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
王佐守利州,父子皆死难。理宗纪,谓:佐坚守孤垒,元使降将南永忠来说降,佐骂之,永忠流涕而去。王翊、张传亦俱谓:元兵拔长宁,佐父子俱死。
元史宪宗纪:帝围长宁,守将王佐及裨将徐昕等出战,败之。帝又督军力战於望喜门,破其城,王佐死焉,又诛佐之子及徐昕等四十余人。
是王佐之守长宁,亦必宜有专传,而宋史无之。
王虎臣、王大用
元史伯颜传:伯颜自鄂顺流下,斩郢将赵文义、范兴师,至沙洋,遣人持黄榜及文义首入城招降,守将王虎臣、王大用焚榜斩使,有私谋出降者,虎臣杀之。伯颜又命吕文焕来招,亦不应。遂攻破其城,擒虎臣、大用,杀之。
是王虎臣、王大用皆力守孤城,抗节不屈,宋史皆无传,并不附见其姓名於他传中。
麻士龙
又尹玉、麻士龙,皆文天祥所遣救常州者,玉战死五牧,士龙战死虞桥,见德佑纪及元史伯颜传。
乃宋史玉有传而士龙无传,并不附姓名於玉传中,亦皆缺事也。
张世杰李庭芝姜才
元兵下江南,张世杰以水师碇焦山下,力战而败,宋自是不复能军。柯维骐谓「世杰何不据镇江、瓜州以扼敌冲?」及观元史而後知其势不然也。
是年,(宋德佑元年,元至元十二年)贾似道兵败後,伯颜直趋建康,其时镇江府马军总管石祖忠先以城降,行枢密院使阿塔海即来驻京口,立木栅以护民居,又分兵屯瓜州以绝扬州之援。(阿塔海传)阿术别奉命攻扬州,亦以兵先驻瓜州,宋淮东制置使尽焚瓜州城中庐舍,徙其民而去,阿术创楼橹以守之。(阿术传)於是瓜州有阿术,镇江有阿塔海,世杰无地可据,不得不泊焦山以决死战也。
至李庭芝、姜才守扬州,宋亡後犹能支撑半年,则亦有故。
其时临安虽亡,而扬州所属之高邮、宝应、通泰、真州尚俱拒守,故可藉其粮援。观宋史文天祥传:天祥由镇江脱走至真州,苗再成得制置司檄擒天祥,乃托辞遣之出。又元史阿术传:真州冯都统来袭瓜州,阿术遣阿塔赤败之。是真州尚为扬守也。
又阿术及苫彻传:宝应馈粮扬州,姜才率军士迎粮,苫彻夺其马并粮橐二万。是高、宝亦尚为扬守也。
博罗欢传:宋亡後,淮东诸城尚坚守,博罗欢自西小河入漕河,断通泰援兵。(怯怯里传亦同)是通泰亦尚为扬守也。
其时蒙古兵两大营,一驻扬州北之湾头,一驻扬州南之扬子桥,固已扼其要害。然文天祥指南录:蒙古南北两营,每日早晚必会哨,哨既过,仍有村民贸贩者往来,故天祥等得乞贩者之余糁羹以救饥,而逃至通州入海。宋史姜才传亦云:才每出兵,运粮高邮、真州以给兵,马家渡与元将史弼彻夜苦战,亦为护粮也。可见扬城南北虽有敌兵围守,而资粮尚可入城,故阿术曰「宋已亡,独庭芝未下,以外援尚多也。」乃又栅扬州北之丁村,以扼高、宝之馈;留屯新城,(邵伯埭)以断泰州。(阿术传)於是庭芝等大困,走入泰州,城陷,遂为所执。
论古者不参观於宋、元二史,无由得当日情事也。
又姜才传:德佑帝北迁至瓜州,才以兵四万直捣瓜州,欲夺驾,战三时,众拥帝北去。按帝既北行,应过扬州城下,何以姜才不於城下截之?
此亦即在才传可意揣也。是时元筑长围,自扬子桥竟瓜州,东北跨湾头至横塘,西北至丁村,务欲以久困之。是扬城北皆有长围防护,盖瓜州战後,元兵即拥帝从围墙外北去,故无从邀夺也。
夏贵
宋夏贵於国亡後降元,故宋史不立传。然究是宋末劳臣,观於元史纪传可见也。
中统元年,夏贵军於淮南新城,元将隋世昌乘战舰抵城下,战退宋兵。(隋世昌传)
二年,元将张庭瑞筑城於蜀之虎啸山,夏贵以师数万围之,城当炮皆穿,护以木栅,栅又坏,乃依大树,张牛马皮以拒炮。贵以城中人饮於涧外,绝其水,庭瑞取人畜粪溺沸煮,泻土中以泄臭,人饮数合,唇皆疮裂。坚守数月,伺宋兵少懈,奋出击之。(张庭瑞传)元将焦德裕来援,夜薄贵营,令士卒人持三炬,贵惊走。(焦德裕传)
三年,李反於济南宋夏贵乘虚袭取蕲州、宿州等城。(本纪)万户李义战死,贵又攻邳州,守将李杲哥出降,贵去,杲哥入城诡言有保城功,已而事露,伏诛。(本纪)贵焚庐舍去,杲哥之弟复与贵以兵三万来援,元将郭侃败之。(郭侃传)时夏贵已陷亳、滕、徐、宿、邳、沧、滨七州及利津等四县,张弘略遏之於涡口,贵始去,乃尽复所失地。(郭弘略传)
四年,宋夏贵以兵侵蜀中虎啸山寨,元将赵匣剌往御,走之。(赵匣剌传)
至元元年,元将刘元礼为潼川路汉军元帅,宋夏贵率军五万来犯,诸将以众寡不敌,有惧色,元礼持长刀,大呼突阵,遂退贵兵。(刘元礼传)
二年,宋夏贵欲攻虎啸山,诏以石抹纥扎一军戍之。(本纪)
六年,攻宋襄阳,宋夏贵率兵五万,馈粮三千艘,自武昌来援。时汉水暴涨,贵乘夜潜上,元将赵璧发伏兵,夺其五舟。明旦,阿术追贵骑兵,璧以舟师追贵水兵,合战於龙尾洲,贵败去。(赵璧传)贵又泊鹿门山西岸,相持七日,元将李庭与水军万户解汝楫击之,斩其将王、元胜。(李庭传)
七年,元将史权驻荆子口,宋夏贵以船万艘载壮士欲薄江面,权破之。既而转粮於随,贵又扼前路,权又破之。(史权传)
九年,元筑正阳两城,宋夏贵帅舟师十万来攻,元将董文炳登城御之,一夕,贵去复来,飞矢贯文炳左臂着脥,拔矢授左右,发四十余矢,矢尽,力亦困,遂闷绝。明日,水入外郛,文炳移营避水,贵乘之,压军而阵,文炳创甚,以其子士选代战,贵败去。(董文炳传)
十一年,宋夏贵以舟师十万围正阳,决淮水灌城,城几陷,元将塔出突围入城,复出与战,遂解正阳之围。(塔出传)刘整又追败之於大人洲。(刘整传)孟德亦夺舟数艘。(孟德传)夏贵知亳无备,引兵袭亳,元将贾文备破之。(贾文备传)是年,伯颜大军已自郢东下至汉口,夏贵以战船万艘分据诸隘,伯颜乃开坝由沙芜口入江夏,贵迎战於阳逻洑,元将谒只里奋勇冲贵军,获战舰百,贵东走。(本纪及伯颜、李庭、谒只里等传)
十二年,伯颜大兵自鄂东下至丁家洲,贵与贾似道以舟师横亘於江,伯颜以大炮击之,宋兵阵动,似道走扬州,贵走庐州。(本纪及伯颜等传)贵又欲由太湖入卫临安,元将李庭、薛塔剌海截战於峪溪口,败之。(李庭、薛塔剌海传)高闹儿又败夏贵於焦湖。(高闹儿传)
由是观之,贵崎岖戎马,东奔西走,补救於末造者,几二十年,固宋末一劳臣,使其能保危疆,支撑半壁,固当与南渡韩、岳诸公比烈,即不然而以身殉国,亦当与边居谊、李芾、李庭芝等同以忠义传,乃自峪溪口、焦湖之败,伯颜、阿术大兵分驻建康、镇江,贵欲入卫而无由,遂不能守其初志,伯颜遣人往攻,即致书曰「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愿勿费国力,攻此边城,若行在归降,边城焉往。」(洪君祥传)明年正月宋亡,二月贵遂以淮西入献,其意以为国亡始降,犹胜於刘整、昝万寿、吕文焕、范文虎等之先行投拜。然宋史既因其降元而不为立传,元史又以其在元朝无绩可纪,亦不立传,徒使数十年劳悴,付之子虚。计其时年已大耋,即苟活亦只数年,故殁後有人吊之曰「享年八十三,何不七十九?呜呼夏相公!万代名不朽。」(宋稗史)真可惜也!
案贵降後,入觐上都,授参知政事。至元十五年,授江淮行中书省左丞,以江南盗贼窃发,命贵招抚。十七年,贵请老,从之。诏官其子孙。未几卒。俱见元史各传。
宋四六多用本朝事
刘克庄诗多用本朝事,说见丛考。然不特诗也,其所撰四六亦多以本朝事作典故。
贺谢司谏启云「既寝了翁之谏疏,孰敢撄老蔡之锋?使行献可之弹文,世岂受金陵之祸?质肃论灯笼锦,或讥後遂无文;道乡谏谣华宫,有云事不止此。」
贺刘察院启云「永叔责高司谏,犹在馆中;了翁忤张雷州,方为博士。宁作夷陵之役,不登绍圣之舟。」
贺李制置启云「寇莱公之镇北门,契丹服其望重;范文正之理西夏,元昊惧而胆寒。」
贺傅侍郎挂冠启云「永叔避关弓之害,沂公惩一网之危。」
上王师侍启云「中年勇退,有君实、晦叔之风;晚节後雕,负元城、了翁之望。」
其授秘撰谢丞相启云「词臣援綦叔厚,请暴扬老桧之奸;言者疑曾子开,有忿嫉新州之意。温公除吏,莫荣子骏京东之行;文正怜才,不夺大年阳翟之志。」
除云台观谢丞相启云「愧非韩驹、徐俯之伦,将有陆游、米芾之拟。」
除宗簿谢丞相启云「范、欧与庆历之文治,莫引用於圣俞;马、吕致元佑之诸贤,独见遗於无已。」
是克庄四六亦多以时事为典故。然此体实不自克庄始。南渡以来,已多有人为之者。
李刘贺虞大参帅蜀启云「小范有胸中百万兵,西贼闻之胆惊破;维弼上河朔十三策,北边皆其手抚摩。」
贺董司谏启云「尚欲作石守道纪德之诵,幸勿还李师中落韵之诗。」
贺卫参政除江西帅启云「夷狄之问寇公,儿童之诵君实。」
谢曾舍人启云「说战场文,人方迷於五色;读刑赏论,公放出於一头。」
上史丞相启云「昔在服中,欲上范文正之书而无路;今来阙下,愿作石徂徕之颂而难言。」
上卫参帅启云「夷狄问潞公之年,幸其未老;儿童诵君实之字,持此安归。」
周必大贺汪参政启云「资减甘宁,彦博入登於宰席;使来西夏,仲淹归赞於枢庭。」
杨万里回韩安抚启云「颍滨上太尉之书,永叔记武康之节。」
熊克贺汤丞相启云「考本朝宰府之故事,若先正沂公之迭为。天圣初来,既践昭文首台之位;景佑再入,乃屈集贤次辅之居。」
王十朋除馆职谢启云「魏国公奋自甲科,犹荐而後召;苏内相擢由制举,亦试而後除。」
洪适贺王宪启云「东坡六君子之游,庆历三谏官之列。」
此皆在刘克庄前,而已用本朝事者也。其与克庄同时及在克庄後者,亦多用此体。
王迈上留经略启「惟元城之在宋,问业有徒;与了翁之居淮,及门者众。」
上应经略启云「笔下无一点尘埃,富大苏之文采;胸中有百万兵甲,负小范之经纶。」
曾宪启云「余庆历、元佑之典刑,有玉局、宛邱之标致。」
贺李仓曹启云「舞彩袖於春舆,遂蔡端明便亲之志;鸣木铎於石鼓,寻朱紫阳讲道之盟。」
贺郑枢密云「昔中书未有寇忠愍,若得为辞;今吾国已相司马公,岂容生事?」
李廷忠贺娄同知启云「辽人相戒,慎勿开边隙,为司马之秉钧衡;澶渊一举,足以定虏盟,本寇公之筹帷幄。」
方岳贺李制置启云「维弼画河朔十三策,小范有胸中百万兵。」
谢李尚书启云「介为时论所喧,雅见推於永叔;轼陷深文之久,独受荐於景仁。」
洪咨夔到运使任谢政府启云「念司马公用鲜于,以福齐鲁之区;而王文正命薛奎,以宽江淮之力。」
贺郑丞相启云「庆历之进杜正献,尽革弊端;元佑之相司马公,力正伦纪。」
贺蔡侍郎陞侍读启云「若昔邢昺,在咸平之间;与吾坡仙,处元佑之始。」
贺李参政启云「独乐园之自逸,难淹君实之留;天章阁之一开,即傒郑公之用。」
林监贺曾参政启云「措置西事,莫如此庙堂,固已契吕申公之精识;戒饬疆吏,勿更开边隙,行当踵司马相之清名。」
真德秀宣召入院谢表云「修除翰苑,在环滁出守之年;轼侍禁庭,亦赤壁归来之後。」
方蒙贺徐枢密启云「文富人望,行大播於雄麻;韩吕世家,定增光於汗竹。」
谢王丞相启云「狂若仲淹,真负晏公之荐;戆如苏轼,几贻安道之危。」
致福建安抚李尚书启云「晦叔虽介甫所厚,安可属以私;淳夫受温公之知,岂不言其过。」
回泉守赵侍郎启云「善神谁护於熙宁,怪鬼已瘖於庆历。」
姚勉谢应判县送酒启「诚斋作汝饮吾讌之诗,美过於味;东坡谓我眠君去之语,若未为贤。」
回胡主簿启云「昔明道先生之在鄠县,以德化人;至紫阳夫子之仕同安,以学造士。」
文天祥贺江左相启云「潞公平章军国,司马实位昭文;正猷议论庙堂,微仲尝伸左辖。」
贺马右相启云「简淡独周於事物,晦叔所以有立於潞国司马之间;忠恕不离於须臾,尧夫所以无愧於正献微仲之际。」
谢江枢密启云「称彦博於都堂,幸借郇公之誉;荐仲淹於馆职,敢忘元献之公。」
致章签书启云「永叔之参兵柄,在魏国位平章之时;尧夫之赞枢庭,当潞公重判事之日。传江西宗派之图,敢云入社;诵徂徕圣德之句,请继作歌。」
致胡丞相启云「轼韩范之规模,溯赵张之事业。」
是亦皆以本朝人用本朝事者。盖宋朝国史记载,本散布於民间,如李焘作通监长编,徐梦莘作北盟会编之类,若非得国史原本,凭何撰述?可知日历、实录,士大夫家有其书也。他如名臣录、笔谈、遗事、家传、文集,又随时刊布,人皆得知本朝故事,故便於引用耳。
卷二十七 辽史金史
辽史
辽史太简略,盖契丹之俗,记载本少。
太宗会同元年,虽诏有司编始祖奇善(旧名奇首)可汗事迹。然辽史所载,仅记其生於都庵山,徙於潢河之滨而已,盖已荒渺无可稽也。
历朝亦有监修国史之官。
如刘慎行、邢抱朴、室昉、刘晟、马保忠、耶律隆运、耶律玦、萧罕嘉努(旧名萧韩家奴)、耶律阿苏(旧名阿思)、王师儒等,皆以此系衔。(见各本传)
然圣宗诏修日历官毋书细事。道宗并罢史官预闻朝议,俾问宰相书之。惟萧罕嘉努修国史,以圣宗猎秋山熊鹿伤数十人,直书其事,帝见而命去之,既出,又书其事,以为史笔当如是也。其他则隐讳苟简可知矣!
其编为史册,
至兴宗时,耶律孟简上言「本朝之兴,几二百年,宜有国史以垂後世。」乃编耶律吓噜(旧名曷鲁)、乌哲(旧名屋质)、休格(旧名休哥)三传以进,兴宗始命置局编修。其时有耶律古裕(旧名谷欲)、耶律庶成及萧罕嘉努实任编纂之事,乃录约尼氏(旧作遥辇氏)以来事迹,及诸帝实录共二十卷上之。盖圣宗以前事皆是时所追述也。
道宗大安元年,史臣进太祖以下七帝实录,则又本耶律古裕等所编而审订之,其时刘辉谓道宗曰「宋欧阳修五代史,附我朝於四夷,妄加贬訾,臣亦请以赵氏初起时事,详附我朝国史。」据辉所言,则不惟诸帝有实录,且渐有全史矣!
至天祚帝乾统三年,又诏耶律俨纂太祖以下诸帝实录,共成七十卷,於是辽世事迹粗备。辽史传赞谓「其具一代治乱之迹,亦云勤矣。」当辽之世,国史惟此本,号为完书。金熙宗尝於宫中阅辽史,即此本也。
金二次修史
熙宗皇统中,又诏耶律固、伊喇因(旧名移剌因)、伊喇子敬(旧作移剌子敬)等续修辽史,而卒业於萧永琪,共纪三十卷,志五卷,传四十卷,皇统七年上之。此金时第一次所修也。
章宗又命伊喇履提控刊修辽史,党怀英、郝俣充刊修官,伊喇益、赵渢等七人为编修官,凡民间辽时碑志及文集,悉送上官,同修者又有贾铉、萧贡、陈大任等,泰和元年,又增三员,有改除者,听以书自随。怀英致仕後,诏大任继成之。(俱见各本传)此金时第二次所修也。
至元修辽史时,耶律俨及陈大任二本俱在,后妃传序云「俨、大任辽史后妃传大同小异,酌取以着於篇。」而历象闰考中,并注明俨本某年有闰,大任本某年无闰。尤可见其纂修时悉本俨、大任二书也。
辽史二
辽、金二代之兴,皆经祖宗数世开创,始成帝业。
金史於太祖本纪前,先立世纪以叙其先世,最为明析。
辽史则开卷即作太祖本纪,而其祖宗递传之处,反附见於本纪赞内,故所叙太简。肃祖、懿祖、元祖、德祖四代,其妻已立传於后妃内,其夫反无专纪而附於赞内,岂不详略两失乎?
且赞中所叙,又不甚明了,谓:自奇善可汗生都庵山,传至聂哷(旧名雅里),让苏尔威(旧名阻午)而不肯自立,聂哷生必塔(旧名毗牒),必塔生海兰(旧名颏领),海兰生努尔苏(旧名耨里思),是为肃祖,肃祖生萨喇达(旧名萨剌德),是为懿祖,懿祖生伊德实(旧名匀德),是为元祖,元祖生色勒迪(旧名撒剌的,北庭杂记又名斡里),是为德祖,即太祖安巴坚(旧名阿保机)之父也,世为约尼之额尔奇木(旧作夷离堇),太祖受可汗之禅,遂建国云。
太祖本纪,又谓哈陶津汗(旧作痕德堇可汗)殂,群臣奉遗命请立太祖,太祖三让,乃许之。按新唐书谓:契丹王锡里济(旧唐书及薛居正五代史俱作习尔之)死,族人沁丹(唐书、薛史俱作钦德)嗣,尝入寇,为刘仁恭所败,乃以重赂乞盟,故沁丹晚节不竞。而欧阳五代史谓:约尼以次代,为刘仁恭所攻,八部之人以约尼为不任事,选於众,得安巴坚代之。盖此即辽史所谓「受可汗之禅」者也。(钦德、痕德堇、遥辇,皆名字传闻之误)
其聂哷让苏尔威而不自立之处。按耶律吓噜传:哈陶津汗殁,群臣奉遗命立太祖,太祖曰「吾祖聂哷尝以不当立而辞位,吾可受乎?」吓噜曰「昔聂哷之辞,以未有遗命也。今先君言犹在耳,君命不可违。」太祖乃即位。据此,则所谓聂哷让苏尔威及太祖受可汗之禅,欧史虽不载,要是实事。
又吓噜云「自苏尔威後十余世,国衰民困。今正当兴王之运,不可失也。」此亦与唐书、欧史所谓「被刘仁恭所攻,八部之人以约尼为不任事,而立安巴坚」者,略相合。然辽史谓「群臣奉遗命立安巴坚。」欧史则谓「八部人公议立安巴坚。」又属岐互。至新唐书谓「八部迭相更代,独安巴坚自为一部不肯代,自号为王。」欧史又谓「安巴坚既立後,值中国多故,汉人归之者众,告以中国之主无代立者。安巴坚於是立。九年尚不求代,诸部共责诮之,安巴坚曰『吾立九年,所得汉人多矣!欲自为一部以治汉城。』诸部许之,遂率汉人於滦河上,筑城种田,而以计诱八部大人来会,尽杀之,然後并八部为一。」此与新唐书相合,当是安巴坚实事。而辽史并无一字及之。盖耶律俨修实录时,为其先世隐讳。陈大任修史,亦遂因之,不复勘对唐书及欧史也。
且辽史隐讳之处,亦不止此。
欧史载李克用先约安巴坚共攻梁,已而安巴坚背约,反遣梅老聘梁,奉表称臣以求封册,克用大恨,临殁以一矢属庄宗报仇,後果为庄宗击於望都,大败而去。而辽史则以克用结好之事,为约其共攻刘仁恭而不言攻梁,以掩其背约之迹,此其讳饰一也。
欧史德光灭晋後,归殁於滦城,契丹人剖其腹,实以盐,载之北归。晋人谓之「帝 」。辽史并不载,但书其自悔之语,谓「此行有三失,纵兵掠刍粟,一也;括私财,二也;不遣诸节度归镇,三也。」而赞其如秦穆之能悔过。又记其迁晋主母子於黄龙府时,仍以其宫女、宦官、东西班官、医官、控鹤官及庖人、茶酒司等从行,又以晋旧臣赵莹、冯玉、李彦韬等护送,以见其加惠於亡国之处。
凡此有善则书,有恶则讳,可见皆耶律俨在辽时所修原本,而陈大任因之者也。而元时修史之草率,并唐书、欧史亦不复校勘,概可见矣!
宋史宋琪传:琪本幽蓟人,故知辽事最详,其疏云「契丹自阿保机始强,因攻渤海,死於辽阳。妻述律氏生三子,长东丹,次德光,季曰自在。太子德光南侵还,死於途。东丹之子永康代立,起军南侵,被杀於大神淀。德光子述律代立,号曰『睡王』。二年,为永康子明记所篡。明记死,幼主代立,明记妻萧氏,番将守兴之女,即今幼主之母也。」云云,其叙安巴坚以後世次继立之处,俱与辽史同,惟名字不合,盖契丹以国语为名,本无正字耳。
辽史立表最善
辽史最简略,二百年人物,列传仅百余篇,其脱漏必多矣。然其体例亦有最善者,在乎立表之多,表多则传自可少。
如皇子、皇族、外戚之类,有功罪大者,自当另为列传,其余则传之不胜传,若必一一传之,此史之所以繁也。惟列之於表,既着明其世系、官位,而功罪亦附书焉,实足省无限笔墨。
又如内而各部族,外而各属国,亦列之於表,凡朝贡、叛服、征讨、胜负之事,皆附书其中,又省却多少外国等传。
故辽史列传虽少,而一代之事迹亦略备。
惟与宋和战、交际之事,则书於本纪而不复立表,盖以夏、高丽、女真之类皆入於属国表,宋则邻国,不便列入也。
然金史特立交聘表,凡与宋交涉之事,一览了如。辽史虽旧无底本,而元人修史时,既於金史立此表,独不可於辽史亦立此表乎?
且辽史与宋交涉之事书於本纪者,前後亦不画一。澶渊既盟之後,凡两国遣使、生辰、正旦以及庆吊等事,不特逐年详书,即使臣姓名亦一一不遗。及兴宗再定和议,加增岁币之後,则惟书吊大丧、贺即位之事,其余生辰、正旦等使,一概不书,何其前详後略也!若亦立交聘表,则此等皆可於表内见之,前既免於繁冗,後亦不至简略矣。而辽史无之,此又修史诸人之失也。
辽史疏漏处
辽史又有太疏漏者。
国号
东都事略,记:辽太宗建国大辽,圣宗即位,改大辽为大契丹,道宗又改大契丹为大辽。改号复号,一朝大事,而辽史不书。
皇太妃呼纽
圣宗统和二十四年,幽皇太妃呼纽(旧名胡辇)於怀州,囚夫人伊兰(旧名夷懒)於南京,余党皆生瘗之。明年,赐皇太妃死於幽所。按统和十二年,诏皇太妃领西北路乌尔古(旧名乌古)等及永熙宫军抚定西边,以萧达林(旧名挞凛,宋史名挞览)督其军事,此即皇太妃呼纽也。达林传亦称夏人梗边,皇太妃受命总乌尔古部及永熙宫军讨之,凡军行号令,太妃悉委达林。其後萧罕嘉努(旧名萧韩家奴)疏亦言「统和间,皇太妃出师西域,拓土既远,降附亦多。自後一部或叛,邻部讨之,使同力相制,正得御远之道。」则此皇太妃不惟有辟土之大功,且有靖边之长策。其幽死也,又以何事?后妃传内当专立一传,乃并无其人,何也?
圣宗后萧氏
又圣宗统和四年,纳皇后萧氏,皇太妃进衣物驼马以助会亲颁赐,内外命妇亦进会亲礼物。此后乃圣宗元配也。统和十九年,以罪降为惠妃。后虽降,而其为圣宗原配,终不可没。后系何人之女?以何事得罪?后妃传内亦宜有专传。乃但以统和十九年另立之齐天皇后特立一传,而此所娶之后,绝无一字及之,何耶?
自称辽兵
且既为辽史,则本国兴兵之事,不应自称曰「辽兵」。乃本纪贝州之战云「军校邵珂开城门纳辽兵。」戚城之战云「辽军围晋别将於戚城,晋主自将救之,辽军引退。」邺都之战云「慕容彦超遇辽军数万,至榆林,辽军又至,彦超等力战,辽军乃退。」如此类者,不一而足,反似他国记载,而称契丹为辽军者。此亦修史者之疏也。
辽帝皆有简便徽号
辽帝皆有一二字简便徽号,当时为臣下所称,後世亦即以此别之为某帝,初不称庙諡也。如太祖曰「天皇帝」,太宗曰「嗣圣皇帝」,世宗曰「天授皇帝」,穆宗曰「天顺皇帝」,景宗曰「天赞皇帝」,圣宗曰「天辅皇帝」,道宗曰「天佑皇帝」,末帝曰「天祚皇帝」。皆於初即位时,群臣上尊号,即有此二字。
甚至皇后亦另有徽称。如太祖后曰「地皇后」,圣宗后曰「齐天皇后」,道宗后曰「懿德皇后」是也。
其後耶律淳僭位,亦号「天锡皇帝」,耶律达实(旧名大石)亦号「天佑皇帝」。达实殁,其后塔布布延(旧名塔不烟)称制,亦号「感天皇后」,其女布沙堪(旧名普速完)称制,亦号「承天太后」。此亦一代之制也。
按元制,每帝亦有国语徽称。如太祖曰「成吉斯皇帝」(旧作成吉思),世祖曰「色辰皇帝」(旧作薛禅),成宗曰「鄂勒哲图皇帝」(旧作完泽笃),武宗曰「库鲁克皇帝」(旧作曲律),仁宗曰「布延图皇帝」(旧作普颜笃),英宗曰「格根皇帝」(旧作格坚),文宗曰「济雅图皇帝」(旧作札牙笃)是也。
但元制系以国语为尊奉之称,辽制则不用契丹语而以汉字尊称,故不同耳。
辽后族皆姓萧氏
辽后族皆姓萧氏。
后妃传引耶律俨所修实录,谓:其先本伊苏巴里氏(旧作乙室拔里氏),太祖慕汉高祖,故称刘氏,以伊苏巴里比萧相国,遂为萧氏。又谓:太祖舒鲁后(旧作述律后)兄子名萧翰,妹复为太宗皇后,故后族皆以萧为姓云。
是实录以后族姓萧,为太祖所赐。而国语解谓其说不合,故陈大任不取。
又外戚表序云:契丹外戚,其先曰二舒敏氏(旧作二审氏),曰巴里(旧作拔里),曰伊苏济勒(旧作乙室巳)。太祖娶舒鲁氏。大同元年,太宗自汴将归,留外戚小汉为汴州节度使,赐姓名萧翰,由是巴里、舒鲁、伊苏济勒三族,皆为萧姓。
是赐姓又自太宗始。
按薛居正五代史萧翰传:翰父阿巴有妹,为安巴坚后,翰妹又为德光后,德光入汴,将命翰为宣武军节度使,契丹本无汉名,乃赐姓名萧翰,自是翰族皆姓萧。
欧史亦谓德光欲留萧翰於汴,使李崧为制姓名曰萧翰,於是始姓萧云。
是后族姓萧,实太宗所赐也。
既为太宗所赐,何以太祖之高、曾、祖父四代妣已俱称萧?盖皆後人所追氏也。而诸外戚之姓萧者,可类推矣!
萧氏於辽最贵,世与宰相之选,统辽一代任国事者,惟耶律与萧二族而已。
辽正后所生太子多不吉
辽太祖三子皆舒鲁后所生,长名贝(旧名倍),已立为太子,後得东丹国册为人皇王主之,太祖崩,让位於其弟太宗(德光),身自归东,丹寻浮海适唐,赐姓名李赞华,为唐末帝所害。(後以子世宗登极,追諡义宗)
太宗崩,世宗(贝子时为永康王)以从子入嗣。
世宗崩,穆宗(太宗子)以从弟入嗣。
穆宗崩,景宗(世宗子)又以从子入嗣。
皆未先为皇太子也。
惟景宗后萧燕燕正位中宫後始生圣宗。圣宗以冢嫡嗣位,享国四十九年,令名遐福,最称贤主,此为古今来正后所生储君继体者之第一。然未即位以前,年尚幼,却未立为皇太子。
兴宗(圣宗子)则由皇太子嗣位,而其母耨斤本宫人也。
道宗母系仁懿萧后,然道宗生於兴宗藩邸,仁懿尚未为后。
道宗宣懿萧后则既册为后始生子濬,寻立为皇太子,後被伊逊(旧名乙辛)所谮,母子皆不得其死。
天祚帝系濬为太子时元妃萧氏所生,亦尚未为后也。
辽官世选之例
辽初功臣无世袭而有世选之例。盖世袭则听其子孙自为承袭,世选则於其子孙内量才授之。兴宗诏「世选之官,从各部耆旧择材能者用之」是也。
其高下亦有等差,外戚表序云:后族萧氏,世预北宰相之选。按辽本纪:太祖四年,以后兄萧达鲁(旧名阿布齐)为北府宰相,后族为相自此始。然萧塔喇噶(旧名塔剌葛)传:其祖当安禄山来攻时,战败之,为北府宰相,世预其选。则世选官本契丹旧制,不自辽太祖始也。
萧思温传:为北府宰相,上命世预其选。萧和斯(旧名护斯)传:官北院枢密使,仍命世预宰相选,辞曰「臣子孙贤否未可知,得一客省使足矣!」又道宗诏「北院枢密使耶律伊逊(旧名乙辛),同母兄弟世预北南院枢密使之选,异母兄弟世预额尔奇木(旧作夷离堇)之选,太保查剌世预突吕不部节度使之选,耶律辖哩(旧名谐里)征宋有功,世预节度使之选,萧达鲁(旧名敌鲁)善医,世预太医选。」此可见辽代世选官之制,功大者世选大官,功小者世选小官,褒功而兼量才也。
按辽之世选官,与元时四集赛(旧作四怯薛)相同,如穆呼哩(旧名木华黎)子孙安图(旧名安童)、哈喇哈斯(旧名哈喇哈孙)累世皆为宰相,阿噜(旧名阿鲁图)自言「我博尔济(旧名博尔术)後裔,岂以丞相为难得耶?」是元时丞相多取於四集赛之家,与辽之世选宰相,大略相同也。
辽族多好文学
辽太祖起朔莫,而长子人皇玉贝已工诗善画,聚书万卷,起书楼於西宫,又藏书於医巫闾山绝顶。其所作田园乐诗,为世传诵。画本国人物,如射骑、猎雪骑、千鹿图皆入宋秘府。其让位於弟德光,反见疑而浮海适唐也,刻诗海上曰「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情词凄惋,言短意长,已深有合於风人之旨矣!
平王隆先亦博学能诗,有阆苑集行世。
其他宗室内亦多以文学着称。
如耶律国留善属文,坐罪,在狱赋寤寐歌,世竞称之。其弟资忠亦能诗,使高丽被留,有所着号西亭集。
耶律庶成善辽、汉文,尤工诗。
耶律富鲁(旧名蒲鲁)为牌印郎君,应诏赋诗,立成以进。其父庶箴尝寄戒谕诗,富鲁答以赋,时称典雅。
耶律韩留工诗,重熙中,诏进述怀诗,帝嘉叹。
耶律辰嘉努(旧名陈家奴)遇太后生辰进诗,太后嘉奖。
皇太子射鹿辰嘉努又应诏进诗,帝嘉之,解衣以赐。
耶律良,重熙中从猎秋山,进秋猎赋;清宁中,上幸鸭子河,良作捕鱼赋。尝请编御制诗文,曰「清宁集」。上亦命良诗为「庆会集」,亲制序赐之。
耶律孟简六岁能赋晓天星月诗,後以太子濬无辜被害,以诗伤之,无意仕进,作放怀诗二十首。
耶律古裕(旧名谷欲)工文章,兴宗命为诗友。
此皆宗室之能文者。
又耶律纽斡哩(旧名褭履)工画,坐事犯罪,写圣宗御容以献,得减死。後使宋,宋主赐宴,瓶花隔面,未得其实。陛辞,仅一视,默写之。及出境,以示饯者,骇其神妙。
此又宗室之以画着名者也。
辽燕京
京师本唐范阳节度使治,府曰幽州,军曰卢龙。
辽太宗会同元年,晋主石敬瑭遣赵莹以幽、蓟、瀛、莫、涿、檀、顺、妫、儒、新、武、云、应、朔、寰、蔚十六州来献,乃诏以幽州为南京。三年三月,至南京备法驾,入自拱辰门,御元和殿,行入阁礼,又御昭庆殿,宴南京群臣。
按石晋才以地来归,太宗驾至,即有拱辰、元和、昭庆等名,则非辽所建之宫殿可知也。
是年冬,始诏燕京建凉殿於西南堞。
建一凉殿,尚特书於本纪,更可知太宗初入时,并未别有改筑。盖幽州自安史叛乱,已称大燕,後历为强藩所据,唐末刘仁恭僭大号於此,必久有宫殿名,辽但仍其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