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鸟和其他征兆来测知未来的那种技艺的名称也是这么得来的,鸟占术这个名称最初是“,
起先是个复合词,指的是通过纯粹的思想活动来做出或理解预言,这种活动属于人的理智本身,后人称之为“,并把其中
这个元音拉长,使之发音更加响亮。所以,你看到古代的证据了。从名称和事实两方面来看,神灵附身作出的预言比依据征兆作出的预言要完善得多,前者具有更高的价值,上苍恩赐的迷狂也远胜于人为的神智清醒。
其次,由于前辈犯下的罪孽,有些家庭会有人因此而发疯,遭到灾祸疾疫之类的天谴,为了找到攘除的方法,他们就向神灵祷告,并举行赎罪除灾的仪式,结果那些参加仪式的受害者进人迷狂状态,从此永远脱离各种苦孽。因此,这种迷狂对受害者来说是一种神灵的凭附和获得拯救。
神灵附体或迷狂还有第三种形式,源于诗神。缪斯凭附于一颗温柔、贞洁的灵魂,激励它上升到眉飞色舞的境界,尤其流露在各种抒情诗中,赞颂无数古代的丰功伟绩,为后世垂训。若是没有这种缪斯的迷狂,无论谁去敲诗歌的大门,追求使他能成为一名好诗人的技艺,都是不可能的。与那些迷狂的诗人和诗歌相比,他和他神智清醒时的作品都黯然无光。你瞧,我们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这种人的地位。
源于诸神的神圣迷狂及其带来的功效我就说到这里,尽管还有一些是我没能说尽的。依据这些解释,我们不要害怕迷狂,不要被那种论证吓倒,认为神智清醒就一定比充满激情好。这种论证要想说服我们就还得证明另一点,这就是爱情并不是上苍为了爱者和被爱者双方的利益而恩赐的。我们要证明的正好相反,这种迷狂是诸神的馈赠,是上苍给人的最高恩赐。我们的证明一定会在聪明人中流行,尽管不一定能说服那些博学者。
为了能够走向这件事的真理,我们要迈出的第一步是考察灵魂的性质,以及它的经验和活动,我们这里说的灵魂包括神的灵魂和人的灵魂。下面就是我们的论证:
一切灵魂都是不朽的,因为凡是永远处在运动之中的事物都是不朽的。那些要由其他事物来推动的事物会停止运动,因此也会停止生命;而只有那些自身运动的事物只要不放弃自身的性质就决不会停止运动。还有,这个自动者是其他被推动的事物的源泉和运动的第一原则。作为第一原则的这个事物不可能是产生出来的,因为一切事物的产生都必须源于第一原则,而第一原则本身则不可能源于其他任何事物,如果第一原则也有产生,那么它就不再是第一原则了。进一步说,由于第一原则不是产生出来的,因此它一定是不朽的,因为如果说第一原则被摧毁,那么肯定就不会有任何东西从中产生出来,假定第一原则的产生需要其他事物,那么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使第一原则本身重新存在。
因此,自动者是运动的第一原则,它的灭亡就像它的产生一样,是不可能的;否则的话,整个宇宙,一切生成的事物都将崩溃,成为死寂的,要找到另一个能使之再次产生的运动源泉也决不可能。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由自身推动的东西是不朽的。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这就是灵魂的本质和定义,也就是说,灵魂的本质是自动。任何物体的运动如果来源于外部,那么这个事物是没有灵魂的;但若一个物体的运动源于自身,那么这个物体是有生命的,或有灵魂的,这个词就包含着我们上面说过的意
“有灵魂的”思。如果我们这个论断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推动自己运动的东西”就是灵魂,那么我们必须从中推论:灵魂既没有出生也没有
死亡。
关于灵魂的不朽我们说得够多了,但我们还得说一说它的本性。此话说来颇长,只有神才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但作为凡人来谈论这个问题,我们只能说个大概。因此我们下面的讨论也只能简明扼要。让我们把灵魂的运动比做一股合力,就好像同拉一辆车的飞马和一位能飞的驭手。诸神的飞马和驭手都是好的,血统高贵,但对其他生灵来说就并非完全如此。至于我们凡人用的马车,我们首先说有两匹马拉车,有一位驭手驾车,但我们还得说有一匹马是良种骏马,而另一匹正好相反,是杂种劣马。因此我们的驭手要完成任务就非常困难,经常会遇到麻烦。
现在我们必须尝试着说明为什么生灵要被称作“有朽的”和
“不朽的”。尽管灵魂的形状在不断变化,但只要是灵魂,都要关照所有没有生命的东西,并在整个宇宙中穿行。如果灵魂是完善的,羽翼丰满,它就在高天飞行,主宰全世界;但若有灵魂失去了羽翼,它就向下落,直到碰上坚硬的东西,然后它就附着于凡俗的肉体,由于灵魂拥有动力,这个被灵魂附着的肉体看上去就像能自动似的。这种灵魂和肉体的组合结构就叫做“生灵”,它还可以进一步称作“可朽的”。至于“不朽的”这个词怎么个用法却没有合理的论证作基础,我们从来不曾窥见神,也不能充分察觉神,只能把神想象为一个不朽的生灵,永远兼具灵魂和肉体。尽管如此,我们仍旧希望这些事情以及我们的解释能令神喜悦,而我们自己必须懂得为什么灵魂的羽翼会脱落和失去。这样去想才是聪明的。
羽翼的天然属性是带着沉重的东西向上飞升,使之能够抵达诸神居住的区域,羽翼比身体的其他部分拥有更多的神性,它是美丽的、聪明的、善良的,具有各种诸如此类的优点。依靠这些优秀品质,灵魂的羽翼才得到充分的滋养和成长,但若碰上相反的性质,比如丑和恶,那么灵魂的羽翼就会萎缩和毁损。你们瞧,众神之王宙斯驾着飞车在天上飞翔。他是诸神和精灵之主,也是众神之首,主宰和照料着万事万物。他领队出巡,众神随行,排成十一队,因为只有赫斯提留守神宫,其余列位于十二尊神的,各依指定的秩序,率领一队。
在各重天界内,赏心悦目的景色和供诸神来往的路径都是道不尽的,极乐的神都在天上徜徉遨游,各尽职守,凡有能力又有愿心的灵魂都可以追随他们,因为诸神的队伍中没有妒忌存在。在前去赴宴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们沿着那陡直的道路向上攀升,直抵诸天绝顶。载神的车马要上升很容易,因为诸神的驭手保持着马车的平衡,神马也很听使唤。但对其他马车来说则很困难,因为他们的马是顽劣的,若是驭手不能很好地驾驭,这些劣马就会拉着马车降到地面上来。
这个时候,极度的劳苦和艰辛在等着掉下地的灵魂。那些被称作不朽者的灵魂则已经抵达高天之巅,它们还要攀上天穹绝顶,让天穹载着它们运行,而它们则呆在那里观照天外的景象。
我们尘世的诗人还没有歌颂过天外的境界,也不像有人会好好地加以歌颂。但我下面要说的就是天外境界的样子,因为既然我们的讨论是为了获得真理,那我们就必须大胆地把真理说出来。诸天之外的境界是真正存在的居所,真正的存在没有颜色和形状,不可触摸,只有理智这个灵魂的舵手才能对它进行观照,而所有真正的知识就是关于它的知识。因此,甚至连神的心灵也要靠理智和知识来滋养,其他灵魂也一样,每个灵魂都要注意获得适当的食物。因此,当灵魂终于看到真正的存在时,它怡然自得,而对真理的沉思也就成为灵魂的营养,使灵魂昌盛,直到天穹的运行满了一周,再把它带回原处。在天上运行时,灵魂看到了正义本身,还有节制和知识,这种知识不是与变化和杂多的物体为友的知识,我们一般把这些杂多的物体说成是存在,但是真正的知识是关于真正的存在的知识。当灵魂以同样的方式见到一切事物的真正存在以后,它又降回到天内。回家以后,驭手把马牵回马厩,拿出琼浆玉液来给它们吃。
这就是诸神的生活。而其他那些最能紧紧追随一位神的灵魂,也最能命令它的驭手昂首天外,与诸神一道随着天穹运行,但由于受到顽劣之马的拖累,很难见到真正存在的事物。驭手驾驭不住这些劣马,灵魂也就时升时降,遇上真正的存在,也只能窥见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其他一些灵魂虽然渴望追随诸神攀高登顶,但它们有此心愿而无能力,天穹对它们来说可望而不可即。于是它们困顿于下界扰攘中,彼此争前,时而互相践踏,时而互相碰撞,结果闹得纷纷乱闯,汗流浃背。由于驭手的无能,许多灵魂受了伤,羽翼受损。既然费尽辛劳也看不见整个存在的景象,它们就引身远退,于是它们的营养只剩下貌似真理的意见了。
灵魂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来看真理的大草原呢?因为那里长着灵魂的最高尚的部分所需要吃的草,以提升灵魂为本性的羽翼也要借这种草来滋养。
注意听,下面是命运之神的诏命。凡是紧随一位神而见到某些真理的灵魂,都不会感到悲伤,直到再次开始下一次运行。如果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它就可以永远不受伤害。但若它不能跟随神,什么真理都看不见,而只是碰到不幸,受到健忘和罪恶的拖累,并由于重负损伤了它的羽翼而坠落地面,那么它就会遵循这样一种法则沉沦。在第一次再生时,灵魂不会投生于任何兽类,而会投生为人,那些看见了大多数真实存在的灵魂会进入婴儿体内,婴儿长大以后注定会成为智慧或美的追求者,或者说成为缪斯的追随者和热爱者。这是第一类灵魂。第二类灵魂看到的要少些,投生为人后会成为守法的国王,或者成为勇士和统治者。第三类灵魂投生为政治家、商人或生意人。第四类投生为运动员、教练或医生。第五类会过一种预言家或秘仪祭司的生活。第六类最适合成为诗人或其他模仿性的艺术家。第七类将会过一种匠人或农人的生活。第八类成为智者或蛊惑民众的政客。第九类则成为僭主。
在所有这些灵魂投生肉体的过程中,凡是依照正义生活的以后可以获得较好的命运,而不依正义生活的命运较差。每个灵魂要用一万年才能回到它原来的出发点,因为它不可能在更短的时间里恢复它的羽翼,除非灵魂真诚地追求智慧,或者将它的爱欲也用来追求智慧。这样的灵魂如果在千年一度的运行中连续三次选择了这种哲学的生活,那么到了三千年结束之时,它就可以恢复羽翼,高飞而去。而其他灵魂在过完它们的第一次生活后都要接受审判,审判以后有些灵魂下到地狱为其罪过受罚,而另一些则被公义之神带上某个天界,过一种足以酬报其在世功德的生活。一千年终了后,这两批灵魂都要回来选择下一辈子的生活,每个灵魂的选择都是自愿的,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本来是人的灵魂有些转为过一种兽类的生活,也有本来是人,由人转到兽,现在又转回到人。只有那些见过真理的灵魂才能投生为人作为人必须懂得如何使用“型”,用理性把杂多的观念整合在一起因此,理智就是我们对自己的灵魂在前世与它们的神一道巡游时看到的那些事物的回忆,它们凭高俯视我们凡人认为真实存在的东西,抬头凝视那真正的存在。
因此,只有哲学家的灵魂可以恢复羽翼,这样说是对的,有道理的,因为哲学家的灵魂经常专注于对这些事情的回忆,而神之所以为神也正是对这些光辉景象的观照。如果一个人正确地运用回忆,不断地接近那完善的奥秘景象,他就可以变得完善,也只有他才是真正完善的。但这样的人既然漠视凡人所重视的事情,聚精会神地观照神明,他也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公众的谴责,被当作疯子,因为公众并不知道他其实是由神凭附着的。
请注意,我们上述讨论所涉及的都是迷狂的第四种形式也就是说,这是神灵附体的各种形式中最好的形式,无论从其性质还是从其来源来说,或者无论就迷狂者本人还是他的知交来说,它都是最好的形式
爱美之人一沾上这种迷狂,人们就把他称作有爱情的人。这样的人一见到尘世的美,就回忆起上界真正的美,他的羽翼就开始生长,急于高飞远走;可是这时候他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展翅高飞,于是他只能像鸟儿一样,昂首向高处凝望,把下界一切置之度外,因此被人指为疯狂。
我们已经说过,每个人的灵魂由于其本性使然都天然地观照过真正的存在,否则它就决不可能进入人体,但要通过观看尘世间的事物来引发对上界事物的回忆,这对灵魂来说却不是一件易事。有些灵魂曾经观照过上界的事物,但只是片刻拥有这些事物的景象;有些灵魂在落到地面上以后还沾染了尘世的罪恶,忘掉了上界的辉煌景象。剩下的只有少数人还能保持回忆的本领。这些人每逢见到上界事物在人界的摹本,就惊喜若狂而不能自制,但也不知其所以然,因为他们的知觉模糊不清。
没有淫欲的灵魂中有正义和智慧在尘世的摹本,还有灵魂所珍视的一切,但人用来接近它们的影像的器官是如此迟钝,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借助这些器官通过摹本看出真相,但对美来说就不是这样了。过去有一个时候,我们看到美本身是光辉灿烂的。那个时候,我们的灵魂跟在宙斯的队伍里,其他灵魂跟在其他神的队伍里,幸福地见到过那种极乐的景象;然后我们全都加入了秘仪这种秘仪在一切秘仪中是最有福分的;我们举行这种还没有被罪恶沾染、保持着本来真性的秘仪,而这种罪恶在将要到来的日子里正在等着我们;在那隆重的入教仪式中最后揭开给我们看的景象全是完整、单纯、静谧、欢喜的;我们沐浴在最纯洁的光辉之中,而我们自身也一样纯洁,还没有被埋葬在这个叫做身体的坟墓里,还没有像河蚌困在蚌壳里一样被束缚在肉体中。
这个问题就说到这里吧,由于留恋从前的欢乐,我的议论拖得太长了!我们说过,美本身在天外境界与它的伴侣同放异彩,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用最敏锐的感官来感受美,看到它是那样清晰,那样灿烂。视觉器官是肉体中最敏锐的感官,为身体导向,但我们却看不见智慧
如果说智慧也有清晰的形象可供我们观照,那么我们对智慧会产生多么大的欲望
也看不见其他可爱的对象,能被我们看见的只有美,因为只有美才被规定为最能向感官显现的,对感官来说,美是最可爱的。
如果在秘仪中得到的景象已经淡薄,或是受了污染,人就会变得很迟钝,看到人间美的摹本时不能够迅速地看到美本身;他也不能抱着敬畏之心看待美,却把自己抛到淫欲里,像四只脚的畜生一样放纵情欲,既没有忌惮,也不顾羞耻,追求不自然的快乐。但那些新近才参加过秘仪的人却不然,他看到了许多景象,当他看到真正美丽的、神明一样的面孔或身体时,首先他会打寒颤,仿佛从前在上界挣扎时的惶恐又来侵袭他。他凝视着美丽的形象,心里产生一种虔诚感,敬美如敬神,如果不怕别人说他迷狂到了极点,他就会向爱人馨香祷祝,如同面对神灵一般。其次,寒颤过去以后,他会奇怪地发高烧,浑身冒汗。因为美发射出来的东西穿过他的眼睛在他体内产生热量,他的灵魂的羽翼也因此而得到养育。受热以后,久经闭塞的羽翼又开始生长。羽管胀大起来,从根部向外长,最后布满灵魂的胸脯,灵魂过去本来就是遍体长着羽毛的。在这个过程中,灵魂周身沸腾跳动,正如婴儿出齿时牙根感到又痒又疼,灵魂初生羽翼时也是这样。当灵魂凝视那少年的美貌时,它就接收到从那个美发出的一股流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说“情欲之波”的原因
灵魂因此得到温暖和滋润,苦痛全消,感到非常快乐。但若离开那个爱人,灵魂就失去滋润,毛根干枯,把向外生发的幼毛塞住,无法生长。这些窒塞住的幼毛和情欲之流交汇在一起,就像脉搏一样跳动,每一根幼毛都刺它的塞口,因此灵魂遍体受刺,疼得发狂;然而在这种时候,只要灵魂回忆起那爱人的美,它就可以转悲为喜。痛苦与欢乐这两种感觉的混合使灵魂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下,它感到彷徨不知所措,又深恨无法解脱,于是就陷入迷狂,夜不能寐,日不能坐,带着焦急的神情在那美的处所周围徘徊,渴望能见到那美。如果碰巧看到了,它就从那美中吸取情欲之波,而原来幽闭在灵魂中的情欲也得以释放,于是它又暂时摆脱了原先的疼痛,回到极为甜美的乐境,享受无可比拟的快乐。正因为此,灵魂决不肯放弃爱情。它把美貌的爱人看得高于一切,连父母亲友都忘了。它也不在乎财产因疏忽而受损。从前引以为自豪的那些生活中的礼节、规矩、风度全都被唾弃。它甘心
为奴,只要能紧挨着心爱的人
它什么都不在乎,因为它不
仅把那俊美的人当作美的拥有者来崇敬,而且把他看成除病消灾的医生。
注意听,我的美少年。这种经验被人们称作厄洛斯(
,但若我告诉你诸神如何叫它,你听了以后可能会发笑,会感到很奇怪。有两句歌颂爱情的诗出自某些专门模仿荷马的诗人的手笔,其中第二句很不高明,而且音节也不顺。“在
这两句诗是这样的:凡人的语言中,人们叫他‘厄洛斯’,因为他凭翼而飞;但是诸神叫
他普特洛斯(
,因为他必须长羽翼。 ”这些话信不信由你,但
不管怎么说,我实际上已经道出为什么有爱情的人会有这样的经验,这种经验的性质是什么。
如果有爱情的人从前在宙斯的队伍里站过班,那么他能够经久不变地承受长羽翼的爱神的重负;而那些追随战神阿瑞斯巡行诸天的人如果现在有了爱情,他们会幻想自己所爱的人在伤害自己,也会不惜流血牺牲让爱人和自己同归于尽。追随其他神祇的人也一样。只要还没有受污染,只要他的人间生命还处在第一代,每个人曾经跟随过哪位神就会尽力尊敬和模仿哪位神。他对待自己的爱人以及其他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的方式也和他追随那位神的方式一样。因此,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气质选择所爱的对象,那被选择的对象仿佛就是他的神,就像一尊雕饰的神像,供他尊敬和崇拜。
因此,宙斯的追随者会去寻找具有宙斯一般气质的爱人,在寻找时要看对方在本性上是不是热爱智慧,有无做领袖的素质。若是找到了这样的人,他们就爱上他,尽力帮助他强化这些素质。如果被爱者从前没有做过这种事,那么他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向可以赐教的人学习,或是自己钻研。当他们遵循内心的神的告诫奋力前进时,这个任务会变得轻省,因为他们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凝视那神,直到能够回忆起被神凭附的情景,从神那里明了自己生活的道路和性质,尽可能做到与神相似。但你要注意,他们把从神那里得到的东西全都奉献给自己的爱人。他们就像酒神的女信徒一样把从宙斯那里所吸取的甘泉全都拿来灌注到爱人的灵魂里,使他尽量类似他们所追随的神。
那些天后赫拉的随从所寻求的少年要有帝王气象,一旦找到了,他们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阿波罗的追随者也好,其他神的信徒也好,莫不如此。每个有爱情的人都希望他的爱人具有他自己的神那样的品性,一旦赢得爱人的芳心,他就会带着爱人跟着自己的神的脚步走,一方面自己尽力模仿神,另一方面督导自己所爱的美少年在各方面与神相似,向他提出各种建议和约束。他对待爱人的态度不会有妒忌的成分,但他的每一行为都是为了能使爱人在各方面都与自己相似,也与他们所崇拜的神相似。
所以说,在那种神秘教的仪式中,凡是真正有爱情的人所作的努力都是光荣的,有福的,如果他们能按照我说的方式尽到努力,那么当他们在爱神的凭附下相互产生爱情的时候,这件事也就成了。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把被爱理解为被征服,我下面要说的就是这种所谓被征服的性质。
在这故事开始的时候,我把每个灵魂划分为三部分,两个部分像两匹马,第三部分像一位驭手。现在仍依这种划分。我们说过,两匹马中一匹驯良、一匹顽劣。但我们还没说明那匹好马驯良在哪里,那匹坏马顽劣在哪里,而现在我们就要加以说明。处在地位比较尊贵一边的那匹马身材挺直,颈项高举,鼻子像鹰钩,白毛黑眼;它爱好荣誉,但又有着谦逊和节制;由于它很懂事,要驾驭它并不需要鞭策,只消一声吆喝就行了。另一匹马身躯庞大,颈项短而粗,狮子鼻,皮毛黝黑,灰眼睛,容易冲动,不守规矩而又骄横,耳朵长满了乱毛,听不到声音,鞭打脚踢都很难使它听使唤。
每当灵魂的驭手看到引起爱情的对象,整个灵魂就会产生一种发热的感觉,开始体验到那种又痒又疼的情欲。这时候那匹驯良的好马知道羞耻,不肯贸然向那爱人扑去。但它的同伴,那匹劣马,却不顾驭手的鞭策或刺棍,它乱蹦乱跳,给它的同伴和驭手惹出许多麻烦,强迫它们一起驰向被爱者,并提醒它们这样做能得到爱情的欢乐。驭手和它的马伴起先对劣马所怂恿的这种违法失礼的罪行都愤然抗拒,可是后来被它闹个不停,也就随它便,让它拉着走,做它所怂恿的事了。于是那匹劣马拉着它们驰近被爱者。这个时候,驭手看到那被爱的对象光辉照人,由此回忆起“美的型 ”,又好像看到“美 ”与“节制”并肩而立,站在神座上。他不禁肃然起敬,惶恐之中失足向后倒地,缰绳随之向后猛拉,拉得两匹马都屁股坐地,一匹很驯服地坐着不动,另一匹却挣扎个不停。一会儿,那匹良马又羞又惧,浑身汗湿,而那匹劣马在跌倒和被口铁碰击之后刚止住疼,喘一口气,就接着破口大骂起来,骂那驭手和良马,骂它们懦弱。劣马再次催它们向前冲,驭手和良马央求劣马推迟一些时候,劣马勉强答应。约定的时候到了,它们装着忘记了这件事,而劣马就提醒它们时候到了。它蹦跳着、嘶叫着要走,逼着它们再度接近那被爱的对象去求爱。快要接近时,劣马就咬紧口铁低着头使劲向前拖。但这个时候,驭手又有了上一次那种感觉,而且更加强烈。就像赛车手跑到终点一样,驭手向后猛拉
绳,拉得那匹劣马口破血流,栽倒在地,疼痛不已。
这种事重复多次,那匹坏马终于学乖了,丢掉了它的野性,俯首帖耳地听从驭手的使唤,一看到那美的对象就吓得要死。到了这个时候,有爱情的人的灵魂才带着肃敬和畏惧去追随爱人。
这样一来,被爱的人就像神一样受到各种侍奉,那有爱情的人也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心诚意的,被爱的人也发自内心仁慈地对待真心伺候他的爱人。虽然他从前的学友或其他人也许对他作过警告,说与有爱情的人发生暧昧关系是可耻的,并因此要他拒绝情人,然而时过境迁,等他到了成熟的年龄,他会在命运的作用下改变态度,乐意与他人交往,因为命运不会让恶人与其他人成为朋友,也不会让好人缺少朋友。
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欢迎对他有爱情的人,在与这个情人的交往中日渐亲昵,为情人的恩爱所感动,觉得把自己所有朋友和亲属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位神灵凭附的朋友给他的恩爱。以后他就继续与情人交往,在体育场或其他地方接近他。在这个时候,所谓的“情欲之波”出现了,就像钟情于该尼墨得①的宙斯把情波大量地向情人倾注。情波的一部分被吸入他的身体,等身体装满后,情波又会倒溢出来,就像风或声音碰上平滑而坚硬的东西就会反
①该尼墨得()是特洛伊王特洛斯的儿子,为宙斯所喜爱,掠去作侍酒童子。一说他是美丽的牧羊童子,宙斯化作鹰把他掠走作侍酒童子。
弹,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那美的情波也会返回,再次进入那被爱的美少年的眼睛。通过眼睛这条天然渠道,情波流入他的灵魂,给它的灵魂带来新鲜的活力,滋润灵魂的羽管,使之生发新的羽毛,这么一来,被爱者的灵魂也和有爱情的人一样装满了爱情。所以他在爱,但是不明白自己在爱什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一个人染上了眼疾,但却不知道怎么得来的,他也不明白他所爱的人就像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看见他自己的形象。有情人陪伴时,他的苦恼由情人分担;情人不在身边时,他也像他的情人一样渴望能够相见。在这个时候他可以说是已经得到了爱的回报,这种爱的回报是爱情的一个影子,尽管他宁可把这种爱的回报当作友谊,而不是称作爱情。他感到有一种欲望这种欲望与那爱他的人的欲望是一样的,只是淡薄一点
想要与爱他的人见面,接触,接吻,同床,以后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们俩同床共眠时,那有爱情的人的劣马会有话对驭手说,想要为自己的辛苦索取一点报酬。那被爱者的灵魂中的劣马虽不做声,可是热得发烧,会莫名其妙地伸出膀子去拥抱和亲吻被爱者的劣马,满心感激它的仁慈。当这对马情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它们都想到不要拒绝对方的要求,而要尽量加以满足。但是好马就不一样了,它们会抱着敬畏和谨慎之心与驭手在一起,抗拒劣马的诱惑。对那有爱情的人来说,如果他们心灵中比较高尚的成分占了上风,引导他们过一种有纪律的、哲学性的生活,那么他们在人世间的日子会幸福和谐,因为他们灵魂中恶的力量已被征服,而善的力量却得到解放,他们已经成了自己的主人,赢得了内心的和平。当尘世生活终结之时,他们卸去了包袱,恢复了羽翼,就好像在奥林匹克竞技的三轮比赛中赢得了第一回胜利,凭借人的智慧或神的迷狂而能获得的奖赏莫过于此。
但若他们转向一种比较卑贱的、非哲学的生活方式,渴慕虚荣,那么当灵魂不谨慎或醉酒之时,两颗灵魂中的劣马就很有可能乘其不备把他们带到某个地方,做那些大多数凡人以为是快乐的事来充分满足欲望。做了一回,他们以后就不断地做,尽管还不是太多,因为他们俩的心灵还没有完全发昏。这样的一对情人也可以算作朋友,因为他们的亲密程度不如其他情侣。无论是在爱情旺盛之时还是在爱情衰竭之后他们都可以算是朋友,因为他们深信彼此已经交换过最有约束力的誓言,如果背弃誓言而反目成仇,那是一桩罪过。临终的时候,尽管他们渴望能有羽翼,但在离开肉体时他们确实还没有长羽翼,因此他们爱情的迷狂并没有得到什么酬劳,因为按照天命,凡是在通天大道上迈出过第一步的人就不会再返回地下走阴间漆黑的小道,而会携手前行,过上一种光明而幸福的生活,由于他们有爱情,因此到了该长羽翼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长羽翼的。
我的美少年,这就是有爱情的人给你的赐福,伟大而又光荣。而没有爱情的人所能提供的东西肯定混杂着世俗的智慧和谨慎的盘算,其结果就不免在被爱者的灵魂中养成被俗人当作美德的庸俗,使之注定要在地面上和地底下滚来滚去,滚上九千年,而且还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
亲爱的爱神,我已经竭尽全力口占了一篇最出色的认错书,为了讨好斐德罗,我特地用了一些诗一般的语言。请你宽恕我前一篇文章对你的冒犯,求你发发慈悲,不要拿走你赐给我的爱的能力,也不要因为生气而让我的爱的能力枯萎,而要使我能够继续在美少年面前博得比从前更大的信任。如果斐德罗和我在前面说过什么得罪你的话,请你把它记在吕西亚斯账上,没有他就不会有那篇文章,请你医治他,使他不再做这类文章,让他转向哲学,就好像他的哥哥波勒玛库斯一样转到哲学方面去。这样的话,他在这里的爱徒就能停止在两种意见中徘徊,就像他现在这样举棋不定,也会在哲学讨论的帮助下全心全意地把生命贡献给爱情。
斐德罗 如果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好,那么我会和你一起祈祷。至于你的这篇文章,我心里早就充满钦佩之意,它比你前面那篇文章要好得多。如果吕西亚斯想要另写一篇文章与你比赛,我担心他可能要相形见绌。我的好朋友,事实上就在前不久,我们有一位政治家攻击吕西亚斯,指责他的写作,口口声声称他为“写演讲稿的人”,为顾全他的名誉,他也许不会再写文章了。
苏格拉底 年轻人,你的想法真奇怪!如果你以为我们的朋友如此胆怯,那么你真的是认错人了!你真的以为攻击他的那个政治家说的是真话吗?
斐德罗 至少他给了我这样的印象,苏格拉底。你自己当然也知道,那些在政治生活中有着极大影响、握有权势的政治家都不太愿意写文章,也不愿留下传世之作,生怕后人会把他当作智者。
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斐德罗,这只是一种迂回的表达方法,就好像绕了一个大弯的曲折的尼罗河。此外,你也没看到,最骄傲的政治家内心都有写文章的欲望,而且渴望给后世留下不朽之作,否则他们写文章的时候为什么希望有许多人崇拜这篇文章,要在文章开头专门用一句话来提到这些崇拜者的名字呢。
斐德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苏格拉底 你不明白?当一位政治家开始写文章的时候,他首先会写下那些他的崇拜者的名字。
斐德罗 是这样吗?
苏格拉底 是的。他们的文章往往这样开头:某某人提出的建议“经元老院议决”“经民众议决”或同时写上“经元老院和民
、,
①当时的政治家看不起那些专门写作范文,传授演讲术的修辞学家。称某人为“写演讲稿的人”是在给对方起绰号,带有轻视之意。
众议决”
这是一种自我吹嘘的把戏,建议人就是作者自己然后再往下写出他要说的话,对他的崇拜者炫耀他的智慧,有
时候也就成了一篇长文。你认为这种东西不就是一篇讲演稿吗?斐德罗 可不就是?苏格拉底 如果这篇讲演赢得了民众的喝彩,那么作者会高
高兴兴地离开会场,但若没有人附和,那么他原先公认的演说辞作
家的地位也就失去了,这时候他自己和他的同党也就只好哭丧了。斐德罗 是这么回事。苏格拉底 这就清楚地表明他们对写文章这种行为不是轻
视,而是崇敬。斐德罗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那么请你告诉我,如果某个演说家,或某位国王,
获得了莱喀古斯、梭伦、大流士这样的能力,
在他的臣民中赢得了作为一名文章作家的不朽名声,那么当他还活在世上的时候,他难道不会把自己当作神吗?后世的民众看到他的作品,不也会产生同样的看法,把他当作神吗?
斐德罗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那么你还认为,不管什么人,不管他是否讨厌吕西亚斯,仅仅会因为吕西亚斯是一名作家而谴责他吗?斐德罗 你说的这些话已经表明这是不可能的了,那个人显然不会用这种他自己也想做的事来谴责吕西亚斯。苏格拉底 那么结论很明显,写文章本身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地方。斐德罗 那当然了。
①莱喀古斯(
)是传说中的斯巴达的立法者,梭伦(
)是雅
典立法家。
苏格拉底 但是可耻地或邪恶地讲话和写作,而不是像应该做的那样去讲话和写作,我想这才是可耻的。
斐德罗 这一点很清楚。
苏格拉底 那么作品的好与坏具有什么样的性质呢?斐德罗,根据作品好坏来考察吕西亚斯,这对我们来说是义不容辞的,对吗?对其他所有已经有作品问世或想要写文章的人来说都是这样,无论作品涉及政治领域还是私人事务,无论他的作品是韵文还是散文。
斐德罗 这样做当然义不容辞!这是一件乐事,没有这样的快乐,生活就没有什么价值
我说的肯定不是那些与先有痛苦,然后再产生的快乐,而与肉体相关的快乐几乎都会先有某些痛苦,由于这个原因,把肉体快乐称作奴役性的快乐是很正当的。
苏格拉底 好吧,我们好像还有时间。而且我还有一个念头,我们头顶上那些蝉在炎热的正午相互交谈之后仍在歌唱,那么它们也不会不朝我们看。如果它们看见我们俩像普通人一样,在正午时就丢下话题不谈,而是懒洋洋地垂下头让它们的叫声催眠,只管打瞌睡,那么它们有理由嘲笑我们,把我们当作两个偷懒的奴隶,像绵羊一样躲到这泉边来睡午觉。但若它们看到我们在专心谈话,我们的航船驶过塞壬的小岛也不曾被她们清澈的歌声所诱惑,那么它们也许会佩服我们,并把上苍允许它们赠给凡人的法宝送给我们。
斐德罗 什么法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苏格拉底 那倒怪了,一位缪斯的信徒连这样的事情都没听说过!这个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时代蝉都是人,这个时代早于缪斯降生。后来缪斯降生了,出现了音乐,那个时代的某些人就欢喜得要命,只管唱歌,忘记了饮食,一直到死为止。经过既定的过程,这些人变成了蝉。它们从缪斯那里得到一个法宝,一出生就
无需营养,干着喉咙空着肚皮马上就能唱歌一直到死,根本不需要吃任何东西。它们死后就去见缪斯,向她们报告在人世间得到哪些尊荣,哪些人崇拜她们中的哪一位。它们向忒耳西科瑞报告用舞蹈崇拜她的人,使他们更加得她的宠爱;它们向埃拉托报告那些参加崇拜爱神的祭仪的人,使他们得到这位缪斯的青睐;其余类推,向每一位缪斯报告她主管的那一行中崇拜她的情形。它们向九位缪斯中最年长的卡利俄珀和年纪较小的乌拉尼亚报告那些终身从事哲学并且用哲学这种音乐来崇拜她们的人,因为这两位缪斯主管的是天文以及神和人的所有历史,所以这种歌声是最高尚的。
因此,我们有理由不睡午觉,让我们继续谈下去吧。
斐德罗 我们当然应该谈下去。
苏格拉底 那么好,我们刚才提出来要讨论的问题是文章的好坏,无论是口占的还是笔写的,我们现在就来探讨这个问题。
斐德罗 没错,就谈这个问题。
苏格拉底 要想成功地发表一篇好的谈话,首要条件是谈话人心里对所谈主题的真相拥有一种知识,不是吗?
斐德罗 亲爱的苏格拉底,这个问题我听到有人这样说,打算做演说家的人丝毫不需要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正义,只要知道那些将对演说做出裁决的听众对正义会怎么看就行了;他也不需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善和真正的美,只要知道听众对善和美的看法就可以了,因为说服的效果取决于听众的意见,而不是依据真理。
苏格拉底 聪明人会说,“我说的话你不要轻易抛弃”
,斐德罗。我们得认为这些人的看法也许是对的。对他们的论断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①荷马:《伊利亚特》第
行。卷,第
斐德罗 我同意。苏格拉底 那么好,我现在要提个建议。斐德罗 什么建议?苏格拉底 假定我要说服你去买一匹马,用来打仗杀敌,可是
我们俩都不知道马是什么,但我知道你斐德罗相信马是一种耳朵
最长的家畜。斐德罗 你的假定很可笑,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你别急。假定我一本正经不断地催你写一篇所谓
的颂驴文,在文中你把驴子当作马,说拥有它对你极为重要,无论是放在家里还是在野外使用,认为它就是你行军打仗的坐骑,还可以用它来载行李,等等。
斐德罗 说到这一步那就极端荒谬了。苏格拉底 好吧,不过一个荒谬可笑的朋友还是比一个精明
的敌人要强,不是吗?斐德罗 我想是的。苏格拉底 那么要是一位演说家不分好坏,用他的能力去说
服和他一样不分好坏的民众,不是把可怜的驴子吹捧成一匹马,而是把邪恶吹捧为真正的善,在把握了民众的信念以后,不是劝他们去做好事,而是说服他们去做坏事,那么你想他的演讲术如此这般播下的种子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来呢?
斐德罗 当然不会好。苏格拉底 不过,我的好朋友,我们这样攻击这门使用语言的技艺,是否太粗鲁了?“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胡
它会回答我们说:说八道?我从来没有坚持要那些不懂真理的人去学说话;相反我倒是向人们提过建议,要先学习真理然后再来向我请教。我感到颇为自豪的是,没有我的帮助,即使知道什么是真理也不能使人掌握说服的技艺。 ”
斐德罗 这样的回答公正吗?
苏格拉底 如果反对演讲术的论证仍旧承认演讲术是一门技艺,那么这个回答是公正的。但是实际上,我好像听到过一些不同的看法,说演讲术并不是一门技艺,而是一种与技艺无关的玩艺儿。斯巴达人说得好,不掌握真理,就不存在所谓“宽慰人的”语言技艺,也可以肯定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技艺。
斐德罗 我们必须要有这些反对演讲术的论证,苏格拉底。把它们请出来,让我们对它们作一番考察。
苏格拉底 出来吧,你们这些高雅的论证,出来看看斐德罗,他是个多产有福之人。让他和你们对质,要是不懂哲学,他就决不能谈论任何问题。
斐德罗 我等着它们提问。
苏格拉底 从总体上说,修辞的技艺是一种用语词来影响人心的技艺,不仅在法庭或其他公共场所,而且在私人场合也是如此,这样说不对吗?涉及的问题无论大小,重要与否,只要正确运用,都一样可敬,对吗?你听到的关于修辞学的看法是这样的吗?
斐德罗不,说实话,我听说的不是这样!修辞主要用于法庭,既要讲又要写。当然,它也可以用于公共场合的高谈阔论。但我知道它没有更广的用处了。
苏格拉底 那倒怪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涅斯托耳和奥德修斯的修辞技艺吗?那是他们在特洛伊城下空闲的时候用来消磨时光的。还有帕拉墨得斯的修辞,你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吗?
斐德罗 相信我,没有,连涅斯托耳的也没听过!除非你说的是涅斯托耳,指的是高尔吉亚,说的是奥德修斯,指的是塞拉西马
①涅斯托耳(
、奥德修斯(
、帕拉墨得斯()均为
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人物。
柯,或者也许是指塞奥多洛。
苏格拉底 也许是吧。我们暂且撇开他们不管。请你告诉我,在法庭上原告和被告双方在做什么?他们是不是在用语言争论?或者我们该怎么说他们?
斐德罗 这正是他们干的事。苏格拉底 他们争论的是公正与不公正,对吗?斐德罗对。苏格拉底 拥有这种技艺的人可以随意就同一件事对同一批
人,时而说它是公正的,时而说它是不公正的,是不是这样?斐德罗 可不是!苏格拉底 在公众集会中,他无疑也会就同一件事对公众时
而说它很好,时而说它很坏,是吗?斐德罗 没错。苏格拉底 我们肯定也听说过爱利亚人帕拉墨得斯掌握了讲
话的技艺,可以使他的听众觉得同一件事既相同又相异,既是一又
是多,既静止又运动。
斐德罗 他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苏格拉底 那么,用语言进行争论是一种实践活动,不仅在法
庭和公共集会中可以看到,而且可以在任何需要讲话的地方看到这门技艺如果说它算得上一门技艺
它使人们能在可以比较的限度内,把某个事物说得和其他事物相似,而且在其他人这样做的时候,无论如何掩饰,我们也可以清楚地把它揭示出来。
①高尔吉亚(
、塞拉西马柯(、塞奥多洛(
都是当时著名的修辞学家。
②这是当时爱利亚学派哲学家芝诺的观点,作者在用帕拉墨得斯的名字影射芝诺。
斐德罗 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苏格拉底 如果提出下一个问题,你就会明白的。面对两样事物,我们是在它们之间差别很大还是在它们差别很小的情况下容易被误导?
斐德罗 在差别很小的情况下容易被误导。苏格拉底 那么好,假如你一点一点地改变你的立场,而不是
一步到位,走向对立面,这样就更不容易被他人看出破绽。斐德罗 当然如此。苏格拉底 那么我们由此可以推论,任何一个人想要误导他
人而自己并不迷惑,他必须要能够精确地把握事物之间的相似程
度和差异。斐德罗对,这是最基本的。苏格拉底 但是,如果一个人不知道某个既定事物的真理,他
又如何能够察觉这个未知事物与另一事物的相似程度呢?斐德罗 这是不可能的。苏格拉底 那么好,民众受到误导,有了与事实相反的信
念,显然是因为谬误通过某些与事实相似的建议潜入了他们的心
灵。斐德罗 这种情况确实会出现。苏格拉底 如果说某个人自己并不知道某事物的真实性质,
那么他能够使用这种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误导民众,使他们偏离事物的真相,或走向真相的反面吗?或者说他有可能避免这种现象在他自己身上发生吗?
斐德罗不,绝不可能。
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我们从中又可以推论,这种语言的技艺是由追随信念的人,而不是由知道真理的人来展现的,它实际上是一种可笑的技艺,或者说它实际上根本不是技艺。斐德罗 我敢这样说。
苏格拉底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在你拿着的这篇吕西亚斯的文章和我刚才口占的那些文章中找找看,有没有体现或缺乏这种技艺的例子?
斐德罗 我愿意,这样做再好不过了。我们现在的讨论太抽象,需要有恰当的例证。
苏格拉底 没错,不过巧得很,以这两篇文章为例,我们可以证明一个知道真理的人能够用修辞术与听众开玩笑,误导他们。而我自己,斐德罗,要把这种效果归功于这地方的神灵,或者归功于缪斯的口舌,那些在我们头上叫个不停的歌蝉,在它们的引导下我们才有了灵感,而我自己当然决不会声称有任何演讲的技艺。
斐德罗 我敢说是这么回事,但请你解释自己的观点。苏格拉底好,来吧,你把吕西亚斯那篇文章的开头念一下。斐德罗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应当
发生,而且对双方都有利。现在我宣布,我对你的要求不应当仅仅由于我对你没有爱情而遭到拒绝。首先,有爱情的人一旦追求的对象到手,就会反悔..”
苏格拉底停。我们想要做的是寻找演讲者出错的地方,指
出文章缺乏技艺,对吗?斐德罗对。苏格拉底 那么好,下面这个论断显然是真的我们对有
些用语的看法是一致的,对有些用语的看法有分歧。是吗?斐德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请你说得更清楚一些。苏格拉底 如果有人说“铁 ”或“银 ”,我们心里马上都会想起
相同的物体,是吗?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但是“正义”和“善”这些词怎么样?我们的看法不
就大相径庭,不仅相互之间争论不休,而且也会自相矛盾吗?斐德罗对,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所以在有些情况下我们的看法一致,在另一些情
况下我们的看法不一致。斐德罗 是这么回事。苏格拉底 在什么情况下我们比较容易被误导,在什么情况
下修辞术比较有效?斐德罗 显然是在那些我们动摇不定的情况下。苏格拉底 那么想要学习修辞学的人首先要对语词作系统的
划分,把握区分两类不同语词的标准,知道民众对哪些语词的看法
动摇不定,对哪些语词的看法是确定的。斐德罗 掌握了这种差别就有了很好的洞察力,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我想,打算学习修辞学的人其次要做的是,碰到某
个具体的语词,必须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要能敏锐地察觉他提
出来加以讨论的事物属于两类事物中的哪一类。斐德罗 没错。苏格拉底 “爱”是有争议的,
那么好,这个术语属于哪一类,还是属于另一类?
斐德罗 这个词肯定有争议。否则你刚才怎么可能一会儿把爱情说成对有爱情的人和被爱者双方都有害,一会儿又把它说成是最大的幸福呢?
苏格拉底 说得好!但是你还得告诉我,在我文章开头的地方有没有给爱下过定义?我刚才有神灵凭附,现在记不太清楚了。
斐德罗 你下过定义,而且非常周密。苏格拉底 我敢保证,你会认为阿刻罗俄斯的仙女和赫耳墨
比凯发卢斯之子吕西亚斯的修辞术强。我说错了吗?吕西亚斯那篇讨论爱情的文章一开头就强迫我们把爱情当作某样确定的东西来接受,而爱情的意思又是由他来决定的,不是吗?他的整篇文章从头到尾都是按照爱情的这种意思来展开的,对吗?我们可以再念一遍他文章开头的那些话吗?
斐德罗 要是你愿意的话,没问题,但你要找的东西不在那儿。
苏格拉底 你念吧,让我听听作者自己是怎么说的。
斐德罗“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情况。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应当发生,而且对双方都有利。现在我宣布,我对你的要求不应当仅仅由于我对你没有爱情而遭到拒绝。首先,有爱情的人一旦追求的对象到手,就会反悔以前付出的恩惠..”
苏格拉底 没错,在这段话里确实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他好像是在仰泳,朝着头的方向倒退,在结尾的地方开头,他的开场白就好像在结尾处会对他喜爱的少年说的话。我说错了吗,亲爱的斐德罗?
斐德罗 你说得对,苏格拉底,他的开场白确实应当放到结尾的地方说。
苏格拉底 文章的其他部分你看怎样?是不是像随意拼凑在一起的?你能找到一个无法驳斥的理由,表明下一段话或任何一段话必须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吗?我自己是无知的,但我认为这位作家好像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你能在他的文章中找到任何既定的写作原则,使他把文章安排成现在这种秩序吗?
斯之子潘的修辞术
①阿刻罗俄斯()是希腊河神。他们的修辞术指前面苏格拉底以当地神灵凭附的名义口占的文章中的修辞技艺。
斐德罗 你要是以为我有能力准确地看出他内心的用意,那你真是抬举我了!
苏格拉底 但你至少要承认,每篇文章的结构都应该像一个有机体,有它特有的身体,有躯干和四肢,也不能缺头少尾,每个部分都要与整体相适合。
斐德罗 当然应该这样。
苏格拉底 那么你问问自己,你那个朋友的文章有无遵循这个原则。你会发现它和刻在弗里基亚人弥达斯的墓碑上的那些话差不多。
斐德罗 那墓志铭上怎么说,有什么错?
苏格拉底 “我是青铜雕的女郎,
那墓碑上写道:守在弥达斯的墓旁;只要河水在流淌,大树在生长;我守护着这座坟墓,长年眼泪汪汪;我对过路人说,弥达斯长眠于此。 ”我想你会注意到,这墓志铭的每一行无论摆在什么位置上都没有什么差别。
斐德罗 苏格拉底,你在拿我们的文章开玩笑!
苏格拉底 我不再说这篇文章了,免得你不高兴尽管我确实认为它里面还有许多值得注意的地方,研究一下很有好处,只是不要模仿它让我们来谈另外两篇文章,它们表现出某些特点,值得研究修辞术的人注意。
斐德罗 你指的是什么?
苏格拉底 两篇文章的主旨正好相反,一篇主张接受有爱情的人,另一篇主张接受没有爱情的人。
斐德罗 都说得很果断。
苏格拉底 我以为你会说它们都很疯狂这样说是对
①弥达斯(
)是传说中的富翁,神赐给他点金术,碰上食物也变成金子,因此饿死。
的
这倒使我想起原来要问的问题。我们不是说过,爱是一种
迷狂,对吗?斐德罗对。苏格拉底 但是疯狂有两类:一类是凡俗的,由于人的疾病而
产生;另一类是神圣的,由于神灵对我们的行为进行干预而使人产
生迷狂。斐德罗 是这么回事。苏格拉底 我们又把神圣的这一类分为四种,并把它们分别
归因于四类神灵:预言的迷狂源于阿波罗神的凭附;秘仪的迷狂源于狄奥尼修斯;诗歌的迷狂源于缪斯;第四种是最高级的,爱的迷狂源于阿佛洛狄忒和厄洛斯。我们还按照时尚刻画了情人的体验,其中包含一定程度的真理,但也可能有歪曲的地方。在此之后,我们做出某些似乎有理的论断,或者可以说用某种宗教语言对爱情的奥秘作了娓娓动听的赞美。斐德罗,爱神既是我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他主宰着年轻和美丽。
斐德罗 我听了那些赞美后感到非常愉快。苏格拉底 现在我们来说这篇文章的一个特点,就是从批评
转为赞美的方式。斐德罗 好吧,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特点来的?苏格拉底 我们这篇节日赞美词的大部分只是一种节日的娱
乐,但我们确实在其中使用了一对明显的步骤,如果我们能够科学
地把握它们的意义,它们从根本上来说是完全一致的。斐德罗 你说的是什么步骤?苏格拉底 头一个步骤是把各种纷繁杂乱、但又相互关联的
事物置于一个类型下,从整体上加以把握
目的是使被选为叙述主题的东西清楚地显示出来。举例来说,我们刚才讲过的爱的定义。这个定义的正确与否关系到我们的讨论能否清晰和前后一致。
斐德罗 第二个步骤是什么,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第二步看起来与第一步正好相反,顺应自然的关节,把整体划分为部分。我们不要像笨拙的屠夫一样,把任何部分弄破,我们刚才那两篇文章就是很好的例子。我们涉及到的各种疯狂都可纳入非理性这个一般的类型;其次,可以把它们比做一个身体上的各个肢体,犹如身体有左右四肢,各种疯狂就是非理性这个身体上的左右肢体。我们的第一篇文章划分了它的左肢,而且不断细分,直到发现有某个部分具有“诚挚的爱情”这个名字为止,而这个名字是非常容易被滥用的。在第二篇文章里,我们划分位于右边的疯狂,直到发现有一种类型的爱和位于左边的爱有着同样的名字,但却是神圣的,我们仔细观察它,赞美它,认为它是人类所能获得的最大的幸福的源泉。
斐德罗 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 相信我,斐德罗,我本人就是一名划分与综合的热爱者,因此我可以获得讲话和思想的力量。要是有人能察觉出事物的一与多,我就敬重他,追随他,就像“追随神的足迹。 ”
进一步说这样说是对还是错,只有神知道当前那些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我称之为“辩证法家”。
现在假如我们接受吕西亚斯和你自己的教导,那么请告诉我,我们该把他和你叫做什么。或者说我已经详细描述过的使塞拉西马柯等人成名的修辞的技艺是什么?这种技艺不仅使他们自己成了演说家,而且还能使任何人成为演说家,只要他们能给老师送礼,把老师当作国王一样来奉承。
斐德罗 这些人的行为确实像国王,但他们肯定不具有你说
①荷马:《奥德赛》,第
卷,第
行。
的这种知识。你把刚才讲过的那些步骤称作辩证法,在我看来这样做是对的,不过对于什么是修辞,我们仍旧还处在黑暗之中。
苏格拉底 你在说什么?离开了这些步骤,还会有科学的探讨吗?如果有的话,那么我们一定不能放弃,你和我应当解释这种修辞学的垃圾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
斐德罗行,苏格拉底,修辞学的手册多得很,翻一下就知道了。苏格拉底 谢谢你的提醒!我想一篇讲演开头总要有序论,
这是第一点。你不是提到过它,称之为这门技艺的精华吗?斐德罗 是的。苏格拉底 接下去是陈述,伴有直接的证据;第三是间接的证
据;第四是讲述可能性。此外还有引证和佐证,这是那位拜占庭的
修辞大师提到的。斐德罗 你指的是赫赫有名的塞奥多洛吗?苏格拉底 没错。我们还有用于起诉和辩护的“正驳”和“附
驳 ”。我们怎能忘了那位令人钦佩的帕罗斯人厄文努斯,他是“暗讽”和“侧褒”的发明者?有些解释则说他把间接的批评写成韵文,使人容易记忆。他真是个大师!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忘了提西亚斯和高尔吉亚,他们把“可能性”看得比真理更值得重视,他们能够运用语言的力量,使微不足道的东西显得很重要,使重要的东西显得微不足道,使新颖的东西显得陈旧,相反也能使陈旧的东西显得新颖。他们还找到了如何进行精确论证的方法,但也可以就任何话题,就每个话题发表冗长不堪的论证。有一次我和普罗狄科谈起此事,他付之一笑,据他说只有他才发现了这种技艺要求什么样的谈话
既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而要长短适中。斐德罗 普罗狄科真是聪明绝顶!苏格拉底 我们怎么忘了希庇亚?我相信这个埃利斯人支持
普罗狄科的观点。斐德罗 没错。苏格拉底 还有波卢斯。对他那本《缪斯的语言宝库》
我们该说些什么?这本书重复的地方很多,有大量的格言和谚语,其中有许多来自他的老师利库尼乌,这位老师允许波卢斯在写作时使用这些东西。
斐德罗 普罗泰戈拉不也写过这一类著作吗?苏格拉底对,我的年轻朋友,他写过一篇《论正确措词》
,
其他还有许多优秀作品。要是提到用哀婉动人的语言来使穷人和老人落泪,那么没有人在这方面的本领大过那位卡尔凯顿的大人物了,
他在激起民众愤怒方面是个专家,而把民众煽动起来以后,他又能用咒语使民众的情绪平息下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进行诽谤和破除诽谤方面无人能胜过他,无论谣言来自何方。
让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关于讲话的结尾方式人们的看法是一致的,有些称之为总结,有些用其他名称来称呼这个结尾。斐德罗 你指的是在讲话结束时把全文要点作一总结,以此
提醒听众?苏格拉底 正是。关于修辞术,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添加的吗?斐德罗 只有一些不重要的细节。苏格拉底 既然不重要,那就撇下不提了。让我们来回顾一
下已经弄得比较明白的地方,看这门技艺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它在什么时候有力量?斐德罗 在大型公众集会时,它的力量非常重要,苏格拉底。
英译名为 “英译名为 “指塞拉西马柯。
苏格拉底 确实如此。但是我的好朋友,你还是仔细观察一下,看能否像我一样找到它的破绽。
斐德罗 还是你指给我看吧。
苏格拉底行,你看着。假定有人去拜访你的朋友厄律克西马库,或他的父亲阿库美努,“我知道如何给病人治病,
并且说:比如给他退烧或驱寒,如果我认为有必要,我也能让他呕吐和拉稀,诸如此类的方法我都会。有了这种知识的力量,我宣布自己是一名能干的医生,我也能通过传授这种知识使其他人成为一名能干的医生。 ”你想他们听了这番话会如何作答?
斐德罗 他们当然会问他是否知道病人是不是一定要接受这些治疗,什么时候治疗,要治多长时间。
苏格拉底 “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如果这个人说:但我希望我的学生自己能随机应变”,对此你会怎么想?斐德罗 “这个人是个疯子,
我想那些人会说:以为自己读过一些书或知道一些常用的药方,就无师自通地成了医生,但实际上他对医学没有真正的知识。 ”
苏格拉底 现在假定有人去见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①说自己知道如何就一件小事写出很长的台词,也能就一件大事写出很短的台词,还能随意写出令人感到悲惨或恐怖的台词,等等。此外他还说,把这些本事教给学生,就能使他成为悲剧诗人。
斐德罗 我想,如果有人不知道如何把各种要素安排成一个整体,使各部分相互之间以及与整体都和谐一致,就以为自己能创作悲剧,那么他们会笑话他。
苏格拉底 不过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很粗暴地对待他,就好像
索福克勒斯(
)和欧里庇得斯(
)均为希腊著名悲剧
作家。
一位音乐家碰见一个自以为是和声大师的人。因为这个人能在一根弦上弹出最高音和最低音,那么这位音乐家不会很粗鲁地对这个人说:你疯了! 他会用音乐家的风度对他说:
“你这个可怜虫,”
“我的朋友,一个人要想成为和声大师固然要知道你说的这些事
情,但知道了这些事情也完全有可能并没有真正掌握和声的知识。
在学习和声之前固然要熟悉这些事情,但对和声学本身的认识你
一无所知。 ”
斐德罗 说得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 索福克勒斯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回答那位想要对他
和欧里庇得斯炫耀自己的悲剧才能的人,说那个人知道的只是悲
剧的初步知识,而不是悲剧的创作。阿库美努
同样也会区分医
学本身和医学的初步知识。
斐德罗 我完全同意。
苏格拉底 但若“甜言蜜语的”阿德拉图,
或者伯里克利,
听了我们刚才列举的那些修辞妙诀简略法、意象法,以及所有
我们刚才列举出来认为有必要清楚地加以考察的那些内容他
们会怎样看?对那些认为这些东西就是修辞的技艺,并且加以使
用和传授的人,他们会像我们一样严厉地训斥这些人,或者粗鲁地
对待这些人吗?或者说他们会用更加充分的智慧来驳斥我们,说:“斐德罗和苏格拉底,你们一定不要生气,而要对这些人宽容;这是
因为他们对辩证法一无所知,不能恰当地给修辞术下定义,反过
来,他们在掌握了一些修辞的初步知识以后,就以为自己发现了这
①阿库美努()是希腊名医。
②堤泰乌斯:《残篇》
堤泰乌斯
)是公元前七世纪斯巴达
诗人。阿德拉图()是埃斯库罗斯悲剧《七雄攻忒拜》中的人物,擅长辞令。忒拜是底比斯(
)的另一译法。
门技艺本身。所以他们把这些初步知识教给学生,相信这些东西构成了完整的修辞学教育,至于怎样有效地使用各种方法,怎样才能使一篇文章形成一个整体,他们却以为无关宏旨,不愿花气力了。他们说,这些问题要由作讲演的学生自己去把握。 ”
斐德罗 好吧,苏格拉底,我敢说这话或多或少地介绍了与教师和作家有关的修辞学技艺的情况,我个人认为你说的对。现在的问题是,真正的修辞学家是劝导的大师,用什么办法,从哪里可以获得这种技艺?
苏格拉底 如果你问的是如何成为一名训练有素的修辞学家,那么这件事也许和别的事是一样的,这一点确实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如果你生来就有修辞的能力,那么你只要获得这方面的知识,并且勤加练习,你就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修辞学家;但若你缺乏这三个条件中的某一条,那你就不能做到完美。至于这门技艺本身与掌握这门技艺的技艺家不是一回事,我想,吕西亚斯和塞拉西马柯想要成为杰出修辞学家的道路并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道路。
斐德罗 你是怎么想的呢?
苏格拉底 我的好朋友,我认为伯里克利能够在修辞方面取得最高成就实在是不足为奇。
斐德罗 为什么?
苏格拉底 所有伟大的技艺都需要有一种补充,这就是对事物本性的研究。你的技艺家得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擅长思辨,只有通过这些途径才能获得精神上的升华,才能彻底实施你正在思考的这门技艺,这就是伯里克利为他的天赋所获得的补充。我想,伯里克利找对了人,他在与阿那克萨戈拉
交往的时候获得了高度
①阿那克萨戈拉()是公元前五世纪中叶的雅典多元论自然哲学家。
阿那克萨戈拉经常讨论这些问题由此他得到启发,并应用到修辞学研究中去,弄清了修辞学的适用性。
斐德罗 请再说清楚些。苏格拉底 修辞学和医学是同一类技艺,对吗?斐德罗 此话怎讲?苏格拉底 我们必须知道它们都要研究事物的本性。若要进
行科学研究,而不仅仅满足于经验,那么我们可以说,医学研究身体的本性,修辞学研究灵魂的本性,我们用医学和节食来保持健康和增强体力,我们也用语言和行为规则来培养信念和我们所向往的美德。
斐德罗 你可能是对的,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那么你认为,不把灵魂作为一个整体来把握,有可能满意地理解灵魂的本性吗?斐德罗 如果我们相信阿司克勒彼亚得的传人希波克拉底①的话,那么没有这样的步骤,我们连身体都不能理解。苏格拉底 我的朋友,希波克拉底说得对,但我们不能只依赖
他。我们必须考察这个论断,看它是否与真理相符。斐德罗行。苏格拉底 那么希波克拉底和真理在本性这个问题上一定会
怎么说?我的建议是必须按照下列方法对事物的本性进行反思:第一,确定我们对之想要拥有科学知识并能将这种知识传授给他人的对象是单一的还是复合的;第二,如果对象是单一的,那么就要考察它有什么样的自然能力能对其他事物起作用,通过什么方
思辨的能力,认识了智慧和愚蠢的本性
①希波克拉底( )是希腊名医、医学家,而阿司克勒彼亚得)是传说中的希腊医神。
式起作用,或者其他事物通过什么方式能对它起作用,如果对象是复合的,那么就要列举它的组成部分,对每个部分进行考察,就像我们对单一事物进行考察一样,要弄清它的自然能力,弄清它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弄清它的构成。
斐德罗 也许应当这样做,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无论如何,若是不对事物进行这样的考察,那么这样的研究无异于盲人摸象。我们一定不能像瞎子和聋子一样去进行任何科学研究,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要对民众科学地讲话,就得准确地告诉他们我们要进行讨论的事物是不是真实的,它的真实本性是什么。我们现在要讨论的对象就是灵魂。
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因此,说话人的整个努力正在于此,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正在灌输信念。难道不是吗?
斐德罗是。
苏格拉底 显然,塞拉西马柯,或其他任何严肃地运用修辞学这门知识的人,首先就要准确地描述灵魂,看它的性质是不是单一的或均质的,这种单一性相对于身体的复合性而言。我们坚持说,这样做就是在揭示事物的本性。
斐德罗 没错。
苏格拉底 其次,他得描述灵魂通过什么方式,对什么事物起作用,或灵魂凭借什么能对事物起作用。
斐德罗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第三,他得划分谈话的类型和灵魂的类型,以及灵魂受影响的各种方式,解释产生各种情况的原因,就每一种类型的灵魂适合用哪一种谈话提出建议,说明要在一个灵魂中创造信念或在另一个灵魂中产生不信要用什么样的谈话,还得说明为什么。
斐德罗 我认为这样的步骤妙极了。
苏格拉底对,我可以向你保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科学方法可以用来处理我们当前的主题或其他主题了,无论是学校里使用的范文,还是在真实场合发表的演讲。但是目前那些修辞学手册的作者们,你听说过这些人,他们非常狡猾,尽管他们清楚地懂得灵魂的方方面面,但却把这些知识隐藏起来。因此,除非他们按照我们已经说明了的这种方式来撰写他们的讲演稿和作品,否则别承认他们的写作方法是科学的!
斐德罗 你说的是什么方式?
苏格拉底 要用一些词句来说清这种方式太麻烦了,但我打算说一下一个人要是想尽可能科学地写作,他应当怎么办。
斐德罗 那你就说吧。
苏格拉底 由于修辞的功能实际上在于影响人的灵魂,因此想要做修辞学家的人必须知道灵魂有哪些类型。经过辨别,对不同类型的灵魂就要有相应不同类型的谈话。某种类型的听众容易被某种类型的谈话所说服,并因同样的原因而采取行动,而另一类型的听众有可能对这样的谈话无动于衷。演说家首先对此要有充分的理解,其次在运用中要充分关注实际发生的情况,知道自己的言论对人的行为有什么影响,如果他想从以前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中得到什么收益,那么他必须养成敏锐的观察力。当他有能力识别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谈话时,当他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能对自己说,我从前在学校里听老师讲过这种
“就是他!性格,为了能够说服他,我必须使用这种论证使他具备某种信念! ”到了这个份上,他再进一步学会把握讲话的时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缄默,什么时候该把话拉长,什么时候要尽量简短,什么时候要有激情,以及其他一切有助于他获得成就的技能,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技艺才算达到了完美境界。但若他的讲话、教学、写作达不到这些要求,那么他可以说自己拥有使用语言的技艺,但人们一定不会相信他。
但在这个时候,我们的作者会说:斐德罗和苏格拉
“那又怎样,底?你们同意我的看法,还是要接受其他关于语言技艺的解释。”斐德罗 我们肯定不会接受其他解释了,修辞学确实是一项重要的事业。
苏格拉底 你说得对,我们的所有论证都在证明修辞的必要。让我们来看有无比较简便易行的途径可以掌握这种技艺。如果有平整的近路,我们不想浪费时间去走一条漫长、崎岖的道路。但若你从吕西亚斯或其他人那里听到过什么有益的东西,你也可以试着把它们回想起来。
斐德罗 如果能试,我当然会去做,不过现在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苏格拉底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一些事,这些事情是我从那些关心修辞学的人那里听来的,好吗?
斐德罗行。
苏格拉底 不管怎么说,斐德罗,有人说过魔鬼的建议也应当听取。
斐德罗 没错,那么你替他把理由说出来。
苏格拉底 那些谈论修辞的先生们说,这类事情用不着那样郑重其事,也用不着费尽气力去寻找它的本性。我们在讨论开始时就提到过,他们认为演说家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考虑什么是正义或善良的行为,也用不着关心正义或善行是出自人的天性还是他的教育。他们说,在法庭上没有人会去理会事情的真相,而只会注意陈述是否有理。要把话说得使人听起来完全有理,就要使用各种语言技巧去自圆其说。在控告和辩护中,如果事实与这种合理性不符,那就不必按照事实陈述,而要用听起来有理的话语来取代陈述事实,无论你在说什么,首先应当注意的是这种合理性,要自圆其说,根本不用去管什么真相。只要你在讲话时自始至终遵循这个原则,那么你就完全掌握了这门技艺。
斐德罗 苏格拉底,你的这些话准确地道出了那些以修辞学家自命的人所奉行的准则。我记得我们刚才也简略地涉及了这种意向,那些职业修辞学家都把它当作法宝。
苏格拉底 很好,现在以提西亚斯为例,你仔细地研究过他,所以让他来对我们说。他认为这种合理性就是迎合公众吗?
斐德罗 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 按照提西亚斯这个所谓的科学发现,可以看到这样的后果:一个孱弱而又勇猛的人打倒了一个强壮而又胆怯的人,剥去他的上衣和其他衣服,结果被告上法庭,但按照提西亚斯的说法,他们俩在法庭上都肯定不会陈述事实真相,那个懦夫会说那个勇汉不是一个人来打倒他的,还有其他帮凶,而那个勇汉会说除了他们俩并没有旁人在场,然后诉诸那种著名的修辞手法进行反诘:“像我这样孱弱的人怎么能够打倒他那样强壮的人呢?”至于那个原告当然也不能说自己懦弱,他会杜撰一些新的谎言,而这些谎言又可能会给他的对手提供反驳的依据。同样“科学的”规则也可以用于其他案例。是不是这样,斐德罗?
斐德罗 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 我的天哪!他确实用这种该死的技艺做出了奇妙的发现,不管它的发明人是你的提西亚斯还是其他人,或者这种发现后来被叫做什么名字。但是,我的朋友,我们该不该对他说..
斐德罗 对他说什么?
苏格拉底 对他这样说:“提西亚斯,在你还没有参加我们的讨论之前,我们事实上早已说过,民众之所以得出合理的印象是因为它与真理相似。而我们刚才已经作了解释,只有懂得真理的人才最能看出与真理相似的东西。因此,如果你对修辞术还有别的话要说,那么我们乐意聆听,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就要坚持我们刚才已经说明了的观点,这就是,除非演说者一方面识别听众的不同性格,另一方面按本性划分事物的种类,然后把个别事物纳入一个普遍的类型,从总体上加以把握,否则就不可能在人力所及的范围内取得成功。不过,要想取得成功就不能不吃苦,聪明人会竭尽全力,但不是为了在言行上讨好他的同胞,而是为了一言一行都无愧于神明。提西亚斯,你瞧,比你我更加聪明的人都说,凡是聪明人所要尽力讨好的不是自己的奴仆,除非那是个例外,而是他最优秀的主人。所以我们的道路纵然漫长,你也不必感到惊奇,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辉煌的,尽管这目标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目标。”就那些比较小的目标来说,如果你想要达到它,那么我们的论证也已经说明你可以把实现较小的目标看做实现较大目标的一个后果。
斐德罗 只要有能力承担,你要进行的事业确实好极了,苏格拉底。苏格拉底 当一个人把手伸向好东西,那么他应该得到那些
好东西。斐德罗 那当然了。苏格拉底 我们可以感觉到,关于语言的技艺我们已经说够
了,既谈了真正的修辞学,又谈了虚假的修辞学。斐德罗 没错。苏格拉底 剩下的还有写作中的适当与不适当问题,也就是
在什么情况下是恰当的,什么情况下是不恰当的。不是吗?斐德罗 是的苏格拉底 在理论上和实践中,你知道我们怎样才能做到用
话语使神喜悦?斐德罗 我确实不知道。你呢?
苏格拉底 我可以把一些祖上传下来的故事告诉你,但只有古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过来说,如果我们自己能够发现真理,那么我们还有必要关心这些人类的想象吗?
斐德罗 你这个问题很荒唐!不过还是把那些传说告诉我吧。
苏格拉底行。据说埃及的瑙克拉提地方住着一位这个国家的古神,他的徽帜鸟叫做白鹭①,他自己的名字是塞乌斯。他首先发明了数字和算术,还有几何与天文,跳棋和骰子也是他的首创,尤其重要的是他发明了文字。当时统治整个国家的国王是萨姆斯,住在上埃及的一个大城市,希腊人称之为埃及的底比斯,而把萨姆斯称作阿蒙。塞乌斯来到萨姆斯这里,把各种技艺传给他,要他再传给所有埃及人。萨姆斯问这些技艺有什么用,当塞乌斯一样样做解释时,那国王就依据自己的好恶做出评判。据说,萨姆斯对每一种技艺都有褒有贬,一样样都说出来太冗长,我就不说了。不过说到文字的时候,塞乌斯说:这种学问可以使埃及人更
“大王,加聪明,能改善他们的记忆力。我的这个发明可以作为一种治疗,使他们博闻强记。 ”“多才多艺的塞乌斯,
但是那位国王回答说:能发明技艺的是一个人,能权衡使用这种技艺有什么利弊的是另一个人。现在你是文字的父亲,由于溺爱儿子的缘故,你把它的功用完全弄反了!如果有人学了这种技艺,就会在他们的灵魂中播下遗忘,因为他们这样一来就会依赖写下来的东西,不再去努力记忆。他们不再用心回忆,而是借助外在的符号来回想。所以你所发明的这帖药,只能起提醒的作用,不能医治健忘。你给学生们提供的东西不是真正的智慧,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借助于文字的帮助,可以无师自通地知道许多事情,但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实际
①白鹭
是古埃及的圣鸟。
上一无所知。他们的心是装满了,但装的不是智慧,而是智慧的赝品。这些人会给他们的同胞带来麻烦。”
斐德罗 你真会编故事,苏格拉底,埃及也好,其他国家也好,你都脱口而出!
苏格拉底噢!但是我的朋友,多多那地方宙斯神庙里的权柄说,最初的预言是从一棵橡树里发出来的。这足以表明当时的人没有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那么聪明,他们的心灵是单纯的,满足于聆听橡树或石头讲话,只要它们讲的是真理。但是你们显然不一样,讲话的人不同,讲话的人来自不同的国家,这些对你们全有差别,但就是不问他们讲的话是真还是假。
斐德罗 我承认你指责得对,在文字问题上,我相信这位底比斯人
说得对。
苏格拉底 所以,那些自以为留下了成文的作品便可以不朽的人,或那些接受了这些文字作品便以为它们确凿可靠的人,他们的头脑实在是太简单了。如果他们认为这些文字除了能够起到一种提醒作用外还有什么用,那么他们肯定没有听懂阿蒙讲的意思。
斐德罗 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文字还有一个很奇特的地方,斐德罗,在这一点上它很像图画。画家的作品放在你面前就好像活的一样,但若你向它们提问,那么它们会板着庄严的脸孔,一言不发。书面文字也一样,你可以把这些文字当作有知觉的,但若你向它们讨教,要它们把文中所说的意思再说明白一些,那么它们只能用老一套来回答你。一件事情一旦被文字写下来,无论写成什么样,就到处流传,传到能看懂它的人手里,也传到看不懂它的人手里,还传到与它无关的人手里。它不知该如何对好人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对坏人说
①指上文所说的埃及国王塞乌斯。
话。如果受到曲解和虐待,它总是要它的作者来救援,自己却无力
为自己辩护,也无力保卫自己。
斐德罗 你这番话说得也很对。
苏格拉底 现在请你告诉我,是否还有另外一类谈话,它是我们刚才说的这种文字的兄弟,但却有着确定的合法性呢?我们能够看出它是怎样起源的,为什么它比书面文字更加好,更加有效呢?
斐德罗 你指的是哪一种谈话?依你看,它是怎样产生出来的?
苏格拉底 我说的是伴随着知识的谈话,写在学习者的灵魂上,能为自己辩护,知道对什么人应该说话,对什么人应该保持沉默。
斐德罗 你指的不是僵死的文字,而是活生生的话语,它是更加本原的,而书面文字只不过是它的影像。
苏格拉底 你说的对极了。现在要你来告诉我了。假如有一位聪明的农夫得到一些种子,想要让它们结出果实来,他会在夏天把它们种在阿多尼斯
的花园里,乐意在八天之内就看到它生长茂盛,结出果实来吗?他要是这样做,是不是只因为逢到祭奠,当作一种娱乐呢?要是认真耕种,他是否需要用到园艺知识,把他的种子撒在适宜的土壤里,安心等到第八个月才看着它成熟呢?
斐德罗 苏格拉底,我想我们可以按你所说的去区分一下认真耕种的农夫和只为消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