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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英雄传说

_42 田中芳树(日)
  因为基地上并没有什么招待客人的设施,所以在距离出发还有十个小时的这段时间,尤里安便想在波布兰的房内小睡片刻。只是一进到屋内,却发现波布兰整个房间好像才刚刚遭过小偷光顾似地,一片零乱不堪的景象。而屋子的主人则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很忙碌地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尤里安问说,你在做什么呀?这时年轻的击坠王朝他眨了眨眼说道:"我也要到地球去啊!""中校您?""用不着你担心,我已经得到梅尔卡兹提督的允可了。"
  绿色的眼眸活泼地闪耀着光芒。"只是地球上应该会有女人吧?""那一定是有的啦!""唉,我所说的可不是生物学上所谓的女人喔,而是具有成熟的风韵,了解男人价值的好女人哪!""哦,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尤里安非常谨慎地说道。"嗯,算了,也没什么关系啦。其实我现在的心境啊,只要是有生物学上的女人就不会埋怨了。这里就是太缺少女人的气息哪,当初加入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大错特错。"
  尤里安强忍住笑道:"我可以体谅中校您的苦衷。""喂,你真是太不可爱了,说的话愈来愈让人觉得讨厌哦。以前在伊谢尔伦要塞上,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还像是陶瓷娃娃似地让人觉得可爱呢。""不管怎么样,中校您到地球去的话,那么留下来的驾驶员们怎么办呢?"
  尤里安若无其事地硬是将话题转了一个角度。"就交给科尔德威尔上尉了。现在也差不多是他独立担任指挥官的好时机了,如果老是依赖我的话,是不会有成长的呀!"
  尤里安心想这虽是正确的言论,但问题在于说这话的人本身的信赖度,而不是他所说的话呀。不过尤里安也并不是一个迟钝的少年,笨到无法了解波布兰满口玩笑话的背后,其实有着挂心着自己安危的好意。"地球上如果没有美女的话,你可不要埋怨我哦!""你也和我一起祈祷吧,但愿地球上有成群对男性感到饥渴的美女。"回答了这句话之后,波布兰换了一种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表情,拍了拍尤里安的肩膀,带他来到斯巴达尼恩战斗艇的搭载区。"克罗歇尔伍长!"
  应波布兰的叫声,有一名飞行员快步地走了过来。身材不算高,因为是逆着光,所以无法看清头盔下的面孔。"这家伙虽然不太可能成为奥利比·波布兰第二,不过或许可以成为伊旺·哥尼夫第二也说不定。喂,把头盔拿掉打个招呼吧!这就是我常常提起的敏兹中尉,"
  当对方把头盔拿下来的时候,一头丰厚修长、呈"淡淡红茶颜色"的秀发在尤里安的视线里飘扬了起来,红色头发下面一对紫蓝色、充满了盎然生气的眼眸由正面看着尤里安。"我是卡特萝捷·冯·克罗歇尔伍长。经常从波布兰中校那儿听到有关于敏兹中尉您的事情。""……请多指教。"
  尤里安这句回答,是在波布兰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之后才慌慌张张说出来的,看起来他好像是呆了一阵子似地。令波布兰如此赞赏的战斗艇飞行员竟然会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这真是大让人感到意外了。紫蓝色的眼眸淡淡地看了感到十分意外的尤里安一眼之后,卡特萝捷将视线转向击坠王这一边。"我还有些事要和整备兵商量,是不是可以就此先行告退呢?"
  波布兰点了点头,少女飞行员于是姿势端正地行了一个礼后便转身离开,整个动作充满了流畅感,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很漂亮动人吧!咱们先说在前头,我可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哦。一五岁的年龄还是在我的狩猎范围之外。""我又没有问你这种事!""酒和女人啊,要达到香醇完美的境界,得需要一段相当的酝酿时间。卡琳呢,大概需要再过个两年罢!""卡琳?""卡特萝捷的昵称呀,怎么样,正值意气风发的少年同伴,想不想找个时间约她出来谈谈话呢?"
  尤里安摇了摇他那亚麻色的头发苦笑地说道:"对方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不是吗?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这种事嘛。""那么你就设法让她把你当一回事啊!时间也是人找出来的嘛。你呀,天生一副好面孔,可不要把资源给糟蹋浪费了。像杨元帅那种呆呆坐着就有美女自动送上门的例子,一百万个里面也找不到一个喔。""是,我会留意的。对了,从名字上看起来,那女孩好像也是从帝国那边来的人,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不过那孩子几乎绝口不提和她家族有关的事情,当然是一定有什么内情,不过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吧,这是第一课,不肖的学生。"
  波布兰笑嘻嘻地拍了拍尤里安的肩膀。尤里安却歪着脑袋,内心里充满了疑惑。记忆的回廊里挂着几百幅、几千幅的人物画像,是不是有一幅是属于那个女孩的呢?尤里安心中生起想再度确认的想法,那个女孩虽是初次见面,但为什么她的面容会令自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亲不孝"号出港的时候,梅尔卡兹提督、舒奈德副官,以及过去曾经是有名的"蔷薇骑士"连队长林兹上校等人在指令室里目送着他们的离去,虽然这只是一次小小的,但却是一次任谁都无法保证以后能否再度相聚的别离。"七月以前,一定得要事先拟订好夺取军舰的计划。""是的,属下明白。"
  梅尔卡兹看起来好像正在凝视着在蕴藏他胸中的某一样东西。"舒奈德,我的任务在于维持、保全目前我方所拥有的战力,以备日后之所需。日后太阳升起的时候,将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一个更为年轻,且不受昔日阴影之牵绊的人物吧!""也就是杨威利元帅,是吗?"
  舒奈德如是地问道,而梅尔卡兹则没有任何回答,事实上,舒奈德也并未期望会有任何的回答。在他们俩人之间,早有一个共同的认识,那就是不对未来随便予以谈论,这样的一个认识在暗默中将他们俩人紧紧地连系在一起。
  他们于是又再度注视着萤幕。此时的独立商船"亲不孝"号已经在一片无言声中,为蜂拥而来的星海淹没而无法辩识了。尽管如此,众人仍静静地仁立在萤幕前面。

  "亲不孝"号的船长波利斯·哥尼夫今年即将满三十岁。法律所赋予他的身份是费沙自治领派驻在自由行星同盟事务官办公室内的书记官,不过因为费沙本身的自治权为帝国的武力所强夺,他的身份也因而暧昧不明,悬浮在半空中。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一名必须寄生于组织和制度当中才能够存活的男子,那么他的生活大概会因此而为不安所笼罩吧。
  但哥尼夫身处于这种境况之下,却从未曾感到有任何的怯懦和困惑。因为他一直认为,首先得要有他的存在,然后法律这种东西才能够有所依附。"一个小时之后进入大气层。"
  对着用一只手的手指头就可以全部数完,为数甚少的几名乘客,他发出了这一项通知。"着陆以后,我的工作就算完成一大半了。嗯,在地球这一段期间,希望各位不要和危险或歹运这一类的东西太亲近,因为对商人来说,运送尸体这种工作太晦气了。"
  哥尼夫发出了让其他人大皱眉头的笑声。"在这里各位都必须乔装成前来朝拜的地球教徒。这可能会让各位觉得有些无可奈何,不过这也是因为非地球教徒却来到地球是极为不自然的事情呀!"
  他说完之后,尤里安答道,明白了。而波布兰则对他嗤之以鼻地说,早就知道了啦。在航行的这段期间,他和船长两人便互相以对峙的姿态斜眼瞪着对方,在饭前饭后也不时以毒辣的言词,你来我往相互地嘲讽。波布兰更是故意说些惹人讨厌的话,像是声称和哥尼夫这个姓八字不合什么的。"现在地球上大约有多少人口呢?""根据费沙通商局的资料,大概比一千万多一点吧。还不到全盛时期的百分之零点一八。""所有的人都是地球教徒吧?""嗯,这个嘛……就不在我们所知的范围内了。原本……"事实上无论规模大小,一个宗教一旦掌握了政治权力,也就是采取所谓"政教合一"体制的话,那么就不可能容许任何宗教自由的存在了,这里应该已经形成了一种非地球教徒很难在这里存活下去的社会体制。哥尼夫说出他自己的见解。"其实所谓宗教这种东西,对于权力者来说,是一种很便利的使用工具。因为,如果能够叫所有的人民都相信他们身受的所有苦难,并不是因为政治制度或者是权力上的弊病,而是他们本身的信仰不够虔诚所致,那么人民便不会有发起革命的想法了吧!"
  好像要把自己心中所有的厌恶一股脑儿清光似地,哥尼夫露骨亳不保留地批评道。他载送地球教徒到地球来,所得的收入固然可以让他不必变卖他的爱船,不过让他无法对之心生感激的顾客,确实也是存在的。虽然一些基层的信徒让他感受到他们的淳朴,但是那些可能是将宗教当作是支配与谋财之一种手段的教团干部们,则是让他连一点赞赏的意思都没有。"地球教的教主据说是一个叫做总大主教的老人,你是否曾经见过他呢?""我还不够格哪,只有大人物才能够一窥那深奥庭院之究竟呀,就算是有机会,我也不会想要去会一会他。说来有点自吹自擂,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次因为听任何一个老人说教而感觉愉快的。"
  波布兰此时插嘴了。"那个叫什么总大主教的老人,一定有漂亮的女儿或是孙女之类吧?""或许吧!""那是一定会有的。而且还会与敌方年轻英勇的战士双双坠入爱河呢!"
  这回轮到波利斯·哥尼夫要嗤之以鼻了。"波布兰中校真可以成为立体儿童电视剧场的编剧家了。不过最近的小孩可是成熟世故的很哪,这种剧情是感动不了他们的。""电视中的剧情才是永远的真理,你不懂吗?""不过,严格的宗教教主如果结了婚而且还有女儿的话,那么这个教团组织还能够独立存在吗?"
  当尤里安的护卫路易·马逊一面笑着,一面说出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时,波布兰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而哥尼夫则眉开眼笑地表示赞同。"就算是这样……"
  波布兰仍然皱着眉头,两手抱在胸前说道:"依我看,自称地球教的这一伙人真正爱的,并不是这一颗叫做地球的行星本身。"
  地球过去曾经独占所有的权力与武力,仗恃着这些优势,支配着居住在其它行星上的人们,并且掠夺他们劳动的所有成果。地球教徒真正爱的是过去的这些历史。"这些家伙只不过是把地球当作是一个号召,企图想要恢复自己祖先过去所拥有的特权。如果他们真爱地球的话,又怎么会让她再一次卷入战火与权力斗争当中呢?"
  尤里安心想波布兰所说的话应该是正确的吧。自己虽不想去否定宗教这种东西,但是一个企图想要获得至高无上权力的宗教组织则绝对是要加以否定的。因为它不只是想支配人类的外在行为,甚至连内在思想也要加以控制,这应该要算是一种最恶劣的全体主义了吧。排除掉价值观的多样化,以及喜好不一的个人差异,在人类所被允许的知性活动当中,唯一一项必须要接受其绝对存在的,就只有这个宗教的教义本身。而事实上,那些自称是"神之代理人"、"神之使者"的人物,却靠着那不受限制的权力到处加以虐待、迫害那些所谓"不信神的人"。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能坐视这种时代的到来。
  七月十日·尤里安踏上了地球的土地。而在谁都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下,银河帝国政府所召开的御前会议也在同一天,作出了对地球实行武力制裁的决议。
  ——银河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
第四章 过去、现在、未来

  正当帝国首都奥丁发生皇帝莱因哈特遭人暗杀未遂事件的时候,有"帝国双璧"美称的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及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都不在首都。前进也就是统帅本部总长,当时正在视察八个配置在国内的要塞,而后者也就是宇宙舰队司令官,正在优兹黑姆星系上查阅新舰建造工程以及新兵的演练。
  接到紧急通知的时候,这两位元帅便立即班师回帝都。他们一面感到惊恐,一面为了皇帝的性命曾经几乎成为姑息阴谋下的牺牲品而感到愤怒--这样的愤怒当中有一半的因素是来自于双方共通的心情,而另一半则是在各自迥异的心情下产生的。尔后的御前会议是等待他们二人回来以后才召开的,这充分显示出绝对至尊的皇帝对他们二人存在的一种敬意。
  当时,军务省建议对帝国整体的军事管制区进行重新划分编制的作业。根据这一项提议,包含地球在内的太阳系,将被划分在第九军管区的管辖范围内。但是,所谓的第九军区,到目前为止,只是一个在军部执行纸上作业时才会出现的名词,实际上根本没有司令部,也没有司令官派驻在那里。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产生,是因为银河帝国的传统都是将绝大部分的军事力量集中在中央,所有向外征讨或是镇压叛乱的舰队,都先组成浩浩荡荡的征伐军队之后,才由帝国奥丁出发。而莱因哈特之所以发布重新划分编制的命令,目的就是要摆脱这种过度极端的权威主义。
  一旦军事管制区重新划分编制的工作完成之后,要如何指挥运用就是统帅本部总长的任务了。因为统帅本部总长同时也要肩负国内军部总司令官的职务,所以罗严塔尔的任务可说是非常重大的。不过到目前为止,整个事态的发展仍是在早先安排好的计划之中。
  军务尚书与统帅本部总长之间像水乳交融般的融洽,一向就不是帝国的传统。两者之间一向都只是谨守着一般正式的礼仪,互相不看对方的脸,只说该说的话,只听该听的。甚至还有个人情感超出理性的支配,最后演变成你来我往,好像在较劲腕力似地互相讽刺批评。但一般而言,内阁中席次的排名,军务尚书是在统帅总长之上的。
  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与统帅本部总长罗严塔尔元帅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合的情况发生。罗严塔尔是一名智勇双全的将领,有着极高的声誉,在正式的场合中,一直都表现出理性优于私人感情的态度。而奥贝斯坦则被人称为"干冰之剑",冷彻锐利,甚至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感情"这种人类特质。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是一种很明显的偏见,而当事的双方并没有努力想要消除这种偏见则是事实。在好恶的观念上,两者确实是互相嫌恶对方,但是他们并未因此而否定对方的力量。
  另外一个人,也就是有"疾风之狼"之称的宇宙舰队司令官米达麦亚。对他来说,罗严塔尔是与他在战场上共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也是在人生当中一位为彼此的发展作抉择的同伴,经过多次生死的挑战,他们二人互相成了彼此的救命恩人。即使是地位的提升,也从未曾破坏他二人之间深固的情谊。而米达麦亚对于奥贝斯坦也从未曾以"奥贝斯坦那个冷血混帐"、或是"苛酷绝情的奥贝斯坦"之类下流的谩骂声来加以侮辱。顶多也只是以他所特有的,就像他用兵这神速果敢一样,无法为其他人所模仿的声调说"那个奥贝斯坦"。
  七月十日所召开的御前会议,出席的人除了上述三名之外,还有内务尚书欧斯麦亚、内务省国内安全保障局长朗古、宪兵总监克斯拉一级上将、内阁书记长麦恩荷夫、以及缪拉、梅克林格、瓦列、海伦法特、毕典菲尔特、艾杰纳等一级上将、皇帝高级副官修特莱与流肯,包括皇帝在内共计有十六名,内阁书记长则因为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和皇帝首席秘书官希尔德还继续在闭门思过当中,所以便以代理的身分代表文官出席。
  自己所信赖的两个人在御前会议缺席,对莱因哈特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不愉快的经验。纵使他身为一个绝对的统治者,但也有必须要忍耐不悦的时候。特别是希尔德不在身边,更让他觉得焦躁难耐。虽然除了她之外,同时莱因哈特也有好几名秘书官,但是其中不是空有忠诚但缺乏办事能力,不然就是单纯只为了要求得功名,阿谀奉承的态度明显的让人透过皮肤便可以一眼望穿。莱因哈特所发射的电波缺少了一个优良的接收器,变成了单向的扩散。
  对地球派兵这个提议,获得了会议所有出席者的赞同,但是每个人所表现出来积极与消极程度则有一些个人的差异。国内安全保障局长朗古就表示希望能再给自己这个机关一些时间,因为地球教真正的底细现在还不是很明朗,最好能够再进行更为仔细的调查,并且派员前往卧底秘密侦查,以期将来派兵征代能够万无一失等等,皇帝对这番话则一笑置之。
  "说话不要拐弯抹角。地球教叛乱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现在还需要去调查,或是作什么秘密侦查吗?"
  "这,陛下所言甚是,但——"
  "到目前为止,你对地球教所作的调查应该没什么错误,是吗?"
  "是,如皇上所言。"
  朗古重复着连一点技巧都没有的答词。
  "所以结论是,那些人除了他们所信仰的神之外,一概不承认其他任何的权威存在,甚至还用暴力强迫他人接受他们自以为是的权威。如果他们连和新秩序一起共存都不能做到的话,那么让他们为自己的信仰殉死,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最大的一种慈悲吧。"
  朗古满脸涨红地行了一个礼。皇帝此一决断已经超乎了他惯有的官僚判断。
  皇帝莱因哈特微微地动了一下身子,使得他那像是狮子鬃毛般的黄金色头发呈现出华丽的波动。另外也有人描述这一个景象,说当皇帝的头发摇动时,就像是黄金粉末向四方撒开来似地金碧耀眼。在御前会议进行当中,一直恭恭敬敬地坐在皇帝背后靠墙壁的椅子上,服侍着皇帝的少年侍者艾密尔·冯·齐列,似乎确实看到了这样的一幅影象。这名十四岁的少年,长期居住在宫廷里面,一方面在皇帝身边服侍,另一方面则为了成为一名军医而继续在念书。像这种优惠的侍遇,或者可说是一个小小的但却令人愉悦的特权,还不足以被视为一种问题的存在。而艾密尔也充分地体会到这一点,所以绝不会作出任何愚蠢的举动,让他所热烈崇拜的主君对他的评价有所减损。
  "诚如陛下之御言,我等绝不可心怀与地球教徒共存之期望。"
  有着一头橘红色头发的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对皇帝表示赞同。
  "臣认为在此之际应给与叛徒相当的惩罚,以召显新王朝的威势与旨意。"
  "应该要召显威势?"
  "是的,臣谨请求陛下委臣下以此重任。"
  皇帝闻言,轻轻地摇着他那耀眼豪奢的金发,并无机地笑着说:
  "这次出兵只不过是要镇压边境上的一个小行星,如果这样就要动用到黑色枪骑兵的话,那么将被人耻笑帝国军不懂得轻重之分。这回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毕典菲尔特。"
  这位猛将被迫无可奈何地沉默了下来,之后,莱因哈特将视线投向另一位提督的身上。
  "瓦列。"
  "是。"
  "命你担任这一次任务。率麾下的舰队前往太阳系,压制地球教本部。"
  "臣遵旨。"
  "教祖乃至教团组织的长老全部予以逮捕并遣送到帝都,其余干部如无法逮捕则格杀勿论。另外,得当心不可使其他非教徒者遭受祸害波及,不过,非教徒的人应该是不会在地球上罢?"
  如果此时波利斯·高尼夫也列席御前会议旁听的话,大概会拍手对皇帝的见解表示赞同吧。
  瓦列此时起立,恭恭敬敬地对皇帝行了一个九十度的礼,然后说道:
  "蒙陛下委臣下以此重责大任,实深感惶恐。臣定消灭地球教之暴徒,逮捕其首领,使其得知皇帝陛下之尊严与法律秩序是为何物。"
  金发的皇帝于是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举起了只手,对臣下表示散会。因为派兵前往地球此一决议作成之后,便是实际执行者的工作范围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不产生矛盾与内部对立的组织存在。即使是刚刚诞生的罗严克拉姆王朝,也出现一些小上的内部冲突与破绽。由于"邱梅尔事件"的发生,连带地引发出国内治安主导权上的一些问题。
  宪兵队与国内安全保障局这两个单位之间,与其说是充满了竞争意识,不如说充满了瘴气般险恶的对立意识。宪兵总监克斯拉与国内安全保障局长朗古两人之间的背景差距原本就已经太大,前者是军部的重镇,而后者则是没有任何功绩足以的夸耀的新进阁僚。不过朗古本身却又是一个对前王朝以来的秘密政治警察制度有着深刻了解的专家,同时还是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的心腹之一。但是国内安全保障局本身是属于内务省的一个部局,所以整个事态更显得有些复杂。以国内治安的负责人,也就是内务尚书欧斯麦亚来说,如果有人侵犯到自己的职权,或是扰乱了官场中所应该要加以确立的秩序时,那么他是绝对不会默默接受的。
  就这样,内务尚书欧斯麦亚和宪兵总监克斯拉在各种事态当中相互地有着一个默契,而在这二人与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和国内安全保障局长之间,一种非公然的对立正持续地在加深当中。
  当艾密尔送上咖啡,然后退出皇帝面前之后,军务尚书奥贝斯坦随即立刻请求谒见陛下。这个举动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所提出的进言却让皇帝吃了一惊。奥贝斯坦这么说道--虽说冻是紧急的事情,但是请陛下您认真考虑结婚一事。莱因哈特的脸上一瞬间出现像是少年般呆滞的神情,他秀丽的脸庞上充满苦笑地说道:
  "你这话和玛林道夫伯爵所说的一样啊。朕没有配偶是这么奇怪的事情吗?你比朕年长十五岁,不是也还没成家吗?"
  "奥贝斯坦纵然断后,这世上的人也不会有任何的惋惜,但是,罗严克拉姆王朝不一样。王朝如果能为世人带来公正与安定,那么人民为了能够有皇帝的血统来保障该王朝的存续,当会祝福陛下的成婚及皇嗣的诞生。"
  对皇帝以附加条件的方式加以说明,这恐怕是奥贝斯坦真正的价值所在了。
  "不过,当皇妃的父史,也就是所谓的外戚,任意地夸示荣耀、滥用权力,往往会为国家带来莫大的祸害。在古代历史中,也有帝王在立皇妃的同时,将其一族全部予以诛杀,以断绝将来的祸根。这一点尚请陛下多多留意。"
  莱因哈特的双眼闪烁着苍冰色的光芒。如果是军务尚书以外的臣下,一定要认为要遭到巨雷轰顶了。
  "听起来,你好像是在反对某一个特定的人加戴皇妃后冠?现在连皇妃的候选人都还没决定,就时间而言,作臣下的人这么说,难道不觉得不适当吗?"
  "臣自知有僭越之处。"
  "皇妃如果成了政治仅次于皇帝的第二号人物,是很不妥当的事情吗?你大概是这样认为的罢?"
  如果罗严塔尔或是米达麦亚也在场的话,大概会紧张地紧绷每一条神经吧。因为他们了解有些事情会引起莱因哈特心中剧烈的疼痛。
  但是奥贝斯坦一动也不动。
  "陛下明察,臣不敢。"
  "不过,结婚生子之后,所生下的皇太子大概就不能说是要忌讳的第二号人物了吧?"
  "这是当然的。因为王朝的存续必须在制度上加以保障。"
  莱因哈特发出尖锐的咋舌声,接着用手抚摸着他那年轻的脸庞。展开了联想的羽翼整个话题到此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玛林道夫伯爵父女现在还在禁闭思过当中,是吗?"
  "他们身为大逆不道的犯人亲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其实在高登巴姆王朝的时候,满族灭门或是放逐等等都是惯用的刑责。"
  莱因哈特用一只手的手指头玩弄着他胸前的坠饰。
  "也就是说,地球教不只是要取朕的生命,还要将朕身边极为重要的国务尚书和首席秘书官也从朕身边夺走了?"
  无论是私人的情感,或者是身为一个公职人员的权威,莱因哈特都遭受到严重的挫伤。
  "这样就够了,没有必要再继续禁闭思过。传唤玛林道夫父女从明天开始出勤复职。"
  "另外一件事,禁止对玛林道夫伯爵父女追究这次事件的责任。若有敢触犯此禁令者,得视同违背朕的命令,并处以相等的裁断,令众人知悉之。"
  专制君主的旨意屹立于万人的感情与国家的法律之上。奥贝斯坦将头深深地埋下,接受了皇帝绝不容许抗辩的旨意。莱因哈特用他那苍冰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臣下,没有任何声音且毫雪感情地将他高眺的身子转了过去。
  奥贝斯坦回到军务省办公室之后,接到了来自派驻同盟的高等事务官府的报告书,这个报告并未透过事务官雷内肯普,而是由事务官府中属于军务省的人直接以对军务省联络的立场所提出的报告。
  "事务官现在对杨威利元帅加强监视。看起来事务官似乎认为杨元帅与同盟内反政府派的动向互相有紧密的联系。详情随后 ̄ ̄"
  面对着军务省调查局长菲尔纳少将的报告,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将他那由感光电脑所组成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隙缝。
  "一群乌合之众,为了团结必须要有一位英雄。所以同盟的偏激派、原理派将杨威利视为偶像是理所当然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触摸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半白头发。
  "雷内肯普是吗,嗯。"
  "就这样袖手旁观好吗?纵使杨元帅现在并没有想要造反的企图,不过如果长久被监视怀疑的话,也只怕不得不叛乱了。就好像一个人周遭都放满了原色绘图用具,迟早会被染上颜色。"
  虽然在一般人的看法里面,奥贝斯坦常被认为是个冷酷严峻的人,但是在他面前,菲尔纳却丝毫没有畏缩的样子,就这一点而言,菲尔纳可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军务尚书冷漠地瞥了部下一眼,但是就奥贝斯坦的感觉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意。
  "现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插手管这件事。雷内肯普这个人最讨厌别人侵犯到他的职权。"
  "是的,不过尚书阁下,杨威利可说是同盟的国民英雄,雷内肯普事务官如果任意加以处置的话,同盟市民对于帝国的反感,恐怕会因此被引导到同一个方向--集结起来爆发抗争也说不定。燃烧折火一旦大了起来,那么要消灭的话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道理是一样的。"
  菲尔纳少将的声音里头,似乎隐隐约约地有着那么一点等着好戏上场的味道。而奥贝斯坦这回看着他的眼神,也比刚才还要复杂了些。
  "对不起,我失言了。请您把它忘了吧。"
  菲尔纳向上司认错之后,奥贝斯坦默不吭声地挥了挥他那瘦削无肉的手,向属下示意让他出去。
  于是菲尔纳行了一个礼退出上司的面前,但却不由得揣测起军务尚书的想法。
  或许军务尚书是想要利用杨的存在也说不定。就好象在一盘铁砂当中埋下一块磁铁,铁砂自然就会集中过来一样,同盟的反帝国强硬派与民主主义原理派也会集中在杨的周围吧。集中了之后又怎么样呢?是要以此为藉口把杨处决掉,以断绝帝国日后的忧患吧。还是先刻意使包围在杨身边的强硬派势力膨胀之后,接着挑起派系与同盟内对帝国协调派之间的抗争,然后再把这个抗争扩大成为内乱,如此帝国便可毫不出手就掌握同盟全土了。
  "不过,事态的发展真会如军务尚书的预料吗?"
  杨威利在战场上所展现的实力,可以看出他十足是一个智慧型的将领,甚至可以将皇帝莱因哈特这样的战争天才逼进死地。如今既没有舰队也没有士兵的杨威利,会甘于成为奥贝斯坦元帅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吗?古来即有穷鼠扑猫的寓言,如果真到了这种地步,那么雷内肯普的立场岂不像是遭穷鼠反咬的猫一样地可怜。
  "不管怎么样,这场戏是值得一看的。从这场戏的结局便可以看出眼前的和平究竟将缔造出一个新时代,或者只是一场动乱途中短暂的休息时间,历史未来的走向就要出现交叉路了。"
  菲尔纳的嘴角于是浮现出一个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他过去是旧帝国门阀贵族军的一名幕僚,曾参与过暗杀莱因哈特的计划。不过并不是基于他本身对于莱因哈特个人的憎恶,而是单纯地忠于自己的立场。在那之后,他因获得莱因哈特的赦免而成了新皇帝的部下,并且在奥贝斯坦的手下参与作战方案的拟定与元帅府的经营,立下不少功绩。他虽然不是一个具有不法意图的野心家,但是却喜欢以一个旁观者的立场,观察着时代的演变。以他个人而言,平治还不如动乱来得有趣。而原因之一是因为他对于自己有着一种奇妙的自信,相信凭着自己的才干与行动力,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下都能够存活下来的缘故。
  奥贝斯坦将他特有的无机眼光投向那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君主的不足之足必须要帷和臣下的来补强。更何况罗严克拉姆王朝与皇帝莱因哈特是他用他的一生作为赌注的作品。虽然这个作品创作的速度之快与主题之华丽是无伦与比的,但对他来说,这个作品的稳固性地有着些许的缺陷。
  在玛林道夫家的客厅里,伯爵和他的女儿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注视着那无形的时间缓慢地流过,好像在跳着懒洋洋的舞步似地。
  "我不觉得有必要去可怜海因里希。"
  希尔德对着父亲说道。
  "在那短短几分钟,他就像是一个主角似地站在那舞台上。我觉得他是刻意选择在森林那个铺石板的中庭里,倾注所有的生命力向世人展现自己的演技。"
  "什么演技呀?"
  父亲的声音里纵使有着几分知性,但是却没有一点活力。
  "您不认为海因里希根本不是真的有意要弑杀皇帝陛下的吗?姑且不论地球教唆使他这么做的企图,事实上,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真正去获得他生命里最后的那几分钟,所以才甘愿承受像刺客这种不名誉的罪名,不过这只是表面上。"
  起初这么想是希望能够稍稍缓和下下父亲心中的悲伤,因为希尔德很明白没有一个儿子的父亲,对于海因里希这个身体孱弱的侄儿是多么地疼爱与辜。不过希尔德此刻则认为自己本身的这个想法事实上是不是也抓住了几分真实性。海因里希·冯·邱梅尔男爵拒绝了以默默死去这种毫不起眼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将生命存折中仅存的一点生命力全部取出加以燃烧,以期生命中能够出现耀眼的火花,纵使这火花是极为短暂的。这是不是一种伟大的行为,希尔德无法断言。但是若要将海因里希咫对莱因哈特所怀有的这种羡慕与嫉妒的强烈情感加以净化,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呢?
  希尔德于是伸手探取放在桌上的摇铃,正想要吩咐管家汉斯为父亲和自己送来咖啡的时候,汉斯那气色极佳的脸庞和宽幅的身体比铃声还要快,这时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姐,管家高声喊道,皇宫里面直接打TV电话来了,画面上的人说他是修特莱,说是有好消息要传达。请小姐到TV电话室去一下。
  希尔德于是原封不劝地将摇铃放回桌上去,像是少年似地迅速站了起来。这个好消息早就在预料之中的。年轻的金发皇帝是不会将玛林道夫伯爵父女永远地逐出宫廷之外的。不过,自己也必须要预料到重新复职之后,宫廷内恐怕是会到处布满了刺人的荆棘吧。
  特别是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和他的那些走狗军部官僚们。为了不落入他们的口实,希尔德不得不保护父亲和自己。
  "怎么可以输给他们呢。"
  希尔德走在回廊下,嘴里一面咕念着的声音,传到了站在前头的汉斯耳朵里,管家回过头来,将充满不解的视线投向希尔德身上问道。
  "小姐,什么事呢?"
  "嗯,没有啦,我在自言自语。"
  这么回答之后,希尔德猛然想起,那些和自己相同性别的所谓"可爱的女孩"在这样的时候,大概会更令人觉得可爱地说是在自言自语吧。
  于是她用拳头轻轻地拍打了自己那一头暗色调金发的头,此举就像是一个少年,或者说更像是男孩子的动作。因为她并不是个像是"可爱的女孩"才被宫廷所需要的,而且这样的一种想法,就算她自己也会觉得跟自己毫无瓜葛。
II
  玛林道夫伯爵佛兰兹和希尔德父女被解除了禁闭思过的禁令之后,还有一个最高兴的人,那就是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
  "那个奥贝斯坦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没道理,什么要全族问罪,那种野蛮行为早就在前一个王朝就结束了。"
  他甚至想到希尔德应该要成为皇妃的候选人,于是对着妻子艾芳瑟琳也这么地说道。
  "如果他们俩之间生下孩子的话,那么这孩子一定是个绝顶聪明的皇太子。你觉不觉得这是一件很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吗?"
  "应该是吧,不过这还得要看看他们俩位的想法如何才能决定,不是吗?"
  艾芳瑟琳若无其事地制止了丈夫像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二十六岁的她,或许也是因为还没有孩子的关系,新婚当时的纯真可爱,一直到现在丝毫都没有减损。她转身的动作还是像从前一样让人感觉到好似燕子般的轻盈,而做家事时的姿态也好像是音乐一般的轻快,让米达麦亚感到无限的愉悦。
  "我接受求婚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对方是一个有前途有能力的军官哟,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呀!"
  "那个时候如果早知道,那么我会穿着更体面一些然后向你求婚哪。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让我像当时一样感到那么样害怕了。"
  就在他二人愉悦地相互诉说的时候,家用电脑的音乐响了起来,表示有访客到了。艾芳瑟琳于是踩着丈夫所欣赏的轻快脚步,迫不及待地跑向客厅,想看是哪位访客,接着立即隔着门告诉丈夫说:
  "罗严塔尔提督来了。"
  奥斯卡·冯·罗严塔尔来到米达麦亚的家里,虽然不是绝无仅有的,不过比起米达麦亚上罗严塔尔家的次数可就少得多了。他对于这世上所谓的家庭或者是人妻一直从有色的、极为偏激的太阳眼镜这一边来看待,不过一旦把脚踩进了亲友家中的时候,却也都还能遵守着相对的礼节。不过又好像是为了要当众声明并未超出一般礼节似地,凡是送给夫人的礼物一律都是花束。
  艾芳瑟琳·米达麦亚于是将当晚所收到的礼物--黄色水仙花插进花瓶里,然后将装有自己亲手做的腊肠和软乳酷起司的碟子端到客厅里招待丈夫的客人,这时"帝国双璧"已经把酒摆在面前开始谈起来了。
  无意要插入男人之间谈话的米达麦亚夫人,将碟子摆好之后,立刻就退了出来,不过耳边还是听到了"特留尼西特"这个名字。
  罗严塔尔满脸鄙视的神情说道。
  "优布·特留尼西特这名男子,唯一会流传到后世的大概就只有绝代商人这个臭名罢?"
  "是啊,那家伙先把自由行星同盟和民主主义卖给了帝国。然后这一回又把地球教卖掉。每一次他把商品拿到市场上来的时候,历史就会跟着产生一番变动。不得不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足以和费沙人一较长短的生意人哪。"
  "说的也是,就卖方来讲,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不过买方就不行了。他所买到的是人们的鄙视与警戒心,有谁会尊敬他呢?他是将自己的人格切成一段一段地来出售呀!"
  统帅本部总长有点苦涩地笑了。
  "你所说的是没错,不过,米达麦亚,那种人在他活着的时候是不需要他人的尊敬或者是敬爱的。而且像那种无耻之辈,根部扎得特别深,而且茎部特别肥大。寄生木不就是像这样的东西吗?"
  "是没错哪,像寄生木一样 ̄ ̄"
  这两位名将说到这里不禁陷到了沉默的谷底。
  在过去曾经身为自由行星同盟军驻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的杨威利提督,就因为直觉地发现到特留尼西特这种像是两栖动物的政治生命力,而曾经有过超越理性范围的恐惧与嫌恶。虽然说罗严塔尔与米达麦亚所感受到的没有那么样的深刻,不过就根本而言却是相通的。
  "像那样的人,就算称他是一个卑劣之徒也难以形容出他卑劣的程度,他不但恶劣而且还不是一个普通平凡人。一定要好好地加以监视才行。"
  两位元帅至此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在此时期,对于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发展确实有着不少的贡献,但是却未获得相对的尊敬与好意的,除了特留尼西特之外别无他人了。就算是奥贝斯坦元帅,虽然不能说他是受欢迎的,但至少也是一般人敬畏的对象。特留尼西特的名声可说是低落到了极点。过去在自由行星同盟,他虽然是一个极其显赫的人物,不过如今这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先前帝国军制伏了同盟首都海尼森,而与特留尼西特初次面对面的时候,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态度可说是冷淡之至,而渥佛根·米达麦亚的两眼里则透露出极为露骨的反感。在这种情况之下,希尔德不得不代替两位提督与特留尼西特进行交涉,不过,面对这样一个藉由出卖祖国与市民来换取个人的苟安,却仍然安然自若寡廉鲜耻的政治家,要希尔德用好意的眼光来看待他也是极不可能的事情。
  艾芳瑟琳后来又端上了盛有鸡肉冻的碟子,同时通知米达麦亚的部下拜耶尔蓝也前来拜访。这位年轻的猛将一如往常恭敬地出现在门口,笑嘻嘻地说道:
  "阁下,我因为有点事情到这附近来,所以就前来打扰了。另外,我最近还听到一项奇妙的谣传 ̄ ̄"
  拜耶尔蓝正要踏进屋子内的一只脚,悬在距离台阶约五公分的上空足足有数秒钟之久。因为他根本没有预料到罗严塔尔也会到长官家中拜访,于是慌慌张张地赶紧在形式上行一个礼。
  "是什么样的谣传呢·"
  "其实这纯粹只是一个谣传,没有什么事实根据,究竟是真是假,也没一个准儿。"
  罗严塔尔的存在对于年轻的拜耶尔蓝来说,可真是一个心理上沉重的负担。米达麦亚意识到这一点,一边苦笑似地催促他往下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啦,说说看。"
  "是,这是从同盟军的俘虏当中所流传出来的话"
  "嗯?"
  "有人谣传梅尔卡兹提督还活着。"
  拜耶尔蓝一停住了说话,一阵沉默迳自踩着步子绕了室内一圈。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好不容易将自己那几乎要被固定了的视线从拜耶尔蓝身上扯下来,然后互相注视对方的眼睛,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表情、相同的感慨。米达麦亚向部一确认道:
  "是那个梅尔卡兹吗?维利伯尔·尤希姆·冯·梅尔卡兹还活着,你是这么说的吗?"
  这时米达麦亚所使用的指称词"那个",当然是和称呼奥贝斯坦的时候,有着些许不同的意味在里头。拜耶尔蓝在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从语调当中却可以感觉出他正缩着自己的头,他说:
  "这只是一个谣传。"
  "梅尔卡兹应该早在巴米利恩会战战死了。是什么人胆敢放出这种像是挖掘故人坟墓的流言?"
  "刚才卑职只是转达这个谣传而已"
  这名年轻的勇将将自己困惑的声音降得极低。后悔的波涛此时环绕在他的周围并且溅到他的身上来。
  "这是有可能的事情。"
  罗严塔尔好像企图将自己从固定的观念中解放开来似地在嘴里念着。
  "当时确实并没有亲眼确认过遗体。如果说他当时蒙蔽过我们的眼睛,而此刻正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 ̄"
  米达麦亚闻言也应声首肯。
  在巴米利恩会战结束之后,如果梅尔卡兹还活着的话,那么银河帝国势必要将他处死。梅尔卡兹过去曾经是门阀贵族联合军的总司令官,带领贵族军和莱因哈特敌对,在那之后即过着亡命同盟的生涯,无论如何都不肯贡献自己的心力给这位年轻的金发霸主。他要处身于现世中是很困难的。
  "不过,这纯粹只是一个谣传。"
  一方这么地说道,而另一方则点头表示赞同。
  "是呀,纯粹只是一个谣传。只凭这样的谣传就轻举妄动捏造出罪名的愚蠢举动,就交给国内安全保障局去做吧!"
  "那么,属下就此告退了。"
  事实上,拜耶尔蓝原本只不过是要以这个谣传作为一个藉口,好和他所敬爱的长官能够愉快地饮酒畅谈。不过罗严塔尔在场的话,只怕要令他畏惧发抖吧。也因为察觉到这点,所以米达麦亚在部属告辞的时候并未加以挽留。在他离开之后,米达麦亚重新在两个酒杯里注满了酒,另外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听说你好像又换了女人,是吗?"
  手里拿着酒杯的统帅本部总长,轻轻地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反正又是女人主动追求你的,是吧?"
  事实上这也是米达麦亚并没有强烈对渔猎女色的友人加以责难批评的理由之一,因为像罗严塔尔这样被女人追求的例子太多了。
  "你猜错了,这一次是我使尽了全力。"
  金银妖瞳的眼眸之中闪露出恶毒的光芒。
  "是用权力与暴力才将她据为已有的。我也变得愈来愈面目可憎了。如果不悔改的话,只怕要让奥贝斯坦和朗古这种人暗中窃笑了。"
  "不要说这种话,这不像是你。"
  米达麦亚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苦涩。
  "嗯"
  罗严塔尔注视着这位一直都是走在光明正道上的友人,看着看着似乎觉得有些耀眼。于是他点点头表示接受友人的忠告,然后注满酒杯中的酒。
  米达麦亚于是问。
  "那么,真正的情况是怎么样呢?"
  "事实上是那个女人想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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