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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英雄传说

_46 田中芳树(日)
  "那真是太令我感到惶恐了。"
  先寇布以毫无热忱的声音回答到。
  "为什么你会参加这样的暴动呢?"
  "说话的时候可要小心了,'暴动'这个字眼可是你自己说的。姑且不论我们这次的行动要称作什么,对于杨威利这次所遭受的待遇,你敢挺身出来说那是绝对光明正大的吗?"
  "这件事很难说,因为国家的存亡并不是以一个人的权力层次就可以谈论的。"
  "能够全力来守护个人人权的国家,才能够称得上民主国家吧。况且你难道都没有想想看杨威利过去对于你们这些人所作的贡献吗?"
  "难道你觉得我一点也不心痛吗?我了解这是很不人道的事情,但是为了要谋求国家的生存,我必须要忍受良心的谴责。"
  "没错,在你良心所及的范围内,似乎是一个有良心的政治家。"
  辛辣的笑容使得先寇布原本端整的面容显得有点扭曲。
  "不过,每到最后,你们这些权力者总是站在将别人割舍的那一边。要一个人将自己的手足切去,这的确是痛苦的事情,不过以那些遭切除手足的人看来,自己为这一切所流下的眼泪都只不过是过度地自我陶醉。自己为了国家,舍弃了私情来完成道义,做了如此牺牲虽然有些可怜,但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情操伟大的堂堂男子,你是这样想的吗?这算什么?哼!只要不轮到自己来牺牲的话,不晓得你还要流下多少高兴的眼泪哪!"
  列贝罗的舌头已经没有办法再编织出使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言词,因为对方已经明确地指责说,像是甘愿承受污名什么的说法,事实上只是权力者一厢情愿而且骄傲自大的表情。
  "先寇布中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做合乎常理的事情。"
  这位退役中将沉稳地说。
  "杨威利这个男子并不适合悲剧英雄这样的角色。我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要求修改一下剧本而已,然后视情况需要尽一点力。"
  先寇布又笑着补充一句话说,事实现在的做法已经是"情况需要"的领域了。列贝罗从他的笑容当中,领悟到已经没有丝毫妥协或让步的机会。再没有任何事情,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只不过是其他人玩弄在股掌上的道具。
II
  在优布·特留尼西特放弃了他原先所拥有的地位,由姜·列贝罗顶替自由行星同盟最高评议会议长位置之前,众人对于列贝罗所展现出来的政治手腕和个人的人格都有着相当程度的评价。宇宙历七九九年这一年,他正好满五十岁,曾经两度出任内阁幕僚人员,特别是在财政、经济方面,无论是政策立案的能力或是行政处理的能力,表现得可圈可点。他一向反对向外作无益无谋的征讨,反对军队的肥大化,在外交方面,则一向主张与帝国改善彼此间的关系。他的政敌优布·特留尼西特屡次被批评为"巧言令色",但列贝罗在人格方面从未遭受任何的攻击。
  这样一个政治家,在接替广州工职务之后,不但屈服在帝国高等事务官雷内肯普的压力之下,甚至在帝国提出要求之前,就抢先将杨予以逮捕,企图将其抹杀,这种种行为自然成了众人大肆批评的对象,而且也因为这些事端,让人看出他"在平时确实是一个人才,不过在紧急危难的时候,身上的镀金就全脱落了。"
  不过,这样的批评很容易误导人们产生一种错误的偏见,认为"平时有用的人才"没有"非常时期的人才"来得有价值。如果要从某一个观点来看的话,杨威利可说是一个和列贝罗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才典型,如果他们俩人早半个世纪出生的半个世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列贝罗可能会是一个清高有能、对自由行星同盟极为贡献的从政者,而杨则可能是一个还算不上是二流的历史学者而且还可能会在学校举行母校会的时候,遭到家长"那个老师一天到晚叫学生们自习,都不认真上课"的批评吧。不过或许这样的生活方式才是杨真心想要的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无庸置疑的的是此时此刻的列贝罗,确实是作为人质的重要人物,特别对先寇布和亚典波罗来说,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先寇布从军用地上车上,将通讯频道切入了军部专用的TV电话回路。在这具携带型TV电话白浊的画面上,彩色与黑白的影像急速且有秩序的变化着,最后出现的是一名浓眉、方下巴、神情愕然的中年男子。电话的回路已经成功地和统合作战本部长的洛克维尔上将的办公室联接起来了。
  "我们是不法而凶恶的叛乱部队。秉持诚意和礼节,向统合作战本部长洛克维尔上将您,宣读威胁恐吓的文告,请您仔细听好。"
  先寇布所具备的特技之一,就是可以用一本正经的唇舌和态度,让他所看不顺眼的对方气得脑充血。此时的洛克维尔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和神经网路遭受对方的傲慢而气得吱吱作响了。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但是对身体的健康状况感到非常满足,血压有点偏高是唯一令他感到不安的原因。
  "原来是蔷薇骑士的连队长先寇布,不要在那里乱嚼舌根,你们这些造反的家伙!"
  "真是抱歉,我个人并不擅长腹语术,所以不得不嚼舌根哪。那么接下来,我要开始宣读胁迫的内容了,好吗?"
  先寇布一面刻意地征求对方的许可,但是却又不等对方的回答,就朗朗宣读了出来。
  "吾等尊敬的同盟元首姜·列贝罗阁下,此刻正在设备良好的牢狱当中接受款待。倘若吾等之要求不能被接受的话,吾等只好请列贝罗阁下先前往天国避难,然后自暴自弃地以同盟军之名闯入帝国境内,邀请帝国的国民和吾等一起展开一场光辉灿烂的街头战。"
  一场帝国装甲掷弹兵与"蔷薇骑士"连队共同展开的街头战。
  这样的一种想象,使得洛克维尔上将全身颤栗起来。一部分是因为军人所共有的一种"流血浪漫主义"通病,而大部分则是由于恐惧与不安已经支配了的思绪。
  "你们,为了自己能够获救,难道要将无辜的人民卷入战火之中吗?"
  "应该说是你们自己为了自己能够获救,而企图杀害无辜的人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要作这种没有根据的恶意中伤。"
  "那么我们继续胁迫的宣言吧。如果您不想要出席列贝罗议长的国葬仪式,那么就请将杨提督毫发无伤地释放出来。对了、对了,顺便再请您附赠上好酒一百打。"
  "这不是本官凭个人意见所能够决定的。"
  "那么就请您快点作决定。如果同盟政府没有当事者的能力,那么我们直接去向帝国高等事务官府交涉也是可以的。"
  "千万不要贸然行事,我会尽快回覆。你所有的交涉必须要以同盟政府和军部为对象,这是我的命令,不,是我的希望。"
  这位习惯以高姿态发布命令的本部长,在情急这下修正了他说话的口气。先寇布以冷笑的眼光瞥了他一眼之后,便切断了TV电话。洛克维尔原本一直瞪视着画面的视线,转到了副官的身上,这名副官的姿态完全是绝望的样子,因为他未能成功地查出对方一直在移动的电波发射源。洛克维尔大声地啐着舌头,气得好像要丢石头过去似地,对着白浊的画面大骂。
  "卖国贼!非我族类!我当然不能够相信你们这些从帝国来的亡命徒。梅尔卡兹也好、先寇布也好 ̄ ̄"
  当然,重用这些人的杨威利也是一样。空有才能,但忠诚心和国家意识低落的败类不值得信赖,为战斗而活的人也是不需要的。只有那些没有疑问、没有反驳、完全顺从命令的人,命令他死,他就高高兴兴地去死的精神家畜,秀是国家和军队有用的人才。因为重要的不是守护民主主义,而是守护民主国家。
  洛克维尔想到这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一个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机,有些不稳当、不过却是正确的对策,此时正以难以抗拒的甜美在诱惑着他。要救出已经是俘虏之身的列贝罗议长是非常困难的。如果将俘虏的存在加以忽视,同盟军应该就可以亲手将这些叛乱军队予以摆平了,不是吗?就这样了,重要的守护国家。为了这个目的,无论是在质的方面或是在量的方面,所有的一切牺牲都将不是问题 ̄ ̄。
  就在洛克维尔的精神体温正在上下急遽跳动的时候,帝国的高等事务官雷内肯普正穿着刻板拘谨的军服,坐在那极尽奢华的国立歌剧院贵宾席上,整个情绪不断地往下沉。
  他对于艺术这种玩意的爱好,甚且及不上僚友梅克林格的万分之一,不过他也懂得所谓的社交礼节,所以在受邀时刻前的五秒钟到达了歌剧院。不过当他到达的时候,让他理所当然要感到愤怒的是,招待自己的主人竟然迟到了。
  "为什么没有看到议长本人?难道是因为不屑于和穿着军服的野蛮人同席吗?"
  "不,议长应该已经离开评议会大楼往这里来了 ̄ ̄"
  列贝罗的文官房长卑屈地搓揉着两只手。他是那种有着官僚恶性的人,只能够以上下方向的轴承来掌握所有的人际关系。在这样的一个轴承当中,列贝罗在他之下,而雷内肯普更在列贝罗之上。对于在他之上的人,再怎么弯腰低头,都不会损伤他一点点的人性矜持。
  雷内肯普于是很不高兴地重新拿起了观赏歌剧用的望远镜,就在这个时候,一通TV电话打到了贵宾室里来。于是除了高等事务官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都像是仆人似地恭恭敬敬地退到走廊上,之后雷内肯普才开始听取事务官事务所首席武官萨姆中将所作的报告。这时候,高等事务官知道了列贝罗议长可能被杨的部下绑架的消息。
  听到了这样的消息,雷内肯普原本藏在鼻下胡须内的两片嘴唇不可一世地往上翘起,画出了一个圆弧型。再没有比这个更好、更求之不得的藉口了。一个可以公然对同盟政府指责其缺乏处理能力,将杨予以处决,一步一步乔食同盟内政自治权的机会飞到他的口袋里来了。
  雷内肯普于是小心地从贵宾席那过度柔软的椅子上站起来,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自己低落的艺术修养了。雷内肯普傲然无视那些惊慌失惜的同盟政府和剧场工作人员的存在,大踏步走出了歌剧院。因为他所主演的流血歌剧将会更豪华亮丽。
III
  "那个时候,在彼此对立的阵营当中,究竟哪一方能够对事态有更好的掌握,大家自己都不明白。但是海尼森全土已经沸腾了起来,人们好像就在那一片浓重的蒸气当中,什么都看不见地四处走来走去,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冲突。"
  日后,达斯提·亚典波罗好像历史证人似地说了这样的几句话,不过当时的他确实正与僚友先寇布联合起来,忙着在那一片错乱的火焰当中添加油料。假装自己是第三者对当时的情势加以评论的说法,或许应该要称之为厚颜无耻吧。
  当时被添加油料的那一方可说是气愤到了极点。不管是银河帝国高等事务官府也好、自由行星同盟政府也好,都是一面在周围挂起阴谋的蜘蛛网,一面企图要找出对方的弱点来加以利用,对于眼前混乱的事态却没能够有一个整体的掌握。首先,同盟政府对帝国军集结起来蠢蠢欲动的作法提出抗议。当时因为议长不在,国务委员长夏侬便成了同盟政府的发言人。
  "这应该是同盟内部自己解决的问题。请帝国军不要过度干涉。"
  "我方此时不得不认为同盟政府没有维持治安的能力。因此,必须要用自己的力量来维护事务官府的安全,以及帝国正当的权益。若有妨碍我方为维护自身安全所采取之行动者,无论其所,一律以帝国公敌对待之,请知悉。"
  "如果事态超出了我等所能够处理的范围,我等将主动向贵国提出要求,请贵国暂时等待到那时候。"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方希望能够与同盟政府之最高责任者,评议会议长直接交涉。议长在什么地方呢?"
  当对方夹杂着嘲弄的口吻问到这个问题时,同盟政府就没有办法回答了。
  "巴拉特和约"当中强制规定,同盟得对任何破坏与帝国之间友好关系的人予以镇压。这也就是"反和平活动防止法"订定的原因。不过和约当中,并没有任何条文规定凡触犯反和平活动防止法的犯人必须要交由帝国来处理。所以只要帝国军以及高等事务官府的相关者没有遭到杀伤,那么对方绝对找不到让他们能够加以干涉的正当理由。过去身为战败者的同盟,如今反过来利用过去他们被强制接受的和约,以同盟的立场来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在不失礼仪的情况下,阻止帝国军的干涉。但是以雷内肯普的看法则是这样的一个难得、稍纵即逝的机会,就算被指控漠视和约的存在,也必须要加以掌握。
  无论如何,事实上的情形是双方的视野会愈来愈狭隘,眼光所及的射程也变得愈来愈短,不管是哪一个阵营,只要能够将杨威利这个人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就将会是胜利者,这个奇妙的共识竟独立了起来,开始往下发展了。
  如果以杨本身的看法来评论这件事情的话,他或许会想说:"我也是风云人物呀!"如果混乱和错乱的情况扩大的话,对同盟政府的治安维护能力,以及帝国高等事务官对于危机的对应能力,将会是一个考验吧。在事态没有超过海尼森地表以前,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让这场戏落幕,以平分秋色的形式,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在暗地里悄悄采取对策,应该也是一个解决方法。但是,同盟的政府首长列贝罗也好,帝国的高等事务官雷内肯普也好,都是不可能采取这种厚颜战术的人,所以只得认真地,拼命地朝目的地游去,落得最后摔落到漠布底下的悲惨结局。
  想着想着,杨竟然忘记了自身的处境,忍不住内心的同情,想要对双方说一声,真是辛苦你们了。在这一场混乱的同时,杨也洞察到有一个促使这一场混乱持续扩大的要素,就是他的部下们了。
  "不要再煽火了哪,先寇布你们这些家伙。煽动专家,可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就在杨于中央检察厅的一个拘禁室内搔着头的时候,那一道钢铁作成的门打开了,然后走进来一个仿佛全身的皮肤都被印刷是"军人"这两个字的军官。一丝不苟的发型,与抿得紧紧的嘴角。年纪看起来比杨还要稍微轻一点,是一名上尉阶级的军官。
  "时间到了,杨提督。"
  军官的声音和表情,与其说是沉痛,倒不如说是阴惨还要来得恰当一些。杨感觉到他的心脏已经开始跳起了笨拙的舞步。最为悲惨的预感此时开始盛装呈现具体化,正在企图将杨带往一个太过于寒冷的国度。
  "我肚子还不饿啊!"
  "不是来送饭的。从今以后,您再也不需要担心吃饭或者是营养的问题了。"
  当看到军官的手掏出手枪的时候,杨不禁叹了一口气。自己的预测竟能如此正确地与事实吻合,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在这最后的一刻,您有什么愿望没有呢?阁下。"
  "是啊,我希望无论如何能够喝过宇宙历八七零年份的白酒以后才死去。"
  听到这句话以后,上尉足足推敲了五秒钟之久。好不容易才理解过来的时候,脸上出现了愤怒的表情。因为今年才不过是七九九年。
  "这种无理的要求碍难照办。"
  杨本来想说,我早就知道了,不过还是忍住,转而对他提出最根本的问题。
  "到底,我为什么非死不可呢?"
  上尉修正了一下的姿势,然后非常严肃地以一种劝戒的口吻,开始教诲一名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的死刑犯。
  "只要你活着的一天,就会成为同盟致命的后脚筋。所以要请您为祖国捐躯,。唯有这样的死法,孝能符合您英雄的名声。"
  "后脚筋对于人的身体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喔,这个比喻不好。"
  "杨提督,不要再废话了。请您勇敢地迎向光荣的末日吧,如此不才辱您英勇的名誉。虽然不肖,但卑职愿助您一臂之力。"
  说话的人沉浸在极度的自我陶醉当中,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但是听讲的人被强制要接受自己所不愿意的死亡,则是连一点喜悦或感激都没有。当自己以雪白而非恐怖的情绪注视着枪口地时候,或许只得自行将之解释作觉悟了吧。上尉认真地作了一个深呼吸,伸直右手臂将狙击点对准杨的两眉之间,然后扣下扳机。
  不过从枪所射击出来的光线,却穿过了虚无的空间,将对面的墙壁炸裂开来。光线所产生的微粒子向四处迸散。由于这个意外的失败,使得上尉惊愕的视线,好像在搜寻着已经被他逼进绝路的猎物似地,将室内的空间纵横地切裂开来,但立刻就固定在台阶上的一点。原来杨在上尉开枪射杀前的一刻,连着椅子滚落在台阶上,避过了手枪所射出的光线。
  杨的行动,对于他的程度而言,可真是作得漂亮--事后知道他的人都这么说道。不过他也只是逃进了死胡同里罢了,一旦连椅子跌落到台阶上,动作就不可能比刚刚还要敏捷了。看着暗杀者脸上所显露出来的残忍表情,杨所能想到的是,到了最后只不过是将死亡的场所垂直往下移动到比刚才大约低一公尺的地方而已。
  "真是难看哪,阁下,这难道就是被称作是'奇迹的杨'的那个人吗?"
  杨一面往下看着死亡的深渊,一面感觉到自己真的生气了。正当他想要回敬对方几句话的时候,一个光明的景象掠过他的视野的一个角落,军官的背后用钢铁所作成的门开了,接下来的一瞬间,一道光线从军官厚实的胸膛呈水平映照在空中,上半身向后仰的军官,对着天花板发出了惨绝的叫声,他那魁梧、仅仅是单纯魁梧的身体转了半圈之后,便把脸部撞向了台阶,然后一动也不动了。被人从生还的那一岸牵起手来的杨,眼前所看到的金褐色的头发,泪水蒙蒙的淡褐色眼眸,以及那不断呼唤着他名字的嘴唇。杨张开了他的手臂,抱住救命恩人那窈窕的身体。
  "谢谢你来探监,给我送来了生命。"
  杨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一句话,菲列特利加只是拼命地点头,也不晓得是不是真正理解了丈夫话里的念意。爆发出来的感情,此刻全部都被液体化,化作了源源不绝的泪水,冲走微薄的控制意识。此时的她,好像又驾到了那个十一年前的小孩模样,只知道不停地哭。
  "哎呀,哎呀,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泡汤了。喏,不要再哭了 ̄ ̄"
  杨这个时候简直比一万艘的敌人舰艇从背后袭击还要不知所措,就在他试着要安慰妻子的时候,二个不解风情的闯入者以一副要收拾残局的姿态出现了。
  "蔷薇骑士"连队的前任队长,以近乎优雅的大胆姿态向长官行了一个礼。一只手还揽着菲列特利加的杨,也毫不害臊地回了他一个军礼。
  "加班勤务,让你们辛苦了。"
  "不客气,就算自己活到长命百岁,如果人生无趣的话,那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这就是救出阁下的原因。"
  先寇布的作战行动可说是辛辣到了极点。他首先将议长已经被押作人质的消息告知军部,为了要争取时间,假装等待对方的回答,但暗地里已经将杨救出来。也就是说,洛克维尔被耍了。原先他想要藉拖延回答来争取时间,不过却反而让先寇布的行动占了便宜。但先寇布却也没有料想到洛克维尔会将这个事态当作是一个良机,反而作出将杨"处理"掉的举动。原先他还认为时间非常充裕,打算从容不迫把杨给救出来,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及时赶到了。
  "嗯,暂时还是请你拿着手枪吧,说不定还会派上用场的。"
  先寇布于是打了一个手势,"蔷薇骑士"连队的代理队长莱纳·布鲁姆哈尔特中校将枪递给了杨。
  就法制上而言,"蔷薇骑士"连队现在的指挥官,就是这一位布鲁姆哈尔特中校。第十三代的连队长先寇布因为已经晋升到将官级,当然不可能再担任一个连队的指挥官。而第十四代的连队长凯斯帕·林兹上校,则率领半数的队员,投靠了梅尔卡兹的舰队,在官方正式的记录上,是依战斗中下落不明来处理的。布鲁姆哈尔特回到首都之后,即接获出任代理连队长的命令,不过一旦同盟屈服在帝国之下,这支由帝国亡命者的子弟所编列而成的"蔷薇骑士"连队,是否能够被容许继续存在,可能性并不高。连队如果是被解散那也还好,这些队员或许还将成报复性处罚的对象也说不定。这股不安的情绪,于是决定了他们战斗旗帜的颜色。依照杨对梅尔卡兹等人负责的模式,他们将由先寇布来负责,在这一天内,他们已经以最大限度的行动,为他们以及布鲁姆哈尔特中校本人的未来作了选择,回头的路已经不存在了。
  门外有一些警备兵正在蠢蠢欲动。
  "我们是蔷薇骑士连队。"
  布鲁姆哈尔特用麦克风夸耀地报出自己的名号。
  "如果明知此事仍坚持要战斗的话,就先写下遗书以后再过来。我们会立刻为您效劳。或者也可以由我们用各位的鲜血来代笔。"
  这其实只是虚张声势。不过先寇布以及蔷薇骑士过去所立下的战功,要用来吓唬中央检察厅的警卫兵已经是足够的了。他们的战斗心急速地熄灭,毕竟要谈勇敢或者是大胆的话,得先要有性命才行。过去同盟政府为了要吓住敌国,曾经将先寇布等人的勇猛加以略为夸大的宣传,如今被这阵乘夜风而来的声音所吓住的,竟然是过去曾经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人。
  一部大型地上车驶过了沉静无声的夜晚,杨在这部车的后座换上了军服的时候,短暂的支领退休金的生活已经结束了,杨又回复到过去在伊谢尔伦要塞上出任指挥官的姿态。菲列特利加很高兴地看着丈夫的"英姿"。
  "是什么样的动机促使你们今天晚上这样自告奋勇呢?先寇布中将。"
  杨一面让妻子为他调整头上黑色扁帽的角度,一面问着今晚事件的主犯。
  "像你这样一直遵从命令,受法律束缚的人,一旦从这样的一个桎梏里逃了出来,会是怎样的一个想法,采取怎样的行动,我非常地有兴趣,这样您还满意吗?"
  对于先寇布这样的问题,杨并没有回答,只是把一个模仿袖扣形状作成的超小型短波发射装置拿在手上玩弄着。当他被中央检察厅的人员从家里押走的时候,这就一直别在妻子所为他穿上的猎装衬衫上。就靠着这个东西,让妻子知道他的所在地,然后拯救了自己的性命。杨把这个小救命恩人放在口袋里收好之后,好像在沉思着什么似地,又再度提出了问题。
  "你从以前就一直在挑唆我,现在还是一样,说什么权力应该要掌握在我手里。如果我真的掌握了权力,但是在那之后整个人格改变了怎么办?"
  "要是你这样就改变了的话,那么你也不过如此尔尔。历史是不断在重演的,如果整个历史年鉴上就只有一个人比较特殊的话,那么也只是让后世的中学生更加头痛而已。啊,与其要在这啊那地谈论味道如何,何不尝试着吃吃看呢?"
  杨把两手交叉在胸前低声地哼着。
  甚至连杨在军官学校里的学弟达斯提·亚典波罗也对杨皱着眉头,点头地说道。
  "先寇布中将说的没错。杨提督,至少对这些为了救出你,不惜去战斗牺牲的战友们,你有一份责任。你已经不亏欠同盟政府了是不是?现在是你自掏腰包下赌注的时候了。"
  "听起来好像都是在威胁我嘛。"
  杨对他们发着牢骚,不过或许有一半是认真的也说不定。从被人拯救性命的那一刹那起,他已经不再是属于自己的所有物了。
  "你们太过于乐观了。以帝国和同盟为对手,然后还要能够存活下来,这根本说不过去。或许明天就要坐在殡仪车上了也说不定哪。"
  "就算这样也是好的吧。人总不可能是不老不死的,况且如果真的会死的话,我也宁可这样死去。与其作为帝国的奴隶而死,倒不如作为反叛者杨提督的幕僚而死,至少我的子孙还会高兴一些。"
  这时候,提出抗议声音的不是杨的嘴巴,而是他的胃。杨这时才发觉到自己已经大半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菲列特利加这时心有灵犀地拿出了一个提蓝。
  "我作了三明治,请用吧。"
  "啊,谢谢。"
  "还有红茶。"
  "有加白兰地吗?"
  "当然有啊!"
  亚典波罗一面摸着下巴咕哝地说道。
  "天哪,这家伙是来野餐的吗?"
  先寇布也一面苦笑地回答说。
  "你错了,野餐这件事是很严肃的喔!"
  当杨威利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中心时,姜·列贝罗反射性地立刻将他的视线移开,不过还是又转了回来,然后固定在杨的脸上。因为身为同盟元首,他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威严并且伸张正义。看到他如此挺胸昂然的姿态,杨不禁要叹气。若以公务人员来说,这样的人确实是值得尊敬的,不过如此私人朋友来看的话,这样的人也的确是很难交往的。
  杨他们现在的所在地是"蔷薇骑士"为防范日后之需所秘密成立的一个地下指挥处,是距离帝国高等事务官府所在地"香格里拉饭店"大约只有一公里处的一栋大楼里面的一个房间,真可说是大胆之至。这栋大楼因为屋主人在大楼即将落成之前破产了,所以被弃置而空无一人。裸露的水泥内壁上装设有隔音板。以这样的一个房间来招待一国的元首,在格调和设备方面,还有很多不够完善的地方吧。
  最初的第一句话,是从人质的口中发出来的。
  "杨元帅,你应该知道自己所作的事都是犯罪行为吧?持武力触犯法律、损害国家尊严、破坏社会秩序。"
  "我犯了什么法?"
  "像这样非法地把我监禁在这里,难道还要强辩自己是无罪的吗?"
  "啊,说得也是。"
  一抹苦笑的表情掠过了杨的脸上,这时的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被教授指出论文缺陷的副教授。亚典波罗故意将声音提高发出笑声,不过这当然是讽刺列贝罗而发的。列贝罗立刻就明白了这一点,整个脸因为屈辱而进青时白地提高声音说道。
  "如果不想要再罪加一等的话,那么现在就立刻将和释放。"
  杨脱下了头上的黑色扁帽,搔了搔自己的头发,然后以一种像是话剧老师在观看学生表演的眼神注视着他。列贝罗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感到心虚怯懦,刚刚高傲地耸起的肩膀不由得垂了下来。
  "你们有什么要求是吗?有的话就说说看好了。"
  "真相。"
  " ̄ ̄"
  "开玩笑的,我不会作那种无益的要求。我们的要求就是我们自身的安全而已,当然也不会是永久的,有附带期限。"
  "你们已经是政府的公敌了,这种违反正义的交易我没有办法答应。"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有自由行星同盟政府存在的一天,我和我朋友们便永无安宁之日,是吗?"
  列贝罗并没有立刻回答,或许是感受到杨的语气中带有些危险存在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就只好变成利已主义的信奉者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或许会把我们自己所属的国家,很廉价出卖给帝国也说不定喔!"
  "这种事情难道是可以被允许的吗?你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元帅,过去也担任国家的重要职务,你的良心难道不会感到可耻吗?"
  "这种理论真是太了不起了,你的意思是说,国家出卖个人是可以的,反过来的话就是不被允许的吗?"
  先寇布在一旁冷笑着,但列贝罗并不予理会。杨轻轻地咳了一声之后说道。
  "那么是不是请您考虑一下我的提案呢?"
  "提案?"
  "我们要雷内肯普事务官来作为人质,然后离开行星海尼森。同盟政府到那时候就依照是被胁迫的样子,希望不要追我们。对帝国那边,由我负起争乱全部的责任。同盟只需低着头说希望帝国能够讨伐、逮捕杨威利,这样你们对帝国也就可以有个交代了。"
  列贝罗处于一片沉默之中,好像是在考虑着杨的提案。对自己有利的盘算在心里面那一片迷宫当中,为了要找寻一个安全的出口,正急急忙忙地四处奔走。
  "另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请您绝对不要对那些还留在同盟政府的人施以任何罪行惩罚。曾经在我麾下的人 ̄ ̄卡介伦、费雪、姆莱、派特里契夫等等还有许多的人,他们对于这一次的事件完全不知情,如果您能够以同盟政府以及民主主义垢矜持来承诺绝对不牵累到他们的话,我就此退出海尼森。至于议长您,当然也会加以释放,而且绝对不带给市民任何的困扰,您觉得如何呢?"
  不说政府说是市民,从这一句话当中,或许也为杨的心情作了一个辩解吧。列贝罗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看起来好像是找到了出口的样子。
  " ̄ ̄杨提督,我并不想要向你谢罪。我在最艰辛的时期,被托付了最大的责任,只要能够让自由行星同盟继续存立下去,然后把它交给下一辈的人,不管是什么样卑劣的手段我都去用,至于这样做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批评,我早已经有所觉悟了。"
  "也就是说,您赞成把雷内肯普当作是人质的这个提案了,是吗?"
  杨的反应可说是毫无感动。
  "应该是这样吧。先寇布中将,实战指挥的任务就完全委托给你了。"
  "就交给我办吧。"
  先寇布看来很高兴地点点头。列贝罗用视线瞥了他一眼,好像在暗骂好战分子似地。不过他接下来是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自由,于是杨回答道:
  "不幸的雷内肯普失去自由的时候。"
  刚刚一直靠在墙边,注视着这些大人物在交谈的一名组员,也就是巴格达胥上校,这时走近先寇布的身边,低声用语说道。
  "我们所提的方法固然是很妙,不过还是不要太轻易相信的好。并不是指列贝罗议长个人,而是在他周围的权力分子集团,因为那些家伙的存在就是为翻脸不认人的。"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些家伙难道会拒绝杨提督的提案吗?"
  "他们当然会说YES的,不过一旦这个事件本身没有办法隐瞒到底的话,那他们就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杨提督身上。不过,究竟会不会这么做,还得要视情况怎么改变。如果他们认为有利的话,那么就算将雷内肯普和我们全部一起抹杀,也并不是什么难做到的事罢?"
  巴格达胥是一名谋报和破坏工作的专家,因为过去他曾经在和杨敌对的阵营里工作,所以即使他现在已经投身为杨的幕僚群,还是经常会遭人白眼。不过,在这一次的事件里,他在情报的惧分析和袭击列贝罗的计划方面,做了相当大的贡献,属于他自己的地位和别人对他的信赖终于有慢慢累积起来。不过或许也因此而失去了些许翻身的时机也说不定 ̄ ̄。
  "我所持念的是杨提督对于同盟的民主政治还有所留恋。如果他只要同盟能够安泰,就算自己被处罚也没有关系的话,那么这可就麻烦了。"
  "还不至于吧。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他后悔然后又回去自首的话,总不可能说还有退休金可以领吧,到头来还是得死心不得不自立啊!"
  "那么阁下也死心了吗?"
  "死心可是我唯一的专长哪。从两年前,被先寇布阁下看穿我的计划时起,就应该已经是那样了。"
  先寇布高兴地笑笑,没有回答。巴格达胥看了看手表然后说道。
  "说着说着天就亮了哪!"
  巴拉特的太阳已经从夏日那厚厚的云层间将第一道光线投射到地面上了。漫长的夜晚正急速地撤退,不过昨晚所发生的混乱,好像已经被人类社会遗弃了似地,那漆黑的阴影一点都没有要移动的意思。海尼森各个街头的交通都被截断,同盟军和警察在混乱的指挥系统之下来来往往。
  "那么,我们这就去做黎明前的突击吧!"
  先寇布拿起了装甲战斗服的头盔。
  "香格里拉饭店是吗?"
  布鲁姆哈尔特中校从他记忆的街头上拾起了几块铺在路中的石子。上面记载着重要的情报。他满怀胜算的表情笑了笑,然后集合了所有中队长级军官,授予战术上的指示。
  在帝国军士兵全副武装的环绕之下,此时的香格里拉饭店就好像是一个四周被海水所围绕的巨大岩石。帝国军所摆出的阵势,只要雷内肯普的一道命令,帝国军的士兵便可以压制同盟首都海尼森所有的重要的街头,并且宣告戒严令开始。一旦同盟元首成了"叛军集团"的俘虏,任何有关于尊重主权独立的鬼话,就只有被扔到桶里面的价值了。
  对雷内肯普来说,现在他只要将整个事态变成一个既成事实就可以了。同盟就不去管它了,只要自己能够在帝国本国还不知道事态的演变之前,将同盟首都完全予以压制的话,那么"同盟"这一个名词,就只有在修正版的字典里面才能够找得到了。
  面对于同盟政府来说,他们拼死也不让帝国军知道的事态,是一直到昨天半夜里所发生的事情。
  同样在半夜以后,驻屯在海尼森的帝国军,为了不让已方得到这边的情报,同样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因为在饭店里面的第十五层布阵的雷内肯普,正打算以海尼森行星的地面部队,也就是在第指挥之下,总共是十六个连队的兵力,把这里所发生的事态给处理掉。要是以这样的兵力还不能够把目前所燃烧起来的火灾给扑灭的话,那么高涨的火焰势必会经由宇宙的深渊,映到帝国军屯驻在干达尔星系的斯坦梅兹提督的眼里。
  万一事态真的演变到那种地步的话,那么镇压海尼森的功劳将归斯坦梅兹所有,而雷内肯普将会因为在事态处理方面的无能而遭到弹劾吧。如果雷内肯普不能够亲自将杨等一伙人加以镇压,使同盟政府隶属于帝国之下,并且因他的功绩获得相对的地位和权力的话,那么从昨晚以来所发生的混乱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叛乱集团的人员,就算是以勇猛的"蔷薇骑士"为核心,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千人左右。愚蠢的同盟政府没有先掌握住他们的动向,就贸然要把杨秘密地处决掉,结果反而先被这些反叛者将了一军,这种丑态真可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令人啼笑皆非。不过事实上,雷内肯普本人也并没有能够完全掌握住他们的动态,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贝罗出卖给杨这一伙人了。
  早上五点四十分,雷内肯普忽然感觉到他脚底下的地毯连着地面好像震动了一下,在震动之后,传来了迟钝的爆炸声。如果此时展现在窗外的不是都会景色的话,那么他恐怕要产生自己的座舰被敌炮击中的错觉了。就在他心里面想说"这或许是地震吧"的时候,一名脸上血色稀疏的军官闯进了办公室,向他报告说底下第十四层楼已经被来路不明的武装士兵给占领了的消息。在这瞬间,雷内肯普周遭的景色似乎都失去了色彩,而他也只能惊愕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原来饭店的地底下有一条供通信线路专用的地下通道,先寇布等人先穿过了这一条通道,再经由纵向联络饭店整栋建筑物的电梯专用修补洞,以魔术师的姿态活生生地出现在第十四层楼上。他们破坏了两处电梯和三处楼梯,而在帝国军全力防堵之下才幸免于难的东边楼梯上,和帝国军对峙。一名身上配戴着上校徽章的帝国军官喊道:
  "放弃无谓的抵抗,否则就准备到血海里面去练习游泳吧!"
  "这可就为难了,我们又没有带泳装。"
  受到对方嘲弄之后,那名军官的血压急遽上升。
  "你们尽管去耐嘴皮子,投降吧!如果拒绝的话,我们就要开始攻击了!"
  "那么就把你们最强的一面展示出来看看如何呢?"
  "给我住口,简直是大言不惭,你们这些下水道的鼠辈们!"
  "你们才是呢,要开战之前自己先好好反省一下吧!听对方说话的时候,要全部听完以后才出声哪。"
  这名帝国的上校原来张开的嘴巴好像被人用一只无形的手给掩住了似地,发不出声音来了。在他要发出惊呼声之前,部下给他的报告,使他心中的疑惑进一步成为事实。
  "不行,不能够使用枪炮火器。杰服粒子的浓度已经到达红色警戒区了。"
  上校因为敌人的狡诈,气得咬牙切齿。当场立即作了一个决断,他将五个中队的装甲掷弹兵全部叫到饭店的内部,无论如何都必须使用肉搏占打倒这些入侵者,然后救出孤立无援的高等事务官。
  当楼梯底下有一大批穿着银灰色战斗服的帝国军士兵集结过来的时候,先寇布仍然毫无惧色的透地他的钢盔注视着底下的情况。他所表现出来的无惧无畏已经超过了一般所谓豪胆的范围了,当初他出生的时候,大概是将人类天生的恐惧心放在娘胎里面忘记带出来了也说不定。连一向尊敬他的布鲁姆哈尔特都禁不住要这么想,而看在那些不断向这边靠近过来的帝国军士兵眼里,只能将先寇布的勇猛解释作无神经的傲慢,但是全身却也忍不住要感到一股灼热。
  当突击命令被下达的时候,帝国军将楼梯踩得如雷鸣一般地作响,迅速冲了上来,打先锋的士兵手里拿着的战斧镶有闪闪发亮的碳素水晶刀刃,向四周发出反射的光芒,对着先寇布跳了上来。
  这种凄惨的互相残杀,在一些中了浪漫主义毒素的人形容下,有了一个叫做"红色阶梯瀑布"的名称。这一场残杀当中,最初的血柱,从这名不幸的士兵的肉体上向外飞溅开来。先寇布首先低下了自己的身体,让对方的战斧挥空,然后在接下来的那一瞬间,让自己的战斧斜斜地滑走,一刀就切断了头盔与战斗服之间的接缝处,在那一道接缝处的里面有颈动脉,那名士兵的血一面飞溅开来,然后身体就倒地了。从楼梯下传来的怒吼声和憎恶声随着那名士兵的倒地而激烈起来。
  "中将,您在阵头指挥太危险了,请退回去吧。"
  "不用作多余的操心,我还打算要活到一百五十岁呢,还有一百一十五年哪,怎么能够死在这里呢?"
  "而且也还没有女人呢,是不是。"
  知道先寇布在战场以外的战绩也是极为显赫的布鲁姆哈尔特说着自己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开玩笑的话。先寇布无法加以反驳,因为他根本无暇反驳。另外一队士兵已经踩着骇人的脚步声冲上楼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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