尝破门而入。直至哀宗出走,明年,崔立以汴城降,蒙古兵始入。其先未尝有攻破城门之事也。阿辛传亦误。
  
  三峰山之战
  
  又元史塔察儿传:与金合达战三峰山,败之。明年壬辰三月,太宗班师,命偕速不台(传又作唆伯台)围汴。
  
  案金史合达、蒲阿二传及元史睿宗图类(旧名拖雷)传:三峰山之战,在壬辰正月。今叙於壬辰之前,作辛卯冬之事。塔察儿传亦误。
  
  完颜承麟
  
  金本纪:蔡州破,哀宗传位於宗室承麟,自缢於幽兰堂,承麟为乱兵所杀。宋史亦同。
  
  元本纪则谓获承麟杀之。所谓乱兵者,盖即蒙古兵也。
  
  
  
  宋元二史不符处
  
  元史本纪:至元十三年,淮西制置使夏贵以淮西诸郡降,惟镇巢军复叛,贵遣使招之,守将洪福杀其使,贵亲至城下,福始降,阿术斩之。案宋史洪福附姜才传後,福本夏贵家僮,积功为镇巢军统制。贵招之降,不听,元兵攻城,贵亲往语福,欲单骑入城,福信之,门发而伏兵起,遂执福。福大骂贵不忠,以身南向受戮。是福之殉节,凛凛有生气,而元史谓其降而又斩,实属曲笔。
  
  又本纪:至元十四年,攻重庆,都统赵安以城降,制置使张珏走涪,元帅张德润以舟师邀之,珏遂降。案宋史珏传:重庆陷,珏乘小舟走涪,中道斧其舟,欲自沈,舟人夺斧掷江中,珏又欲赴水死,家人挽持,不得死。为铁木儿追及,执送京。至西安,其友谓之日「公尽忠一世,今纵得不死,欲何为哉?」珏乃解弓弦自经死。是珏亦未尝降也。而元史竟书曰降,亦属曲笔。(案元史本纪:梅应春本宋重庆制置使,为张珏所杀,至是应春子国宾诣阙诉冤,诏以珏付国宾,使复父雠。珏时在京兆,闻之自经死。此另是一说。然亦可见珏之未降也。如已降,则已为元臣,梅国宾敢请得而甘心乎?案宋史张珏传:珏遣赵安破泸州神臂门,执梅应春杀之。盖本宋将降元守泸州而为珏所杀者。)
  
  
  
  金史当参观元史
  
  金史虽简净,然亦有不明析处。其叙蒙古兵,或曰「大元兵」,或曰「北兵」,或曰「大兵」,其将帅则曰「北帅」,或曰「大帅」,或曰「北大帅」,皆不着何人。盖元人修金史,不便屡以本朝祖宗及将相行文,故多檃括其词,然亦有不可通者:
  
  如讹可传云:初大兵期以明年正月合南北军攻汴梁,故自将攻河中。
  
  所云「大兵」者,谓蒙古兵也。
  
  所云「自将」者,指何人耶?及观元史,始知即太宗自将也。
  
  其「自南而北来会」者,则睿宗图类也。(太宗弟旧名拖雷,後追諡睿宗)是时图类先入蜀,由宋武休关绕出唐邓以趋汴,而太宗在北攻破河中,从白坡渡河会之,故有禹山、三峰山等战。(金史亦不着拖雷名)既胜,遂趋汴。金哀宗以曹王讹可出质,太宗及图类北归,留大将速不台、塔察儿等围守。(金史围汴之将,但有碎不,而塔察儿等俱不着)是冬,哀宗出走,明年正月,至归德。
  
  旋有蒲察官奴斫营之捷,金史官奴传谓:官奴伪与蒙古将忒木碍相约,欲劫帝出降,因知其大将在王家寺,乃乘夜斫营,北军大溃,溺死者三千人。
  
  所谓「大将」者,亦不着氏名。以元史槊直腯鲁华传证之,则大将乃撒吉思卜华也。撒吉思卜华追金王至归德,驻营城北,左右皆水,金将官奴来斫营,腹背受敌,一军皆没。史天泽传亦云:撒吉思卜华背水而营,天泽谓「非驻兵之地。」撒吉思卜华不听,果全军皆没。
  
  是金史不明析处,必参观於元史也。
  
  
  
  元史自相岐互处
  
  拖雷未尝留围汴京
  
  史天泽传谓:太宗三峰山战胜後,即北还,留睿宗(图类)总兵图汴。
  
  案塔察儿传:太宗围汴,金主以曹王讹可出质,太宗与睿宗还河北。睿宗传亦云:太宗北还,住夏於官山(避暑於官山)。五月,太宗不豫,图类祷於天地,太宗疾愈,图类从之北还。
  
  是图类与太宗同北归,未尝留围汴京也。天泽传误。
  
  郑鼎从征大理
  
  郑鼎传:鼎从宪宗征大理,由六盘山起行,山路险恶,尝负宪宗以行。既至大理,擒其主,遂平之。
  
  案本纪:宪宗二年,命皇弟呼必赉(即世祖,旧名忽必烈)征大理。三年,平之,四年,还朝。
  
  是征大理者,世祖而非宪宗亲行也。
  
  八年,宪宗自将伐宋,由西蜀入。九年,崩於钓鱼山。
  
  是宪宗亲征者,蜀地,而非大理也。
  
  鼎传何以云从宪宗征大理耶?
  
  案鼎传:宪宗征大理在庚戌岁,是时尚未登极,而世祖征大理,在壬子、癸丑、甲寅三年,岂世祖未征之前,宪宗先已征之,即位後,又命世祖往征耶?然宪宗本纪所叙,未即位之前,如征钦察、征俄罗斯(旧名斡罗思)等,战功甚多,如果征大理擒其主,岂不叙及?乃宪纪并无一字。而定宗纪後,庚戌之岁亦无遣莽赉叩(即宪宗,旧名蒙哥)征大理之事。
  
  则鼎传所云,或是从世祖征大理,而以为宪宗者误。
  
  宪世祖未从攻钓鱼山
  
  薛塔剌海传:宪宗八年,从世祖攻钓鱼山、苦竹崖。明年,宪宗崩於钓鱼山。案宪宗亲攻钓鱼山时,世祖以皇弟别将兵攻鄂,未尝在钓鱼山也。薛塔剌海传误。
  
  吕城之战,张彦未尝被杀
  
  塔哈传(旧名阿塔海):宋殿帅张彦与都统刘师勇袭吕城,塔哈、辉图(旧名怀都)击之,斩彦。
  
  案辉图传谓:殿帅张彦、安抚刘师勇攻吕城,辉图与战,擒张殿帅。呼喇珠传(旧名忽剌出)亦谓:张殿帅攻吕城,呼喇珠与辉图生擒之。宋史:张彦被擒後,元人令其至常州城下招降。
  
  是张彦未尝被杀也。塔哈传误。
  
  脱欢进兵苏州无交战之事
  
  托欢传(旧名脱欢):进兵苏州,与宋军战,擒柳奉使。
  
  案伯颜传(今名巴延):既克常州,师至无锡,宋将作监柳岳奉其国书,乞班师,请修岁币。是岳本奉使来也。且兵至平江,都统王邦杰、通判王矩之即以城降,并无交战之事。托欢传误。
  
  张世杰非由焦山入海,董文炳未因舟小而罢行
  
  董文炳传:宋将张世杰焦山战败,走入海,文炳舟小,不能入海,乃还。
  
  案世杰战败,奔据圌山,後由海道追二王於浙东,事见世杰及刘国杰等传,非由焦山即入海也。文炳战胜,率舟师由江阴沿海趋澉浦、华亭,亦未因舟小而罢行。董文炳传误。
  
  唆都攻下平江、嘉兴、会师皋亭山之误
  
  唆都传:至元十二年,建康降,唆都为建康安抚使,攻平江、嘉兴,皆下之,帅舟师会伯颜於皋亭山。(皋亭山在临安)
  
  案伯颜传:是时兵分三道,阿剌罕由广德进,董文炳以舟师沿海进,伯颜为中道,由镇江进,先屠常州,以次下平江、嘉兴,方至杭州(临安)。
  
  今乃云唆都先攻下平江、嘉兴,再以舟师会伯颜於皋亭山,亦误。
  
  唆都死於交趾
  
  又唆都传:至元二十三年,征交趾,唆都力战死之。
  
  而亦里迷失传云:从阿尔哈雅(旧名阿里海牙)、唆都征占城,战失利,唆都死焉。则唆都又似死於占城者。
  
  考之占城传:二十一年三月,唆都已自占城领兵回,则其死在交趾无疑。亦里迷失传误。
  
  伯颜军至建康,囊加歹未奉旨止兵
  
  囊加歹传:伯颜大军至建康,帝召囊加歹赴阙,面陈形势,遣还,谕旨於伯颜,谓「北边未靖,勿轻入敌境。」而大军已入平江矣。
  
  案伯颜传:军至建康,有诏「时方暑,且缓进兵。」伯颜以机不可失,亲赴阙面陈。八月还军,十一月进兵,屠常州,十二月次平江,都统王邦杰等出降,乃遣囊加歹同宋使柳岳至临安谕降。
  
  是伯颜赴阙面奏,已定进兵之计,南还即率兵直进,囊加歹久在军中,何得至平江时,尚有旨遣之来止兵耶?囊加歹传误。
  
  拖雷假宋,力战而入
  
  又图类传:图类攻金,欲假道於宋,由蜀渡汉江,绕出唐邓以趋汴,先遣搠不罕使宋,宋人杀之,图类怒,乃分兵攻宋诸城堡,长驱入汉中,陷阆州,过南郑,遂由金入房,乘骑浮渡汉水而北。是图类之经宋境,由力战而入也。
  
  而按竺迩传:图类由山南入金境,按竺迩为先锋,趣散关,宋人已烧绝栈道,宋制置使桂如渊守兴元,按竺迩假道於如渊曰「宋、金世雠,今欲假道南郑,由唐邓以灭金,岂独吾之利?亦宋之利也。」如渊度我兵压境,势不徒还,遂遣人导我师,由武休关东抵邓州而去。是蒙古假道,宋即使人导之,未尝战也。
  
  二传殊不相合。
  
  今案金史内族讹可传:元兵谋取宋武休关,先破凤翔,图类分兵入散关,屠洋州,攻武休关、开生山,截焦崖,出武休东南,遂围兴元。分军而西,西军由别路入沔州,取大安军路开鱼鼈山,作筏渡嘉陵江,趋葭萌至西水县而还。东军屯兴元、洋州之间,遂趋饶峰,宋人弃关不守,大兵乃得入。据此,则图类兵原分两路,其力战於沔州等处者,西军也;其过关径入,不事争斗者,东军也。两传各记所记,所以不同欤?
  
  
  
  元史列传详记月日
  
  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年,此本纪体也。至列传则往往视其事之大小繁简以为详略,不必拘拘於时日之细。
  
  惟元史则不然。
  
  中统以前未有年号,则以甲乙(干支)纪岁,
  
  如张荣传:乙未金亡、戊戌授怀远将军之类。
  
  中统以後,则以年号纪岁,
  
  如阿八赤传:至元十八年开运河,二十一年调征东招讨使,二十二年授征东宣慰使之类是也。他如阿剌罕传、土土哈传、苫彻八都鲁传、忽兰吉传、贾塔剌浑传、也蒲卜绀传、赵阿哥潘传、纯只海传、塔不己而传、直脱而传、忽剌赤传、达理麻达识传、耶律铸传、畅师文传、张炤传,莫不皆然。
  
  并有以月记者,
  
  如张荣传:癸卯三月陞辅国大将军,甲辰二月领蒙古汉军,戊申九月拒宋师於均州。阿塔海传:至元九年五月霖雨,宋夏贵乘淮涨来争正阳,十二年十二月师次建康之类是也。
  
  更有以日记者,
  
  如伯颜(即巴延)传,
  
  叙至元十一年取鄂州之事:十月戊午斩郢将赵文义,擒范兴,甲子次沙洋,乙丑遣官招降守将王虎臣等不应,遂攻获之,丙寅次新城,丁丑吕文焕至城下招降,中飞矢奔还,戊辰黄顺降,己巳任宁降,十一月丙戌次复州,乙未次蔡店,丁酉往汉口观形势,十二月丙戌次汉口,辛亥自汉口开坝入沦河,壬子战舰毕至,癸丑遣人招阳逻堡不应,乙卯遣阿里海牙攻之,潜令阿术从上流渡江,丙辰阿术遣人报捷,丁巳登武矶山,己未次鄂州,庚申张晏然等降是也。
  
  叙十三年取临安降宋主之事:正月己巳次嘉兴,癸酉宋以宰臣陈宜中书来,乙亥宜中又遣使来,辛巳军至崇德,壬午次长安镇,癸未进军临平,甲申次皋亭山,乙酉至临安,闻二王南走,遣兵邀之,丙戌禁军士毋入城,丁亥遣人慰谕谢太后,戊子文天祥等来见,己丑驻湖州市,庚寅观潮於浙江,辛卯张弘范等以宋降表至,二月丁酉遣人徇未下州郡,辛丑宋主率百官拜表降是也。
  
  又燕铁木儿传,叙其拒战上都兵之事,亦以日记。
  
  此虽近於记功簿籍,如李孟所谓誊写吏牍者,(李孟,见揭傒斯所撰功臣传,曰「是方可名史笔,他人直誊写吏牍耳。」)然记事详赡,使後世有所考,究属史裁之正,固不必以文笔驰骋见长也。
  
  元史又有不以甲、乙记日,而但以一、二数记者,
  
  如日本传:至元十八年征日本,六月入海,七月至平壶岛,八月一日风破舟,五日文虎等择舟之坚好者遁归,弃士卒十余万於山下,七日日本人来,尽杀之,不杀者,虏为奴。
  
  占城传:至元二十年征占城,正月十五日夜发舟,十七日整兵进,十九日国主遣使来降,二十日兵至大洲,二十一日入其城,二十二日国主伪归款而遁。
  
  以及爪哇等传皆然。
  
  此虽非古法,亦较直捷。(此篇人名俱照旧史,缘四库书新改本不易借观也。)
  
  
  
  元史回护处
  
  元史亦多回护处,非明初修史诸人为之着其善而讳其恶也,盖元时所纂功臣等传本已如此,而修史者遂抄录成篇耳。
  
  如阿尔哈雅传(旧名阿里海牙):
  
  历叙其戡定湖广之功,而占降民为私户及征占城失利等事,则概不叙入。
  
  其破潭州也,则曰:诸将请屠之,阿尔哈雅以数百万生灵,若杀之,非主上谕以曹彬不妄杀人之意。乃止。
  
  及其破静江,则曰:阿尔哈雅以静江民易叛,不重刑之,广西诸州不服,乃悉坑之。
  
  是不屠既见其好生之德,坑之又见其止杀之威,真所谓曲为之说者。
  
  又崔彧奏「阿尔哈雅掌兵民之权,子孙姻党分列权要,官吏出其门者十七、八,其威权不在阿哈玛特下(旧名阿合马),宜罢职。」阿尔哈雅传亦不载。
  
  博果密传(旧名不忽木):
  
  土土哈求钦察之为人奴者增其军,而多取良民,中书佥省王遇改正之,土土哈遂诬奏遇几得罪,赖博果密救之。
  
  而土土哈传但云:钦察之自叛所来归者及散处安西郡王部下者,俱令土土哈统之,而不言扰及平民之事。
  
  张柔从攻金蔡州中流矢,宋将孟珙救之,挟柔以出。事见宋史孟珙传,而柔传不载。
  
  严实自请攻卫州,与金伊喇富阿(旧名移剌蒲阿)遇於南门,适合达自北奄至,实兵败,竟为所执,史天倪率壮士伏於延津,截其归路,实乃得脱归。事见史天倪传,而严实传竟不载。
  
  泰定帝既崩,文宗以雅克特穆尔(旧名燕铁木儿)之力,入京即位。仿武宗、仁宗故事,遣使迎兄明宗於漠北来继大统。明宗遂称帝於途,而立文宗为皇太子。皇太子出迎明宗於翁果察图(旧名王察尔)之地,越三日,明宗崩。此固文宗及雅克特穆尔之弑逆也,(续纲目引胡粹中曰「闻之故老,雅克特穆尔奉上玺绶,而明宗左右不为礼,雅克特穆尔怒且惧,既而帝暴崩,雅克特穆尔闻哭声,奔入帐中,取宝玺挂文宗,上马南驰,此盖当时实事)
  
  乃明宗、文宗本纪仅书暴崩二字,并不着被害之迹,并称皇太子入哭尽哀,雅克特穆尔以皇后命,奉皇帝宝,授皇太子登极。竟似授受得其正者。
  
  直至雅克特穆尔传:宁宗崩後,皇太后召明宗长子托欢特穆尔(即顺帝,旧名妥欢帖穆尔)於广西,雅克特穆尔以明宗之崩,实与逆谋,恐帝追理前事,故迟留数月不立。於是明宗被害之实,至此始一见。全部元史只此一、二语,此外纪传,并无有错见其事者。
  
  顺帝至元六年,追废文宗庙主之诏,谓「文宗躬迓之际,与伊鲁布哈(旧名月鲁不花)、阿哩雅(旧名也里牙)、呼栋阿(旧名明里董阿)谋为不轨,使我皇考饮恨上宾。」是虽着明宗被害之迹,又不以坐雅克特穆尔之罪,非本传中实与谋逆一语,雅克特穆尔不且漏网乎?
  
  北魏书体例:凡弑逆之事,虽本纪只书暴崩二字,而散见於各传者必详,兹何以讳之太深乎?
  
  许有壬因诏罢科举,力争以为不当罢,不听。明日宣诏,特令有壬为班首以折之,侍御史普化谓有壬曰「参政可谓过河拆桥矣!」有壬以为大耻。此事详於彻里帖木儿传,而有壬传不载。
  
  苏天爵传後:至元二年,朝廷庶务多所更张,天子图治之意甚切,天爵知无不言。案顺帝在位,惟耽乐之从,何曾有求治之意?亦谰语也。
  
  凡此,盖皆旧史原文,所谓详於纪善,略於惩恶者。
  
  惟叶李传:叙其立朝建白,居然一代正人。而传末特载李淦劾其党附桑哥一疏,谓「人皆知桑哥用小人之罪,而不知叶李荐用桑哥之罪。」此则善恶两不相掩,所谓存是非之公者。
  
  又舒穆鲁宜孙传(旧名石抹宜孙)以儒学副提举刘基为经历,又辟胡深、叶琛、章溢参其军谋。案宋濂等修史时,刘基等方同在朝,而其先仕於元之处,直书不讳,此亦为直笔。
  
  又金与蒙古拒战二十余年,惟完颜陈和尚大昌原、倒回谷诸战以大捷着,其余则每战辄败。哀宗正大八年,蒙古拖雷入饶风关,渡汉江而北,金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御之於邓州之禹山。
  
  金史合达传谓:北兵小却,二相(合达、蒲阿)辄以大捷告,其实虚张捷报,并非实事云。
  
  然据蒲阿传叙此事,谓:战三交,北骑少退。北兵之在西者望蒲阿亲绕甲骑後而突之,至於三,为蒲察定住力拒而退。时高英军方北顾,而北兵出其背拥之,英军动,合达几斩英,英复督军力战,北兵稍却观变,英军定。复拥樊泽军,合达斩一千夫长,军殊死斗乃却之。北兵即回阵南向来路。是此战亦实有却敌之功,不得谓全虚也。
  
  元史拖雷传亦谓:十二月,与金人战禹山,徉北以诱之。徉北者,盖即金史所谓北兵小却也。拖雷传又云:攻邓州不下,遂引而北,别以三千骑命扎剌率之为殿,大雾迷失道,为金人所袭,杀伤相当,拖雷以扎剌失律,罢之。是蒙古军亦未尝无败衄之处,而金史反谓合达等虚张捷报。
  
  此则元人修金史,为本朝回护也。及明修元史,则记载俱在,是以据实书之耳。
  
  
  
  元史附传有得失
  
  按竺迩传:先世居云中,父公为金群牧使,驱马归太祖,终其官。按竺迩幼孤,育於外祖术要甲家,讹言为赵,因姓赵氏。是既详其家世矣。则其孙赵世延传可不必再叙。乃又云:曾祖公为金群牧使,太祖得其所牧马,公死之。(是公之死系殉节,又与按竺迩传异)按竺迩幼育於外大父术要甲,讹为赵家,因氏为赵焉。盖祖孙二人本各有一传,修史者并收之,而不及删其复处也。
  
  月乃合传:其曾祖仕金为马步军指挥,以官为氏,因姓马氏。其传末云:曾孙祖常博学能文,乡会试皆举首,由翰林拜监察御史,直言忤上官去。数年,起为翰林待制迁御史中丞,卒諡文贞。是祖常全传已附於其祖传内。乃马祖常又另有传,则月乃合传後,此段文字即应删却,而又仍之。
  
  又直脱儿传:既详载其从子忽剌出,而忽剌出又有传。
  
  杭忽思传:既详载其子阿塔出矣,而阿塔出又有传。
  
  床兀儿封句容郡王,武宗纪既以此事系於至大三年,仁宗纪延佑三年又载此事。
  
  可见修史者之不暇彼此订正也。
  
  惟兀良合台传:详载其子阿术从征云南、交趾等功,而阿术又另有传,则专叙其灭宋勳绩,一则代父立功,一则为国出力,固不嫌其两传也。
  
  又察罕帖木儿传後,附其子扩廓帖木儿传。扩廓在明史入群雄中,而其人究为元季一大关系之人,不得因其应入明史,遂不为立传;而系察罕之子,又不必另立一传,故以其元季事迹附传於父之後,而他日与明争战之事则不书,此最为位置得宜也。
  
  
  
  元史补见夏金宋殉节诸臣
  
  夏、金、宋皆灭於蒙古,夏无史,金、宋二史皆有忠义传,载末造抗节死事之臣。然以元史核对,尚有未备者,今为摘出,观者可以览焉。
  
  李恒传:元太祖攻西夏,有守兀纳剌城者,夏主之子也,城陷不屈死。(李恒即其孙)
  
  郭宝玉传:从攻西夏,斩夏将佐里。
  
  穆呼哩传(旧名术华黎):石天应擒送金骁将张铁枪至,穆呼哩欲降之,张厉声曰「我受金朝恩二十余年,事至此,有死而已!」穆呼哩义之,诸将怒其不屈,竟杀之。(史枢传:铁枪者,名资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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